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笑了笑,胸有成竹地道:“别人不能,我却可以。呵呵,如果钱兄相过来的话,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我去与我们胡军长说一声,一定可以将你调入的。”
钱雄风闻之一喜,连声道:“好,如此多谢了!”
就这样,张贤带着熊三娃回十八军的同时,也带着这个四十四军的钱营长到了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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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之后,国民政府所有的部院机构,已经由抗战时的临时首都重庆,全部迁回了南京,军委会随后便召开了全国的整军会议,其目的就是整编庞大杂乱的国军。由于抗日战争的胜利结束,过去因卫国战争而扩编拼凑起来的六百多万的军队,现在已经没有继续保留下来的必要,这了减轻拮据的国库开支,将节缩的军费移用于国家建设之中,所以这个时候裁减军队,汰弱留强,是很必然、也是情理中的事。
蒋委员长亲自主持了这次会议,并作了开幕训示,美国军事代表团的魏特迈将军也在会上讲了话,接着由部队将领报告各自部队及接受日军投降情况,特别是关于各地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情况,也有将领很详细的提及。
会议期间,由何应钦、白崇禧主持,在南京城外的麒麟门附近举行了陆空军联合军事演习,而这个演习的主角就是第七十四军。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将领们都认为,国军以现代化的武器去打共产党,肯定不成问题,拥有绝对的优势。由于过于低估了共产党的军队作战能力,所以这一次的军演对于许多的人来说,已经有些盲目的乐观,在谈到如果真要与共产党大规模发生战事,那么胜利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当真正地谈论到整军的议题时,各将领对其中的利害得失不一样,所以看法也各有不同,这不免引起了一阵思想波动,大多数人是在关心自己的前途。但是,整军已经是势不可挡的趋势,任谁也无法更改了。
四月的时候,国军开始实行整编。一部分军队撤销番号,全部官兵解甲归田,或就地安排工作,有些军官被编入了军官训练团中,集中管理训练,准备着再分配到地方政府中任兵役的工作。而被保留下来的部队,则缩小编制,裁减兵员,将战时编制改来平时编制,将军级整编为师,原辖的三师九团制,改成了三旅六团制。比如第十八军,这个时候被缩编成了整编第十一师,军长胡从俊也降为了师长,而原第十一师缩编成了整编第十一旅,师长杨涛也降为了旅长;原第十八师缩编成了整编第十八旅,原一一八师缩编成了整编第一一八旅。如此整编下来,全国保留下来的新编成的整编师总共不到一百个。而驻华北及东北地区的国军,仍然还保持着原状没有缩编。
这一次裁军,国军一共裁掉了两百余万官兵,却没有料到,这也是为自己定下了一个失败的前因。国民政府没有对那些编减下来的官兵们作出妥善的安排,只发给少数的退伍金遣返原籍,对就业问题大多数没有安排,只将部分人送到了军官训练团,这些官兵们很多都满腔得愤懑,情绪颓丧。对于大部分只会当兵打仗的人来说,裁减下来的生存压力远远大于了对战争的恐惧,于是,“此路走不通,去投毛泽东;此处无人要,延安去报道”开始流行起来,数百万的编余军官和士兵返回家乡后,为生活所迫,又分批分波地响应了共产党的号召,投入共产党的军队中,只为了混口饭吃。这也大大的削弱了国军的战力,为日后的国军败亡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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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带着熊三娃和钱雄风回到武汉的时候,十八军正在整编之中,军降为师,师降为旅,这在本质上区别不大,只是从九团变成六团,却是要裁掉三个团六千多人,这着实让军长胡从俊费了一番脑筋。
正是裁军的时候,十八军里虽然表面一片的详和,但是暗底下的勾心斗角却是在所难免的,谁都不愿意被裁掉,谁都不愿意被送进军官训练团。虽然与胡军长交情莫逆,但是为了避嫌,张贤还是只在军部里来报了一个道,然后告之了一声,来到了郭万参谋长的办公室,在郭参谋长的极力推荐之下,就任武汉警察局的局长,倒是躲了一个清闲。
而此时的熊三娃,也只好先跟着张贤,当他的警卫队长。此时的警察局里,因为大部分还是汪伪留下来的人员,这让张贤很不放心,看这个机会,此时去向胡从俊说钱营长的事,又有一些不妥,所以便与钱营长商量了一番,让他来当保警总队的总队长,这也是一个权宜之计,钱雄风也知道张贤的难处,当警察也算是一个正当营生,所以很自然地同意了。
此时的武汉警察局,实际上是武汉警备司令部下属的一个分支机构,也就相当于是一个警备署,其下还掌管着汉口市警察局、湖北省会警察局、汉阳县警察局和湖北水上警察局四个单位,权力已经不小了。张贤的位置实际上也是一个师级的机构,在从陆大毕业之后,便被武汉行营任命,军衔上也就很自然地从上校晋升为了少将。而此时,郭万虽然名义上是武汉的警备总司令,但由于他又是武汉行营的参谋长,掌着实际的军权,在新进武汉的时候,事情繁杂,多如牛毛,所以在任命张贤之后,郭万倒是大撒把,把武汉的警务一股脑地全数委任给了他,于是,张贤实际上倒成了武汉警备司令部的第一把手。
让张贤意想不到的是,胡从俊军长竟然过来找他,求他来办事了。
原来,胡军长一直在为那些减编下来的人员的去向发愁,当知道张贤已经成了武汉警察局的局长的时候,他便想着让张贤想办法来接收一部分十八军下来的官兵,有军功、有官职、有军衔在身的,可以让他们当当队长、分队长、派出所所长之类的警务人员,一般的士兵,也择优录用为雇员、公役、警士之类。
张贤正愁没有信得过的人做帮衬,如此一来正中下怀,当然一口答应了胡军长的请求,只是到底是庙小僧多,也只能解决千把人的出路问题,剩下的还要胡从俊去安排。
胡军长自然知道张贤的难处,他无奈地道:“就这样吧,你能安排几个就安排几个吧,其他的人我再想想办法,要是实在没有办法,那就只好按上面说的,发回原籍,让他们自寻出路了。”
“这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张贤还在担心着。
胡军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国家不为他们谋好出路,我们所能做到的只能是尽力而已!”
张贤点了点头,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部队都有这么好的长官,来为那下缩减下来的官兵们安排好谋生之路。
他忽然感觉到了当兵的悲哀,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也退役了,也会这样的成为没有人要的包袱。
第五章 整编(三)
毕竟这个时候,张贤也算是一方的大员了,所以郭参谋长给了他找了一套带有花园的洋楼,就位于汉口的桥口汉江边,离着当初张贤枪杀汉奸古顶新的住所不太远,附近就是那个汉江饭店。这个地方倒是离着张贤办公的警察局不远,开车也就是几分钟的事,离着汉口的中心繁华区也很近,所以张贤想当然地带着老婆孩子搬了进来,离开了武昌十八军的家属区。
乔迁之喜的时候,张贤专门在这个新家里举行了一次舞会,虽然这个三层的洋楼很大,底下的大厅足可以容纳下上百人,但他还是没有准备邀请外人,只把自己的老朋友、老战友和老长官请到,让大家都带着自己的家眷前来,目的无非是想叙叙旧,交流一下感情,同时也把自己的两个弟弟叫过来,帮帮忙。
可是,在这个舞会召开的时候,却让张贤有些始料不及,许多他不认识的一些武汉官员,以及社会名流也不请自来,大家都带着丰厚的礼物,令他拒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后还是听从了王金娜的建议,全部交给田秀秀和熊三娃来打理。
武汉行营的大部分人员,是从恩施过来的第六战区的原班人马,张贤在第六战区曾是众人瞩目的作战副官,是陈长官的亲信,所以这个时候也算是回归旧部,和许多人也相知相识,便是不熟悉,也多少有些耳闻。既然人家过来祝贺,哪有拒人于门外的道理,张贤只得打开大门,敞迎各处的宾朋。
钱雄风负责这次舞会的安全工作,对于他来说却是轻车熟路,警力布置得条条是道,令张贤无处可挑,不由得对这个钱营长刮目相看。王金娜是这场舞会的策划者,她本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十分懂得交际,与她在一起倒是让张贤省却了不少的心。面对如此的场面,田秀秀就有一些不知所措,虽然已经在军统中工作了两年,却并非抛头露面,虽然她也十分兴奋,但还是缺乏交际的经验,便是连个客套话说出来也有些结结巴巴。王金娜知道,如果以后张贤真得不去打仗了,一直在武汉当这个警察局长的话,这种新生活方式还是要适应的,所以并没有取笑田秀秀地土气,而是耐心地向她说明,怎么样接待客人,怎么样来与人跳舞,怎么样去与别人家的太太聊天、说闲话。小虎交给了保姆来带,倒是可以不用担心。
最早到场的人是十八军的几个团长和营长,这个时候十八军的家属们也被接到了武汉,而王金娜与田秀秀也在家属区生活过,所以跟这些官太太们比较熟悉,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大家倒是很高兴。而这些官太太们,虽说顶着个太太的名声,但其实有许多的人是从乡下过来的,很多人也没有见过世面,张慕礼的老婆叶大姐就是如此。张慕礼的老婆原是他在上军校前家里就给订好的,在结婚前还不认识,从军后张慕礼回了一趟家,家里人硬是让他娶了这位在当地很有贤名的女子,张慕礼也只能服从这场包办的婚姻。不过,结婚后,张慕礼与叶大姐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几日,张慕礼便一走了之,随着部队东征西讨,没有定所,也只是偶尔往家里去一封信。叶大姐为张慕礼育有一女,在家替他伺奉父母,直到两位老人一齐去世。张慕礼回家奔丧,这才把这位还不是很熟悉的老婆接了出来,那个时候,张慕礼已经是一个营长了,十八军也正驻守在三斗坪,所以叶大姐也就成了十八军的随军家属。叶大姐此后又为张慕礼生了一个儿子,这让张慕礼喜出望外,于是也就踏踏实实地一心只想着过好日子。叶大姐也是被张贤最后一批从万县的十八军后勤处接到武汉的家属之一,那一批被张贤接过来的还有王元灵和徐海波的家属。
跟这些十八军的家属们在一起的时候,田秀秀还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但是随后到场的却是行营中个高级长官及其眷属,就让田秀秀有些自行卑微了。好在王金娜也算是一个人物,郭万夫妇也到场帮衬。这些大官的老婆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有些人还参加过中央里举行的舞会,那些舞会上还经常有外国政要出席,所以她们也学得了几句英语,张嘴便蹦了出来。这也难怪,这个时候的国民政府都是唯美国的马首是瞻,对西方推崇倍至,只是到底是些官太太,没有谁有王金娜那样的学识,也没有谁真能够说得了一口流利的英语,当王金娜当真得用英语来回答时,这些官太太们也只剩下了目瞪口呆,这才知道这个面前的警察局长的太太原来曾留过洋,是国府中屈指可以数过来的医学硕士,于是,再没有一个太太敢于自作聪明,显示优越了。
韩奇也带着自己的老婆过来,以他与张贤的交情,不到场是说不过去的。在韩奇之后,吕奎安也来了,可是张贤并没有通知他,这个小子还责怪着张贤为什么没有给他发送请柬,并带了一幅宋代的古画来作贺礼。在这些人之后,二弟张仁的部分空军界的朋友也过来,这些人张贤也基本认识,在昆明的时候就已经是朋友了。那个红头发美国飞行员的迈克赶来凑热闹,同时还带来了几个美国人。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让张贤和王金娜都有些忙不过来了,两个人使出浑身的解数,招待着这些让他们叹为观止的宾朋。直到舞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一切才步入了正轨,看着大厅里已然翩翩起舞的人群,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却再没有力气想要跳上一曲了。
蓦然之间,张贤发现人群中忽然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这个人影让他如此熟悉,又让他一时又想不起来,正诧异间,却见吕奎安走到了一位身穿白色旗袍的少妇面前,恭敬地请着那个女人出来跳舞。这个少妇起身接受了邀请,可是在她一转头之间,张贤看清了她的面容,不由得吃了一惊。
张贤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门房,在这里是熊三娃和他三弟张义在负责放入这些进来的人,同时也负责统计工作。
张贤把三弟张义叫到了一边,问着他:“老三,你是不是让冯玉兰也来了?”不错,张贤刚才看到被吕奎安请去跳舞的人,正是冯玉兰。
张义眨了眨眼睛,没有否认,却调皮地一笑,对他道:“大哥,玉兰姐也是你的老朋友呀,她也想来见见世面,不行呀?”
张贤的心往下一沉,听三弟的话,很显然就是他曾经担心地一样,与共产党并没有真正的断绝关系。当下咬了咬牙,又问着:“好吧,老三,现在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两人,你不要再瞒着我这个大哥了,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共产党?是他们派过来的?”
“哥,你问得这么清楚做什么?你不是希望我能呆在你的身边吗?如今我们兄弟已经在一起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乱操心了!”张义很是体谅地道。
张贤又是急,又是气,却又无话可说,半天才道:“好吧,我是你的大哥,你也要替我和你二哥想一想,如今我是武汉的警察局长,你二哥也是空军的一个中队长。虽然说现在国共在停战之中,但是暗战还是在进行之中。我知道你根本没有丢弃你所信仰的那些东西,只是既然现在我们三兄弟能够在一起,你就不要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来。我们走到这个地步来都是不容易的,是从枪林弹雨中过来的,我可不想因为你,把大家都搭进去。”
张义笑了笑,满不在乎地道:“大哥,看你说的,我再怎么也不会出卖你和二哥的,毕竟我们是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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