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语猛然一喝:“所以你就耐不住寂寞,私下找了个姘头?”
“啊!”武二嫂愣住,突然回过神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双手乱舞,“我没找!我没找!”
赵星语连珠炮般质问:“一个清心寡欲的女人会穿红戴绿吗?会擦脂抹粉吗?会描眉盘花吗?武二嫂,是不是非要在你家里搜查出男人的东西,你才肯承认?”
武二嫂惊恐地睁大眼睛,脸色像打翻的调染瓶,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一阵,最后低下头,抖搐着说:“我,我和前街卖肉的苟屠夫有露水情……”
“你可给他讲过廖生拒绝江婷婷的事情?”
武二嫂眼见瞒不住,只得一五一十说道:“讲过,那天我去学馆找廖生回来晚了,他在家等我,问我干嘛去了,我就把这事跟他讲了,还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
章幕僚听到这里,立刻吩咐衙役把苟屠夫抓来。
武二嫂惊慌地问:“苟屠夫犯了什么事?”
章幕僚冷笑:“你先在后堂呆着,听我审完苟屠夫,你就知道了。”
不一会,苟屠夫被带到堂上,此人体躯魁伟,面目可憎,乱蓬蓬的头发和脸上沾满了油腻跟尘土,眉粗如炭,倒三角眼中凶光毕露,咧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身上的袖裰满是污渍。
章幕僚在案桌后坐定,喝道:“苟屠夫,你可知为何带你上堂?”
苟屠夫眼神游移,沉着嗓眼答道:“小人不知。”
章幕僚将惊堂木一拍:“苟屠夫,速速将你如何诱骗江氏、杀害江裁缝夫妇之本末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吃苦。”
苟屠夫扯开嗓子嚎道:“大人在上,明镜高悬。小人一向规矩本份,老老实实做着卖肉营生,哪敢去行那等诱骗、杀人的伤天害理之事?”
章幕僚喝道:“来人,给我把他胸前衣服扯开。”
衣服扯开后,堂上所有人都看到苟屠夫胸口有一道紫褐色的疤痕。
章幕僚问:“江氏说与她偷情之人胸口就有一道疤痕,苟屠夫,你作何解释?”
苟屠夫三角眼收缩,兀自叫道:“我有时切肉热了会把衣服脱掉,她定是看到我胸口的疤痕才故意诬陷我。”
章幕僚大怒:“大胆刁民,你听了武寡妇的话,心起歹念,冒充廖生诱骗江氏,还杀害江裁缝夫妇。事到如今,人证俱在,你竟还敢狡辩。来人,与我捆翻了重打五十大板!”
两边衙役一声答应,如打雷一般,上前来按住苟屠夫,狠狠地打了起来。
苟屠夫咬紧牙口忍着疼痛,五十板打完,屁股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章幕僚喝道:“苟屠夫,招不招?五十板只是杀杀你的刁气,再敢抵赖就动大刑!我问你那诱骗江氏、杀害江裁缝夫妇是不是你所为?”
苟屠夫满身伤痛,口中哼哼卿卿呻吟不休,死活不承认自己做过那伤天害理之事。
章幕僚见这苟屠夫恁地蛮横,且有撒赖的一股子拗劲,如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眸子里闪烁浮露的目光,更使章幕僚深信,这是一个狡狯的凶犯,不动大刑是治服不了他的。
“上烙铁!”章幕僚吼了一声。
一个衙役把烙铁放到火上加热,烙铁上慢慢冒出一股黑烟,且带着肉的焦臭味。
赵星语都快忍不住想吐了,这烙铁上一定残留着以前被行刑之人的皮肉毛发。
“招不招?”章幕僚问。
“不招!”苟屠夫全身都在颤抖,还是不肯松口认罪。
章幕僚一示意,衙役便将烧到有些火色的烙铁放到苟屠夫的背部,烙铁灼于皮肤时发出“兹兹”的响声,并冒出烟来。
赵星语实在忍不住,捂着嘴跑到一边呕吐。
“啊——”苟屠夫就像他杀的猪一样惨号起来,昏厥倒地。衙役用热醋薰他的鼻子。半响,苟屠夫悠悠醒转过来,凶狠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惧意。
“招不招?”章幕僚又问,见苟屠夫顽固不懈,挥挥手,衙役拿着烙铁再度走近。
苟屠夫看烙铁逼近,忽长长吁了一口气,又喟叹连连:“大人,小人愿招,小人糊涂一时,致有今日。恐怕也是劫数,如今索性全招了吧!”
章幕僚大喜:“白日昭昭,可见天理不假。你倘是早招了,也免了这许多皮肉之苦。”
苟屠夫道:“小人从武二嫂那里听到廖生拒绝江婷婷这小娘皮的事情后,一时糊涂,动了歹意,就冒充廖生去调戏那小娘皮。本来只想嘴上占点便宜,谁知那小娘皮竟然主动对我投|怀送|抱,我头脑一昏,索性就装成廖生跟她快活起来,后来我们夜夜欢娱,好不快活。但是哪想正月初六晚上,我来到她房中,居然发现床上睡着一男一女,我当时妒火中烧,以为这小娘皮背着我又找了个相好,马上冲回家中拿了一把斧头把这对狗男女的头砍掉。出了巷子,我才发现自己杀错了人,杀的是小娘皮的父母,我心慌害怕,急忙把斧头和两颗头颅找个地方埋了起来。后来听说你们认定周明生是杀人凶手,我还以为是上天庇佑,谁知道,最后还是难逃法网。小人自知罪不可赦,岂敢奢望侥幸。惟求大人赐一具棺木,留个全尸。”
章幕僚冷冷说道:“上天只会庇佑心善之人,岂会庇佑你这种大奸大恶的歹徒。”挥一挥手,命人押着苟屠夫去寻那埋起来的凶器和头颅。
江裁缝夫妇的无头案总算是破解了,周明生无罪释放。武二嫂被掌了十个嘴巴子,因为她嘴碎惹出这些事情。至于江婷婷,章幕僚念她年幼无知、父母双亡并未追究她不守妇道、引狼入室之罪。
虽然找出了凶手,真凶伏法,可赵星语的心中却并不愉悦,愁眉攒紧,脸色阴郁。她看着泪痕未干的江婷婷,不知如何说才好。
如果不是江婷婷的轻浮岂会给自己父母惹来杀身之祸,可是江婷婷才16岁,正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对俊才产生仰慕之情乃是人之常理,却被苟屠夫利用,连失身都失得不明不白。况且这事传出去后,江婷婷今后都无法在本地生活了,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耻笑,她只能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背负着父母因自己过失而亡的阴影度过余生。
可以预见,这个女孩今后的生活将会何其悲惨,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67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唐风音来到怡园,却见赵星语闷闷不乐地独个蹲在假山下冥思苦想。他便奇怪问道:“京师刑部对无头案的审理结果已经批复,不日你和章幕僚的嘉奖也会下达,案子都破了,你为何还心绪不佳?”
赵星语白了他一眼:“我是觉得江婷婷命运多桀,真不知道这个女孩今后该怎么办?”
唐风音鄙夷道:“不守妇道,不自爱,这样的女子都该判她浸猪笼!”
“她才16岁什么都不懂,如何经得起一个成年男人的撩拨诱骗?哎,江婷婷真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若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子,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起那轻浮之心,岂会让苟屠夫钻了空子?又或者她每日把窗销插好,不与人私通,苟屠夫怎么能入得室内?再则初六那晚,她明知父母睡在自己床上,还要给苟屠夫留窗,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只是疏忽忘记了,谁料到苟屠夫是如此凶暴残鹫之人?”
“总是她行为不检引发的血案,其万死难辞其咎!”
赵星语听得鬼火乱冒:“你们这些男人不管对错,都把事情推到女子身上。这样说来苟屠夫杀人还有理了?干脆你去给肖大哥说,释免苟屠夫罪行,改判江婷婷死刑得了!”
唐风音噎了一下:“我也并非说那苟屠夫无罪……”见赵星语还在恼怒,急忙改口说道,“我们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争执。听青红、翠柳说这几日你都把自己关在园中,今日天色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赵星语想想也是,终日闷在怡园钻牛角尖无济于事,跟这个食古不化的唐风音讲女权主义他也不会理解,还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她看看唐风音,眼珠转了转,说道:“出去也行,不过我才不跟你出去,免得被你那些莺莺燕燕骂死。”
唐风音面露赫色:“我们可以坐马车去郊外踏青。”
赵星语不理他,扯开嗓子大喊:“周伯、顾镜文,我要出门啦!”
一阵狂风骤起,假山摇晃几下,池子里的锦鲤全部吓得沉到水底,周伯和顾镜文皱着眉头出现。
周伯说:“小姐,你就不能温柔一点?你这样子哪里像一个好女孩的言行?”
顾镜文啧啧嘴:“你看这些鱼儿真是可怜。”
赵星语眼睛一瞪:“我这叫沉鱼落雁,你有意见?”
看赵星语又要发飙,顾镜文马上转移话题:“我们去哪里?”
“先去逛东市、西市。”赵星语早就想逛逛古代的商业街了,听翠柳说那两市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唐风音蹰着眉:“东市、西市?”古代历来重农抑商,讲究士大夫不杂与工商。听到赵星语要去逛商贾出没的地方,他就不赞同。
赵星语横他一眼:“我都说了不让你跟去,你担心什么?”
唐风音怎可让赵星语单独去那人多事杂的地方,眼见拦不住她,只好黑着脸说:“我有什么好担心?去就去!”
“真要去?想去就得听我的。”
“去!”
“翠柳,把你涂的粉霜和描眉的画笔拿来。”赵星语嘿嘿直笑,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彩。
唐风音惊恐问:“你要做什么?”
赵星语继续奸笑:“我怕被爱慕你的女子发现,需要给你修饰一番,才不会引人注目。”
“修饰?”
唐风音还没反应过来赵星语要做什么,她已经用粉霜把他的脸涂得白一块、黑一块,使得局部皮肤呈白斑样,还用眉笔点上几处雀斑。不一会,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就成了一个患白癜风病症之人。
翠柳捂住嘴,京城名媛爱慕的雅文公子居然被赵小姐糟蹋成这样。
顾镜文幸灾乐祸,抚掌大笑:“早闻一种叫白处的病,今日见了唐大人才知道病理究竟。”
赵星语斜睨过去:“很开心?你也一样!”猛地抓住顾镜文的胳膊,不容分说,就在他脸上一阵涂抹。
顾镜文和唐风音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这下好了,两个白癜风病人,谁也别嘲笑谁。
周伯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样貌普通,才逃过此劫。
瞅着几人收拾妥当,赵星语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众人出门。
说是不想引人注目,反而比没修饰前更引人注目,人们一看到两个患白癜风的病人,都慌忙避让,弄得顾镜文和唐风音异常难堪。从前人们都用艳羡的眼神看他们,何曾用这种厌恶的表情对待过,两人实在忍受不了,各自带了一顶有面纱的斗笠。
赵星语看得偷偷乐,不想惹唐风音粉丝注目是其一,其二则是谁让这两个男子都比自己好看,跟他们出去,风头都被抢光了。嘻嘻,瞧现在,两蒙面男士不光抢不了自己风头,还帮自己带来多少回头率。
西京为了便于管理,保证社会治安,城市都采用封闭式的里坊制,居住的里坊和市场都由方格状道路系统划分开来,坊有坊墙、坊门,市有市墙、市门,专人看守,朝开晚闭,繁华热闹。
东市主要经营酒楼、书肆,相当于现代的时尚娱乐中心和文化交流中心;西市则是贩夫走卒、商贾、工匠等不同行业的人聚集的地方,从事着各种活动,相当于现代的综合贸易市场。
众人先来到西市,以廓城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延伸开来,茶坊、酒肆、肉铺、庙宇等一应俱全。中间空出一条车马行道,专供那些骑马坐轿的达官贵人使用。沿街叫卖的小贩和身负背篓的百姓都紧靠着两边行走,店铺里的伙计、老板也在竭力叫喊。这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充斥着一种欣欣向荣的景气,让赵星语不禁想到自己在现代和朋友一起去逛街时的热闹。
她带着几人随意走进了路旁的一家茶坊,要了一壶茶,默默坐下。喝着寡淡的茶水,听着各种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望着门外川流不息的行人,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已经在这个时空生活了一年多。
多少次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她都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觉得对未来一点把握也没有。甚至怨恨老天爷,好不容易睡着了,干嘛要把自己弄醒,然后又要去面对那些烦恼。可是老天爷是聋子,听不见她的抱怨。她也只能在埋怨一番后自嘲地笑笑:老天爷比咱活了那么久,还不得夜晚睡、白天醒。我们除了自己心里有一大堆问题外,谁又能告诉你什么呢?
还是掩下心中的忧愁,笑对人生吧。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68章 吴记酒楼谱菜名
歇息够了,几人又在街上瞎逛,赵星语看到路边有个推着小车的商贩在卖煎饼果子。
那小贩嘴里不停喊着:“煎饼果子来一套,金黄喷香好味道。一个鸡蛋一文钱,喜欢脆的多放面。油炸豆腐小葱花,铁板铁铲小木刷。放点面酱些许甜,趁热吃了似神仙!”
小贩喊得很是热闹,浓浓的面香和鸡蛋的香气把周围食客的肠胃刺激得咕咕作响,不一会小推车旁就围了一群人。
赵星语让周伯去买了四个回来,接过来咬一口,绿豆面爽滑,果子脆香,还有酱的浓郁和芝麻的诱人,心情一下变得好转起来。管他梦里梦外,吃进肚子最实在。
她把煎饼果子分给周伯等人,周伯和顾镜文接过就吃起来,唐风音却皱着眉说:“当街抛头露面,食无形象,成何体统?”
赵星语鄙视道:“吃吧,你今天带着面纱,没人知道你是儒雅的大学士。”
唐风音被呛得气血上涌,又想到自己都答应了赵星语出来一切听她的,只好掩住口鼻小心翼翼尝了一点。细嚼之后觉得这种民俗小吃别有一番滋味,脸上的表情慢慢放松,竟然把一块煎饼果子都吃完了。
如果有唐风音的粉丝看见他吃路边摊一定会匪夷所思,心目中高高在上的雅文公子怎么能做出市井下民的行为?而唐风音也没察觉自己正在被赵星语悄悄潜移同化。
几人边吃边逛,忽然四、五匹快马奔来,马头并驰,中间的车马行道本就不宽敞,还有些小贩占道摆摊,被这些人马一冲撞,行人和小贩立即混乱起来。
一声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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