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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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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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样抿着唇倔强地立在他跟前,记不得是雨水还是泪水和了泥粘在她通红的脸上,他拿着醺得极香的绸帕替她一点点仔细地揩去两颊的污泥,笑着骂了一句:“你这丫头,都成花猫了。”

恍惚之间,那张苍白带笑的少年的俊秀面庞略略和眼前的俊朗面容重到了一起。

她眨了眨眼,忽觉心里一阵酸。

不知过了多久,白凤起笑道:“好了,都擦干净了。”她便霍地惊醒,双眼在他胸前扫了一圈,讷讷地低声道:“你的衣服都脏了,我给你擦擦。”

那绢帕还在白凤起手里,她伸手要去拿时,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无妨,我自己来就是了。”

说罢,随意地擦了几下,只将衣襟沾上的青葱叶子与大滴的油污拭去了,便将绢帕卷了卷放到茶几上。

白凤起穿的是白缎的锦袍,一点污渍都能看的出来,这鸡汤又是极油,落了大滴大滴的油花在他胸前,将好好的一件袍子毁了。

林微容咬着唇盯着那一大片的油污,好半晌没吭声。

“铮儿这么急匆匆地接你回花圃,是有急事?”白凤起倚着车厢,微微合了眼。

许久无人出声。

“约了客人取货。”林微容避重就轻,一笔带过。

白凤起也不多问,只略略点头,便依旧闭目养神。

车外风声呼呼,蓦然之间声响大了不少,林微容掀了帘子向外看时,马车已过了闹市,上了去城东的大道。

城郊的雪无人清扫,这里的各条道也少有人经过,雪地里只有数条浅浅的车辙蜿蜒向远处。四处一片苍茫,数不尽的田地与望不到边沿的原野被覆盖在皑皑白雪下,抬眼远眺,竟也是无边无际的白。

天地一色,银装素裹,在这寂静无声的旷野里,马蹄踏雪与车辕轧过雪地的轻微声响便是融在风中的唯一响动。

“下了雪我都不认得路了。”铮儿在前头坐着,兴奋地喳喳叫嚷着,驾车的俊秀少年依旧是默不作声地挥着鞭子。

林微容稍稍掀了帘子往前看,也不由得睁圆了眼,低呼一声:“呀,我也不认得路了。”

四野遍地茫茫,早看不见来时的道路,野地里的树木七零八落立着,挂了薄雪,也认不出是哪一条道旁的树。

“再过一会就到了,莫要着急。”白凤起略略扫了一眼窗外,笃定的说。

果真,过不多时,便依稀见到大片毗连的矮旧房屋,屋顶落满了雪,成片成片的灰色立在雪地里,遥遥望过去,颇有些凄凉。

马车缓缓经过这凄清的村落时,林微容怔怔地盯着在车窗一侧倒推消逝的破旧房屋许久,垂下眼叹了一声。

声音虽小,却还是落进了白凤起耳中,他淡淡地瞥一眼窗外,却也没说什么。

不多时,便听见铮儿在前面笑着欢呼:“大姑娘,大姑娘,我们到啦!”

林微容从窗口往外看,遥遥地便见到老江与赵哥已立在用青石围起的院墙外等着她,雪地里两个青黑的身影分外的醒目。

老江好似瞧见了她,慌忙举起手臂向她摇晃了几下:“大姑娘回来啦。”

林微容心中一暖,不由得弯起唇角微微的笑了。

莲戏凤

马车停在园门前的石径旁,林微容抱着险些也摔碎在车内的瓦罐下了车,老江便笑呵呵地迎上来,大声道:“凤起少爷接了大姑娘回来了啊!”

凤起少爷?才两日不见,竟连老江也与他混得熟络了。

林微容一怔,白凤起已立到了她身后,微微一笑道:“道上雪深,多费了些时间。”

“是啊是啊,城郊大道上雪积得很厚哩!”铮儿忙不迭点头,却也不忘夸赞,“多亏了凤起少爷的马车,跑得快,走得稳……”

那驾车的俊秀少年嗤地一声笑,嘀咕道:“稳个屁,走半道还陷进雪坑去了。”

铮儿横他一眼,忽地蹙起鼻尖轻嗅几下,“哎呀”一声叫,指着白凤起胸前大片的油污惊道:“大、大、大姑娘,凤起少爷身上的是鸡汤……”

林微容俏脸微醺,忙别开眼吩咐道:“铮儿,找件干净衣物给白少爷换下,隔日将脏衣服洗了再送还。”

说罢,转头便领着众人往园内走,白凤起微微皱起眉,正欲喊住她说不必,转念想了下,却还是一笑了之。

园中也是一片苍茫景象,只是各条曲径通幽的小道上已是铲尽了雪,遥遥望过去,有一些花圃旁竟立着几个高大的雪人,不知用什么嵌进雪里做了五官,眼珠黑亮、鼻尖通红,倒是像极了人脸。

一直未吭声的赵哥见林微容频频望向那几个雪人,颇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腼腆地笑:“园子里不少兄弟都还是半大孩子,扫了雪无处堆放,就做了几尊雪人……”

林微容还未出声,他赶紧惭愧道:“若是大姑娘觉得占了道,过会我就让他们推了去。”

“不必了。”她看着那几尊雪人滑稽的笑脸,忽地莫名想笑,“留着罢,挺有趣的。”

白凤起负手跟在她身侧,也远远眺望过去,一眼瞧见那嵌进雪球中的弯眉黑眼是枯枝与败叶,忍不住笑了:“不错,是很有趣,若是再给安上顶斗笠或是毡帽,想必更有意思。”

赵哥一听白凤起也说有趣,顿时咧了嘴嘿嘿地憨笑:“连公子也和凤起少爷说一样的话哩!”

林微容蓦地停下脚步:“连公子这么早就来了?”

若是没记错,她同他约的似乎是午后,这二皇子千岁爷可真是来得早。

“大姑娘不是约了连公子来吃饭?”这回是老江惊讶地瞪圆了眼,“我那婆娘还说不知道大姑娘赶不赶得及回来吃她炒的素什锦哩!”

老江的婆娘,就是林家园子的厨娘江婶,也都是忠厚老实的农人。

林微容皱了皱眉头:“我没约连公子来吃这顿饭,不过既然他来了,那就委屈他在咱家园子里将就着吃一顿粗茶淡饭吧。”

这大下雪天的园子里也没什么好菜招待,顶多是些青菜豆腐,再加个江婶的素什锦,算是款待了,他不嫌弃便罢,若是嫌弃了,她会取了他要的槐花香露给他,然后客气地请他出门。

她轻哼了一声,听见白凤起在身侧似笑非笑地打趣道:“说不定这位连公子吃惯了山珍海味,反倒会觉得粗茶淡饭更为爽口。”

话音未落,道旁青砖小屋檐下转出个人来,长身玉立于积了厚厚一层雪的雪松旁,哈哈大笑几声,剑眉微扬起:“白少爷甚得我心!”

青松白雪衬着那挺拔修长的身姿,却是分外的潇洒自在。

他遥遥地望着走来的几人,含笑的目光略略在白凤起与林微容身上转了转,又有意调侃道:“难怪这几日没见着白少爷来寻我,原来竟是在微容这里盘桓。”

林微容耳后一痒,听得莲城直呼她名讳,不觉怔了怔,再抬头望去时,却见他眼中隐隐有促狭之意,笑着朝她眨了眨眼。

“连公子这几日在牡丹苑内潇洒快活,左拥右抱、温香暖玉,想来该是极惬意至极,我怎能随意去打扰交颈鸳鸯?”白凤起不动声色地往林微容身侧走近了些,抬头朗笑道。

“非也非也,我与水月只是酒友,不像你白少爷,可是水月姑娘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呐!”莲城笑得开怀,浓眉凤眸之间尽是调侃捉弄之意,竟像是有意要惹恼白凤起一般。

白凤起也不是轻易就动气的人物,听他故意添油加醋捏造一段后,只是淡淡一笑:“连公子可是当真欣羡?若是这样,我大可劝劝水月,让她索性脱了籍跟了你连公子,如何?”

两人平日里均是丰神俊秀又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此时你一口一个白少爷,我一口一个连公子,唇枪舌剑得很是快活,另外几人都愣愣地立在石径上,光听他二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这分明就像是孩童之间的意气之争,林微容大感滑稽,皱着眉想了许久,正要开口劝下两人,谁知莲城竟先偃旗息鼓了。

“打住打住打住,凤起,说笑不得当真,不得当真啊。”他换回了彼此间相熟的称呼,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白凤起数眼,忽地一拍掌,放声大笑道,“凤起你今儿不对劲,莫非水月美人真要脱了籍跟你了?”

白凤起目光沉了沉,却仍旧是笑道:“莲,酒可以随意喝,话却不能随口说。”

莲城嘿地一声笑,倒是真不说了,他将目光移到侧着身立着的林微容身上,凤眼略略一挑,笑道:“唔,不知为何我总觉似乎是在何处见过微容,你说是不是?”

末一句他转向白凤起,含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凤起,你说我是不是真在哪里见过微容?”

林微容倏地僵住,只觉背后缓缓窜起一阵凉意,顺着脊梁一点点爬上颈后,她虽是侧着脸没看他,却能察觉到他那双眼有意无意地便扫过她的脸,笑得极高深莫测。

白凤起淡淡地笑了声,不易觉察地往她这边挪了挪,将她的脸遮去大半,这才打趣道:“莲,枉费你留恋花丛这么多年,这般老旧的搭讪法也还敢拿出来使?”

莲城蓦地哈哈大笑,抚掌道:“凤起啊凤起,也就只有你总也拿我取笑!”

“岂敢岂敢。”白凤起含笑道。

旁人不知真相,只顾着在旁边听两人你来我往很是有趣,林微容却是出了一身冷汗,蓦地白凤起悄悄握了握她纤细泛白的手腕,镇定地看了她一眼奇QīsuU。сom书,不知为何她狂跳的心却逐渐平稳了下来。

江婶听见外头有说笑声,捉着围裙揩着手出来,一看立了满园子的人,跺了跺脚笑道:“饭菜早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你们可好,一个个都像木头一样立在雪地里谈天说地,菜都等的得凉了哟!”

老江先回过神来,在前头招呼着:“凤起少爷,连公子,这位小哥……哎呀铮儿你这丫头,老挤着不让小兄弟好好走路做什么……大家一块儿进屋去吃饭罢。”

铮儿在最后格格笑着捉弄那驾车的俊秀少年,其余几人都是默不作声,一道进了屋去。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莲城果真就如白凤起所说,吃惯了山珍海味,难得吃一回这普通老百姓家的粗茶淡饭,竟是意外的赏脸,将几盘素菜扫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多添了两三碗饭,一面吃着,不忘称赞江婶的手艺好,直夸得江婶将脸笑成了一朵花。

嘴甜会说话的好处便是,到哪里都招人喜欢,吃完饭收拾了桌子,老江乐呵呵地取了珍藏的清溪春茶来,给沏了壶热茶,给两人面前的茶碗都满上了,这才笑眯眯地去上工。

“好茶。”莲城轻啜一口,挑眉赞道。

林微容正帮着江婶在邻屋涮洗碗筷,听他称赞,不由得勾了勾唇角,轻声笑道:“离国清溪镇所产的春茶,自然是好的,江叔都不舍得给别人喝呢。”

江婶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碗,推了推她,轻声道:“大姑娘,快去招待着凤起少爷和连公子,这里有我和铮儿就是了。”

林微容欲言又止,铮儿却也过来推推她,嘻嘻笑道:“凤起少爷一表人才,连公子风度翩翩,都是世上难寻的良配哩,大姑娘可别错过了。”

林微容扑哧一声笑起来:“你这丫头,又偷看我房里的杂书了?”

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是良配的,分明就是她前些日子未看完,搁在梳妆台前的那本《青莲传》里的词句,这丫头,不好好学四书五经,倒是跟着她看起这些乡野故事来了。

铮儿机灵地凑近她耳旁来,轻声道:“书里说,君子如玉,渴求而不得,是为时辰未到;若是机缘巧遇,奋起而逐之,若成双,则善择。”

末了她顿一顿,又压低嗓音笑道:“若遇不从,脱衣拔靴,压覆于床,生米煮成熟饭便美事玉成矣。”

脱衣拔靴。压覆于床。

生米煮成熟饭。

林微容耳旁轰的起了火,直烧得耳根赤红,连带着裹在衣领中的白玉脖颈也染上了红云。

“去吧,大姑娘!”江婶与铮儿一左一右,轻轻推她一把,将她推进了屋去。

春光现

黄花梨木桌,紫檀方背椅,一壶热茶,两人对坐品茗,谈笑风生。

若非还有个俊脸罩着寒霜的沉默少年立在一旁,这场景该是暖意融融、赏心悦目至极。

林微容猜测大约是他被淘气的铮儿逗得恼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要替铮儿道个歉,那少年淡淡地看了看她,忽地冷冷说道:“小师叔,你等会还要去城西绸缎庄和赵老板谈生意,衣服脏成这样子不大好罢?”

他一面说着,毫不客气地扫了林微容一眼,直看得林微容惭愧万分。

先前就说让铮儿找件干净衣物来给白凤起换上,江婶催着大伙儿吃饭,也就没来得及去房内找,此刻听得少年一提起,她连忙朝外唤了声:“铮儿,带白少爷去换件干净衣物。”

江婶在邻屋扬声答道:“铮儿被小六儿叫去花房啦!”

林微容一怔,那一路沉默寡言的少年竟又嗤地一声笑了,这一回笑话的却是白凤起,他眨了眨细长的眸子,冷冷道:“也不知小师叔怎么坐的车,马车不过稍稍一颠簸,竟会陷进雪坑里去。”

这话带了玄机,林微容还未能听明白,莲城却嘿嘿笑两声,面上带了一丝兴味,凤眼中带着笑望住白凤起:“凤起的马车却也会陷进雪里?”

白凤起轻轻放下茶碗,从容笑道:“雪积得厚,大概是道上有坑洞,小七没注意到,车便陷进了坑里去。”他顺着莲城带笑的目光低头看了看沾了油污的前襟,又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恰好微容在喝鸡汤,小七这么一疏忽,车往一旁倾斜,便正好泼了我这一身的鸡汤。”

说罢,抬眼淡淡地看了看这名叫小七的少年,目光闪烁了下。

林微容心中犹觉得奇怪,那俊秀少年却只是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白凤起挑了挑眉,见林微容好奇地打量那少年,立起身来拍拍他的肩,含笑道:“唐七,唐老丞相膝下最小的孙儿,我那浪荡师兄的宝贝徒儿。”

唐七冷淡的脸上不兴一点波澜,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我不是混账师父的宝贝徒儿。”

毕竟还是个少年,说话间仍带了些孩子气,白凤起与莲城忍俊不禁,都抚掌大笑,唐七这才稍稍卸去些冷淡,眼中露出些懊恼的神色来。

林微容早猜到这少年必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倒是没想到会是名满天下的老丞相唐承安的孙儿,一时间还是有些惊讶。

“微容。”白凤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回了出神的林微容。

“我去取件干净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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