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欠女儿太多,多得无法向她恳求原谅,叹了口气,起身向楚国公离开的方向急追下去。
青衣忽地觉得额角一阵跳痛,那痛很快地从额角蔓延向全身,浑身的血脉如同针扎一般。
她知道蛇鳗将要苏醒,她不知会变得如何柔弱,但清楚地明白,她必须在变得柔弱前离开。
跃身而起,向洞外奔去。
出了门,见外头曾追赶她们的尸群已经尸横遍地,不难猜到,是父亲的手段。
她飞奔到三叉路口,上头洞外,也没有再听见尸群的声音,她小心地攀上石台,见父亲悬浮在半空中,双手合十,身体被一圈光团包裹,突然一声巨响,那团光团化成血红雨雾向四面八方炸开,同时一个身影向血雾飞扑过去。
耀眼的光华刺得青衣睁不开眼,等她能看清眼前的事物,已经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身影,雷声滚滚,密密麻麻的电光从天空砸了下来,所过之所,丧尸支离破碎,血水搅着雨水流淌开去。
“爹,娘……”青衣苍白的唇微微哆嗦,飞奔向前,入眼尽是丧尸的残肢碎肉,哪里有爹娘的身影。
“平安,快离开。”月娘虚弱的声音传来。
“娘。”青衣向声音传来处寻去,见竹稍上母亲的身影淡得象是被风一吹就能散去,她手中托着一缕若隐若现的光华。
月娘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几乎难以辩认,“平安,娘要去了,你保重。”她说完,向青衣微微一笑,看向手中光华,眼里满满地柔情,是青衣从来不曾见过的幸福笑容。
青衣突然意识到,那团光华是父亲的魂魄。
月娘在光华上轻轻一吻,将光华往天上抛去,光华向天空慢慢飘去,而月娘的身影在空中淡去,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衣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忍下涌上来的泪意,毅然往山谷深处而去。
她不知道母亲是否还能重回九重天,是否能与父亲在天上团聚,但她知道,母亲的心愿己了。
山容深处虽然是条死路,但照母亲的说法,可以顺着树藤爬上陡壁。
母亲说过,她时间不多,虽然雾竹林有许多出口,但她不知道其他道路上的尸群是否已经清除,她不敢冒这个险,而这条路是最近的,也是她目前知道最安全的道路,她动作快些,应该能在身体变化前离开这里。
她很快知道母亲所说的柔弱是如何的柔弱法。
浑身的力气,如同流水一般泄去,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攀上石壁,却提不起一丝力气挪上这一步。
她回头望了望身下陡壁,头一阵晕眩,苦笑了笑。
看来,她终究是逃不过粉身碎骨的结局。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手再抓不住藤条,一点点地滑开,她绝望地闭上眼。
也罢,这下真要一了百了了。
肖华,或许这真的是最好的结局。
突然手腕一紧,被人紧紧抓住。
她睁开眼,入眼是一张绝色的美人面庞,美人望着她的眼,如冰一样的冷。
319 急(一)
楚国公让幼天赶来报信,说要慢半拍的密码还没有输入,通道石门就缓缓滑开,肖华幽黑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
夜察觉肖华神色有异,问道:“怎么?”
“你带人出去,我去寻国公。”肖华丢下一句话,人已经如飞地向来路而去。
去接楚国公的幼天神色慌乱地去而复返,见着肖华,还没有开口,径直跪了下去,“属下该死……”
肖华面色一凛,“出了什么事?”
“国公不见了。”
“不见了?”肖华心头的那份不瞬间得到印证。
“我回去接国公,可是找遍了整个山洞都没有人。我开始以为国公同兄弟们一起,可是二虎子说国公累了,靠墙休息,等我去接,并没有同他们一道。我也挨个地看过,队伍里确实没有人。”
幼天丢掉的是楚国公,是皇上的老丈人,死的心都有。
“你先别哭,把经过细细地说一遍。”肖华第一反应就是楚国公撇下他,自己去寻青衣了。
来路入口外头这时候已经被尸群包围,那道门一旦打开,尸群就会蜂涌而入,以楚国公一人之力,无法抵拦。
所以楚国公不可能从那道门出去。
楚国公故意支开他和幼天,说明这洞里另有路口。
他现在需要知道的是楚国公在什么地方不见的,然后再以那里为中心点,扩散开去寻找其他出口。
幼天跟着肖华也有一些日子,知道肖华心细如发,在寻常人眼中毫无线索的事,到了他那里也能看出点蛛丝马迹。
当下将前后经过细细地说了一遍。
肖华听得很认真,特别是二虎子见楚国公靠增休息,提出过背他前行,被他拒绝的那一段,更是问得极为详细·不漏掉一点细节。
“你可记得楚国公停下休息的地方?”
幼天摇头,“二虎子也说不清具体的位置,不过我按着他和楚国公开的时间大概算了下,虽然不能精确到国公坐下的位置·但大致地方是不会错的,我来回寻了几遍,都不见国公的人影。
“你走到头没有?”肖华虽然认定国公不会从进来的门户出去,为了保险仍问了一句。
“到头了。”
“可有异样?”
“没有异样,但通过石门,能隐约听见外头尸群的咆哮声,不知外头到底堆了多少行尸。”幼天光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肖华听完,更加确认这山道里另有道路,让幼天先行离开告知夜,他自己带了火把往回寻去。
他照着幼天所说的,来到楚国公与队伍他开的地方。
徘徊一阵,视线落墙边的一处地面上,地面上滴着几点松油,松油上粘着一点散落的尘石粉沫。
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些松油,在指尖上搓了搓,是从火把上滴下的松油。
幼天说过·他离开时,把手中火把交给了楚国公。
山洞中湿冷,石壁上一般不会掉落石粉。
飞快起身,举起火把往墙上照去。
看了一阵,用手摸向墙面上突起的一处,左右转了转,手中石头微微一动,他呼吸不由得微微一窒。
他精通奇门异术,略试了一会儿,就寻到门道·将那石块取下,露出里面的凹坑,仲手进去摸索一阵,身旁果然无声地滑开一道矮门。
肖华不再有任何犹豫,闪身进门。
到了三岔路口,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丧尸·他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噪子眼上。
看了看两边道路,跃上头顶平台。
放眼望去,平台下堆满了尸身,他的心脏开始止不住地狂跳。
他不能确定这些丧尸是谁杀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被尸群围在了这洞里。
肖华深吸了口气,仍跃回山洞。
在其中一条通道的尽头,看见那间布置奢华的石屋,他拨出蛇鳗向上的竹片,眼皮轻轻一跳。
轻抿了薄唇,认准一个方向寻去,尸堆下露出一支戴着玉镯子的女人手。
他脸色微变,这玉镯子,他见过。
在他十岁那年,楚国公的一个结义兄弟大寿,他陪楚国公和青衣到永城祝寿。
在他们进入永城时,他看见一个瘦骨如柴的少年,正蹲在街边看着一只狗吃食,吃的是一个发霉的馒头。
馒头发了霉,又泡了水,那狗啃了两口就走开了,那少年满脸欢喜地飞扑上去,抓起那个霉馒头,三口两口地塞进口中。
青衣与他同车,他看见了,趴在车窗上看风景的青衣自然也看见了。
他觉得那少年很可怜,但这世上可怜人实在太多,他一个一个地帮,又能帮得了几个,要想不再有这样的可怜人,只有一个办法,国狸民富。
正想放下帘子,却见那狗看见少年捡了馒头吃,又回头来抢,少年害怕被狗咬,慌不择路,撞到他和青衣所乘的马车前。
护卫提鞭要打。
只得五岁的青衣奶声奶气地叫道:“住手。”
但那一鞭已经落在了少年肩膀上,顿时衣破肉裂,渗出血来。
青衣铁青了小脸,叫道:“停车。”她人小,声音也还带着奶气,但怒喝起来,自有一股威严。
她是楚国公府的嫡小姐,又是极受楚国公宠爱的,她叫停,车夫哪里敢不停。
小青衣从车里包了包点心,跳下车,把点心递了给小叫化,“吃这个吧。”
小叫化见她头上梳了个小小的坠马髻,髻上串着两颗龙眼大的珠子,他再没有见过好东西,也看得出那两颗珠子不是寻常小姐能戴得起的,当时青衣穿着一件碎花小袄,领头镶着一圈白狐毛,将她粉雕玉琢的小脸更衬得如同粉堆出来的,就连他们这里最有钱家的小姐也没有她可爱。
再看侯在道上的家丁以及全身武装的护军,知道是大官家的小姐,吓得白了脸,哪里敢接。
青衣见他吓得傻了,扁了扁小嘴,把点心塞在他怀里。
小叫化饿得没有力气,竟被推得往后一个踉跄,拉动伤口,痛得哎哟一声,伤口处渗出了更多的血。
青衣看见,越加恼怒,回身抢了刚才抽打小叫化的护卫的马鞭,没头没脑地往那护卫头脸上一阵乱抽。
她年幼力小,但自幼随楚国公学武练功,这么一顿乱打,仍把那护卫打得一脸红肿。
青衣终究年纪小,抽了十几鞭子,就没了力气,前头楚国公的亲兵跑来问为什么停下,见小姐正在打人,而路边立着个叫化,也猜到是什么回事,瞪了小叫化一眼。
小叫化吓得脸儿发青,向后跌坐在地。
青衣看见,大怒,握了手中鞭子要打亲兵。
肖华揭了帘子抓住青衣握着鞭子的手,阻止她再打下去,淡道:“国公在等,走吧。”
青衣瞪他,脆生生道:“这帮奴才欺负人,难道你还要护着他们?”
他叹了口气,她这会儿替小叫化出头,这些亲兵护卫平日是嚣张惯了的,哪受得了这个气,他们不敢对青衣怎么,难免不拿小叫化出。
等青衣走了,这小叫化当真会遭殃,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等住下了,再出来买东西给他吃,可好?”他声音不大,却足经让亲兵听见。
青衣小脸上的怒气顿时消了,“他伤了,你给他治了伤,再走。”肖华那时虽然年仅十岁,但医术已经不容人小看。
亲兵见前头楚国公的副官往这边望来,暗暗着急,低声下气道:“小姐,国公在等。”
青衣小脸一沉,又要发作。
肖华取出一瓶金创药,抛给小叫化,“一日涂抹三次。”
小叫化被人欺负惯了的,这次冲撞了大官的马车,以为会被活活打死,没想到,不但没有被打死,他们还给他伤药,一时间不敢相信,愣在路边,连谢都忘了。
青衣这才作罢上车。
肖华扫了眼左右,道:“谁也不许多事。”他语气淡然,但挨打的护卫以及楚国公的亲兵心里却是一颤,打消了回头寻这小叫化麻烦的念
小姐年幼好欺,等回头过来寻这小叫化麻烦,小姐也不会知道,但公子不同,公子虽然年仅十岁,才干已经让楚国公和老太太极为看重,回头教训小叫化事小,万一被他知道,只消在小姐面前提上一言半句,小姐就能闹到楚国公面前去,到时他们可就得吃不完兜着走了。
青衣那时年幼,是闲不住的性子,又记挂着给小叫化买东西吃的事,到了地方安置下来,就拉了他上街,他只有跟着。
到了街上,见当地的一个土豪子弟手中捏着这个镯子。
他的一群爪牙正在往死里踢打一个快要饿死的小叫化。
那小叫化正是进城时碰到的那个。
小叫化一边躲着往他身上招呼的腿脚,一边拼命要想从小霸王手中抢回这只镯子。
小霸王哪肯给他,“你一个穷叫化子,不知去哪里偷来的东西,我不揪你见官,已经是便宜你了,还想要回去,真是不知死活。”
小叫化急道:“我没有偷,那是我娘给我的,还给我。”
小霸王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就是你娘偷来的,你娘是贼,你也是贼。”
明天端午节,带宝宝去看爷爷奶奶去,也祝姑娘们节日快乐。
320 急(二)
小叫化见他侮辱母亲,大怒,顿时如同疯了般,不再理会小混混们的踢打,向霸王扑去。
小霸王一脚向小叫化心口踢去,小霸王比小叫化大好几岁,好一脚踢得他顿时跌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其他小混混没有就此放过他,扑上前,往死里地踢打小叫化。
肖华看得眉头一皱。
小青衣气青了小脸,冲上前,喝道:“住手。”
混混们听见喝声,停了下来,回头见是一个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姑娘,虽见她是富贵人家地打扮,却也不以为然,又再踢打小叫化。
小青衣忍无可忍,令护卫把小霸王以及那些混混尽数打了,夺回玉镯子。
肖华冷眼旁观,心里想的却是永城真没有小叫化的容身之处了,乘给小叫化疗伤的空档,悄悄给了他一个牌子和一些碎银,让他连夜离开永城,前往燕京。
小叫化带着那镯子离开了永城,当真去了燕京,靠那牌子寻到凌风,小叫化念及肖华的恩情,也格外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成为凌风身边的一员猛将,也就是后来的张阅。
肖华从那只已经没了皮肉的手骨上取下玉镯,深吸了口气,心里一阵揪紧,压抑着的焦虑瞬间膨胀。
张阅宁肯吃狗都不肯吃的霉馒头,也不肯拿出去换钱的镯子出现在这里,这个女人只可能是张阅的妻子,也就是青衣的过去的侍女小桃。
青衣为了小桃才会和初八他们分开,如今小桃死在了这里,那青衣……
肖华冰冷的脸色瞬间惨白,整个身子都僵在那里,仅是一瞬,他飞快起身,举高火把,向四周看去。但入眼尽是重重叠叠的丧尸尸体。
夜找到肖华时,他正一手举着火把照明,雪衣染满污血,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就这么毫无避讳地拖拽着丧尸尸体,一具一具在清理开去,对他的到来也是无知无觉。
夜同样看见戴着玉镯的那只手,静看了面白如鬼的肖华一眼。一言不发地去搬抬洞中丧尸。
他知道肖华对青衣的感情,却没有想到青衣对他而言,竟重要到这一步,他不敢想象。如果在这里发现了青衣的尸身,肖华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到洞中丧尸完全堆放在了山洞一角,仍没有看见另一具女子尸骨,夜才闭上眼长松了一口气,等他睁眼,肖华已经从来路返回,跃出山洞,向雾竹林而去。
他怕肖华失了理智,做出极端的事情。忙快步追了出去。
入眼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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