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妻心- 第9部分

王二一直是个老实的人，田汉不疑有他，在通报的士兵出来通知他可以进时，他高高地挑起帘子，手顿了一顿，才进去放下帘子。

素颜舒了一口气，环顾一下四周，又看了看两旁站得笔直的守卫，他们的眼睛直视前方，好像只注意远处的情况，于是殷素颜横了心要往里闯。

“啪！”两根戟在她面前交接，其中一个侍卫面目狰狞地喝道：“军营重地，不得胡闹！”

素颜抬头对着那个士兵悠然一笑，接着腿一弯，眼睛一闭，直接“昏倒”在地上。

两个守卫诧异地互视一眼，其中一个半跪在地上推了推殷素颜，看看她是否真的没了知觉，另一个守卫则伸出食指放在素颜的人中处探了探，对那一个点点头，证明她还有气。那一个点点头，起来要去找几个人把素颜抬去看大夫。

待那个士兵没走几步远，素颜便一骨碌爬起来，趁两人还没回过神之际马上闯进帐营。可是她未完全复原的脚适时地帮一个倒忙，一个不小心又摔在地上。两个守卫突然扑过来，一个抓着一只脚裸往外拖。可怜她前半身已经进了军帐了，若此时失了时机，她便无法再混进来了。

“救命……”素颜还没抬头看清满屋子的人，只来及说这么一句，就被守卫扯着脚踝拉了出来。

“什么人！带进来！”军帐里有个阔别已久的声音冷冷地传出来。

两个守卫看了素颜一眼，心里吊着一块大石头，同情地看了一眼殷素颜，这小子怕是没命了，是不是脑子不正常，跑这里来寻死？可是要自杀就随便找棵树用裤腰勒紧了就行，没必要跑到这里连累他俩啊！

殷素颜连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两位守卫歉意地笑了笑，道：“对不起了，两位大哥！”然后便自动挑帘进去。

“大胆！见到元帅还不跪下！”

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看见这么不懂规矩的小兵，站起来怒喝道，好多将领也都出言训斥。两个犯错的守卫已经在外面跪着了，这个士兵犯了错还是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真是胆大包天！

素颜没有看他，也对田汉在边角一个劲对她使的眼色视而不见，她只注视坐在诸位上的，离他几丈远的，穿着便衣，悠闲地靠在靠椅上，用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她的男人。才相隔一个多月而已，他的目光就变得如此陌生，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似的，难道这前几个月的相处全都变成了白纸，在他的头脑里留不下任何的印记？还是……他把她和流星楼的女人们等同在一起？

素颜感到前途渺茫，头上的头盔戴着好难受，压得她的脑袋昏沉沉的，一时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忘了满屋子的将领，她用衣袖擦了擦脸，手伸上脖子就要解开系头盔的带子。

“你们先出去！”商仲显沉声下了命令，同时阻止了素颜的动作。

一屋子人尽管有强烈的好奇心，但是胆量还没大到敢违抗商仲显命令的地步，都先后去。田汉也跟在众将领后面，临走之前怯怯地看了商将军一眼，见他面部阴沉，连忙低下头，又担心地看了素颜一眼，见她好像并不好怕样子，于是担忧的心去了大半，剩下的全被好奇心所占满，他早就应该想到王二这个人不简单。

所有的人都出去了，殷素颜瞥了商仲显一眼，见他还是刚才自己进来时候的那副表情，冰冷得可以拿来当夏天冰镇水果的大冰块，遂也不同他大声招呼，便走至角落解下头盔，揉了揉脖子。

许久，殷素颜听见主座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你又想干什么？”

素颜淡淡一笑，冷冷地回道：“我能干什么？虽然不能上战场杀敌，但是帮你们看病治伤，端茶递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又是好久的沉默之后，一个温度有些提升的声音响起，“你拿了太后的懿旨？”她行事向来不会鲁莽，肯定经宫里的人允许，皇上恨不得拿条绳子把她十二时辰绑在身边，自然不可能同意她来边境，此外唯一有这个权利的只有太后。

“是！”素颜简单地答道，语气一如刚才的冰冷。

主座上的商仲显犹豫了半响，最后终于问道：“你受伤了？”

听见他主动关心自己，素颜的心情大好，本来紧抿的嘴唇也出现了些弧度，周身散发出来的温度也提升许多，“小伤而已，再过一天便能全好了。”

素颜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嘴角往下弯了弯，带点撒娇的语气问道：“你们这里什么时候开饭？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第一卷　开卷　第十四章　上山采药

“怎么了？”殷素颜看着一脸阴冷的商仲显走进帐篷，迎上去关心地问道。

商仲显没回答，他一边在脑子里盘算，一边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握在手里，过了一会儿才喝一口，抬头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军中的大夫和药材够吗？”

殷素颜看着他的表情，摇了摇头，猜测道：“真的要打了吗？”

商仲显没有回答，放下茶杯，转身便要出去。

殷素颜紧跟一步，想了想，又退回原地，看着他即将迈出去的前脚，飘过去一句话，“也许我可以帮你，毕竟药材方面还是我比较熟悉。”

商仲显的脚稍微停顿了一下，不一会儿便收了回来，依旧背对着素颜，说道：“对方已经有动作，估计三天之内就会有一场大战，朝廷派过来的药材还不曾运到。”

素颜低头着头想了想，也略有担忧地说道：“以目前药材的存量来看，若真的打起来还可以救几千人，我担心的是大夫不够。”

殷素颜现在留在商仲显的主营，在外负责总管军医一切事宜，在内打理商仲显的日常起居，夜晚就歇商仲显的军帐中，只是同家里稍稍换了一种方式，她在下面打地铺，而商仲显则躺在床上睡。

商仲显回转过身，面向素颜，略带请教的语气，问道：“有什么办法没有？”

殷素颜抱着手在房里踱步，还不时用食指敲敲脑袋，最后停下来，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唯今之计只有让那些学徒也上阵，反正多是料理伤口的小事，做多了也就熟练，另外再在每一营里挑选几个头脑灵活的士兵，稍加培训，也就只能这样。”

商仲显背着手对着帐壁思索了一下素颜的话，并在头脑里拟定一个方案，便出去吩咐下手去准备。

对这次战争的情况，殷素颜完全估算错了，自开战到现在也就三四天工夫，这些储备药材就岌岌可危。倒不是她把药材的数目估算错了，而是对方的进攻实在太猛烈，以致裕朝的士兵伤亡过于惨重，每天都有一千多的士兵从战场上撤下来，挤满了各个营的军医处，等待治疗。

商仲显整天忙着上战场、召开高级将领会议、探视伤兵，本来与素颜的话就不多，这些天更是连个好脸色也没给素颜看过。通过他深锁的眉头和每天晚上临睡前翻来覆去的声音，素颜猜想这场战争真的非常棘手。

殷素颜知道他这些天烦心，也尽力想办法解决药材问题，她几天挖空了心思，能想到的法子都已经试过。附近一些村落药铺的金创药都被自己收罗过来了，她还问商仲显借了些士兵把附近的山林都翻了个遍，唯一没去的地方就是裕朝和大喇国交界的云雪山，因为位置特殊，所以人迹罕至，生物繁多。就在平时，两国人民也不敢上这座山，更何况在这个非常时期。但是眼看着药材存量直线下降，而朝廷派来的药材还遥遥无期，素颜便壮了胆子要去闯一闯。

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偷偷去，如果带上太多人，反而会惊动驻扎在附近的大喇国军队。所以早上吃完早餐后，殷素颜便在商仲显和各位将军商讨军事的时候偷偷牵出一匹马，溜出军营后，便翻上马背朝云雪山奔去。

云雪山之所以叫云雪山，是因为这座山太高，天上的云朵也只能聚在半山腰，如果再往上走，穿过那层白云，就会看见山顶那层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生长在寒冷地方的一般最多的是解毒的圣品，像治刀创之类的药草则多数生长在山脚至山腰一带。

因为人际渺茫，所以这里树木茂盛，草药也遍地都是。素颜一边忙着采药一边偶尔直起腰查看一圈四方，以防有敌人接近。

每当她割下一把草药或用小铲挖出草根抬头，还能看见一两只麋鹿在远处悠闲地吃草。不过此处最多的是松鼠，这些可爱的小生灵经常“吱吱”地叫唤着，攀着纵横交错的树枝从头顶穿过。

此时正是夏初，各种各样的蛇结束了冬眠，纷纷从洞里爬出来。殷素颜在林子里穿梭的时候，不时看见它们有的缠在树枝上，有的倒挂在自己面前，有时在素颜从草丛里摸索药草的时候，她的指尖好几次都触到这种软软的，滑滑的，冰冰的表皮。素颜是个大夫，经常触碰这些动物，自然也包括蛇，她甚至还徒手抓过最毒的眼镜蛇。早在来之前，她的手上也已擦过蛇药，所以这些东西在她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

到达半山腰的时候，就不该再上去，此行的目的只是治疗刀创的草药，而且此地地理位置特殊，还是早早回去方妙，但是素颜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这座山上丰富的药材已经激起了她作为一个医者和炼药师本能的yu望。等到她意识到四周越来越冷时，她这身衣衫根本抵挡不了入侵的寒气时，才发觉自己走过了。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重，恐怕有一场大雨要来，素颜又弯腰采了一把药草，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顶峰，终于下定决心背起背篓，急急往山下赶去。下到半山腰，素颜才知道天色已晚，刚才在上面时，还以为是因为有云的缘故，所以才显得比较暗，想不到下面也是黄昏景象，时间过得真快。

殷素颜正低着头赶路，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声响传来。不会是什么猛兽吧？素颜边想边在附近找了一个位置，把身子隐藏在灌木丛中，她知道兽类的鼻子很灵敏，就算藏得再严实，它们还能嗅着气味找到自己，这么做无非是寻个心理安慰，谁让她不会爬树！

声响逐渐逼近，素颜的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上，她一动不动地紧盯前方，双手紧紧握着用来铲药草的小铁锹，希望到时候能借此一搏。

黑影逐渐逼近，不是野兽，好像是个人影，不过不知是敌是友，素颜还是不敢现身。

黑影越来越近，好像还伴随着一声声紧张地呼唤，声音很熟悉，但是语调却陌生地很，商仲显从来没有显露过他对她的紧张，哪怕是一个关心的眼神也不曾有过。

呼唤声越来越近，素颜拎着耳朵听见自己的名字，不错，是自己的名字，而且呼唤的人真的是商仲显！

他来了？素颜的心漏跳半拍，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当自己的名字带着那种焦虑语调从他的嘴里呼出，素颜再一次感受到了幸福，自从干爹干娘去世之后，她都快要忘记幸福的感觉。

“我在这里！”素颜急急地应了一声，声音同他的一样的，也是刻意压低的。

“素颜？”商仲显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

“相公，我在这儿。”素颜按着发酸的膝盖，着急地挥手。

随着面前障碍物的拨开，素颜看见商仲显一身戎装地站在自己面前，昏暗的光线投在铠甲上，发出一片微弱的光芒。

“你……还不起来！”语气又恢复成冷冰，跟刚才着急呼唤的判若两人。

“我站不起来了，脚发麻……”素颜指指自己的膝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商仲显看了看她，确定她所说不假后，环顾一下四周，抛却对女人的厌恶，摘下殷素颜的背篓，改背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腿弯，轻轻松松地抱素颜起来。

“要下雨了，快些回去吧。”他抱着素颜的双手很僵硬，语气依旧强硬，一如他身上所穿的铠甲。

“嗯。”素颜靠在商仲显的怀里，红着脸点点头。

果真被商仲显说中了，他们才走了三四步路，雨点就噼噼啪啪的带着音符在空中群舞，所幸这一带树木枝繁叶茂，大部分雨点都被树叶挡去了。但是雨滴在树叶上聚集多了，就会滴滴答答往下落，而且又要顾着素颜，商仲显的衣服也湿得差不多了，雨水沿着商仲显铠甲中铁片与铁片之间的缝隙渗入里面的衣服，湿透了的单衣紧紧贴在身上，分外难受。

“咦，我们不下山吗？”素颜看见他抱着自己没往山下的方向走，反而走了另一条被人强行拨开杂草的“路”，奇怪地问道。

第一卷　开卷　第十五章　山洞避雨

“雨大天又黑，走山路危险，找个地方避避。”商仲显难得解释道。

“这里哪有避雨的地方？”素颜疑惑地钻出脑袋四处环顾，除了树木和点点雨滴，什么都没有。

“刚才上山时看见一个山洞！”商仲显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抱着殷素颜斩荆披棘，一路沉稳地往他所说的山洞走去。

昏暗之中，素颜什么也看不清，想他是习武之人，眼力自然比自己好，遂依旧把头埋在商仲显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行进。

没隔多久，商仲显找到了山洞，抱着素颜走进，放她站在地上，然后在山洞里找到一些干燥的柴火点燃，红彤彤的火堆燃起，四周变得明亮而温暖起来。

素颜往火堆旁靠了靠，看见他依旧穿着冰冷的铠甲，奇怪道：“你不把衣服脱下来烤一下吗？”

“不用了！”商仲显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语气生硬，带着强烈的反感，额头隐隐有一条青筋在跳动。

像想到什么好笑地事情，殷素颜抿嘴一笑，说道：“湿衣服穿在身上容易生病，还是脱下来烤烤吧，若是连你都病倒了，那些士兵们怎么办？”

商仲显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可是浑身散发的抗拒的气息已经将拒绝表现得很明显，除了拒绝，那股气息里好像还有紧张和……自卑？商仲显拿了一根木棍在手，大力地拨动火苗，想借此隐瞒自己的情绪。

素颜明白他在害怕什么，这个秘密从她第一次嫁给他之前便已经知道了，尽管很害羞，她还是慢慢挪到他的身边，纤纤细指伸向他的右侧，想要解掉他铠甲的带子。

“干什么？”商仲显猛然回过神，迅速抓住她素颜手，嗓音里夹杂着无法忽视的怒意。

素颜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从手腕传来，她直视他阴霾的脸，小声叫道：“疼……”

商仲显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要折断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