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月夫人失忆,失去最重要的线索,好好地一盘棋变得了死局。
夜慢步而行,心里象压了块铅一样重。
一顶蓝布软轿从他身边过去。
轿里坐着个长得极漂亮的带发修行的年轻尼姑。
这尼姑正是冯家的大小姐冯清雅。
明日母亲大寿,冯清雅从庵里回来,赶着回府给母亲祝寿。
无意中隔着纱帘往轿外看了两眼,一张俊得刺目的清冷面庞映入眼帘,身子一僵,呆住了。
等回过神,飞快抛开纱帘,那高大的身影已经转过拐变角,忙叫道:“停轿。”
轿子还没停稳,她就跃下轿子,吩咐轿夫在这里等着,向那高大背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转进一个小巷子,见他正背着手,看着面前一府已经荒去的院落。
还是那样好看的眉眼,但比以前高大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神情也更冷漠了许多,但这一切却让他更象个男人,更加英俊非凡。
冯清雅奔上面,喉间哽咽,低唤了声,“侯爷。”
夜冷瞥了她一眼,“你认错人了。”不再理她,转身要走。
这些年,冯清雅无时无刻不在想他,这时见着,哪里肯就这么错过,追上前,“我不会认错,侯爷……你真的没死。”
夜浓眉渐渐拧紧,慢慢转身,冷声道:“既然如此,你大可回去告诉你爹,让你爹去狗皇帝那儿通个气,又可以立一大功。”
冯清雅俏脸瞬间惨白无色,“清雅对不起侯爷,但清雅真的是无心的……”
夜面无表情,不愿再看她一眼。
冯清雅飞扑上前,候伸手拉住他,让他不要走,伸出手却不敢碰到他的衣裳,看着他慢慢走远,泣道:“清雅就是有千错万错,清雅任侯爷打骂,但求侯爷看在哥哥的份上,别不理清雅。”
夜脚下一顿,声音冷得象是从地底飘来,“如果不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我岂能容冯家留到现在?”
说完一步不停得快步离去。
冯清雅脚下一软,坐倒在地,泪如雨下。
当年皇上驾崩,他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父亲对她说,他丧父,心里一定难受,让她前去接迎他,对他多加安慰,保重身体。
他长年在外征战,极少回京,她是极想见他的,听了父亲的话,更是一颗心飞到了他的身边,二话不说的出城去接他。
却不知,她一个弱女子,前去接他,会拖慢他的回程。
更没想到,父亲因为哥哥的死,是恨他的。
哥哥是冯家唯一的男丁,哥哥一死,冯家就断了烟火,无人传宗接代。
父亲将这一切归罪于南最侯。
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心里对他恨之入骨。
父亲他们也就借着,他被她拖慢行程的空档,篡改了圣旨。
将本该立他皇的圣旨改成了立大皇子……
篡改圣旨一旦被人知道,是灭门之灾。
她害怕全家人被送上断头台,生生地瞒下,没有告诉他。
只想着,自己终究是要嫁他的,等嫁了他,好好待他,就算给他为奴为仆,也要偿还冯家对他做下的罪孽。
却没想到,这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她虽是无心,却终究是害了他……
后来他死于高家叛乱,她心如刀绞,后悔莫及,可是后悔也不能让他回来。
她恨自己,也无法饶恕自己,才出了家。
哪知,他竟活着。
他过去就是冷性子,不喜言笑,但偶尔瞧见她时,却不会抿她于千里之外。
然此时见着,看着他无情的眼,才知道什么是绝望。
她坐在地上,不知哭了多久,直到下人寻来,才无力地起身,坐进小轿,回府而去。
江州。
楚国公摊开燕京送来的火急家书,‘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揪住快马加鞭赶着送信来的家人胸前衣襟,“夫人怎么会失忆?”
家人见楚国公模样凶狠,有些害怕,道:“夫人去寺里上香,回来的路上,马突然惊了,把夫人摔出了马车,夫人的头在地上磕了一下,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连二小姐都不认得。”
楚国公脸色瞬间转白,又惊又痛,“她连二小姐都不记得?”
“是。”
“夫人出事的时候,谁在场?”
“二小姐和肖公子都在场。”
楚国公将家人一推,向外急走,“备马。”
跑出几步,才起身歪坐在一边把玩着马鞭的姜国太子丹心。
只得停了下来,转身道:“拙荆出了点事,老夫……”
小十七刚才从楚国公和家人的对话中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楚国公尽管请便,王苍海的事,我自己查。”
“谢谢太子体恤,老夫也就回去看看,如果无大事,即刻赶回。”
“夫人重要,这里的事,楚国公不必担心。”
楚国公虽然忧心王苍海失踪,但月娘出事,他哪里还有心思理会王苍海,向小十七抱了抱圈,领着家人匆匆而去。
楚国公刚走,小十七的得力属下张驿急走进来。
小十七神色一凝,有消息了,坐正歪歪斜斜的身子,“查到了?”
张驿低声道:“王苍海落在了平阳侯的人手中。”
小十七嘴角轻勾,手中马鞭在指间转了一圈,果然。
平阳侯虽然不在京里,但京里却无处没有他的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张驿见小十七脸上神情阴情不定,问道:“我们要不要向他们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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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十一小十七?
“不必,你只需给他们带个信,王苍海得死。”
王苍海想杀他,挑拨平阳侯和姜国的关系,王苍海落到平阳侯手中和落在他手中,倒没有太大的区别。
“是。”张驿本是姜皇的人,由姜皇拨给了太子,自然清楚平阳侯的为人,王苍海落到平阳侯手中,未必有落在太子手中舒服。
王苍海有了下落,小十七在江州已经没了事,伸了个懒腰,用马鞭柄骚了搔头,懒洋洋地道:“可打听到小十七这个人?”
张驿道:“打听到了,是蛇国数一数二的死士。”
小十七怔了一下,骚着头的马鞭停住,“蛇国的死士?”
“是的,听说蛇国第一死士有两个得力门生,其中一个就是小十七。”
“另一个是谁?”
“另一个叫十一,也是蛇国最一流的杀手。”
“十一……”小十七轻念着这个名字,确实熟悉,“十一是什么样的?”
“据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相貌极美。但心狠手辣,出手从来没失过手,燕皇派到平阳侯军中临监军被她没少杀,没少给平阳侯找麻烦,让平阳侯人不人,鬼不鬼的毒,也是她所下。”
小十七慢慢吸进了一口长气,眼前浮现出青衣那张绝秀的面庞,“这个十一还在蛇国?”
“没在了。”
“哦?”小十七越加凝了神。
“越姬为了保命,把她送进燕京,给平阳侯做姬妾。十一进了平阳府后,就再没有了消息,估计是死在了平阳侯身下。”
“是吗?”小十七刹那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直觉这个叫‘十一’的姑娘没死。
月夫人失忆的事,很快传到宫中。
燕后作为月娘的闺蜜,得到消息,竟亲自摆驾前来楚国公府探望月娘。
青衣不耐烦应付宫里的人,提前溜到后花宫,寻了个隐在假山后的青衣躺下晒太阳。
月夫人虽然失了记忆,不认得人,但规矩还懂,派人去寻了一圈青衣,不见人影,只得一个人随着老夫人跪到门口迎接。
老夫人没看见青衣,暗骂了声,“真是没规矩的臭丫头。”
想叫人再去找,但燕后的鸾车已经到了大门口,只得作罢。
燕后叫人扶起老夫人,对月夫人道:“走走吧。”
月夫人恭敬地跟在燕后身后,引着燕后去了后花园。
“我和月夫人说说贴心话,你们都退下。”燕后遣退所有下人,携着月夫人的手,向花园深处走去。
月夫人虽然听说过,燕后是她儿时的女伴,但人家终究是皇后,小心地跟在燕后身后。
正晒得熏熏欲睡的青衣,听见有人走近,探头一看,竟是燕后和母亲向这边走来,把头缩了回去,翻了个身睡自己的午觉。
她是练武之人,又经过严格的潜伏训练,如果燕后和母亲不绕到假山后头来,绝对发现不了她。
燕后不知青衣躲在假山后睡觉,见左右无人,突然一扫脸上的和蔼笑颜,垮下脸把月夫人的手用力一摔。
月夫人一个踉跄,倒退两步才站稳,唬得面色发白,恐慌道:“娘娘……”
燕后寒着脸,眼里燃烧首怒火,“你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
青衣听见动静,坐起身,从假山石缝中看出去,看见燕后阴晦的表神,微抿了唇,该来的终是要来。
月夫人惊慌失措,忙要跪下,“民……民妇真不记得了。”
燕后欺上一步,突然掐住月夫人的喉咙,将她摁在假山上,“你说谎,才去跟野汉子玩爽了,就来装失忆,你骗谁?”
青衣对燕后的突然动手,也有些意外,又听她开口闭口叫燕皇野汉子,如果传出去,她这个皇后也别想再做了。
不禁眉头微锁,也不急着出去搭救母亲。
月夫人被挣得呼吸困难,吓得面色青灰,却又不敢胡乱挣扎,只是用手抠着掐在喉咙上的手,试图能呼吸顺利畅些。
艰难道:“我没有……”
“没有?还敢狡辩。”燕后怒极,手上力道加重了些,月夫人顿时呼气多,吸气少,难受得涨红了脸。
燕后显然也没有真要挣死月夫人,手上虽然用力,却留了几分力气,让月夫人不至于窒息而死。
阴声道:“你带野汉子入宫,杀我夫君,我还得服侍你带进宫的野汉子。就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也不能解心头之恨。我看着你被野汉子玩得死去活来,真的很高兴,很解恨。这些年,我为了我娘家,不得不顺服你的野汉子,每天痛不欲生。我痛苦喘活,你居然想玩失忆逃避,以后快活自在,休想。”
她越说越气,手上力道渐渐失了分寸。
月夫人呼吸困难,听着她所说的话,又惊又怕,恐惧地看着面目扭曲的燕后,痛苦地摇头。
青衣眸色微凛。
试想一个硕大的皇帝寝宫,突然间没有人把守服侍,近在偏殿的燕后岂能没有一点察觉。
只是她明白,燕皇倒了,太子未必能够登上皇位,如果平阳侯夺去皇位,她就成了一个过气的太后,什么也没了,而她的娘家是支持燕皇的。
平阳侯上位,她的娘家自然会被挤兑,失去现在的风光。
她为了娘家,为了自己的地位,才装作不知罢了。
虽然装作不知,但月夫人带人进宫杀了她的丈夫,她岂能不恨?
青衣暗叹了口气,这些大户人家的女子,都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棋子。
拾起身边一粒小石子,往石子路上弹去。
小石子在石子路上弹开,嘀嘀达达地响。
燕后陡然一惊,丢开月夫人,退了开去。
月夫人捂着喉咙靠着假山软坐在地上,用力地呼吸,空气入喉,又呛得一阵的咳,然望望面前的燕后,又不敢咳,勉强忍着,涨得满面通红,好不痛苦。
燕后左右乱看,不见有人,才定下心来,狠狠地瞪着倦坐在地上的月夫人,道:“今天的事,你敢说给第二个人听,你就别想再活。”
月夫人倦曲着身子,一声不敢出,望着燕后拂袖走远,才敢尽情的呼吸,尽情地咳,咳得泪流满面,好不可怜。
青衣从假山后转出,蹲下身, “娘,回屋吧。”
月夫人抬头,看清面前的秀丽的面庞,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平安,皇后娘娘说的是真的吗?”
青衣扯着袖子为她抹拭将脸弄花了的泪,“她吓唬娘的,别当真。”
月夫人摇头,“她很生气,如果不是真的,她不会这么生气。”
青衣深透出口气,“她有些误会,娘不要再去想,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误会总有一天会解开的。起风了,回去吧。”
手上用力,将月夫人扶起。
月夫人一脸迷惑,她虽然失忆,却不蠢,知道皇后惹不起,那些话绝不能被别人听去,同时感觉到燕后并不敢当真杀了她。
紧攥着青衣的手,问道:“今天怎么没看见肖华?”
青衣道:“今天皇后要来,他一个外人,不方便在府中,所以出去了。”
月夫人点头,“他那么好一个男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娶亲?”
青衣望向前方,神色有些淡淡地,“忙着挣钱吧。”
月夫人道:“男人事业为重,也是好的,但也不能为了事业耽搁了婚姻大事。我看他真的很好,要不我去和老夫人说说,让他娶了你吧。虽然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大多是要嫁皇家贵族的,但嫁去这些大户人家里,未必幸福,倒不如嫁个贴心的男子过得快活。”
青衣将脸撇开,母亲失去记忆,反而看见他的好了,可惜晚了,“他在乡下有未婚妻了。”
月夫人怔了一下,道了声:“可惜。”
宁肯拆千座桥,也不能拆人一桩婚姻,既然肖华有了未婚妻,就不能再迫他娶青衣。
而楚国公的女儿,也不可能给人当妾。
所以这件事,是不能的了。
送了母亲回去,见母亲被今天的事吓着,心神不宁,索性留下,陪母亲用过晚膳,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再看她绣了了一阵的花。
等母亲困乏了,又亲自服侍她上床躺下,才起身离去。
青衣从母亲那里出来,夜暮已降。
陪着母亲时,强装笑颜,其实心里堵得厉害。
真想一刀结果了宫里那王八,偏偏顾忌着平阳侯上位,对父亲不利,还得强忍着这口气,静等时机。
但一闭眼,就满脑子母亲被yin的画面和声音,怒火在胸腔里腾腾燃烧,直烧得她五腑六脏皮焦肉烂地痛。
青衣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转身寻了个避静的地方,避开府中护院,翻墙出府。
拍开酒坊大门,买了一大坛子酒,向府后的后山走去。
她不知为什么会走这里,只是凭着一股直觉,沿着幽径小道,漫步而行,久不曾听见的琴声悠然传来。
青衣停下,穿过树丛望去,一株三人也抱不住的连沙树上搭着一个小树屋。
树屋的窗页打开,用一根树枝撑着,肖华正坐在窗下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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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可愿随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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