朱允有苦难言,要和她摆事实讲道理。且不说文丞相大权在握,就是那齐国侯,裂土封王,早存了反叛之心,真把他惹急了,那江山可就岌岌可危了。
司徒静承认他说的是事实,却有自己的看法:“文家这只虎已经够大了,齐国侯这虎也不小。如果这两家成了亲,二哥,这么大的两只老虎你自信能对付得了?”
朱允不说话了。很显然,这问题他也早已想到,而且非常担心。
“而我爹是主张削藩的,如果文家跟我家结了亲,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这两家结亲,朝廷内部就会稳得多。而文家和藩王结亲,那诸侯的势力就会更大,这对君权是很不利的,你难道不觉得吗?”
朱允表面无语,心里却佩服着司徒静的头脑。她虽然只是在为哥哥说情,却一针见血点穿了他的痛处。便想了想,道:“你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我也不可以明着帮你们。”
司徒静眼睛一下亮了,“那明着不帮暗着帮总可以吧?”
朱允笑道:“好了,小龙虾,我的态度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我绝对不可以明着出头,但我也不反对别人怎么做。”随即又道,“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承诺。不过事情若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皇上嘛,总是要遵循和为贵的准则的。”
“二哥,我明白一大半了。”司徒静兴奋道。
“你明白了什么?”
“不管怎样,天塌不下来。”
“那是你说的。”
“二哥,你比我还奸猾。”司徒静灿烂地笑了。
朱允看着她,突然冲动地抓住了她的手,“本来嘛,你不是奸猾,你只够刁蛮,而且刁蛮得如此可爱。”
文媚儿出现时,正好看见朱允抓着司徒静的手,文媚儿气愤不已,大叫道:“皇上,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朱允松开司徒静的手,站起身,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皇上难道还不明白?”
“有很多事我都不明白。比如现在的你,激动万分,我就不知为什么。”朱允平静道。
文媚儿怒不可遏,“太过分了,皇上。我可是宫里的贵妃,你的亲表妹。我一心一意对你,可你这些天一直不肯见我,一直把我拒之门外。你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行,你是皇上,管天下事,事情多如牛毛。可你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她不过是一个宫外的女人,哪里能和我相比。可你,拒我于门外,却跑到宫外把她接回来。你对我撒谎,说事忙,但你要忙的事就是去宫外把这个女人接进来吗?”
司徒静十分尴尬,她看看朱允,又看看文媚儿,不知说什么好。
朱允若无其事,“文媚儿,你的消息够灵通。”
文媚儿歇斯底里起来,“别转移话题。说,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对我不公平?”
朱允冷冷道:“还用我说吗,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证明了这一切?”
“我怎么了?”
“瞧,你对我大喊大叫,眼里哪还当我是皇上。你对我的事情横加干涉,不分青红皂白对我乱吼一气。你吃醋,嫉妒,妄加揣测,还会到母后面前对我说三道四,你说,谁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文媚儿十分委屈,“皇上,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个样子?”
“谁是什么样子不都是自己造成的。”
“那你是喜欢她胜过我了?”
“如果你坚持以过去的面孔出现,恐怕我根本谈不上喜欢你。而她,我之所以和她结拜,情同手足,就因为她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司徒静急得直跺脚,“二哥,你别刺激文贵妃了。”
司徒静这一出声,引来了文媚儿的强火力,“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夹在我和皇上中间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
朱允终于发怒了,“住口。文媚儿,你口舌这么恶毒,还像个贵妃吗?你处心积虑要当皇后,可看看你自己的言行,你配吗?”
“皇上,在你眼里我就这样一无是处吗?”文媚儿颤声道。
朱允缓下语气来,“你要想自己被人家接受,就表现好一点,像现在似的跟个泼妇一样,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文媚儿半晌无语,又喃喃道:“皇上,你如此薄情寡义,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太过分了,竟敢威胁我。”朱允大怒道。
司徒静赶紧陪起了笑脸,“文贵妃,你消消气。我没什么,在宫里转一圈就回去了。”
文媚儿较上劲了,看也不看司徒静,咬牙切齿道:“皇上,我再问你一句,你是觉得这个不知廉耻的小龙虾比我好了?我当不得皇后她当得?”
“我看她确实比你强。”朱允扬着头,毫不含糊。
司徒静大惊。文媚儿转过脸来,眼里喷出了火焰。司徒静后退着,“文贵妃,你别当真,皇上说的是气话。”
文媚儿步步逼近,终于发作起来,“闭上你的乌鸦嘴,司徒静,你这没安好心的东西。我知道你进宫找皇上是想让你哥娶我妹妹,你死了这条心吧。”
司徒静还是陪着笑脸,“文贵妃,我可没想得罪你,这件事还请你——”
“司徒静,有我文媚儿在,你司徒家休想打文蔷的主意。就冲你这只讨厌的龙虾,我妹妹也必须马上嫁入梁家。如果你哥是个情种,那就让他再死一次好了。”
“你——”
司徒静气得说不出话来,朱允赶快道:“她疯了,太过分了,不要理她。司徒剑南难道娶不得好媳妇吗?走。”说完拉着司徒静就走。文媚儿又恨又悲,泪流满面,眼看着朱允和司徒静手牵手走远,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二
文媚儿晕倒的消息很快惊动了整个后宫,太后和安宁都赶来了。见了太后,文媚儿哭得泪人似的,眼泪变成了瀑布,直叫不想活了。太后感觉心疼,又不知出了什么事,便问是不是皇上欺负她。文媚儿不语,只是流泪。安宁却道,是不是为了司徒静?原来安宁来前,正在宫里和白云飞下围棋,听白云飞讲起今天朱允把文媚儿拒之门外,此时又和三妹在一起,估计文媚儿晕倒,与三妹有关。安宁听了直冒火,只道司徒静好生了得,从她出现开始,大家就不得安宁。白云飞不能同意安宁的看法,说她并不了解司徒静,两人为此争吵,不欢而散。
因为赌着气,安宁将责任全怪在司徒静身上,说与太后听了。文媚儿更是诉苦不已,只说皇上当着司徒静的面把她好生羞辱,还说皇上说了,就算司徒静当皇后,也比她强。太后听罢,哪里了得,直道司徒静无法无天,一个宫外的女人跑进宫来闹得天翻地覆,她这就要去看看她是怎样的三头六臂。外屋的阿琪听了,慌忙跑出去报告皇上。
阿琪跑到御书房时,白云飞也在那里。兄弟三人正为这事头疼着,听了阿琪的话,更是不安起来。司徒静慌了手脚,只说真要是没办法,自己一头撞桌上算了,弄它个鲜血直流,比文媚儿还伤得厉害,太后就不会忍心惩罚了。白云飞和阿琪听了,直说使不得,朱允却道好主意。说罢拉着司徒静就往桌边走,还叫她快点撞,再不撞就来不及了。司徒静大跳起来,骂朱允黑了良心,为了自己谁都可以豁出去。“我可是你拜把子的兄弟呀,没一点人情味!我凭什么撞,就不撞,太后来了又怎么样,我是你领进宫的,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是你把文媚儿气昏头的,关我屁事。”
朱允大笑起来,“白老大,看见了吗,这小龙虾就是嘴上说说,这么傻透了吃亏的事,她才不会干。”白云飞也笑起来,自己怎么忘了,她可是小龙虾啊,从来都是她捉弄人家的。
朱允这才吩咐,要白云飞带三妹离开,让陈林领他们出去。太后这边他来对付。只要司徒静一走,太后也就没辙了。
陈林领着二人在路上走,远远看见太后、安宁一行人向这边走来,赶紧拐上了小道。太后怒气冲冲只管走路,安宁和阿秀却看见了他们。阿秀大喊道:“太后。”被安宁一把拉住,使劲一捏,要她闭嘴。太后问道:“什么事?”安宁答:“阿秀惦记表姐,想回去侍候她。”安宁示意阿秀回去,又对她耳语道:“不许你随便多嘴,否则我饶不了你。”阿秀离开后,安宁也对太后说,白云飞还在宫里等她,她得先回去打个招呼,然后再去找她。
太后一走,安宁折回身来,闪现在小路上,拦住了三人的去路。听说陈林正送二位出宫,安宁冷笑道:“我看不必了。太后听说这位司徒小姐与众不同,正想见见她,怎么样,司徒静,跟我走一趟吧。”司徒静心里直叫倒霉,脸上却陪笑道:“嘿嘿,公主,今天有事,改日我再慎重拜访。”说完绕过安宁要走。安宁横跨一步,重新拦住她,“想走,没那么容易,惹出这么大的事来,连个交待也没有,你倒想得美。”
司徒静火气上来,怒道:“安宁公主,看来你今天定要找我司徒静的晦气了?”
“怎么样?”安宁上前一步。
“非要我去见太后?”
“怎么样?”
“那就见好了!”司徒静大怒起来,“你以为我司徒静是给人吓大的?别说是太后,阎王老子我也敢见。”
“嗬,惹了祸你倒气势汹汹。”
“我惹什么祸?你看见了?我一句话也没说,那文媚儿她自己愿意找气生碍我什么事?太后不是要给她讨个公道吗?好,我去见她,看太后是不是真的给人公道。”司徒静发了狠,只说大不了把她杀了剐了,她小龙虾的骨头不是泥捏的,她要是不敢去,出门就横尸,说着转身要走。
白云飞一把拉住她,“三妹,公主其实无意带你去见太后,她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安宁一愣,问他怎么知道,白云飞道,刚才他看见她和太后一起,如果要惩罚,刚才她就会叫住她,她是有意要放她一马。
“我干嘛要放她一马?”安宁还在逞强。
白云飞又道:“你虽然脾气不好,但总还是个有善心的公主。你也并不想把事闹大了,宫里乱作一团,对谁都没好处。”又对着司徒静,“三妹,公主确实有意帮你免受责罚,还不谢过公主。”
“她故弄玄虚捉弄我半天,我干嘛要谢她。”司徒静扭过身去。
“哦,真够刁蛮。”安宁叹道。
“你也不差。”司徒静不依不饶。
安宁又道:“好,司徒静,看在你真有硬骨头的份上,今天我不跟你计较。可你要明白,宫里乱成这样,出了这么大的事,毕竟是因为你进宫造成的。所以我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在外面怎么混随你便,宫里的事还是别沾为好。这样不仅自己少了麻烦,也让你家太平。以后你离我们远点。”又特别地看了看白云飞,道,“离白云飞也远点。”
司徒静冷着脸,“多谢教训!”说罢转身就走。白云飞看了眼安宁,很快跟上。安宁一个人留在路上,感觉被人扔下一般,心里很是沮丧。
出了宫门,司徒静心情好些了,这才又和白云飞说起刚才的事。她担心朱允难以招架,说她亲眼所见,他确实把文媚儿羞辱得够呛,连她都觉得过分。然而白云飞却认为,对付太后,朱允游刃有余。他是这样评价朱允的: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心机很深,很会把事情引向他所希望的方向。他轻易不会发怒,十分镇定,什么事都不会让他乱了阵脚。他要控制别人,甚至只让身边的人旁敲侧击几句,就让你感到非常大的压力。
司徒静好奇怪,听他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像他经历过。白云飞道:“对,我本来很自负,但站在他面前,却只能受他摆布。”
“他是皇上嘛。”司徒静不以为然。
“身份只是一方面。关键是他这个人的能力。”白云飞边说边看司徒静,眼里是深深的无可奈何,“我真是怕他了,我想太后最后也会对他无可奈何。”
正如白云飞所料,太后气势汹汹来到御书房,大有兴师问罪之势,最终却弄了个不痛不痒。起初太后来时,听说司徒静走了,并不罢休,执意要严惩她,要派人出宫把她找回来。朱允一味地好脾气,还有点逆来顺受的样子,话语里却含着态度,怨母后只听了一面之词。太后迫于无奈,只好听他解释。朱允心平气和告诉太后:我对文媚儿和司徒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并不能混为一谈。司徒静是我微服出宫时认识的一个朋友,跟朋友见面叙谈,了解些外面的情况没什么不对。而文媚儿,我是根本就不想见她。
“你就这么讨厌文媚儿?”太后很是吃惊。
朱允道:“这事不能说讨厌,叫惩罚倒更恰当一些。”
“媚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她?”
“母后,如果我说媚儿有些行事过于恶毒,您会信吗?”
太后当然不信,只说媚儿是个好女孩,怎么会恶毒。
朱允转过身去,叫来门口早已等着的四个宫女,让她们并排站好,又让顺子取来四只花瓶,放在每人的头上,说道:“这几个花瓶可都是外面进贡的无价之宝,你们谁的命都不如头上的玩意值钱,可要顶好了,掉下来了,那就是杀头之罪。”
宫女们脸色大变,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太后叫起来:“皇上,你这是干什么,太过分了。”
朱允讥笑道:“母后,这不是很有趣吗?您信不信,她们可以顶这花瓶两个时辰不掉下来?因为她们怕杀头。母后,您看她们眼里流露出的恐惧,是不是很有意思?”
太后动起气来,“你从哪儿学来的恶毒办法,人家也是父母生父母养的,干嘛不把她们当人看。”
朱允收起了笑容,“母后,这办法是您侄女发明的。她宫里的女孩们现在练这功夫到了家,顶着花瓶都可以行走自如了。”
太后皱起了眉头。朱允和顺子一起把几个花瓶拿下来,又问宫女道:“你们知道文贵妃有这种刑罚吗?”
宫女们齐声回答:“知道。”
太后不说话,脸色十分难看。朱允又道:“这仅是媚儿惩罚手段中的一种。一个贵妃,如此行事,若不略施惩戒,怎么可以母仪天下?”
太后虽然吃惊,可是对文媚儿的心疼也不假,便道:“我知道媚儿一向对下人要求很严。可就算她有错,也不能羞辱她呀。”
朱允生气道:“母后如此偏袒文媚儿,儿臣实在不知所措,您看谁能当好这个皇上就换个人来当吧。”
“什么话,你怎么可以要胁我?”太后大惊。
“母后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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