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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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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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轻说得诚恳,全无平日的嬉笑神情,林微容不由得一惊:“你从此不回来了?”

话未说完,她立时住口,沈穆轻本就是颙国人,他常在月琅跑动,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也不是。”他忽地抬眼望向窗外,淡淡一笑道,“家中琐事处理完了,自然还会来探望林老哥与你。”

林微容默然无语,心中略有不舍。

正怅然间,手中握着的酒杯却被他叮一声碰响了,朗声笑道:“莫要惆怅,我还会回来。”

说罢,一口饮尽了,放下酒杯大步走到窗旁去,负手立在窗边许久,忽地轻笑一声道:“微容,看牢了酒坊。切记,切记。”

林微容一怔,却见他竟也不走正门,笑着自窗口跃了出去,她赶到窗边往下张望时,他已飘然落到了街心。

酒已冷,笑声却犹在耳。

伙计见到她独自走出来时,险些惊得掉了眼珠子,往雅间探头探脑看了好几回也没敢多问,知意轩的掌柜倒是认出了从楼梯上缓缓往下走的是少东家,慌忙迎了过来,陪着笑说了几句,只把那小伙计惊吓得躲到木梯后去不敢吭声。

林微容正要走,忽地门外街道上锣鼓喧天,有两队衙役打扮的人在前开道,后面跟了一乘红呢小轿,又有一队人敲锣打鼓紧跟其后,竟浩浩荡荡往城西方向走去。

她看得真切,小轿半掀了帘子,露出一张年轻刚正的脸庞来。

掌柜的脸色微变,缩了缩肩膀转身要走,却被她狐疑地唤住:“丁叔,街上这是做什么?”

丁掌柜老脸皱了皱,目光闪烁着讪笑道:“大姑娘,我哪能知道……”

“那是知府公孙大人听闻咱们铜鸾城内双十以上未嫁的姑娘不少,特地拣了黄道吉日在城西街头摆了桌案替这些姑娘们登记造册,由官媒帮着挑选合适的人家,老爷子也……唉哟!”小伙计抢着讨好林微容,还未说完便被横眉瞪眼的丁掌柜拿账簿狠狠敲了一记,疼得唉唉叫唤。

可惜已是迟了。

林微容沉下脸,转过身来望着丁掌柜,一双美目中早已冒了火:“丁叔,我爹当真去了?”

丁掌柜佝偻着腰,额头冷汗涔涔:“我、我……不知道啊……”

忽的一阵风过,他再抬头时,林微容已奔出门去,只瞧见青色衣角自门前一闪,人已不见了踪影。

公孙瑨

铜鸾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西街的昌平楼,楼上是白家的书画铺子,楼下是官府批下的一处场子,专给转手倒卖古玩瓷器的贩子们摆摊之用。

而这昌平楼前更是空阔,平日里摆满了小摊,又常有杂耍卖艺的人在这里舞刀弄枪、喷火吞剑,铜鸾城内百姓闲来无事多往这来凑热闹。

尤其是这一日更是热闹,一早便有衙役来清了场子,在楼前空地摆了桌案木椅,收了摊的小贩们也不走,远远地看着楼前的大片空地,只等知府大人现身。

前一日城门口便有告示贴出,知府公孙瑨挑选黄道吉日在城西昌平楼前摆设几案,专替城内年过双十仍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登记造册,由新近上任的官媒帮着挑选合适的人家相配。告示一出wωw奇書网,满城轰动,百姓纷纷奔走相告,一时间街头巷尾就这事议论纷纷。

铜鸾城是月琅皇城,要说富庶,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却也有穷困潦倒的贫苦人家,闺女过了二八年华仍旧是无人问津,若是相貌生得好些也便罢了,总也会有大户人家买去做填房或是丫鬟,若是相貌生得不好,就不得不蹉跎了岁月,过了双十年纪也无人上门迎娶。新上任的知府公孙瑨是御笔钦点的探花郎,一到任便马不停蹄地四处走访,将整个铜鸾城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满城百姓都看着,只等瞧好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何烧起,是整修拓宽城郊小道,还是清淤九曲护城河,又或者是减免苛捐杂税?

谁知公孙瑨哪一条也没选,上任第十日,在城门口贴了这道公告,就如同往一潭静水中投下大石,那可是激起了惊天巨浪。

因此,这一大清早的,楼前已聚了不少的人,踮着脚尖往场中远眺。

知府大人来得也早,衙役开道,锣鼓手紧随其后,拥着一乘红呢小轿沿着玄武大道缓缓地过来,末了在楼前慢慢地停下,轿旁的带刀护卫忙掀了帘子请了这位新任的知府老爷下得轿来。

桌案几凳已摆得齐整,笔墨纸砚也已备妥,公孙瑨未着官袍,仅随意穿了身鸦青色布衫,将黑发用乌木簪子绾了,一身的轻便与随性。

他往那寒风里一坐,远远立着看热闹的人群里一阵低呼,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上下瞅着知府老爷那张年轻刚毅的脸,抖了抖榻下的眼角啧啧几声赞道:“新任知府老爷倒是生得好相貌,若是我年轻个二十岁,就是挤破了头也要嫁这样的俊俏小伙儿。”

人群里轰然一阵讪笑,却也没人反驳她;林微容被挤在中间,听得甚是清楚,险些儿笑出声来,再一看,竟是酒坊隔壁烧饼铺子的张婆子;这老妇人眼尖,一眼瞧见林微容,张口就招呼:“唷,这不是林家大姑娘么?”

幸好两人靠得近,周围又是人声嘈杂,没几个人听见张婆子的声音,也便没能认出一同挤在人群中的秀气男装俪人便是林家的大姑娘。

人越来越多,里一圈外一圈将场子围得水泄不通,林微容使劲吃奶的力气勉强往张婆子身旁挤了挤,低声问道:“张婆婆,可有见到我爹?”

她话未问完,便见张婆子眯起眼凑近她身旁来,皱起了满脸的褶子大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呐!”

她又压低了嗓音问了一遍,老婆子仍旧是笑呵呵地大声重复:“哎呀呀我人老了,耳朵不灵光,听不清楚喽!”

说罢,将粗壮的身子往一旁挪了挪,摆摆手道:“大姑娘莫要问我,我可是什么也没听到唷!”

林微容听这话里有话,心中大概有了底,必定是街坊邻居也都知道她爹要来,却早早互相商议好了,就是不让她知道。

她懊恼地抿了抿唇,正要再四处寻人,忽听场中锣鼓声骤歇,公孙瑨将惊堂木一拍,“啪”一声响,人群都静了下来。

旁边的带刀护卫清了清嗓子,将原先贴在城门口的布告重又大声宣读了一遍,这才抱拳笑道:“各位父老乡亲,这就开始罢,家中若有适龄闺女待嫁,不论贫富,都可在知府大人处登记造册,过几日由官媒挑选合适的人家婚配。”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众人见知府老爷温和可亲,又神色从容,早有几人跃跃欲试,拽了自家闺女就往前挤去。

公孙瑨含笑点头,吩咐衙役给几位老人看座,耐心仔细地问过情况,将各家姑娘的闺名与生辰八字都记下了,又誊抄了各执一份,盖了知府大印,叮嘱道:“务必收好这几张单据,过了午时带几位姑娘去我府上画像,好交给官媒方便行事。”

这几户人家都是城东的穷苦乡民,闺女十八九了还没能出阁,这一下可是喜不自胜,忙不迭地要鞠躬行礼,几个侍卫连忙扶起了,好一番劝,才劝得几人互相搀扶着下去。

林微容仔细瞧着,四处看了又看,竟也没能见到林老爷子的身影,正以为或许他放弃了这荒唐主意时,场中忽地人影一闪,一个身着粗布青衣,佝偻着腰背的老人蹒跚地排到了队末去。

“爹?”她又惊又怒,再不顾身旁拥了太多的人,奋力拨开人群向前挤去。

有人认出她来,低声道:“唷这不是林家大姑娘么,先前谁说她生得丑,嫁不出去,说不定是她眼界高,瞧不上咱们铜鸾城的公子少爷们……”

另有人嗤地一声笑道:“林家大姑娘这许多年来也没见有人上门提亲,怕不是有什么毛病罢。你瞧瞧,她今儿都自己来登记了。”

林微容听在耳中,懒得搭理,只管使劲往前面挤,眼看着林老爷子前头的几人都千恩万谢地鞠着躬走了,她正好跌跌撞撞地挤出了人群。

那边却已轮到了林老爷子。

“知府大人,这是小女生辰八字,我已托人写好,请过目。”林老爷子弓着腰,手举起了半掩着脸,压低嗓音道。

公孙瑨含笑接过那张巴掌大的纸片,也不细看,挑眉打量老爷子一身假扮农人的布衣,忽的抬眼往他身后一瞥,轻声笑道:“舅舅,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老爷子一惊,还未转身,林微容已立到了他身后,横眉怒目地低声道:“爹!你来做什么!”

“我、我……我来瞧瞧你大表哥做事不成么?”林老爷子颔下花白的长须抖了抖,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林微容又气又恼,瞪着老爷子的眼中小火窜起半天高,像是要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嫁,不嫁,不嫁!”

老爷子一下直起了腰,一把拽下脸上粘着的假痣,大声嚷道:“你这丫头,怎么不听劝,我给你找媒婆你不要,那好啊,我让你大表哥替你留意着,你也不要,这是要气死你老子我吗?”

场外人群哗地一声,都认出了这铜鸾城数一数二的富户林家老爷子,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一下,竟成了个闹剧,林微容骑虎难下,狠狠地瞪了林老爷子一眼,他却将眼一横,哼一声道:“瞪什么,你都二十一了,谁家姑娘这年纪不已经抱着两个娃娃了,(奇*书*网。整*理*提*供)偏偏就你这丫头死活不肯嫁人,我给你挑的上门女婿个个俊俏年青,哪里不如你意了?”

老爷子也是气得不轻,一时口快,倒将这不宜随意外扬之事吼了出来。

林微容脑中嗡地一声响,面上罩上了一层寒霜,他不说也罢,这一说,她满腔的怒火都被激起了。

这大半年来,老爷子寻了好几个媒婆替她说亲,倒也有几个相貌家世都还算相当的富家少爷同意上林家入赘,只是在老爷子跟前谦逊客套,出了门便都大肆嘲笑道:“林家大姑娘丑如夜叉,若非林老头家富贵泼天,我却也不愿低声下气伺候那母猪。”

正巧被她听见了,既恼老爷子私下给她招婿,又恼这几个蠢货出言不逊,当时咽下了这口气,今日再被提起,不由得陡生怒火。

公孙瑨眼看着父女俩都上了火气,连忙打圆场:“舅舅,这事急不来,你回家后好好同小容说。”又转头朝林微容使了个眼色,“小容你不是进城有事?还在这耽搁作什么?”

林微容平时最听公孙瑨的话,既然大表哥都说话了,她只好强压下满心的怒气,劈手夺过公孙瑨手中的纸片,寒声道:“我先回去收拾收拾接轻容。”

林老爷子在一旁吹胡子瞪眼,却也不敢拦下她,只好眼睁睁瞧着她僵直着肩背大步走了。

这一场闹,又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不到半日便传遍了全城,流言蜚语漫天飞,大多是猜测为何林家大姑娘不愿嫁人,分明是个尚算得清秀美人的姑娘,偏就不肯成亲,也不知道是身有隐疾,还是另有隐情。

人群不多时便就散了,林微容躲在昌平楼一侧的暗巷中,倚着墙懊恼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暖阳冲破云雾,照进小巷中来,落了她一身的温暖,她心里有些疲累,慢慢地站直身子,长叹一声。

蓦地巷中有脚步声渐响,却是向她这里来。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向前望去,那人在小巷暗角中走出,月白锦袍,披一身的暖金色日光,立在远处微扬着长眉朝她淡淡一笑:“微容,可有兴趣随我去看看书画?”

自许媒

昌平楼前人群虽已散去,衙役们却还齐整地立在场内,公孙瑨也不怕冷,端坐在那冷风里飞快地誊抄今日所得名册,林微容跟着白凤起自小巷中走出,拐了个弯进了昌平楼内时,他略略抬头看了一眼,只隐约地笑了笑,便埋下头去继续做事。

一旁立着的带刀护卫齐练左右看了看,走过来低声道:“少爷,还要等表姑娘出来么?”

公孙瑨将笔尖在砚台内蘸饱了墨,捉笔的手停了停,略一沉吟,便笑了:“王妃不是吩咐你一定要请得微容过府么?你还能不等她?”

齐练抬头望了望天色,应了一声,又退了下去。

还不到正午,暖阳已升起至头顶,日光和煦地落下,驱走了大半的严寒。

昌平楼二楼便是白家的书画铺子,偌大的场地分成一大一小两间,楼梯上去左手边第一间便是较大的书画铺子,小间密密地垂着珠帘,门内一架绣了彩蝶牡丹的屏风矗立着,隔开了内外。

大约是冬日天冷的缘故,铺子里冷清至极,只三三两两有几个客人负手立在墙边细细地看悬挂在墙壁上的字画,掌柜的老远见到白凤起领着林微容上楼来,忙搁下手中的笔与账簿,站起身便要迎过来。

“邹叔。”白凤起朝掌柜的老邹微微颔首,“不必麻烦邹叔,我领着朋友随意走走瞧瞧。”

林微容虽是没出声,却也极有礼地朝老邹欠了欠身。

“小间内有热茶点心,进去坐坐如何?”白凤起端详着林微容疲倦的神色,低声问道。

“嗯。”她没有拒绝,大约是真的累了,早起进城也未及吃早点,原先还不觉得饿,他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的觉得腹中饥火升起了。

两人刚掀了珠帘进去,老邹已追了过来,压低嗓音道:“少爷,小词表小姐在里面。”

话音刚落,“嘎吱”一声刺耳响,那架屏风生生被推开一丈远,一个伙计打扮的少年嗖的窜了出来,抱着头大叫道:“表小姐饶命,饶命啊!”

他慌不择路,正朝了林微容这里奔来,身后一个火红的身影赶上来,手一扬,一件钝物夹着风声便朝他脑后打来。

这少年像是脑后长了眼,将脖子一缩,往下一蹲,闪过了这一击,林微容恰巧立在他身前,还不及躲避,便被泼了一头一脸的温热茶水。

那精致的青瓷茶碗哐当一声坠了地,顿时碎了满地的瓷片。

“好你个梁孝,敢骗我说表哥不在……”刁蛮俏姑娘横眉怒目刚骂了半句,忽见被茶碗砸中的不是要追着打骂的小伙计,而是个生面孔,不由得一怔。

“你、你、你是什么人!”她将美目一瞪,白嫩的青葱玉指几乎要指到林微容面前来,一眼瞥见屏风后立着的白凤起,忽地换了惊喜的神色,哗地笑开,转身便扑过来攀住白凤起的肩。

“凤表哥!”

白凤起微微皱起眉头,捉住她的双肩轻轻推开她,眼中蓦地一沉。

他却是仍旧笑道:“词表妹,你还不向微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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