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青年抚了抚垂在肩头的玉帛丝带,“我也听说镜湖山庄的某位少爷,相貌非凡,举世无双,当得真么?”
流川夜眯了一下眼睛,玩味道,“这个嘛,可叹本少还没有出众到雌雄难辨的程度!”
风刮过荷塘,在湖面上掀起一**迂回的水痕,白衣青年原地驻足,他偏首看了一眼百草,转身悄然离开。
“融堂主不会也是刚好路过这里,还刚好带了些糕点?”流川夜意有所指道。
百草的肚子忽然毫无征兆的疼了起来,莫名的疼痛骤然来袭,她捂着肚子,向着绯衣青年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坏人,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流川夜似水无痕的看了她一眼,默然片刻,讷讷道,“你没事吧?”
百草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流川夜半疑半信,“有事你怎么还能说话?”
“我肚子有事,嘴巴又没事。”百草微微仰头看着绯衣青年,吃力道,“天黑黑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还是把解药给我吧。”
火光照着少女面部的表情细微可见,流川夜看到她眉头紧拧,额间的刘海无端生出些潮湿,仿佛染了一片水。
“既然是我下的毒,我为什么要给你解药呢?”绯衣青年冷冷道。他的话声刚落,几步开外的少年淡淡瞥了他一眼,少年眸光冷冽,微眯的眼眸里带着些刀锋般的锐气。
“可、我……还……不……”百草的脸上覆了薄薄一层冷汗,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艰难。
“你给我闭嘴!”流川夜粗声断喝,他近前一步,忽的弯腰将百草抱了起来,大步就走。
风过长亭,绯衣青年转身临湖而立,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静默不语。寥落的星光洒在他的身上,青年仿佛站成了一棵树,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从不依靠,也不寻找。
☆、【011】除了床,哪都行
月色初升,清光皎皎。白底金线勾勒的巨幅屏风之后,流川夜不知道问了第几遍,“大夫,你说她真的没中毒?”
“少爷,这位姑娘真的只是受了风寒,一时又吃的太多,所以才会腹内不适,饿两顿就好了。”文士装扮的中年大夫不厌其烦道,直到他拱手作揖,离开许久。流川夜鼓着腮帮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伸手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一把,抬脚朝屋里走去。
百草伸着脖子看着门口的方向,好不容易看到来人,急切道,“我没事吧?我还不想死!我不要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啊!”
流川夜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红颜薄命,你……哪来香消玉殒的资格?”
百草瞪眼看着他,没好气道,“红颜薄命,英雄气短,我觉得流川少爷一定不会英年早逝,兴许还会长命百岁!”
碧纱窗前珠帘垂地,夜风从半掩的窗户外吹了进来,蜡烛燃烧的火焰被风吹的暗了暗。青铜锻造的雅致小鼎里,檀木的清香缕缕飘散。
流川夜打了个哈哈,扭头望向一边,“本少乏了,你是不是要滚下床?”
百草环视了一眼屋子,故作镇静道,“那我睡哪里?”
“除了床,哪都行。”
百草遥望着屏风一侧的卧榻,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正要起身下床,胳膊骤然一紧,百草扭头望去,只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轮廓分明,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带着一种少年人指点江山的才情和与生俱来的傲气。
他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丝轻薄的笑意,“看你这么不情愿的样子,难道是想和本少睡一起?”
百草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她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抽回胳膊,却在抽出一半的时候蓦然止住,仿佛娇羞的少女见到自己的情郎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姿态。她磨了磨牙,偏头一笑,“谁说不是呢?但**一刻值千金,流川少爷舍得否?”
流川夜眉目微凝,深黑的眼眸沉如一潭静水,他有些厌恶的将百草的胳膊扔到一边,“有些事,对于你不是舍不舍得,而是值不值得。”
“假如我能生的好看些,说不定就能入得公子之眼。”百草叹息一声,卷了一床薄的被褥走向卧榻。
星光从半掩的窗户外渗进来,照在白底金线勾勒的巨幅屏风上,像是清晨的阳光,照着草尖上的水珠,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百草和衣躺下,用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她闭了一会儿眼睛,似乎睡不着,她睁眼,朝着窗户的方向翻了个身。
透过单薄的被子,隐约能看到被下她缩成一团的娇小的身子。百草看着遥远的天际那一抹淡白微凉的星光,她咬着自己的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阴霾之色,仿佛苍山之巅的经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清冷冷的折射不出朝气和暖意。
铜壶滴漏的声音微不可闻,流川夜以手枕头,独自看着象牙色的帐顶出神,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万籁俱寂的时空下,隐约能听到浅而淡的呼吸声。流川夜怔了一下,他对着帐顶翻翻白眼。
☆、【012】除了床,哪都行
斗转星移,万物一片沉寂。流川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脑海中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小榻上侧身而卧的少女,一缕青丝横过脸颊,也遮不住她纯净如雪的容颜,只是她眉心微蹙,仿佛埋藏的心事溢出眉间,打成一个若有若无的结。
忽有一床绣着云纹的锦被搭在她的身上,盖被子的人动作笨拙,似乎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勉为其难的将被子盖好。
睡梦里的人渐渐的好像感受到了温暖,她的身子舒展了些。
卧榻的边沿垂手立着一位少年,他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里,沉黑的眼珠闪着奢华的黛色,他垂目看着熟睡的少女,那流淌的奢华里恍惚生出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
卧榻上的女子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她忽然皱紧了眉头,少年俯身,看到她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发颤,他眼神一紧,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
指尖即将碰到她脸颊的时候,流川夜似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的手霍然顿在半空。
“该死!”流川夜低低的骂了自己一句,不过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戏子,关他什么事?流川夜闭了闭眼睛,掉头走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几个模糊的字眼。
流川夜没听清楚,他不想回头却还是止不住的回了头,而刚刚似乎只是女子梦中的呓语,她依然紧闭着双眼,只是眼角处有些潮湿,流川夜看到她紧闭的眼帘里缓缓溢出了两行……清泪。
“你刚说什么?”流川夜突兀的问了一声,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任何只言片语的回答。
风声细细,轻纱浮动。流川夜抬手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他吹灭了嵌壁上的烛火,只是在百草卧榻的床头留了一盏纱灯。
明黄的烛火映在浅红的宫纱上,仿佛晨曦初露时的云霞,一色锦绣生出旖旎百态。
荧荧的火光蕴着少女脸颊如玉,唇色如樱,流川夜的目光罩在她的身上,灯影朦胧下,他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
直到黎明将近,一线曙光朦朦胧胧的照在淡雅的窗纸上,百草悠悠的醒过来,她坐直身子,眼睛朝屋里看了看,层层垂落的丝幔遮住了她的视线……那人似乎还没醒来。
百草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她想悄悄的离开,无意中看到自己床上多了一床锦被,但是她也没往心里去。
初升的日光照在浅碧的窗纸上,映的屋内更亮了些,百草小心的撑开窗户,又用支架将窗棂撑好。清新的风扑面而来,百草双手撑着窗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口气。
她目光瞅了瞅,发现窗台不是很高。百草眨眨眼睛,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她纵身一跃,似乎没费多大力气就翻出窗台,随后少女拍拍手,扬长而去。
早市的街头人来人往,道路两旁摆着密密麻麻的地摊小铺,商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说笑声,交相辉映,热闹非凡。
百草抛了抛手里的一文铜钱,够吃两个馒头或者一碗稀饭,她乐颠颠的走向一家包子店。
☆、【013】你怎么会在这里
街市的路口处连着一条小河,岸边挤满了人,百草忍不住好奇,眼看着包子店就要到了,还是要先跑过去凑个热闹。
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百草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在外边张望,隐约瞧见一个儒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道,“你做这种捕鸟的事,将来早晚要受报的。”
“我就是受报也不卖给你。”说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买了是去放生,你居然嫌价低不卖给我?”儒生瞪着眼,痛心疾首道,“你这个不懂因果的可怜人,你将来要下地狱的!”
“年轻人,你觉得能买就买。我要是吃穿不愁,我这一把老骨头的人,犯得着被你一个娃娃再三诅咒吗?”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百草看到他用邋遢的衣袖抹了一把脸。
“老人家,这笼麻雀是您自己逮的吗?”嘈杂的人群里忽然响起一抹温和的声音,舒舒朗朗,柔而不媚。
老者抬眼望去,浑浊的眼神亮了一下,“是啊,年轻人你要买几只吗?”
“天气还有些冷,我瞧着您已是古稀之年,逮这些小家伙也不容易吧?”说话之人白袍黑发,身姿俊秀挺拔。
“唉,人老了,家里还有个得病的老太婆,日子难过啊,我走投无路,也只能做这不要本的买卖。”老者叹息道。
“您看我用三百文钱买下这些够吗?”
“买那么多,你是放生吗?”老者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
“是啊,您看钱够吗?”白衣青年温言浅笑。
“成啊成啊!”老者连连道,“放生好啊!年轻人,全卖给你啦!”
“谢谢老人家!我能请您帮个忙吗?”白衣青年又道。
“行啊,年轻人,别客气!”
白衣青年望着老者,温和的笑容里带着一缕悲悯,“咱们一块儿放生好吗?”
“啊?”老者瞪大了眼睛,“你说啥?我?”
白衣青年微笑颔首,“是啊!老人家,就是您啊!来,我们现在就放这些鸟儿回家吧!”
“哦。好……好……”老者木然的应着,他打开笼门,那双曾把鸟儿送进牢笼的手有些忍不住的颤抖。
刹那间,小麻雀们争先恐后的飞向天空,叫声清脆明亮,和先前被关在笼子里惊恐不安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围观的人群里先后有声音赞叹道,“真好!”
“老人家,谢谢您!愿上天保佑您全家平安、健康!”白衣青年眉目之间都是温温和和的笑意。
“我……”老者的眼眶有些湿润,声调哽咽道,“我也接触过许多放生的人,但是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我老伴得病,我只想抓鸟卖钱,也顾不上想别的。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亲手放生,可我今天也做了善人,做了一回功德主,我、我……”
“老人家,我们将今天放生的功德回向给您老伴,祝愿她早日康复好吗?”
“好……好……”老者的眼里噙满泪水。
一些没有飞远的麻雀停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似乎是在表达感恩的心情。老者颤巍巍的递出两百文钱,“年轻人,其实这些鸟不值这些钱,多余的你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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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你怎么会在这里
“每一只鸟都是无法用钱来衡量价值的,因为……生命是无价的。”白衣青年的手覆上老者的手,“这多余的钱,您就留着给大娘看病吧。”
阳光自背后射过来,逆光下的青年,白袍黑发,领口和衣缘饰有紫色刺绣,两边肩头绣着云状花纹,他腰束锦带,系一条玉环宫绦,碧色流苏上编制着精美的结。万道霞光洒在他的身上,百草望着那个眉目带笑的青年像是仙云飘渺间迎风渡越的神祗。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开,百草收回视线,想随众人走开,却感觉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她有些迈不开步子。
“百草!”那人的目光透过层层交织的衣衫落在她的身上。
百草怔了一下,抬头短促一笑,“墨白楼主。”
“我以为你会和我打招呼。”
“我……”百草抓着脸,眼睛笑得弯弯的,“我是想和楼主打招呼的,就是一时忘记楼主的名字,不知如何开口。”
“是么?”白衣青年淡淡一笑,“我叫颜初。”
“对!对!颜初!好好听的名字!”
白衣青年看着她笑得有些虚假的笑容,像是随口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其实问这话的应该是百草,她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
倒是他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大清早的,跑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吃早点。”百草抿嘴一笑,“你呢?你也是来吃早点的吗?要是你还没吃,不如我请你吃一顿?”
“好啊!”颜初含笑应了。百草的嘴角抽了抽,一时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么明显的客套性的话语,他就没听出来?
小桥弯弯,桥上行人如斯,桥下水声潺潺,清澈的溪水里,放眼可见繁茂的水草和在水底嬉戏的鱼虾。小桥的尽头是一片翠色如染的毛竹,竹林边搭着小小的敞篷,清风徐来,草木的香气缕缕飘散,比草木的清香更让人动情的是……
“二位客官,这是你们要的砂汤和稀饭,还需要点什么吗?”
百草回过神来,只看到卖早点的大娘手脚麻利的端上两个碗,百草看着那碗鲜味诱人的砂汤,她舔了舔嘴唇,却是伸手去端旁边的稀饭。
“这个给你。”忽然有一只手将盛着砂汤的碗推到她面前。
“我……”百草似乎脑子打结,喉咙也打结,说不想吃是假的。可是稀饭只要一文钱,而一碗砂汤却要两文钱。
“小丑角,原来你在这里啊!”一抹含笑的语声骤然响起,百草抬头只看到一位少年在她对面撩衫而坐。
“客官,需要点什么?”摆摊大娘看到新来的衣着不俗之人,满脸堆笑的走过来。
少年瞅了瞅百草面前的砂汤,不情愿道,“就来一碗这黑乎乎的东西吧。”
百草皱了皱眉,她抬眼看到颜初已经动了勺子在吃稀饭,如果再要换的话,似乎有些扭捏作态。她也拿了一把勺子,埋头喝砂汤,心中暗自忖道,流川少爷果然是养尊处优,连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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