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夫人一听，面色便有些讪讪的，但是她很快就脸上那一抹僵硬的神色很快就被抹去。换上的是甚是恭谨的神态。
“国君说的甚是，小童失言了。”君夫人双手拢在袖中持在腹前微微弯下腰行礼道，没有半点委屈的神色。三年的吴宫生涯让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此事关系甚大。况且夫人也非丈夫，看也看不出甚么来。”勾践缓缓说道。君夫人也有采选有德行的女子入后宫服侍国君的职责，但是女人看美女和男人看美女是不一样的。勾践不觉得让君夫人来看那些美人会有什么好结果。
“国君……”君夫人听了开口道，只见勾践从袖中伸出手来摆了摆。
“莫多言，寡人亲自看看吧。”
君夫人闻言，低眉顺目“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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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夷光和修明迎来了从君夫人那里派来的寺人。那位君夫人派来的寺人面上笑容可掬，但是这笑容下也没多少真心实意的东西。寺人对修明和夷光客客气气，但是说起君夫人那里传来的命令时，语气一下子就转的冷冰冰起来。
“尔等几日后于国君面前献艺，不可忘记本分，在国君之前妄为。”
修明等到寺人走后，拉着夷光走入室内，小声说道，“这君夫人怕是不欢喜我们，说献艺呢，哼！我们可不是优伶！”
夷光听出了寺人那话语里透露出来的点点警告，她甚至有些好笑，难道君夫人还怕她们会趁机勾引勾践不成？而且，就算她们真勾引了，君夫人也不能抽勾践几个嘴巴。
“小君喃……慎言慎言……”想到这里夷光笑着拍了拍修明的手说道。这会的人，哪怕是竖仆之类也不会将自己看得有多低贱，被主人打骂了还有向主人政敌告密报仇的呢。
修明听了从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范蠡此时也知道国君将要亲自检看那些少女们的事情，当即眉头就皱起来了。文种见状也没有放在心上。
此刻两人正在文种的府邸之内。退朝之后他便到文种这里来，结果听到了这件事。
“此事还是不好。”范蠡眉头蹙起，半饷说道。
“此时有何不好？”文种摇摇头，不以为然“国君对送越女至吴宫之事的重视，你我皆知。如今三年之期已到。国君亲自看看也没甚大不了的。”
“此言差矣！”范蠡似乎是真的不赞成此事，他的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和文种说“那几位女子，都是选来做甚么用处的？”
“自然是行使美人计，以从褒姒故事让吴王沉溺于美色。”文种答道。
“善，那些女子教以何法？”范蠡继续问道。
“自然是媚惑之术，以金玉罗毂盛妆之，以黄赤之道内媚之，教以容步，临观于高台之上。以求能蛊惑吴王。”
“善。此中何人姿容最是出众？”说着，范蠡的手指又伸出一根问。
“众女中，姿容最出众者，郑旦西施二人。”
“那么文大夫认为，先莫论吴王，若是其他丈夫观之，会如何？”范蠡嘴角甚至噙着浅浅的笑，但是眼中却是半点笑意也无，甚至眼眸里一脸寒冽。不禁叫人不寒而栗。
“呃……”文种没有料到范蠡会问他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回答了下去，“怕也是见其貌美，心悦之。”
“见之美色，从而心悦，进而诱之。呵呵……”范蠡说着摇了摇头，“文大夫不知国君是否也会如此呢？”
“少伯父！”文种听着范蠡的话不禁出言道。“国君与平常丈夫不同，怎可为了女色而置国仇而不顾？”
“国君也是丈夫呐……”范蠡有些好笑于文种的不通人情，越王是王又怎样，还不一样的是男人？男人但凡是正常就逃不过色一字。尤其现在后宫空虚，那些有颜色的姬妾不是被吴军掳去，就是和现在的君夫人一样，因为在战败中得不到好的供养，容貌早早衰老了。
文种听了范蠡的话，此刻也有些犹豫。他也不能肯定勾践看到那些用金玉喂养出来的美人们会不会心动。毕竟男女之欲本来就是天理伦常……
他沉吟一二，然后开口道“或许并不是少伯父想的这样。”
“那么就静而待之。只是那时你我少不了许多麻烦事。”范蠡嗤笑一声，从茵席上站起对着文种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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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们得知将要接受进宫以来，国君的第二次召见，一个个都喜悦没有多少。但是惊吓一群。或许是三年前入宫高大的高大给少女们的印象过于深刻。少女们甚至禁不住有些颤栗和害怕。
倒是夷光和修明两人倒是没有其他人的那种紧张和不安。那座依仗高山而建的高台宫殿已经让两人登过许多回了。就算是宫殿里的那些壁画典故，夷光也能一一数出来。
修明也是一样的不紧张，国君她入宫之初也见过，而且她还和国君说话了呢！在她心里男人们除去范蠡之外，也没太大的区别。因此修明是好吃好睡各种过的畅快。最后夷光看着她那副好胃口还是提醒了一下别让她吃的太多，身材走样了。
很快，没过几天。就到了众女见国君的时候。见国君之前，众女都好好的又被洗涮了一番。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衫，脸上半点脂粉也不准施用。发髻也被拆散，留长的头发披在肩上。
众女光着脚，走在地面宫殿的地面上半点声响也没有。
夷光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寺人们是不会给她们准备跪坐的茵席。石质地面的冷意透过了几层细麻的布料传进了肉里。
少女们跪在地上，垂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抬起头来。”只听到一个颇有几分冷意的男声道。
众女依言起身，夷光面色沉静，眼睫微垂。勾践在座席上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领头的西施郑旦两人。
打头的两位美人脸上没有上一点脂粉，但是都肌肤细腻白嫩。其中一个美人他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他道“你名叫什么。”
指的竟然是夷光。夷光微微弯下身子，甚是恭谨的答道“西施。”
“哦，西施。你曾经在社宫前献舞于社神么？”勾践问道。他还是从些微的记忆里将那个社宫上头戴鸟羽帽在尸主面前起舞的窈窕妙曼身影给挖了出来。
那会他也是有些意动的。可惜之后也没再想起来。
夷光听了，眼眸垂的更低，让她看起来比方才更加的恭谨柔顺，“回国君，是。”
勾践看着面前的那名少女身形窈窕纤细，腰部下沉间竟然能勾住人的眼睛随着那纤细不堪一握的细细腰肢望下去。
那张没有施加半点脂粉的脸上，白皙如春雪的肌肤下透出淡淡的粉红，远远瞧着竟然似是三月的桃华。那一双剪瞳秋水只是一眨，看着竟然像是生出万种情愫，更是勾人心魄。
勾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等的姿色，实在是太难得了……
第26章 跪求
勾践在夫椒之战前，见过也拥有过许多美人。那些美女妩媚多姿，为了得了他的一星半点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
而夫椒之战后，他也再没有在自己后宫内见到艳色过。勾践在心中告诉自己，他要复仇，甚至不惜栖身茅草屋，日日舔舐苦胆。为的就是不忘在吴国三年为奴的耻辱，他不敢食用精细的食物，就是身上衣裳也都是君夫人纺织一针一针缝出来的。
而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现在却有了一丝的动摇。
勾践看着那名少女，黎黑的面上渐渐有了一丝笑意。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手臂靠在身侧的凭几上，问道“年几何？”
夷光垂着头恭谨答道“十六。”
勾践听后点点头，“十六，也差不多，年岁再大一些也不好了。”
此时女子十五及笄，夷光十六岁的年纪放在后世还是一个高中生的年纪，在两千多年前，已经是成年女子了。
勾践看着少女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让他想起春日野外舞动的彩蝶翅膀。
桃花也似的粉色在白皙如雪的肌肤下越发浓厚，勾践早在事先吩咐过，不让这些少女脸上沾染半点的脂粉。为的就是更好看出这些女子的姿容如何，眼前女子姿容皎皎，那肤色甚至让他想起了曾经在手中把玩的那块白玉璧，温润剔透，洁白无瑕。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位少女这身剔透的肌肤似乎也同那块玉璧一下。
“会诗吗？”勾践闲适的靠在凭几上问道。
“会。”夷光答道。
“唱一首。”
“国君……想要听哪一首呢？”长长的睫毛遮住了转溜的眼睛，她双手袖在袖中身子微微俯下问道。
“卫郑之风知道吗？”勾践问道。他带了几分的欣赏看着少女的紧张之态。这六年他眼前几乎没出现过几个这样姿色出众的少女。如今看见了，他竟然也有几分心情来和这个年轻小少女来说几句话。
“知道。”夷光点了点头。
“卫郑之风多活泼，你就随便唱一首。”
夷光听了想了想，开口便是唱起了郑风里的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这首郑国的歌谣夷光平日里在宫室内听修明唱了不少次，范蠡不来的时候修明就自己一个人坐着唱，等到范蠡来了要她们唱歌的时候，她也多是唱的这首。听着听着，夷光现在一听到要她唱卫郑之风，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青青的是你的衣襟，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此断音信？青青的是你的衣佩，悠悠的是我的情怀。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郑国少女对心上人的思念和带了几分莫名的嗔怒。我不去找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唱着唱着，夷光想起了现在在山阴之外的钟坚。她何尝不是和歌中的那名女子一样，心里头恨不得那个人赶紧回来。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夷光唱着歌声里竟然真的带了几分幽怨。我在等你，你为什么还不来？
清脆婉转的声音如同出谷仓鹒，勾践手臂依靠在凭几上，他听着她婉转的歌声手指轻轻的敲打在凭几上。看着那副初尝情爱的小女儿情态，眼中波光流转柔情脉脉。歌声中淡淡的幽怨更是叫人不禁心生怜惜。
生的貌美，又是一番柔弱姿态。唱着带着淡淡幽怨的歌谣，倒是更叫人想要将她拢入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上热汤来。”勾践吩咐一句，身侧的小臣点头，向寺人点头。寺人立刻手持一只盛水的青铜水器，向漆卮中注水。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她一边唱着，似乎自己完全一句沉浸入了这首郑国诗歌中。眉目染上些许的忧愁，眼中有些酸涩，不经意间一抬眼便是让人望见一双掬水的眼眸。
那掬水的眼眸便是看得人心中一动。
唱完，夷光垂着头跪坐在那里，秀颈被垂下来的乌发遮住稍许，却留出了让人生出想要伸手的一段优美弧度。
虽然素面布衣，但这幅姿容却足够让人心摇神荡了。
勾践也是被那份少女的美丽给看得楞了稍许，他心中突然一动。他看着她说道，“西施，寡人且问你，你愿意留在越国，还是前往吴国呢？”
这不是废话吗！
一瞬间，少女们都偷偷的把眼睛就朝夷光身上瞟。少女们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要作为礼物送到吴国。可是少女们真的想离开越国到人生地不熟的吴国去？
家乡都是她们心头环绕不去的梦境。
一时间，少女们都对夷光格外羡慕了。多好啊，可以留在家乡不用被送出去了。
而此时，夷光脑袋却是被勾践突然抛出的大饼给砸晕了。西施不是被送到吴国了吗？怎么勾践会这么说？？
夷光在宫廷中三年，自然不会真的傻兮兮的直言直说，她身子完全俯下来，只留给上位的人一片恭谨的脊背。
“小女全听国君之命！”她说完额头贴在交叠在地的手上。
“善，甚善。”勾践很满意夷光的这个回答，满意的露出了笑容。
夷光也摸不准勾践这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没说明白，她也搞不清楚。
很快勾践就没有了继续检看那些少女的兴趣，只是他还是好好看了看那名被唤作郑旦的少女。郑旦容貌音色皆在上品，也是难得的美人。只是比西施少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味道。
他挥手让那些少女退下，少女们依命退出宫殿。只是回到居住的宫室的时候，修明还是各种羡慕嫉妒了，她知道这国君怕是一句看上夷光有心留她在越宫呢。
修明拉着夷光进内室，坐在象牙床上罕见的带了几分恳求，“以后我去吴国了，夷光你看在我们姊妹几年的份上，好好照顾我阿兄。”
夷光听了修明的话，不知怎地，在这件她原本高兴的事上却半点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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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室内，勾践对着身边的小臣说，“寡人此举是够失当？”
小臣自然是认得眼色的，怎么会说忤逆国君心意的话？自然是好话多多说了，“国君乃是越国之君，越国之民之物莫不听国君的调遣。”
勾践听了也觉得称心，点了点头，招人前来将西施不必列在送往吴国越女名单之中的事情去告知范蠡。范蠡负责这次上贡给吴国的美女和青铜钟，按理是要告诉他的。
“今日夜晚，就让西施服侍寡人吧。”勾践朝跟前的寺人说道。
“唯唯。”寺人应下。
“等等。”勾践叫住了正要退下的寺人，“还是明早才告知范大夫吧。”
还不及飨食时分，夷光和修明居住的宫室就来了好多的宫人和寺人，宫人们手捧簇新的丝缯等物鱼贯而入，要为夷光沐浴换衣。
夷光入宫中三年，被洗涮的事情多了去。以前光是学那些诗，需要去看竹简的时候，必须是要被好好的洗涮一番，熏香梳发换衣才能去，而且碰书简之前还要洗一次手。
因此夷光对此事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特别的奇怪。
当洗完，头发都被用熏香细细的熏干。只是当她看到那些宫人奉上的浮织花纹的缯帛做成的深衣时，那惊讶如同被打翻的水一下子就倒在心里。
就算勾践要学秦公，以绣文之衣装点她们，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她急切之下，连连问询那些寺人。可是那些寺人嘴巴紧的很，只是笑笑。倒是有些寺人或许是才新采选进王城中侍奉的，讨好的笑着说，“西施这可是要富贵了呢。好事呐！”
这下即使没有把事情告诉她，但也差不多了。她站在那里如遭雷击，半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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