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语,近期一直在海上巡航的卡尔斯,对国内时局的了解还不如罗根。唯独谈到莫斯科之围的时候,他言语间对陆军的冒进有些埋怨。
说到这里,罗根对“半支舰队”有了一些揣测:莫非是东线战局的吃紧导致那该死的国防军事委员会决定把海军航空兵留在东线协助作战,以至于海军只能派遣战列舰和巡洋舰去美国佬门口示威?
受限于地理条件、作战态势以及兵力构成,英德之间的海上战斗并没有充分展现出航空母舰的战略意义,但是德国空军对英国舰队的毁灭性打击却着实给德国海军将领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因而自从1940年后期开始,德国海军便加速建造和改进航母,短短一年时间便将海军舰载航空兵的规模扩大了三倍,主力航母也从势孤力单的“格拉夫。齐柏林”号增加到了如今的“4+2”,即四艘主力航母加上两艘辅助航母,算上意大利海军由商船改造的两艘航母,轴心国阵营的海军力量确实获得了质的飞跃
艾薇儿亲自下厨烹饪的晚餐很是平常,但卡尔斯仍是赞不绝口。航海的枯燥和艰辛众所周知,可这位海军上将谈及开疆辟土仍是满怀憧憬——根据日本与德国新近签署的协议,作为换取德国政府支持日本攻略英、荷殖民地的条件,一战时期被日本占领的前德国殖民地将尽数归还德国。这些分布在南太平洋的岛屿虽然缺乏直接的经济意义,但在战略上是大有潜力的。尽管距离遥远,德国政府却已经兴致勃勃地派遣了一批远洋舰船前去接收,卡尔斯同在海军服役的小儿子就荣幸地随舰前往
送走了卡尔斯,罗根连忙唤来托比亚斯,让他提醒凯伦在继续收集来自前线的消息同时,多多关注“海上的天气”以及国内的局势。
“好的,头”
托比亚斯用一如往常的口吻说:“对了,头,我今天在港口听到一些军官在谈论第4装甲集群被围于莫斯科的事情,他们大都认为苏联人只是在垂死挣扎,但也有人对前景持谨慎立场。目前法国民众似乎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但我想苏联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宣传机会”
罗根只是“噢”了一声,独自在心里分析道:历史上有保卢斯的第6集团军被围歼于斯大林格勒城下,但这次莫斯科之役的前景却没有那么令人悲观。在战略层面,苏军已经在前期的进攻中消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而且英美的姿态也使得苏联陷入了空前的孤立;在战术层面,单单一个装甲集群虽然没攻下莫斯科,但苏俄首都毕竟还没有得到完全的加固,以克莱斯特装甲群和古德里安装甲群为先锋的德军部队正像是两支巨大的铁钳伸向莫斯科,一场恶战之后,德军就此打倒北极熊也不是没有可能
挥毫,史诗画卷堪落笔第32章迷局之遐思
夜深了,听着浪涛拍击海岸的声音,罗根木然地望着天花板,大脑中不断闪过关于历史与现实的种种想法,一时间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尤其是卡尔斯沉稳姿态背后所隐藏的不安,更是让他心中隐隐地感到忧虑:魏玛模式消除了极端的**主义,可群策群力的国防委员会如今却成了无形的金刚圈,他们循规蹈矩的观念与言论亦是可怕的紧箍咒。
令罗根倍感惋惜的根源所在并非德国空军总司令的军职与权力,更不是单纯的个人前途,而是这场战争、这支军队的最终命运。如果说**主义取代魏玛体制顺应了时势,魏玛体制取代**主义又再次推动了历史进步,那么也许这种轮回不应该就此结束。
“也许吧……”罗根沉沉地叹了一声,窗外,光线渐亮。
两日后,邮递员给艾薇儿送来了一封看似普通的电报。在对照约定的暗语进行转译之后,艾薇儿告诉罗根:祖父约他在巴黎会面。
从威廉。弗里克手中接走艾薇儿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星期罗根不仅享受到了别样的曼妙,亦在不断的揣测中吊足了自己的胃口。得到这个消息,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踏上前往巴黎的行程,但在艾薇儿的提醒下,他还是先到圣纳泽尔港探望了卡尔斯及其麾下的众将领。望着沙恩霍斯特级战列舰那修长雄武的身躯,他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不是自己最后一次目睹它的英姿
离开圣纳泽尔,罗根和艾薇儿并没有直接前往巴黎,而是沿着法国西部和北部的海岸线小步迈进,每到一座城市,他们必然要花上半天时间参观名胜古迹,好让这个行程看起来只是小两口的亲密假期。如此一来,在接到电报的第六天,他们才慢悠悠地抵达了享誉世界的艺术之都,巴黎
此时此刻,艾菲尔铁塔上依然悬挂着醒目的德国旗帜,但**者钟爱的万字符仅仅作为国社党的党派标志予以保留,德国的国旗、军旗大致恢复到了魏玛时期的样式——与德意志第二帝国的设置基本相同,以至于民间流传着不少关于皇室复辟的传闻。且不论如今的高级将领之中依然向往德皇时代的人有多少,末代皇帝威廉二世已经撒手人寰,其继承者却又是个优柔寡断的平庸之辈,没有人会指望这些旧皇室成员能够带领德国攀上新的巅峰。
罗根与德国前内政部长的再次会面是在巴黎大歌剧院的一间贵宾包厢中完成的。当时上演的是《卡德摩斯与赫耳弥俄涅》,一部创作于18世纪的抒情悲剧。站在任何一个角度,这场战争中的法国都是个巨大的悲剧,但几乎座无虚席的歌剧院中,德国军人和他们的女伴只占了大约三分之一,其余衣着鲜艳、对法语歌剧忘情投入的,身份不难揣测
“元帅阁下,许久不见,似乎瘦了一些呢”弗里克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一如罗根头次在柏林的帝国总理府见到他时略显疲惫,看似暗淡的眼神却蕴藏着深厚的内涵。
为了避免引起人们注意,罗根只穿了空军上校的军服,领口没有佩戴任何勋章。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军帽,压抑着心中的强烈好奇,故作淡定地说道:“就体重而言,这两个星期是其实是略有增加的话说回来,还要感谢艾薇儿的周到照顾”
“找到爱情的感觉啦?”弗里克以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罗根和他身旁的艾薇儿,仿佛随时准备好要为眼前的这对新人主婚。
虽然内心底有所动摇,但罗根还未决定改变自己的婚姻观念。至于爱情的感觉,他倒是觉得有些迷乱——多琳的清秀面容仍时不时出现在梦境当中,对露西的亏欠之感也还没有完全消失。
不经意间,感觉艾薇儿紧紧搂着自己的手臂,却头一次产生了难堪重负之感。
或许察觉到了罗根的不自然,或许只是有意回避年轻人的亲密举动,弗里克将目光转向舞台,但交谈并没有就此中止。他以德语轻缓地问道:“暂时远离了前线,元帅是否对自己的人生作了新的规划?”
说到自己的人生,罗根心中的迷茫恐怕更甚于爱情观。尽管失去了空军总司令的职位,但他至今并不后悔在关键时刻做出的抉择——他坚信,若是希姆莱及其党羽当权,德国的灾难只会来得更加深重。
在足足四五分钟的时间里,罗根只是盯着舞台上穿着传统服装的演员们,末了,他回答道:“我站在十字路口,等着星光的指引”
半分钟之后,弗里克平静地说:“星光只在夜间出现”
隔了基本相同的时间,罗根说:“黑夜已经到来了吧”
弗里克不紧不慢地说道:“是的夜幕下,人们正在迷失方向”
罗根将自己长久的好奇与疑惑全部凝结在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里:“在您看来……谁能为我们指路?”
“某人”弗里克给出了一个看起来不是答案的答案——某人,也就是说答案确实存在着。
罗根醍醐灌顶一般想到了鲁道夫。赫斯,当今的内阁总理和国社党领袖。从一文不名的副元首到国家的内政首脑,他无疑是军政之争的意外获益者,但如果说这一切就能够满足他的欲望,那么历史上的赫斯恐怕不会有出走英伦的惊世之举。再者,赫斯一直被盟军关押到了1987年并最终自缢而死,试想一下,在格局已然稳固的情况下,盟军如何会将一个神志有问题的人严密关押近半个世纪?
“您相信‘使命说’吗?”弗里克反过来问。
“使命?”罗根想了一会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是么?”
“有些人注定为国家和民族而生,就像是德意志历史上最伟大的元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弗里克刻意压低了声音,由于自上而下的影响,在如今的德国,“元首”已经成为一个较为敏感的话题。“盖世太保”虽然遭到了彻底的改组,但秘密警察的职责却没有消失,几个月来,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政治原因被抓进监狱。当然了,他们被扣上的罪名要么是“叛国”,要么是“散播谣言”,绝不会有人仅仅因为“怀旧”而被关押。
听到弗里克说出这句话来,罗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如果说德国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那么最大的推力便来自于毫无军权的“政府执行者”——鲁道夫。赫斯当初元首意外暴毙,若不是希姆莱出于自身的巨大野心而谋求高位,若不是陆军元帅们因为战事发展而心生不满,赫斯理应成为这个帝国的新任元首,享受至高无上的**地位
想到这里,罗根愈发觉得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以勃劳希奇为首的军队将领选择赫斯作为过渡政府的总理,确实最大限度地减弱了来自党卫队的阻力,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吸收了武装党卫队的精锐作战部队,并将国社党和党卫队的规模大幅缩减,但他们在做出决定的同时也为自己留下来巨大的隐患——也许当初勃劳希奇等人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给予赫斯分毫的军权,内政外交事务也是以多人组成的“国家政治委员会”进行决策,但越是如此,赫斯越不会心甘情愿地呆在现有的位置上
随着思路的逐渐清晰,一出充斥着阴谋与杀戮的剧目已经从黑暗中露出了端倪。毫无疑问,不论是哪一方最终赢得胜利,这个过程都将是血腥而残暴的,几个月前的那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但罗根并没有初上战场时的心惊肉跳之感,他更关心的是这场变革所带来的后果,以及自己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见弗里克一副深沉的姿态,罗根以退为进地说:“经过这几个星期的休假,我觉得争权夺利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和艾薇儿一起去环游世界”
这话果然让弗里克挪了挪自己的身子,侧过头来以长辈的口吻说:“当一个国家站在自己的十字路口时,每个人都应该问问自己,问自己能够为国家做些什么,而不是一味的逃避汉斯……你是整个德国最富有才华的军人,我们每一个人都对你充满了期望,难道你是个被对手一拳击倒就不敢再爬起来的懦夫吗?如果那样的话,艾薇儿真是看错了人”
昏暗的包厢中,罗根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弗里克的气势,这绝非一个安于在乡村田园颐养天年的老者,重新点燃他野心的,会是帝国内阁总理的承诺么?
“国家英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艾薇儿从看到宣传画的那一刻起就深深爱上了一位国家英雄。他英姿勃发,阳刚帅气,更重要的是,他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胆量与谋略难道,这些都只是假象?”弗里克用平和的语气说着,但是人都听得出来,他的情绪一点都不平静。
“可我已经不能调动一兵一卒了”罗根故意哀叹说。
弗里克摇头道:“不,汉斯,你忽略了你的影响,你是每一位年轻军官的偶像,你在士兵中间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而且……德国空降部队仍然效忠于你……你是他们的灵魂所在”
持续好几分钟的沉默,让这包厢陷入到一种压抑的气氛当中。顺理成章的,罗根“想通”了,殷切地问道:“那么……我能够做些什么?”
挥毫,史诗画卷堪落笔第33章巴黎一夜
尽管仍处于战争时期,走在夜晚的巴黎街头,罗根却嗅到了“浪漫之都”的芬芳和自由。从7月份开始,德国占领军当局在巴黎取消了宵禁,同时恢复了居民的夜间供电。昏黄的路灯照亮的不仅仅是街道,从巴黎人结伴出行甚至举家散步的情形来看,法国人的抵抗意识正在逐渐削弱。
在岔路、巷口,罗根看到许多穿黑色制服的巡逻人员,乍一看像是颇具现代气息的警察。事实上,这些配备手枪和短步枪的武装份子有个非常摩登的名字——“治安管理员”。
随着党卫队规模大幅削减,数以万计受过军事训练的前党卫队员转入到了这个由被占领国出资、柏林政府和占领军司令部节制指挥的准军事组织,用以维持各占领区的治安,防范游击队等地下抵抗组织潜在的攻击。此法既消减了原党卫队人员的生计问题,又为国防军节省了维持对西欧地区占领所需要的兵力,可谓是一举多得,算得上是鲁道夫。赫斯在任德国总理期间为数不多的“积极贡献”之一。
就罗根所知,如今巴黎驻扎有18个中队的“治安管理者”,总人数约在4000左右,规模并不足以引起国防军的警惕,而且这批松散的准军事人员在战斗力方面可能还抵不上东线的一个德军步兵营,但毫无疑问,“治安管理员”的存在让鲁道夫。赫斯保留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希望——威廉。弗里克选择巴黎作为见面地点,自然是对安全和保密进行了全盘考虑,而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些看似微妙却举足轻重的细节。
穿着空军上校的旧军服,罗根心绪繁杂地走着,大脑中充斥着盘算、权衡以及揣测。不知不觉间,他挽着自己的女伴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517z。,直到平日里运动不多的艾薇儿轻声抱怨自己足部酸疼,罗根才恍然回过神来。
“抱歉,刚刚一直在想事情,所以埋头往前走……”罗根搀扶着艾薇儿在小广场中央的水池旁坐了下来,关切地蹲下身来查看他最钟爱的那对脚踝——粗一分嫌胖,细一分嫌瘦。体重徘徊在50公斤上下的艾薇儿,身形和容貌无疑是罗根在这个时代最看得上眼的。
“我知道,所以一直没有打扰你”艾薇儿善解人意地说。
“巴黎本来是个度假的好地方,没想到……呵以后有机会再补上吧”罗根一边说着,一边替艾薇儿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