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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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夷光-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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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话没明说,但是想想,真的进了那里面,哪个不是想尽办法先生一个儿子来安身立命呢。

她们这些人没有给力的娘家,也没有高贵的身份。如何在后宫里生存下来,只有靠宠爱和儿子了。就算不说,为了生存,这些少女也是舍得力气狠狠博一把的。

夷光坐在草褥上,这吴国的胥吏对她们这些越女非常讲究礼仪。席子是不用想的了,拿个草垫将就一下吧。

面前的案上放置着一只陶鼎,鼎内有炖好对的骨头汤。夷光自己将袖子稍微拉高一些,自己盛汤。在吴国是没有人来专门服侍她们的。

“夷光,这过几日就要入宫了,我有些怕。”修明几次将手中的食物放下,看着那边的夷光开口说道。

“没甚么可怕的,我们呀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啊。”

话是这么说,结果夷光自己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两只眼睛通红不说,下面还有着一层的青色。

结果她这幅模样倒是把修明吓了一大跳。

终于是迎来了范蠡觐见吴王的日子。在中原诸侯看来,在周天子之外称王都是不符礼节的事情,因此在各国的称呼中,大多是称呼南方几国为楚子,越子,吴子等。范蠡觐见夫差,自然不能用中原的那套。

“寡君遣臣献币与女于大王。”朝堂之上,范蠡持手而拜。

王座上的吴王夫差点了点头,“善。”

站在王座右边的伍子胥面上没有半点笑意,站在那里也不去看范蠡。朝堂之上的那些卿大夫们也知道君相之间关于越国是存是亡的问题上面,两种想法差的老远。

太子友已经提早行了冠礼,此时也坐在父亲的座下正坐听政。

夫差自然是看到了伍子胥的那张脸。他向身侧的小臣点了点头,待会肯定这位先王老臣又要和他好好说一番道理的。

果然在见过越国行人范蠡之后,伍子胥就来了。

“国君,臣侍奉先王十几年之久,先王所定之策乃是南灭越国北上争伯与中原。如今国君放任越国,臣不觉得是应该的。”

伍子胥年纪已经挺大了,一头白发束在发冠里,站在那里的确让人有几分不忍。

夫差让寺人赶紧的给伍子胥摆上两重的席子请他坐下,“先王之志,不谷何以敢忘?依我吴戈之利,以争伯与中国。不过如今越君恭谨侍奉不谷,不谷也不忍心令其失去社稷。”

“国君,越国不平定,何以谈安心北上中原?腹心之患犹在啊。”

“相国,你的话不谷知道,可是如今越国侍奉不谷甚为恭谨。以何借口灭之?出师无名是无礼,若是行无礼之事,怎可服人?若是不能服人,争伯一事怕也不得长久。”夫差没有一丝怒气,反而劝说起伍子胥起来。

君臣这一次又是以无结果告终。

等到伍子胥告退,夫差依靠在身侧的玉几上问太子友,“孺子觉得伍相国那一番话如何?”

太子友才满十四,面对父亲的突然发问,他答道“伍相国想要灭越,而君父的意思是越君侍奉君父恭谨,未有反叛之心?”

夫差笑了起来,他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别有一番阳刚之气,“那越国已经一穷二净,要说起事,拿甚么来?而且当年夫椒之战,越国大败。若是接受他们,我吴国可有一附庸,战中所消耗之物可以从越国拿回来。一旦要灭越国社稷,越君势必拼死带越人一搏。那可不是打几场就能了事的。战事一旦拖久,粮草供应就会疲软,军中军士也会思家,士气低落。如此下来,就算就算是胜,也是自伤!”

太子友听了点了点头,“君父之言在理。”

“相国乃是先王重臣不假,但是为君者不能没有自己的见解。如果一味的听从臣子的话,等于是自刺双眼。孺子可明白?”夫差看着自己年少的儿子问道。

少年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明了的神色,他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伍子胥在吴军攻破郢都之后,化身老鸨撺掇着阖闾睡楚王老妈和后宫,搞得楚国郢里头禽兽横行的事情,在《勾吴文化的现代阐释》一书有所提起。

里头还提到不仅是和吴王拉皮条,就是伯嚭和孙武他皮条也拉了。

第38章 入宫

初夏的风带着浓厚的水汽一股脑的透过北向;钻进室内吹拂到人的脸上去。室内的席子上修明没有和以前一样跪坐着,而是背靠着墙蜷缩着腿坐着;一双眼睛怔怔的望着北向。因为是初夏;北向上也没有蒙上绢,因此透过北向的窗棂她可以看到外面的一颗树的树枝上几只小鸟正在叽叽喳喳来回蹦跶;好不欢快活泼。

她靠在那里看着那几只鸟有些入神了;夷光拉开拉门进来;看到的便是修明呆呆的望着窗外。夷光坐到她的身边;将手中捧着的衣物轻轻放在她的手边,问道,“怎了?看甚么看得那么着迷?”

说着;她也顺着修明的视线也望向北向那边;那里正有几只鸟正在叽叽喳喳的热闹。

夷光垂下眼来回看修明,修明眼睛看着那几只鸟开口道,“夷光,你说这几只鸟是这样在山野间欢闹但是日不过一餐,还是被养在笼子里日日饱餐来的好?”

夷光笑笑,她看着修明那张略带惆怅的明丽面孔,轻声反问,“修明你觉得呢?”

修明低下头膝盖也屈起来,头低下来几乎都要埋在膝盖里,“在山野间,但是吃不饱肚子。被养在笼子里虽然可以日日饱餐,但是想要自由自在,可不行了……”她一边说着杏眼里也露出为难来,咬着下唇很是烦恼。

夷光叹了一口气,平日里修明算是想的很开,如今吴宫就在眼前,也有些害怕了。夷光伸手揉肉修明巴掌大的鹅蛋脸,少女的肌肤水嫩得很,摸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舒适。她也很满愿意修明脸蛋的手感,又轻轻的捏了捏,弄得修明很不满的扭动了几下。

“不管是在山野还是在笼中,又怎么会是它们能够决定的。”夷光叹了口气,是入吴还是在越国,并不是她们能够决定的,“在山野有山野的好,在笼中也有笼中的饱腹不愁饿肚。即来自则安之。想多了也把自己给弄的不快活了。”

修明眨了眨眼,点点头,“也是。在山野还是在笼中又怎么是它们能决定了的呢?”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抬起眼看着夷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么夷光你能忘了乐正吗?”这一句问的小心翼翼。

夷光脸上淡淡的笑容立即就僵住了,她僵硬扯着嘴角,慢慢的转过头,这句话粗暴的撕扯开她内心一道隐秘的伤口,伤口血淋淋的被撕扯开任由血泊泊的流出。

胸口又闷闷的痛起来,夷光忍不住蹙眉伸手捂住心口。柳叶眉蹙起来,脸上也露出些许的痛苦神色。

修明见着夷光苍白着脸色,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在席上痛苦的样子,立刻就慌了起来。她忘了夷光还有这个心口疼痛的毛病了!

“夷光,夷光你怎了?!”修明立刻爬过来扶住夷光的身子,见到她眉头蹙的越发厉害,也顾不得那些利益高声喊道“来人啊,快叫疾医!!”

喊声惊动了传舍内的越人武士,武士听到室内惊慌的喊声,一边叫人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跑去去请疾医。

当听到是西施心口疼的时候,武士又慌慌张张去找人去请上好的疾医来。武士们都看得出来范蠡对西施的看重,如今范蠡身在吴宫觐见吴王,他们可不敢让西施在他们的手里出了什么事情。

心口疼这毛病并不是天生的,夷光当年在越国山野间做野人的时候长长一日下来一顿都吃不到,饿了只能靠着野果和冷水充饥,再加上她是家里三个孩子里最大的那个。浣纱采麻等活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吃不饱又要日日劳作,久而久之身体就出了毛病,心口疼连请村里的巫女帮忙占卜都没有那个资格。

拖久了也成顽疾了。

疾医火烧火燎的被武士们请来,等到一看竟然是给一个越国美人看病,顿时一张脸都要黑掉一半,还是几名越女看着用吴语温言软语的求情,疾医才勉为其难的给西施诊治。

医者的地位并不高,但是对着这些越国美人还是可以威风一下的。

那几名越女听说夷光旧疾发作赶紧都赶来了,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到了吴国自然要互相照顾。

疾医看闻问切之后,从随身带来的那个木箱里掏出一只小盒子,打开来里头都是布针用的石针。

此时传舍外面一阵车马响动,正好是范蠡从吴宫回来。他此次向吴王夫差进献宝物和美人,明日就将人和物一起都交出去了。

马车刚在传舍门口停下,里头武士一手拿着长戟就从里头窜了出来。范蠡见此景有些不悦,在吴国怎么还是这么冒失。

但是武士眼下也真的顾不上管什么谨慎不谨慎,径自对范蠡说道,“范大夫,不好啦。”

范蠡一面让人在马车下摆放供他踩踏下车的塌石,一面漫不经心问,“怎么不好了?”

武士着急的额头上都起了一层汗珠,他也顾不上许多了,赶紧说道“西施旧疾又犯了!”

范蠡提裳下车的动作立刻一顿,他皱眉抬头反问道“甚么?”

**

传舍中的胥吏这几日来也和那位出身楚国的越国大夫交谈过几次,他很欣赏范蠡的学识,聊过几次也很尽心。听见越国大夫回来,专门出来想要和范蠡再好好的畅谈一次。没想到刚刚走到堂上就见到范蠡一路飞驰而来,连忙蹬掉脚上的舄上阶。还没等他开口,范蠡已经冲他行礼。

“眼下有急事,还请吾子见谅。”说罢,竟然是一路飞驰而去,胥吏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只看见范蠡急急离去的背影。

哎——这到底怎么了嘛。胥吏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范蠡一路走到夷光房间外,看见修明刚捧着一盆水从里面出来,连忙问道,“西施怎了?”

修明抬头望见是他,脸上露出些许惊喜的笑,而后她又将这份笑意收起答道,“刚刚疾医施针过了,好了很多啦。”

范蠡听见西施好了许多松了一口气,“医者怎么说?”

“顽疾,治愈是别想了,只能养着。”说到这里,修明也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那会在苎萝村,哪个没有个病在身的。本来想着一条命也就那样了,没想到却被国君选入了王宫,夷光那个毛病在进了越宫之后好吃好喝的也发作的少了,没想到如今倒是真来了!

范蠡听了眉宇间似乎有什么情绪沉下来,过了一会修明才听到他的声音,“最迟后日,你们就要入吴宫了。”

修明藏在心里的那些喜悦被他这句话一点点的冲淡,最后连一点回味都没有了。她低下头来点了点头,“范大夫,我知道了。”

“还望吾子多多照拂西施,她体弱。”范蠡看着少女原本红润的脸色一下子褪成苍白。

这个少女的心思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只不过他也只是当她是将要送给吴王的礼物。

“嗯。”修明低下头来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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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光先是被施针,然后又熬了苦味的汤药。三碗汤药喝下去,嘴里苦的基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夜里老早就梳洗上榻躺着,迷迷糊糊睡着,她翻了一个身。迷糊间觉得身上有些冷,向着身边摸索依偎去,想要寻找那几日早已经习惯了的温暖怀抱。

可是没有环抱她的手臂,也没有温暖的体温。指尖触摸到的只是有一片夜间的凉意,夷光皱眉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身侧,吸了一口气指尖在席上慢慢描绘心里早已经熟悉的面孔。她在席上将钟坚的面容描绘出来了,自己缓缓的朝那上面靠了过去。

竹席的凉意沁入脸颊的肌肤,她满足的笑着闭上了眼睛。

如今也只能这样才能缓一缓她想他了。

第二日准备好入宫的帷车,送入美女的人数和那些宝物刻在一卷竹简上,那是一同要交付给吴国舍人的。

西施自己踩着踏几上了马车,脸色平静没有半点不甘和愤怒。范蠡此时并没有上车,他看到她如此平静,心里生出了奇怪的感觉。

他以为她会恨他的,如果没有他,此时说不定她和钟坚已经在楚国。

但是眼下他也没有什么机会问她了。不管西施恨不恨他,这条路他也是要让她走下去的了。

越女们陆陆续续的上了马车。御人执策在马的背上轻轻一打,车轮转动碾压的声响立即汇聚了起来。那些娇艳的越国美人们就要被带入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的吴宫,至于之后会是如何,全靠她们了。

路门之内的后寝,并不适合范蠡这种他国大夫踏入,如果他借口想要替国君和君夫人看望一下在吴国六年的仲姒,或许也能进去的。可是他没有那么做,既然已经以后再也没可能看见了,就算见得了一时,又有什么用呢?

将越女送进吴宫之后范蠡又去了太宰伯嚭的府上,太宰伯嚭为人贪婪且好色,范蠡这次来姑苏不仅仅是为了给夫差送人,也是为了给伯嚭塞一些金玉好让他继续为越国君臣说话。

从太宰府中退出来,范蠡坐在马车中,抬头看看湛蓝的天,莫名的觉得心烦意燥。但是为什么如此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烦躁之中,他更加不想回到传舍里。范蠡伸手敲了敲车较,“不回传舍。”

御人有些惊讶的转过头,看见他皱起的眉头,“那么大夫想要去哪里?”

范蠡抿了抿唇,“女馆。”

女馆原本兴起于齐国,由管仲建成的。如今齐国早已经不是霸主,甚至如今的齐侯还被阖闾攻打的赶紧将自己的女儿作为人质送到吴国去。但是这齐国的女馆却是春日里的竹笋一般在诸侯各国也有了影子。

女馆里娇声燕语,菜肴浊酒一应俱全,身边吴女操着一口柔软的吴语,纤细的手指夹起长杓从酒樽中舀出酒液倒进耳杯中。

范蠡坐在席上一手将刚刚盛满的耳杯持去,一仰头全部喝入腹中。

“君子不像是吴人。”范蠡身侧的吴女言笑晏晏,她依偎在他的肩上看着这个面相俊秀身材颀长的男子。

范蠡此时也不管吴女的话,自顾着自己喝酒,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很快酒樽了就见了底,作陪的吴女赶紧让人再去拿灌满的酒樽来。

几酒樽的酒都喝完后,吴女被这位酒量极好的客人给吓了一大跳,这喝酒还真的有喝死的。吴女可不敢让客人喝死在自己这里,不再叫人送酒来。她定睛看哪位喝酒之后满脸酡红,倒在席上的客人。

那名客人和吴国人很不一样,吴国的习俗其实也是披发纹身,这名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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