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妻心- 第123部分

两个士兵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劝说几句，便被急红了眼的唐风追着打。

如此折腾三天，唐风终于受不住了，累瘫在地，被两个士兵抬了回来。

躺在床上昏睡了两天，才终于醒来，才睁开眼睛又要爬起来再去，被素颜一根银针扎下去，又睡了一天，这时候老爹也已经入土为安了。

素颜劝说了几个时辰，终于打断了他还要继续寻找的念头。

“师姐，再过四天便是头七，这些事情有乡亲们帮着，我能应付得来的，你就放心地走吧。”唐风见素颜不说话，又继续说道。

将手里的最后一叠纸钱烧尽，素颜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指，她的食指也已经隐隐出现了黑色，这些天的劳碌，身体亏损得厉害，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头七便是四天后的事情，我留着一起打理吧。对他老人家，我能尽的也就这么点孝心了。”素颜说道，眼神有些麻木，“我们马匹的脚程快，在路上辛苦一些，就能将这四天的路程给追回来了。”

四天后的头七，全村的人都过来，凑齐了八仙桌子，在院子中间搭了一个象征登往西方极乐世界的梯子，念唱的和尚是乡亲们帮忙着请来的，听说非常灵验，只要被他唱过的人都托梦回来说自己已经投胎做人了。

和尚手拿着道具，登一级台阶边说唱一回，直到爬上最后一级阶梯，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底下陪坐的乡亲们都没有走，就是带着孩子出来的，也是将孩子搂抱在怀里，在他的身上盖一件衣服。

做法的和尚念唱完之后，从顶上散发各种糕点和糖果，然后就是燃烧招魂幡，这一环节由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者举行，当火折子点燃纸幡，马上便燃烧起来。

老者将绑着纸幡的竹竿子举高，纸张马上就被火苗吞噬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黑色的灰烬，恰巧一阵大风吹来，卷走了黑色的灰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后。

围观的相亲们看见了，都私下里开始议论起来，都说是老爹的灵魂来这里逛了一圈，然后就去登西方的极乐世界。

素颜看着灰烬消失的方向，表情木木的，心情却是很激动，老爹，如果真的是您显灵，就请在今晚在梦里告诉我，妮子妹妹到底在哪里，哪怕是一具尸体，也请帮助我早日找到她……

第三卷　回到京城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法交代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法交代

头七之后，在李老爹的房子里住上最后一晚。

屋子早就被周围热心的村民帮忙着整治了一番。那块孤零零的石磨被推到了墙角。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灶台请村里最好的泥水师傅修补好了，锅碗瓢盆一样不缺地放在上面，屋子的大门也被修好了，那张只有三条腿的桌子也配齐了脚，终于能够摆脱椅子而站立了。

通往里屋的那块蓝底白花的门帘又出现了，柜子的盖子也被盖好了，只是里面的还是空空如也，那些已经被拿走了衣服便永远也回不来了。

里屋木床上的帷幔和棉被都是崭新的，是素颜自己出钱请李大婶买回来的，屋子的顶上的茅草也被这些过来帮忙的村民们铺平了，密得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那时候看着他们忙进忙出的，她的感觉除了麻木还是麻木，她向来是个有冤报冤的人，有恩报恩的人，但是针对的是一个人，现在面对这一群人，她提不起仇视他们的心情，哪怕知道李老爹的死亡他们也负有责任。

她只是同情他们，面对一个强悍的村长，他们惹不起。所以只能将头缩进衣领躲起来，但是人毕竟不是乌龟，没有坚硬的外壳，所以无论他们怎么躲，他们还是逃避不了村长权钱的双重压迫。

其实并不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若是全村的人团结起来，绝对可以打倒作威作福的村长，但是他们没有行动，虽然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但是没有领头人起来带头喊一句，因为枪打出头鸟，每个人都害怕当第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随大流永远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村长欺负李老爹的时候，不站出来说半句话。反而看见孤寡老人没有人照顾，知道能帮老爹的三个人都在外面不能回来，于是在村长后脚迈出李老爹家门的时候，便蜂拥进来，对一个生活跟他们一般贫寒的家进行扫荡，虽然拿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在他们在他们的眼里，能白白捡到的便宜都是好东西。

本来李老爹的病情在她药方的控制下已经转危为安了，而且正一步一步走向痊愈，可是被他们接二连三的一番吓唬，再加上郁结于胸的气愤，和喊天天不应的无依，及对女儿安危的担心。病情陡然下转。

李大婶倒是个好人，并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候丢下他不管，一日三餐依旧用家里的灶台做给他吃，只是却不知道去镇子上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只一味地煎素颜留下的药材给他喝，那药材本是以滋补调养为主的，对恶化的病情没有什么帮助。

这些村民还在村长的鼓动下，听到可以从她和唐风两个外乡人弄些钱凑些日子，于是便跟在村长的后面来为难他们。虽然他们并非有意而为难素颜他们，在整个过程中，他们只是站在村长的身后壮壮声势而已，并没有和素颜他们过不去。

他们其实都不是坏人，在素颜不计前嫌帮助他们之后，他们又反过来对她感恩抱德，甚至还主动过来帮助她料理老爹的后事，既热心又好客，素颜不将他们他们的无礼放在心上，他们似乎也忘了对素颜他们的为难，一群人围过来解决她的难题。

唐风就很是不解，问她为什么还愿意帮助他们，在唐风眼里。他们就是一群刁民，甚至还应该让王将军全都拉回军营里去好好惩戒一番。

素颜淡淡一笑，答道：如果能活得下去，谁愿意去当刁民？都是被生活逼的！现在看看这里，又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好地方。

妮子还没有找到，可是素颜要走了，因为没有时间再耽搁了，对于老爹和妮子的愧疚，只有等她治好孩子的心疾之后，若是还有时间，便回来回到这里向他们赎罪。

素颜问唐风是继续留在这里找，还是跟着她一起去，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都愿意支持他。

唐风犹豫了好久，重重地叹了口气。年有二十但仍少不经事的他，这些天的磨砺让他成长了不少，有时候会独自一个人立在一边沉思，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一不说话就觉得要被人割去舌头。

第二天，等素颜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好上马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有一群村民往这边跑来。

素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转头去问唐风，因为练武人的眼神比一般人都要好。哪知唐风却没有听见她的话，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远处，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闪过几种，疑惑、不敢置信、害怕、欣喜、兴奋……复杂又多变。

不等素颜再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便扔下了马鞭，运起十成的功力。奋力往前跑去。

素颜一头雾水，能让唐风如此激动的原因只能有一个。

素颜也是不敢置信，慌忙跟着跑出去。

唐风在半路上截住来人，然后便死死搂在怀里，怎么也不松手，即使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素颜跟过来，看见从唐风肩膀上露出来的小脑袋，激动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眼眶一热，就是老爹下葬时候也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现在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夫人！”妮子笑着喊道，“我没有事！”

妮子双手抵着唐风的胸口，用力推了几下，却没有半点效果，失而复得的美好让唐风松不开手。

直到过了好久，迫于围绕前面村民频频投来的调笑目光和窃窃的取笑声，唐风才不得已地松开手，脸上出现害羞的红晕。

妮子一获得自由，便往素颜这边走来，投进素颜的怀里，搂着她的腰，笑道：“夫人，我没有事情，让你们担心了。”

素颜的手环上她的腰。声音在喉咙里哽咽住了，说不出来，除了无以复加的开心外，也有些害怕，看她现在的开心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李老爹去世的消息，这让她怎么跟她开口说。

“夫人，我阿爹呢？”妮子从素颜的怀里探出头，问出这个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回答的问题。

素颜一愣，看着妮子开心的笑脸，告知真相的话语也被堵在了喉咙里出不来。

妮子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变化。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道：“都这么多天了，我阿爹的咳嗽是不是也好了？是不是可以下床走路了？如何见不到他呢？”

妮子的眼睛在素颜的身后搜索，没有看见那间熟悉的屋子旁边的熟悉身影，于是回头对素颜笑道：“是不是爹爹还没有好啊？不过我相信夫人的医术高明，肯定能治好阿爹的。”

总算觉得四周的气氛的有些奇怪，妮子抬头去看素颜，见她避开她的眼神，回头去看跟着她跑过来的村民们，见他们也是低着头不说话，唯有唐风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她看，唯恐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一样。

妮子回头盯着素颜，焦急地问道：“我阿爹怎么了？”

唐风见大家都不开口，而她又追问得紧，想着应该她迟早都会知道，于是开口说道：“李老爹他……”

“住口！”妮子猛然地回头，瞪着他，生气地说道，“我不许你说不好的话，我自己去看！”于是便往屋子那边跑去。

素颜的身子一软，差点摔倒，被赶上来的唐风扶住了。

素颜定了定神，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妮子的身影，心情焦躁，于是抽挥手，说道：“快跟上去！”

唐风点点头，便跟着妮子跑去，在接近妮子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想拉住她的手，可是都被她给甩开了，眼里的希望正在伴随着与屋子距离的接近而被绝望所吞噬。

来到门口，妮子的双脚却是无论如何都迈不进了，屋子里一片寂静，连熟悉的咳嗽也没有传出，扣着门框的指甲深深地掐着木头，眼眶通红，眼里全是不做所措的心碎。

这种感觉很熟悉。因为唐风也经历过，不过他比她幸运，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在亲人死后十八年后才知道，他还有娘亲可以依靠，而且还有个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虽然他是他这辈子最恨的人。但是毕竟有与自己血缘相同的亲人在世，无论走到哪里，他的根都没有丢。

可是妮子不同，她比他可怜很多倍，在该享受母爱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忍受着物质的匮乏，与父亲相依为命，现在父亲也死了，她的生活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唐风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很是心痛，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代替这种深入骨头里面的疼痛，张了几次口，终于找回了声音，说道：“还是不要进去了！”唐风拉着她的手，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辈子都要知道亲人离去的事实，只为能保住她心里那一丝即将逝去的希望。

素颜也和村民们赶到了，看见唐风拉着妮子的手，她心也抽疼着，但还是硬着心肠走上前，对唐风说道：“放开她的手！”

“师姐！”唐风不悦地盯着她，眼神里甚至有些恨意。

素颜冷下脸，再次说道：“松开她的手！”

她不是不心疼这个苦命的女孩子，可是事实是老爹已经去世了，再难过，妮子还是应该要接受这个事实，她现在这副失魂落魄，希望抓住已经破碎了的希望的样子，更让她难受。与其让她在虚幻中迷惘，不如给她迎头重重一击，让她彻底地绝望，只有绝望之后，希望才能再次生长。

唐风责备地看着素颜，不愿意松手，倒是妮子自己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几乎是跌撞着走进屋子，一步一晃地挪到窗前，看见空荡荡的床铺，跌坐在地上。

素颜转身看着跟过来的乡亲们，看见他们中有些人的表情有些愧疚和自责，她本来带着斥责的眼神又变得柔情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福了福身子，说道：“妮子姑娘有我和师弟陪着，乡亲们不用担心，快去劳作吧，不要耽搁了时辰。”

大部分的相亲都明白素颜的意思，脸色微微发红，讪笑了着应声，然后慢慢地全走了。

素颜走近屋子，默默地走到妮子身边，与守在她身边的唐风站在一起。

过了好久，妮子失神地眼睛开始慢慢聚焦，抬头看着素颜，泪眼婆娑地问道：“阿爹人呢？”

“他……”唐风张开了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我带你去！”素颜说道，接着转身往门口走去。

唐风喉咙一紧，下意识就要唤住素颜。

妮子马上爬起身，紧跟着素颜走出门口，唐风心里一紧，连忙跟上。

*

“就是这里？”

妮子不识字，看见素颜在一块墓碑前站定，于是问道。

素颜点点头，没有说话，红红的眼睛看着眼睛同样红肿的妮子。

“我不信！”妮子发狠地说道，“你们都在骗我！”说着便扑到那一个小小的土堆上，双手疯了般去挖那个小丘。

唐风心疼她的样子，连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第一次大声斥责道：“你疯了！”

“你们都在骗我！阿爹怎么就愿意抛弃我躺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你们都在骗我！”妮子声嘶力竭地说道，接着奋力地抽出手，可是被唐风紧紧攥着，她挣脱不开。惹急了，便张口咬住他的手腕，狠狠的，已经失去理智的她咬着唐风的手腕，就像一只拖着食物的小狼，直到舌尖已经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也还是不松口。

素颜走过来跪在她的旁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的她的头，一下又一下，温柔得好像她记忆中母亲的手掌。

妮子的身子开始变得僵直，慢慢的柔软下来，像一块冰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地瘫化。

终于松下口，妮子瘫软在素颜的怀里，开始放声大哭……

良久，终于停止了哭声的妮子，哀痛过后，便发现了种种的疑点，推开素颜的怀抱，坐直身子，哀伤的眼睛已经镇定了许多，这种带着审问的眼神让素颜有些紧张。

擦干了眼泪，妮子问道：“阿爹的身体一直在好转，为什么还是……走了？”尽管语气平静，但是在说到这个关键词的时候，声音还是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因为……”素颜想不到后面的理由，因为什么？因为李老爷的毫无人性？因为村名的麻木不仁？因为她的到来？

第三卷　回到京城　第二百章　断崖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