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力而为。”赵星语抓抓头发，苦苦一笑，一时心软口快，又给自己生出事端来。那么多人中想找出偷蛋之人谈何容易？可是找不出偷蛋之人，厨房的人都要死，席上还有无数宾客等着看自己笑话，真是赶鸭子上架，找不出也必须硬着头皮找。
“我先去厨房看看那些人。”赵星语找个借口就想开溜。
“不必，我直接唤他们过来，星语就在大堂处理这件事情吧。”唐彦曜一点机会都不给赵星语。
除了禀报的小厮，厨房当时还有四个人，两个厨娘，一个厨子，一个端蛋丫鬟。四人来到大堂都惊慌失措，齐口喊冤。
赵星语见他们慌慌张张，个个都像偷蛋人；又见他们竭力喊冤，似乎真不像偷了蛋。
她只好先按程序询问丫鬟：“你去方便用了多长时间？”
丫鬟战战兢兢回答：“不长，大概半柱香的时间。”
她问厨娘、厨子：“这段时间内，厨房里有没有外人来了又走的？”
三人异口同声：“没有！”
她再问小厮：“你来禀告之前，可有看到陌生人在厨房附近出现？”
小厮马上说：“我接到丫鬟的汇报就马上来禀告老爷，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陌生人。”
想那茶叶蛋也不会自己从碗里跳出来消失不见，没有外人做案，那就是内贼了。赵星语从他们面上一点也瞧不出倪端，便好言相劝：“你们谁拿了茶叶蛋就赶紧说出来，要不都会被处罚。”
几人齐齐哭喊：“没有啊，我们都没拿啊，还是老爷派人来问，我们才知道茶叶蛋不见了，不过我们在厨房角落发现了一堆蛋壳，不知道是不是被偷蛋的人吃了。”
蛋都被人吃了，证据也没了，更是无从下手，席上宾客都想赵星语是找不出偷蛋之人了。
唐彦曜也生气说道：“算了，这些刁民都狡猾得很，全部给我拖下去！杖毙！”
几人一听着了慌，吓得跪倒在地，一边求饶一边申明自己没有偷蛋，那个端蛋的丫鬟更是频频向唐彦曜望来，眼露哀求之色。
赵星语见丫鬟生得俊俏十分，脸上的胭脂虽甚粗劣，但眉目间却透出水灵灵的秀稚之气，难道这丫鬟和唐彦曜有一层暧昧关系才会露出如此神态？她心中暗暗鄙视唐彦曜这个老色鬼，突然灵空一想：不对，如果唐彦曜真跟丫鬟有关系，那他就不至于为了一个茶叶蛋要了相好丫鬟的小命，其中定有隐情。这一转念间，茅塞顿开，哈哈，有办法找出偷蛋人了。
“唐伯父，我有眉目了。”赵星语阻止了唐彦曜唤来行刑的下人，对厨娘、厨子、丫鬟说道：“我已经有办法找出偷蛋之人，你们谁偷了还是速速招供，免得一会吃皮肉之苦。”
宾客们听她这样一说，还以为她是要严刑拷打。厨娘、厨子、丫鬟更是吓得胆神俱裂，却只是苦苦求饶，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偷了蛋。
“偷蛋的，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谁知赵星语冷笑两声转过脸对侯在旁边的下人说，“麻烦给我端碗清水和一只空盘子来。”
“是。”下人赶紧把她吩咐的东西端来。
赵星语命令下人把盘子放在大堂最明亮的地方，然后对厨娘、厨子、丫鬟说：“你们每人喝口水，在嘴里漱漱，再吐到盘子里，不准把水咽下肚。”
一个厨娘马上端起碗喝口水，漱漱吐到盘子里，赵星语瞅瞅盘子里的水，不吱声。
第二个厨娘依样画瓢把水吐到盘里，赵星语又瞧瞧，仍然不吱声。
厨子也照做了一番，赵星语还是不吱声。
轮到丫鬟了，但是丫鬟拒绝喝水漱嘴。赵星语看了看她，蓦然喝道：“茶叶蛋就是你偷的！”
丫鬟顿时脸红到脖子梗，低头搓弄着衣角，偷偷瞧瞧唐彦曜不说话。
唐彦曜忙问：“星语，你断定是她偷的，有何道理？”
赵星语解释道：“唐伯父，刚才几人说在厨房角落发现蛋壳，想必偷蛋的人怕人搜身，就吃掉销毁证据。但是刚吃过鸡蛋，一定会有蛋黄渣子塞在牙缝里，我让这些人用清水漱嘴，再吐出来，就根据吐出来的水里有无蛋黄渣子来判断。她不敢喝清水漱嘴，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一席话说得宾客们皆点头称是。
唐彦曜心中责怪丫鬟怎么在这个地方露出马脚，口里却说：“星语果然聪慧，此事已明，算了，让他们散去吧！”
赵星语摇摇头说：“不行！案子到此，只明了头，尾还没收呢。”
“此话怎讲？”
赵星语严肃地说：“丫鬟行事定是受人指使，主犯不是她。”
唐彦曜一惊，想不到赵星语这么年轻，遇事想得这么周全，办事这么干练。索性试到底吧，便问：“星语，这样说来，她偷鸡蛋是受人指使啦，此人又是谁呢？”
赵星语认真地说：“此人就是你，唐伯父。”
“啊！”宾客们都愣住。
唐彦曜笑着连连点头，转脸对宾客们说：“这事正是我要丫鬟做的。因为听说星语在云中郡破了离奇中毒案，老夫想试试星语是怎样断案，今日见星语如此这般，果然有才有智。”
宾客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唐宰相跟大伙开了个玩笑。
唐彦曜对一干厨房的人说：“你们退下，各干各的吧。”
这时，丫鬟脸上才现出轻松的笑容，和大家一道退下去。
等人走后，唐彦曜好奇问道：“星语，你根据什么断定是我指使丫鬟的呢？”
赵星语当然不能说自己最初以为两人有暧昧，便振振有词地说：“丫鬟是个大姑娘，这个年纪的女孩最注重名声，犯不着为了一个茶叶蛋闯下大祸。我看她不停望着你，就猜想如果她偷了茶叶蛋怎么还无羞耻之心敢偷看主人，如果她没偷茶叶蛋也应该是据理力争地说出来而不是偷看啊。所以我就大胆假设，此事定跟唐伯父有关系。”
赵星语缓缓环顾四周，看宾客们都在认真听，她又严肃地说，“还有我为什么非要说出丫鬟背后的指使人，是因为我在全府众人面前指责她偷蛋，如果这事的背后原因不向众人说清楚，她以后就不能过安分日子，会被全府的人耻笑，说不定还会因羞愧而寻短见的。唐伯父虽是开玩笑，试试我的才智，但是我要是处理不慎，将来闹出人命如何是好？”
宾客们恍然大悟，都大笑着赞赏起来。
吴越凯、顾镜文、唐风音看赵星语的眼神更是明亮如烛，连上座的孙宇浩也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57章 踏雪而歌聚西山
终于熬到宴会结束，宾客们陆续告辞。
孙宇浩向赵星语走来，“我看赵小姐晚上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可是不舒服？”
“小女子只是不习惯这种气氛。”赵星语摇摇头，实话实说。先是被名媛挑衅，后来又被唐彦曜利用破案，一晚上就像表演猴戏的，谁高兴得起来？
孙宇浩一怔，旋即笑道：“赵小姐真是直率之人，不知何时有空一聚？”
“只要不是这种饭局小女子都无所谓。”不管怎样，救命之恩还是要答谢，赵星语不能拒绝他的邀请。
“那后天在西山观雪景如何？”孙宇浩征求她的意见。
“可以啊，但是太子别带太多人成吗？也不要带吃食，小女子来负责。”赵星语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好啊，那我就期待赵小姐的美食了。”孙宇浩扬起唇角。
等孙宇浩走后，赵星语也向唐彦曜告辞。
唐彦曜看着她赞叹：“星语真是出尘脱俗，活泼清丽，聪慧可人，难怪小儿倾心。”
唐风音倾心我？这老头怕是不知道自己和他儿子在云中郡曾经天恶地斗吧。赵星语故作羞涩，说道：“唐伯父一定误会了，我和令公子只是朋友，今天多谢唐伯父款待。天色已晚，星语告辞。”
“星语只管在怡园随意居住，有空了就过府来玩。”唐彦曜唤来唐风音送行，顾镜文、吴越凯也起身告辞。
几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唐风音你还记得我们在肖伯伯那里吃的‘涮汤锅’吗？我准备后天就做那个，餐具你都知道，你让人多准备些肉和蔬菜。”哼，看你还怎么“远庖厨”，赵星语坏心眼的吩咐。
她又对吴越凯说：“你给我多弄点姜、花椒、茱萸，后天我们去冬游。”
“那我做什么呢？”顾镜文不满被忽视。
“刚好周伯不能行动，你就负责赶马车，哈哈。”赵星语大笑跳上马车。
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天公还算作美，雪过天晴，冬日出门别有一番滋味。
“多穿点，山上冷。”翠柳把赵星语裹了一层又一层，外面还非要罩件兔毛披风。
赵星语拉起披风两边的衣襟做飞翔状跑到周伯房间，“周伯，我们去冬游了，需要什么叫青红帮忙。外面有很多守卫负责安全，你就安心在家好好休养。”
“小姐注意安全呐。”可怜的周伯前次被马摔，这次被剑刺，至今还得呆在床上养伤。
赵星语和顾镜文走出大门，唐风音、吴越凯已经站在外面的豪华马车旁。冬日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两人身上，映出淡淡的霞光。两位男子一个风流倜傥，一个温文儒雅，皆含情脉脉地微笑着。
“对面的帅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美女很精彩……”赵星语心里唱着小曲。哈哈，自己也能吸引帅哥的注意力啦！
“鬼丫头，眼睛这么亮，在想什么？”吴越凯递过来一大包香料。
香料份量重得直往地上坠，打断赵星语的自我陶醉，她夸张地大叫：“这么多，够用一年了，开酒楼的就是不一样。”
唐风音掀起车帘，“餐具、炉子都在车上，你看看食物是否还缺少什么？”
人家唐风音都主动示好了，赵星语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拍拍他的肩膀，豪气地说：“你办事，我放心！出发！”
说让顾镜文赶马车只是一句玩笑话，就算他愿意赶马车，赵星语还不敢坐呢。雪地里赶马车是件危险的技术活，唐府早已经派了一个经验老到的车夫等候着。
这辆马车是唐宰相专门准备的，可谓贵气十足，不啻于现代的加长林肯。车架雕梁画栋，结实坚固；车内面积很大，坐六个人都绰绰有余，不仅铺有柔和的软垫，还在中间放了一张矮几，茶水、果脯俱全。
车轮缓动，三个男人围坐一起畅所欲言，赵星语把窗户打开欣赏外面的雪景，耳朵里不时传来他们的高谈阔论。现在的局势并不十分安定，诸国边境之间仍会爆发小规模战争，老百姓仍在为一日三餐奔波。但是这些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上流社会的生活，她所看到的这些人依然过着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日子。
曾经揣着几袋方便面对未来迷茫的赵星语，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出门有马车，家中有仆人，身边俊才围绕，着锦衣、啖佳肴，还有闲情冬游。但她清楚地知道身边的男子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目的接近自己，好似把自己捧得很高，其实如履浮冰，稍不注意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就像这白雪皑皑掩盖着漆黑的土地一样，人们只能看到纯净的白，谁会用尽心思去注意白色下面就是赤｜裸裸的黑呢？
突然怀念起曾经在兴平县四合院住过的日子，那时周围充满和谐、友爱的气氛。如果能在那样的坏境平静渡过十年该有多好，没有利用，没有提心吊胆，没有步步惊心……
马车停下，一丝凉意沁来，赵星语惊奇地发现，西京城里是晴天，西山却还有小雪飘落。她牵起裙摆小心翼翼下了马车，抬头仰望璀璨的雪峰，自嘲地笑笑：真相永远都是残酷的，与其太过明白一切，不如傻傻地来得幸福。
孙宇浩的侍卫把几人带到半山腰，他正在亭中焚炉烹茶。
“太子真悠闲，”赵星语接过他递来的茶盏，“这茶很香，可惜遇到我这个牛饮之人。”也许是苍茫连天的开阔，也许是豁然开朗的意境，赵星语没再卑微地自称小女子，无畏则无惧。
孙宇浩眼中掠过一丝惊异，第一次见她狼狈不堪却不失镇定，第二次见她古灵精怪风姿卓云，现在见她从容平和不畏权势。这女子真是让人越来越好奇。
“今日我们只以普通朋友身份相待。”孙宇浩不动神色地给其他三人也递上茶。
三人推辞一番谢礼接过。
赵星语让唐风音把铜鼎布置好，对孙宇浩说：“太子吃过涮汤锅吗？”
“涮汤锅？”
“就是把薄薄的肉片放进汤锅涮着吃，不光可以涮羊肉还可以涮猪肉，牛肉，兔肉……”赵星语把香料放进鼎中，边布置菜料、油碗边给他解释涮肉的方法，“等鼎中的汤沸腾，就夹片在汤中涮熟，沾着调味料吃。”
“此种吃法从未见过，赵小姐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食客。”孙宇浩抚掌。
五人围炉而坐，袅袅的烟雾升起，一股辛香扑鼻而来。
“开动！”赵星语夹起一片嫩羊肉做示范。肉片在沸腾的高汤中随波晃动，鲜红的颜色逐渐变成粉嫩色，肉香和汤料的香味夹杂在一起更是引人食指大动。
唐风音脱口而出：“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
“能在大雪纷飞之寒冬与三五好友围聚一堂谈笑风生，随性取食，真乃人生之幸也。”吴越凯赞不绝口。
顾镜文眉飞色舞，涮得不亦乐乎，嘴里含糊不清：“我就爱极了这种鲜辣的口味以及随手涮烫的惬意。”
“赵小姐好厨艺，唐兄好文采，吴兄、顾兄好兴致，浩敬之。”孙宇浩举杯相敬。
众人边涮边喝边聊边吃，涮菜下肚再配上滚酒入喉，寒意早不知被驱赶到哪里去了。
吴越凯和孙宇浩从未尝过这种露天涮汤锅，冰天雪地里居然能吃出一种热火朝天的感觉。真是，动而出暖，暖中带香，香中带辣，辣中复热。
亭外碎雪纷飞，幽雅恬静；亭内杯著交错，酒酣耳热。待到兴奋之余，孙宇浩长啸一声抽出侍卫身上的长剑在雪中挥舞，众人都忍不住高击觥筹，踏雪而歌。
吃过涮汤锅，赵星语教他们堆雪人，三人欣然出亭，顾镜文虽然嘲笑她幼稚也动手帮忙。堆到后面不知是谁的雪团落在别人身上，最后演变成“雪球大战”。
这一刻众人忘记了身份，忘记了阴谋、阳谋，忘记了重重顾虑，尽情尽兴在雪地嬉戏、打闹。
这一刻是赵星语来到这个时空最开心的时候，仿佛她是天地一沙鸥，在纯净的世界自由翱翔。
第二卷 京城破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