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很尴尬,很紧张,她不喜欢和一个陌生男子贴得如此近,如果是沈澈的话……钟意想到了白天时,另一个男子也曾这样近地靠近她,还是面对面,她照样感受到了他的热度,和他的心跳,但那个时侯的感受,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
说起来,沈澈现在干吗呢?
钟意想回头看看那盆在风中摇曳的金凤花,马跑得这么快,可别把花给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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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二爷!”静容在沈澈身后紧着追,纵是他把马鞭敲得啪啪响,也追不上眼前的沈澈。
白天沈澈说要去西边,静容也不敢多嘴,就忙忙地把马车解了下来,和沈澈一人一马感到西城郊区的松山堂。
那是一个小院子,紧挨着一个小小的田庄,是他死去的母亲留下的最后的嫁妆,在沈澈长大成人之后,从王夫人手里夺了回来。原本是四十抬的嫁妆,带着千顷的良田,十几年功夫,全被兴国公府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洞,一点点侵蚀了。
那里养着十几个被沈澈在各种事件中救下来的死士,命都是给了沈澈的。说是死士,沈澈却很少不让他们涉足险境。平时办事有皇上和锦云卫的人给他用,兴国公府里,还没有要让这些人付出性命的,无非是打探打探消息,散布一些流言。
沈澈本想让静容随便找个离他们最近的死士,去给沈柳吃个亏,教训一下她完事,可是因为钟意让他心神大乱,他想也没想,就拍马来到松山堂。
没想到这一去,真让他去对了。
松山堂居然被暴露了,西城兵马司的人去搜查他们,说是接到线报,有人检举这里窝藏逃犯。
确实是有逃犯没错,还有死刑犯,但是全让沈澈摆平了,走的不是官府,而是皇上的关系。皇上的意思,也是不希望让这些人暴露,这是他和沈澈的秘密,万一皇上的人和锦云卫都不行了,还有沈澈这里布置的一把利刃。
所以兵马司的人来搜查,沈澈没办法亮出官方身份,只得拿兴国公府长房嫡子的身份去压那位指挥使。
也好在那些死士有大部分都不在,只有几个易容换面的,指挥使带人一个个看下去,也说不出什么,闹大了他也担不起责任,毕竟沈澈的身份在。
原本兵马司是想来个突然袭击,先斩后奏,人都抓了,兴国公府再想要人,也得费一番功夫,何况兴国公府也不是沈二公子一人的。
没想到消息有所泄露,沈二公子居然坐镇松山堂。有这尊大佛在,指挥使也不好说什么,例行公事一番就收队走了。
沈澈回想一番白日种种,还有那个卖凉茶的人有功夫在身,忽然明白了一切,立刻就快马加鞭地往锦明街花市上赶。
如果针对的是他沈澈,那钟意很可能有危险!
静容苦劝他早就派人在锦明街看住钟意,也许钟意逛累了早就坐马车回去,劝沈澈不必着急。
沈澈却忽然对静容大吼一声:“她没有带银子!”
静容跟了沈澈这些年,何时看到沈澈如此失态?当下也默默无语,一路跟着沈澈往回飞奔。
而沈澈在马上,忽然意识到,钟意竟然对他信任如斯——她天天口舌逞快,和他一起出去时,竟然连一文钱都不带。
她是从穷日子过来的,就在十几天前,她还在为一两赎身银子苦苦挣扎。可她听闻要跟他上街,精明如她,竟然不带银两?
怕是她都没有料到,对他沈澈,竟然信任到如此地步了吧?
还有那个胡同里的四目相对,那灿若明星的眸子,饱满如花的唇瓣,那娇俏的声音,“那盆花……”
她在意他。
她是在意他的。
出门的时候,她没有理他,是因为他一开始也没理他,她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如果他不先对她张口,她又怎么愿意低下骄傲的头?
他认识她时,她就这样了,不是吗?身无分文,债台高筑,可她就是对他闪着自信满满的光,告诉他,她能让他日进斗金!
这样的她,他竟然把她一个人丢下,还把她置于那样一个危险的境地!
一想到此处,沈澈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到钟意身边。
好在松山堂离锦明街并不远,沈澈紧赶慢赶,堪堪在关城门时闯进了城。
一路驰到锦明街,沈澈想着如何对钟意开口说第一句话,若是锦明街没有,那他就立即去白鹤楼。哦对了,还要让静容派人打探那个卖茶人的消息,府里也不能轻松,虽然咏歌伤还没有好,再歇一天就回府吧。
他本不想让沈栀回府,可是府里那几个女人,他需要有人为他汇报动向。
哼,要开战吗?沈澈的唇边勾起一个冷酷的微笑。
我等不及了呢。
早些时候就恨不得你们生死不由己,现在为了避免你们加害我白鹤楼大掌柜,少不得要为她除除杂草了!
049 黑暗与光明
锦明街没有钟意的影子,经过一天的喧闹,花市也结束了,街上有点萧条,到处都是残花碎叶。
沈澈牵着马,和静容又走了一个来回,确认钟意不在锦明街,她没有带银两,也不可能在外住宿,这么说,可能就是静容说的,她一早就回白鹤楼了。
“钟姑娘可能是走回去的……”静容战战兢兢地说,“她脾气一贯大,不然我们明天……”
“少废话。”沈澈调转马头,拍马向白鹤楼赶去。
天生升起第一颗明星时,沈澈追到了白鹤楼,正好看到钟意被一个红衣青年扶下马。
看那服饰,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沈澈隐到了黑暗中,看着钟意被一群差役簇拥着走回白鹤楼,紫烟惊慌失措地迎上来,沈栀也面露担心,钟意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脊背挺得格外直。
最后一个走进白鹤楼的是那红衣人,他仿佛觉察到了什么,转过身,有锐利的眼神向沈澈扫来。
沈澈一惊,那,那是……
虽然同在京城,竟是一别八年不见,沈澈紧紧地攥着乌金扇。扇骨沉甸甸的,因为多年摩挲,在黑暗中也泛着光。
“四弟,不要难过了,为兄虽只比你早生一个时辰,可毕竟也是为兄不是?来,这把扇子乃我传家之宝,为兄特意从老头子的百宝阁偷来的,就送你了!”
孩时的稚嫩话语犹在耳边,眼前的人,已经成为鲜衣怒马的俊秀青年。
李绮堂在黑暗中注视了一会儿,转过身走进白鹤楼。不一会儿,白鹤楼里穿来高谈阔笑,偶尔有女子爽朗的声音,清清脆脆,毫不拘泥。
那是他的钟意。
“静容。”
“二爷有什么吩咐?”静容紧张极了,他从刚刚看到自家公子童年时的拜把子兄弟李绮堂出现,就害怕这个沈二爷一时冲动,要在白鹤楼溅出三尺血。
他一直想着该如何劝二爷,其实当年的事,不能赖三哥李绮堂,再说当年他们五个小孩子,只剩下三、四、五三人。五弟因为家中遭变,现在还关在官奴所,其状甚惨。他家二爷虽是与李绮堂同年同月同日生,李绮堂却比他大了一个时辰,因而屈居老四,要叫李绮堂一声三哥。
也正因为如此,沈澈一直比着李绮堂,事事都要争先。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从那场大火之后,除了林御史和林夫人的唯一骨血,他的姨表妹沈栀,二爷的心里,再也没有任何人。
不,这些天,似乎多了一个钟掌柜……
白天虽然赌气走了,可是一想到钟掌柜可能有危险,二爷居然神色大变,这也验证了静容的心思:二爷心里,还是有钟掌柜的。
“静容。”沈澈又叫了静容一声,转身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对他笑了。
那笑容有半边脸是隐在黑暗中的,看着阴沉沉的。
静容心里突地一声,他听到自家二爷对他轻飘飘、懒洋洋地说:“本公子本想去红绡楼讨个乐子,可是忽然想起来,今天晚上,沈柳沈大姑娘那里,也是有乐子可以讨的。”
“静容已经派安杰去了,他办事一向牢靠的。”静容还想最后劝一下。
可是沈澈已经走得很远了,在黑暗里,那身影单薄得可怕,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显得很寂寞。
而那寂寞的影子,正是白鹤楼灯火通明的光映照出来的。
静容看看白鹤楼,叹口气,跟上了沈澈。
白鹤楼里依稀传来女子的声音。
“别动,谁都不准动这盆金凤花,这可是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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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夜晚,兴国公府大姑娘沈柳歪在蘅芷轩内室的一架贵妃榻上,懒懒地提不起兴致。
前一天沈栀带着咏歌来蘅芷轩,被自己抓住由头教训了一番,但她想来想去,自己怎么没占到什么便宜?
先是那四盒点心,咏歌和春纤儿打架时,碎得一塌糊涂,别说吃了,到最后被一群人踩得连渣都不剩了,她变着方儿才得到的点心,居然只吃了几口。
咏歌被她下令打得重伤,沈栀也挨了董婆子一耳光,可结局却是沈栀省了晨昏定省,也不用做功课,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因着沈老爷的这番话,当晚沈澈就把沈栀带了出去,这出府外宿可是她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没想到居然让沈栀占了先!
她找母亲告状,母亲却因为老爷整日都在书房里看先头夫人的画像,晚上也宿在刘姨娘处生闷气,听她说了几句就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以后消停些,不要再任性胡闹。
她没料到母亲私下里居然说起她的不是,气忿忿地摔帘子跑到大嫂子那里诉苦,没想到大嫂子和大哥哥好像有事在说,对她也只是敷衍了事。
沈柳终究将这把怒火发泄在了蘅芷轩的下人身上,首当其冲就是春纤儿。
她把春纤儿狠狠地打了几下,把一身气力用光,又看着她给自己掌了十几个嘴,这才觉得心里舒服点,又骂着让春纤儿起来伺候她歇下。
第二天沈柳也提不起精神,春纤儿大早晨的就蹭过来说自己的脸肿得不像样子,想请个大夫治治。沈柳定睛看过去,这才觉得这丫头昨天被自己打得有点狠了,心里有点不好意思,面上却不肯落了主子的威风,只是板着脸让她赶紧下去治伤,又让另一个本是管着她箱笼首饰的一等大丫头夏婵儿过来伺候。
这夏婵儿办事利索,却是个没嘴的葫芦,沈柳不问她,她半天也不言语,就是问她,也是几铁锹凿不出一口井。
沈柳感到无聊,好容易扛到晚饭毕,正想早早收拾了歇息,董婆子忽然过来禀报说小巧儿得了消息,查到三姑娘被二公子安置在了白鹤楼。
若是在别的地方,沈柳这一口气没准就顺下了,偏偏是白鹤楼!她想到那日在摘星阁被那布衣女子抢白就气不打一处来,加上又烦闷了整整一日,立即就跃起身叫人收拾,她要出府!
蘅芷轩的人,如果有一个还敢拦、也肯拦,那只有躲在自己屋里养伤的春纤儿了。
可是她听夏婵儿说姑娘要出去,目光闪了闪,终究垂下眼帘,对夏婵儿说:“好生跟着姑娘。”
夏婵儿应了一声,出去了。春纤儿摸了摸依旧肿胀的脸颊,前一天茶碗碎片割伤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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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别跟我玩宫心计
因是私自出府,沈柳叫的马车是董婆子自家的,马车上没有国公府的灯笼和印记,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下了。
是一群乞丐。
大晚上的遇到乞丐其实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本朝虽无宵禁制度,但晚上并无街市,唯有酒楼饭庄茶肆灯火通明,而这些地方是乞丐去不得的,既然去不得,晚上出来做什么,瞎溜达岂不是白白耗损体力,所以京城的大多数乞丐,天一黑就回去城外的破庙休息。
换成任何一个肯动点脑筋的人,都会觉得被一群乞丐拦住马车并不是偶然,而是有所针对。可沈柳本就懒怠动脑子,她被王夫人宠坏了,就算是今时今日,也不觉得吃到大亏,反而一心想着去白鹤楼折辱一番沈栀,把白天没有撒出去的气,好好地再撒一撒。
只可惜她是这样想,有人也是这样想。
何况那人,是受了很大的气。
沈澈站在离沈柳马车不远的某个屋顶,长身玉立,袍袂偏飞。月光下,这十八岁的少年的容颜,好看到了极点,他脸上的冷意和肃杀,也到了极点。
他静静地看着那些乞丐拦住马车,殴打车夫,将终于花容失色的沈柳拖了出来,百般言语调笑。
沈柳的威风早已消失不见,在董婆子上前喝止,被一个乞丐一巴掌扇倒在地之后,再也没人敢替她这兴国公府大姑娘出头。那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夏婵儿,比自家姑娘更早一步地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只剩了嘤嘤哭泣的力气。
叫骂无用,哀求无用,哭泣无用,兴国公府沈大姑娘这一天,是她十六年来最惨痛的一天,平时她连脚印落在这些人身后都深感不快,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乞丐推搡她,抓挠她,扯去她头发上的钗环,肆意评价着她的容貌……
连站在一边的静容都有些不忍看了,沈澈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二爷……”静容忍不住开了口,再怎样,这是二爷的同父妹妹,是国公府的嫡女,做得太过,二爷面上也不好看吧。
“哼。”沈澈冷哼一声,脸上没有半点暖意,“我只是叫人抓抓她衣服,你就不忍心了?她叫人打三妹妹的时候,把咏歌伤成那个样子的时候,你见过她这样?”
静容不言语了。
“对待恶人,不要留情,否则就是对自己人无情。”沈澈残酷地说,“静容,你记住了。”
静容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真正的敌人,是大姑娘的母亲,王夫人啊……
在一位乞丐有点越性,将乌黑的手伸向沈柳的脸蛋,而沈柳已经怕到极点昏过去时,沈澈轻飘飘地跳下了屋顶。
静容会意,连忙打了个呼哨。
乞丐头向那屋顶看了一眼,招呼众乞丐撤退,手里拿着马车里的所有东西,服侍沈柳的随身物品,抓着从沈柳头上拔下来的发钗,欢喜笑闹地离开了。
乞丐离开了很久,董婆子才从地上爬起来,先摇醒了已经昏了多时的夏婵儿,把大姑娘抱到马车里,又把头被敲破、人事不省的马车夫,其实就是董婆子的自家相公扶到马车外靠着,一叠声地要让夏婵儿帮她赶着马车回家。
沈柳在马车里醒了,听说董婆子就要这样回去,连忙大叫着阻止。
“瞎了眼的老婆子,脑袋被猪油蒙了!我们这个样子回你家,被你家小丫头子看到,明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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