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语虽然没有见到尸体的惨状,可是脑海却不由自主勾画出一幅恐怖的情境,越想越害怕,手中用劲,指甲都掐进顾镜文肉里。
顾镜文痛得呲牙裂齿,又不好声张,只能强忍着。
虽然房门窗户都打开着,赵星语还是闻到刺鼻的血腥,她走到窗户边,尘土模糊看不清有几人的脚印,但是有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线从床边延伸到窗户边,她忍不住叫出声:“章大人,请看,这些印迹说明凶手曾经把沾血的东西带出窗外,而周明生并没有带任何东西离开,可见作案的人不是他。”
章幕僚不以为然道:“说不定是他身上沾了他姐姐、姐夫的血水,逃走时留下的印迹。”
赵星语皱眉,这种说法虽然成立,但是未免太牵强了。周明生身上并无多少血迹,而这些血线明显是需要有很多血才能留下。她四处打量屋子再没有什么发现,加上自身的胆战心惊,便准备离开,岂料脚下慌张,踩在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上差点绊倒,幸亏有顾镜文在,避免了嘴啃黄泥。
赵星语站稳后,往脚下瞧去,原来是一只耳环,那耳环是一朵用银子打制的莲花,上面精致地绕盘着银丝,中间点嵌着粉珍珠,她拾起来问:“这是谁的?”
众人都摇头,章幕僚说:“可能是那死去的江周氏的吧,想必是被凶手杀害无意中从耳朵上掉落。”
赵星语吓得赶紧把耳环扔给周伯,死人的东西,多可怕。
谁知周伯拿着耳环看了看说:“这不是中年女人的耳环。”
赵星语奇道:“你怎么知道?”
周伯老脸一红,嗫嚅道:“只有没成亲的小姑娘才会带粉色的耳环,成亲的妇女一般都带深色的饰品。”
对哦,赵星语想起来到这个时空后,很少看到已婚妇女穿戴粉色的服饰,就是在现代,中年妇女也很少穿戴粉色的服饰,因为那是属于青春年少的色彩。
众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瞧周伯,看不出周伯还是个花丛老手吖。
不过这耳环不是江周氏的那又会是谁的呢?赵星语想到江家唯一的女儿江婷婷,便让顾镜文去隔壁把江婷婷找来。
江婷婷不愿进这间屋子,赵星语只好走出去问:“这只粉珍珠耳环是不是你的?”
江婷婷瞧了一眼,点点头:“是我的,怎么在你手里?”
赵星语指指屋子:“我在里面捡到的,你的耳环怎么会掉在你父母的房里?”
江婷婷诧异道:“那不是我父母的房屋,是我的房屋。”
赵星语惊叫:“你的房屋?你的房屋为什么是你父母睡在里面?”
江婷婷苍白的脸上腾起一团红晕,答道:“我还没出阁,怎么可以让其他男人睡我的屋子,所以那天父母睡我的床,舅舅睡他们的床。”
赵星语大声问道:“平时有没有换床的习惯?”
江婷婷摇头:“没有,舅舅那天是突然留宿,父母才做了这样安排。”
赵星语和章幕僚同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凶手不是特别熟悉江家的情况,就很有可能是冲着江婷婷来的。
章幕僚厉声喝问:“你和谁结过仇?”
江婷婷被问得怔住,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赵星语说:“你好好回忆一下,说不定凶手不是冲你父母来的,而是冲你来的,这次没有杀掉你,可能以后还会找机会伤害你。”
江婷婷吓得脸色发青,愣了一下,捂住嘴呼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这样做……”
赵星语和章幕僚眼睛一亮,同时问道:“他是谁?”
但是任凭两人如何逼问,江婷婷只是摇头掉泪,却不肯说出“他”是谁。
几人无奈,只得先把江婷婷带回刑部衙门。
回到刑部衙门,江婷婷还处于痴呆的状态,神思游离。
章幕僚拍了一下惊堂木,喝令将她带上堂来。
两名衙役一声答应,立即将江婷婷挟上了公堂,按倒在冰冷冷的青石板上。
章幕僚喝道:“江氏,抬起头来!”
江婷婷脸色灰白,神情滞呆地抬起头。
赵星语心有不忍,但对江婷婷明显袒护“他”的行为生气,便默不作声,看章幕僚审问。
章幕僚冷冷叱道:“好一个幼稚无知的女子,你父母尸骨未寒,你却意图包庇他人,今日问你之话,须照实答来,不得弄虚作假,免受皮肉之苦。”
江婷婷木然地点了点头。
章幕僚鼻孔里“嗤”了一声道:“女子行为稍有所不慎,就很容易引起男子犯罪的念头。你定是不守闺训,与人偷情苟合,才如此包庇对方。说,奸夫是谁?”
江婷婷身子蓦地抖起来,却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赵星语听得睁大眼睛,怎么审问凶手审出个奸夫来?她瞧瞧江婷婷的模样,再联想到江家的情况,那扇敞开的窗户是比较适合人从巷道进来幽会,可是凶手也犯不着杀害江婷婷的父母啊。难道是江裁缝夫妇不答应女儿和那奸夫之事,奸夫就恼羞成怒杀了两人?可是奸夫如何知道江裁缝夫妇和女儿换床的事情,除非是江婷婷说的,但是江婷婷会和奸夫一起密谋杀害自己父母吗?看她哀哀悲切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再说她才16岁,她的心有那么狠毒吗?但是窗户没有被损坏,只能是有人在里面打开了窗户,才给了凶手进入的机会。难道这个16岁的少女的心真就如此歹毒?
章幕僚见江婷婷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肯招认奸夫,一挥手,吼了一声:“拶指!”
两名衙役上前来,不由分说,左右掣定江婷婷,一个衙役拿了一副竹制的夹棍,将她的十指分开夹紧了。
江婷婷的脸色惨白,嘴唇蠕动了几下,听不见声音。
章幕僚一示意,衙役便将夹棍的绳子使劲抽勒。
“啊——”江婷婷惨呼起来,水灵灵的葱指马上变得乌青红肿。她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却也是江裁缝夫妇的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种十指连心的痛苦,她哭喊着说:“我说,我说……”
衙役停下行刑,静立旁边。
赵星语虽不忍,却也有些厌恶江婷婷。如果一开始就说了,何必受刑,难道自己父母的性命还不如一个幽会的对象,最可笑的既然她要罔顾亲情选择“捍卫”自己的爱情,最后却又因为怕痛而“出卖”对方,到头来,亲情、爱情一样都站不住脚跟。
其实这点倒是赵星语想错了,她是站在现代人的立场去想,觉得未婚谈恋爱很正常。却没想过这是在古代,未婚女子一旦承认自己有偷情行为,将被世人唾弃甚至处以极刑。江婷婷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未婚偷情的“淫娃、荡妇”。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65章 张冠李戴少女误
然而,在极刑的逼迫下,江婷婷还是抽搐着说了:“他是……是安仁坊学馆的廖郎。”
“廖郎?”
江婷婷一五一十地说道:“有一次我帮父母送衣裳给客人路过安仁坊学馆,看到一个学生仪表堂堂,心中仰慕,甚是喜爱,苦于无法结交。后来武二嫂见我郁郁寡欢,问我为何事发愁,我就把心中的念想告诉她了。她说她去为我做媒,让我们配成一对佳偶。过了没多久,廖郎就来我窗外诉说情意,日长月久,我们渐渐互生爱慕之情……一日深夜,他心猿意马,按捺不住,爬进我的屋子……就这样,我跟廖郎慢慢好上了。我每晚都只把窗户推上,并不插销,外人看不出来异端,等他来了径直推窗入内……我本欲告诉父母,可他说等今年秋试高中后就来我家提亲,到时候给我父母一个惊喜。”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喘息道,“我父母并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他也绝对不会是坏人,他……他不可能杀害我的父母。”
章幕僚怒从心起,拳头在案桌上狠狠一击,叫道:“这个狡诈的簧门败类,竟堕落到如此淫恶地步!无耻!无耻!速速给我把此人抓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衙役押着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进来。这男子虽衣着朴素,只稍微用一条白方巾把头发束在脑后,但面容清俊,唇红齿白,算得上是一翩翩美少年。
江婷婷一见到此男子进来,便痛呼:“廖郎……”
廖姓书生看也不看江婷婷,径直问章幕僚:“大人,学生犯了何罪,被拘役来此?”
章幕僚指着江婷婷,喝道:“你不认识她?”
廖姓书生目光坦坦荡荡,朗声回答:“学生不认识。”
江婷婷不敢置信地捂着嘴,一头栽倒在地。
章幕僚拍了一下惊堂木,怒斥道:“好一个卑鄙无耻、德行败坏之人,居然还敢在公堂上信口雌黄。来人,先重打五十大板!”
廖姓书生挣扎着叫道:“慢!学生犯了何罪?大人若不说清楚就行刑,学生定告到金銮殿上!”
章幕僚冷笑:“我还怕你告御状?待我把你的罪名一一数落出来,定叫你再无狡辩之处。江氏,你把如何跟他偷情的经过再说一次。”
江婷婷恼怒廖姓书生的绝情,公堂之上装不认识自己,便把自己和他偷情的过程仔仔细细地叙述了一番,包括两人如何偷情,偷情几次等细节枝末。
就连赵星语都听得面红耳赤,廖姓书生却越听越迷惑,矢口否认:“曾经是有一个大婶来给我提过此事,但我一心扑在功课上,想等金榜题名后再考虑娶妻的事情,故而没有答应此事。小娘子说的人绝对不是我!我一直住在舍监里,夜晚从不单独出去,我的舍友可以作证!”
章幕僚马上派人去询问廖姓书生的舍友,得到的答案是廖姓书生每晚都在学馆学习,从未单独出去过,宿眠的时候也是和众学生在一起。
事情完全超出了赵星语和章幕僚的想象,廖姓书生有舍友证明他的清白,不管是江婷婷说的偷情日子还是江裁缝夫妇出事的日子都有舍友证明廖姓书生和他们一起同学、同宿。
难道是弄错了对象?赵星语便问江婷婷:“你是怎么确定和你偷情的是廖姓书生?”
江婷婷干涩地回答:“武二嫂帮我说了没多久,就有一自称廖郎的男子来我窗下述说衷情,不是他是谁?”
赵星语紧皱了眉头问:“那你可有看清来人的面貌?”
江婷婷颤抖着声音答道:“开始我们是隔着窗户倾诉爱慕之情,他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半夜,后来他进我屋子也不让点灯,说是怕惊动我父母……”
赵星语摇了摇手,打断她的话,问道:“这样说来,你其实并没有真正看清楚和你偷情之人的面貌,对方身上可有什么特殊标记?比如痣或者伤痕?”
江婷婷垂首,想了一想,答道:“他胸口有一道疤痕,他说是他以前爬树摔落留下的。”
章幕僚让人把廖姓书生带到后堂检查,结果廖姓书生胸前光滑如璧,最后判定江婷婷所说另有其人,廖姓书生无罪释放。
等廖姓书生离开后,大堂里除了江婷婷的啜泣声,赵星语和章幕僚都沉默起来。
案子似乎又陷入困境,江婷婷说的那个偷情男人究竟是谁?他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本以为找出偷情男人,案子就迎刃而解,谁知道越来越复杂。不仅没找出杀害江裁缝夫妇的凶手,连和江婷婷偷情的男人都显得扑朔迷离。唯一的线索只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男人和这个男人胸口有一道疤痕。
章幕僚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我处理案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大奸大恶之人,先是诱骗无知少女,后又丧心病狂杀害江裁缝夫妇,此等恶人不除,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赵星语觉得章幕僚未免太过武断,偷情男人诱骗无知少女确有其事,但是还没证据证明对方就是丧心病狂杀害江裁缝夫妇的凶手。既然江裁缝夫妇并不知晓女儿和其偷情行为,也就不存在阻扰两人好事招对方恼羞成怒报复的可能性,那么江裁缝夫妇又是因何被杀?对方非常残忍的把头颅割下来,一定是痛恨两人到极致。然而据邻居们的口供描述,老实巴交的江裁缝夫妇根本就不会和人结仇。凶手到底是冲着江裁缝夫妇而来,还是冲着江婷婷而来?
疑团重重,赵星语脑袋都快想爆炸了,还是想不出一丝头绪。唯一的办法只有先找到和江婷婷偷情的男子,可是江婷婷本人都没看清楚偷情男子的模样,仅凭胸口有道疤痕在西京十几万的人口中寻找,简直犹如大海捞针。况且总不能见一个男人就扒开对方的衣服,狂瞅对方胸口,如果赵星语真那样做了,估计不出几天,别人就不会说她是母大虫,而是女流氓了。
章幕僚犹在气愤:“这种人连冒充他人欺骗无知少女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简直是罪大恶极!”
冒充?赵星语突然想到,如果对方能冒充廖姓书生欺骗江婷婷,那定是江婷婷爱慕廖姓书生的事情被此人知晓,此人才有作案的机会。那此人是如何知晓的呢?只有两个途径,一、是江婷婷自己说出去,但江婷婷说此事只告诉了邻居武二嫂;二、就是武二嫂泄露了出去。
赵星语马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章幕僚,章幕僚立刻将江婷婷带到后堂,传唤武二嫂上堂。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66章 白日昭昭真凶出
武二嫂被带上堂,眼珠子还在滴溜溜地四下打转,她不明白刑部为什么单独传她问话。
赵星语看着她那擦着劣质粉霜的脸忽然想到,章幕僚说她是个寡妇,古代的女子一般都比较遵循妇德,那她擦脂抹粉是为了谁?看来这武二嫂并不是个规矩的妇人。
章幕僚一拍惊堂木,喝道:“武氏,你是否曾经为江氏和廖生牵线搭桥过?”
武二嫂身子发抖,吞吞吐吐:“老身,老身……”
章幕僚斥道:“江氏把什么都招了,你还敢隐瞒?”
武二嫂赶紧跪下,磕头如捣蒜:“是,是,我曾经去跟廖生提过婷婷的心意,但是被廖生拒绝了,婷婷后来也没问我,渐渐我就忘记了此事。”
章幕僚问:“廖生拒绝江氏心意的事情,你可有跟其他人提过?”
武二嫂眼神闪烁,嗫嚅道:“没有,没有……”
赵星语突然插嘴问出一个与案情无关的问题:“武二嫂,听说你是个寡妇,你夫君因何去世?去世多久了?”
武二嫂面露迷茫之色,喃喃说道:“我夫君因为痨病去世,已经去世十三年了。”
赵星语猛然一喝:“所以你就耐不住寂寞,私下找了个姘头?”
“啊!”武二嫂愣住,突然回过神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双手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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