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当时看来,推出骑兵墙式冲锋也是弥补明军骑兵与游牧民族骑手在武艺和骑术上的巨大差距。后天训练的骑兵想与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争雄,靠刻苦训练是不够的,时间上也来不及,只有靠集体的力量,采取这种类似“人换人”的战术。
正如拿破仑所说,一个马穆鲁克可以击败三个法国骑兵,但一百个法国骑兵可以击败一千个马穆鲁克。近代骑兵出现后,虽然游牧骑兵依旧在个人马术上远远胜出,却再也无法击败农耕民族的骑兵部队。
而把近代骑兵栓在一起的,不是统帅的个人魅力或是铁链,而是比连环马的铁链更坚不可摧的军纪。任何不如近代军队勇敢的骑兵在墙式冲锋前都不堪一击,而遇到更勇敢的敌人时,近代军队也可以与敌骑同归于尽。
高得捷的马槊由高向低,逐渐倾斜,两侧的骑手看着马槊上的军旗,慢慢加快着速度。同时,他们紧握着刀柄,上臂与水平面垂直,肘尖贴着头盔指向苍天,上臂用力地背到了身后,准备发出全力的一记猛劈。
明军骑兵的制式装备是单手马刀。除了少数武艺精湛的,如高得捷拿着马槊和军旗在队伍中间负责指挥。虽然刺杀是最有杀伤力的手段,但在快速交错的战马上很难准确完成这个动作。而且在高速对冲中,如果不能灵活熟练地运用长兵器的话,很容易被反冲力推下马来。
相对而言,刀劈的命中率则至少比枪刺要高上三、四倍,而且凭借冲击的力量,刀劈也有致死、致残的威力,起码可以让对手立刻丧失战斗能力。
而朱永兴的建军思想就是训练出大量廉价的、可持续消耗的战士,而不是少数技惊天人的精锐。装备火枪是如此,采用骑兵墙式冲击依然如此。只要对手的军队不都是关张赵这种级数的猛将,明军骑兵的交换比就不会怎么赔。而如果对手都是关张赵这种级数的战士……那就算交换比赔了又有什么吃亏的呢?
小半年的训练、总结、改进,明军骑兵虽然还达不到膝盖碰膝盖的密度,但缝隙至多也不过半尺,绝容不过敌骑通过;虽然明军骑兵的冲锋距离只能达到两百多步,但加上缓速跑,四百多步的距离也基本上够了。
王战的长枪也慢慢平伸,风声在耳旁呼啸,五十步外,是隆隆前进的第一列战友,黑色的盔甲象一面墙般向前推进。(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骑兵墙浪潮
黑色的骑兵墙挟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却仍然保持严整阵列,横推过来。
在阵后高处瞭望的于七等人都张大着嘴,眼睛一瞬不瞬的睁着,屏住呼吸等待碰撞的一刻。密集的阵形让对面的清军骑兵无路可退,也没有丝毫躲避的空间,杀人和被杀只在马身交错的一瞬间,这时的个人战技和骑术已经毫无作用,勇气和无畏在骑兵战中将得到最大的体现。
同样惊骇的还有对面的清兵。这些留守在辽东的八旗骑兵或者是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小年轻,或者是有将近二十年未上战场的胡子兵,在他们听到的传说和目睹的事实中,敢于和八旗对冲的明国骑兵还未有过。而且,距离越来越近,明军骑兵的速度还未提到最快,但这样一个密实的阵形所扑面而来的是重重的压力和杀气。
骑兵可以这样作战吗?梅勒章京巴勒的脑子急速转动着,他觉得应该还不到散开的距离,明军在虚张声势。
但巴勒周围的骑兵却开始显出慌乱,面前如山般压来的威胁,一些战马不顾骑手的控制往侧面斜向跑去,他们阵型变得散乱,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对冲的骑兵没有人还能撤退。
因为训练方式的缘故,满洲骑兵的力量多在双脚,善用大弓。马上骑射其实反不如蒙古人,虽然很多人也能左旋右折,左顾而射右,但更多的还是习惯下马张弓步战。
速度提到了最快,明军骑兵阵列开始出现曲线,但短短的几十步距离已经不足以影响阵型的完整。
一拨骑弓射出的轻箭嗖嗖飞来,在坚固的盔甲防护下,却只有寥寥数人跌落马下,短短距离转眼即逝。
马速升到最快。双方以每秒二十米左右的速度接近,高得捷双眼圆睁握紧手中的马槊,对准对面的清兵。这名清兵满脸胡子,手持大刀领头跑在最前,但这个家伙在对面墙般推进的骑兵面前也出现了些许的犹豫和慌乱。
“杀!!”高得捷爆发出嘶声力竭的吼叫。
轰,两股马匹的洪流迎面对撞。无数折断的枪杆和刀刃的断片飞舞,折断声和人马碰撞连绵不绝,枪刃与铠甲摩擦的声音让人牙根发酸,避让不及的马匹互相撞得骨头碎裂,一些马匹被撞得飞起,一些则带着骑手倒地,在地上拼命翻滚。
高得捷纵马在轰鸣的蹄声中与敌人交错而过,在槊尖感受到阻力的时候他已经灵活地用手腕微微转动了方向。这使得他在击中敌人之后不会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将槊脱手,或者直接将人顶到马下。同时。骑兵墙使用长兵器的要求非常高,如果兵器不小心横过来,就可能磕绊队友,造成混乱。
明显可以看到,严整的明军骑兵,在撞上对面相对松散的清骑阵列后,还占有不小的优势。因为一个清兵往往要面对两三把砍过来的马刀,只要气势稍弱。便要身首异处。
第一轮交锋中清兵被击落二十余人,剩下的清兵则穿过明军前排阵线。但还不等他们喘一口气。第二排骑兵墙已经扑面而来,锋利的马刀高举,在奔雷般的蹄声中如同死神的镰刀。这批清兵或是兵刃折断,或是不及收回,或是马速降低,对面密集和平直的阵列让他们也没有往侧面避开的空间。
“杀!”王战怒吼着。长枪刺出。
梅勒章京巴勒在刚刚的冲击中击落了一名明军骑兵,但面对着明军第二拔的骑兵墙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急催马匹,想再提起速度,但已经晚了。对面的枪尖飞快地刺了过来。
格档,巴勒匆忙中做出了一个动作,避开了要害,但依然被长枪扫中,身形晃动之下,左侧一把马刀又斜砍过来,在肩铠上重重一击后,刀顺势下滑,在马脖子上开了血口。
第一拔墙式冲击明军损失了近半骑兵,但第二拔冲击只损失了十余名,却杀死杀伤了超过损失数倍的敌人。
梅勒章京巴勒昏头胀脑地从地上爬起来,肩上的伤势让他抬胳膊都难,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第三拔黑色的墙壁扑面压来,却再无反抗之力。
“太多的人了……”这是巴勒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一刀,又一刀,他喷溅着鲜血,象根木头似的摔倒在地。
几轮攻击如同疾风暴雨,狂暴地将清军两百多骑兵打得尸横遍地,留下一地尸骸和伤员。奔驰而过的骑兵墙如同突然涌起的狂潮转瞬又远去,他们继续往前方前进,几百步后慢慢减速再次开始列队。
“不用再打了。”于七看得清楚,明军骑兵以五十人一列,连续冲锋了五回,战场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数个敌骑侥幸逃出了攻击范围,在冲击正面的敌人已经荡然无存。
“如果是我——”于七旋即又苦笑摇头,他对自己的骑术和武艺也很自信,但却不敢保证能在这连绵的突击下能抗过几次,两次?三次?
“第一列如果损失过半的话,第二列则至多只有三成,第三列嘛——连一成都不到。”作为观摩军官团之首的金良臣约略计算着,对身旁的李永功说道:“冲锋的距离如果能再长一些,队列再密集一些,应该效果更好吧!”
“拉长冲锋距离恐怕不易。”李永功沉吟了一下,说道:“队列密集度嘛,倒是能再进步。如果万岁所说的高过膝盖的马靴不能尽快配备的话,用护膝也能解决不少问题。”
欧洲人花了一个多世纪时间总结经验,才把骑兵线列冲锋的距离从一百步延长到一千八百步,又从单一的密集线列衍生出横队、纵队、大步、快步、散阵飞驰等多种战术变形,并使之文字操典化。现在的明军虽没有多种战术变形,但能把冲锋的距离延伸到三百步,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要知道,冲锋距离的延伸是越往后越难,难度是呈几何级数上升的。
至于覆盖膝盖的马靴,或者说是护膝,则是为了避免损伤膝盖,使骑兵能放心地采取“膝盖碰膝盖”的阵型。显然,在目前的物资供应条件下,李永功提议的护膝更加实际,装备的速度也能更快。
于七舔了舔嘴唇,勉强压下了心中那种纵马飞奔、驰骋杀敌的念头,转头严厉而又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混在观摩团中的于九、于十。这两个兄弟的草莽习气让于七不放心,便给送到了济州岛当骑兵。当然,这两个人的骑术和武艺颇有基础,合乎骠骑兵招募的标准。
于九咧了咧嘴,捅了捅还目瞪口呆看着战场的于十,兄弟两个望向于七,不约而同地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托于七的光,两个人的骑术和武艺也算不错,便被提拔为军官,并且混进了观摩团。如果说以前两人对骑兵强调的纪律、整体等观念还有微词的话,亲眼目睹了这战场上的胜利后,两人应该明白骑兵中整体高于个人的真正含意了。
战场上,高得捷挥舞着马槊,带着几个武艺高超的骑兵,还在追杀几个已经失魂落魄的清军骑兵。这看得于七等人既羡慕,又手痒,抓耳挠腮,不得安生。
“呵呵,老高好久没这么过瘾了。”金良臣呵呵一笑,说道:“剩下的兵也要尽快出来见见世面,明年哪,这辽东的战事就要大打了。”
李永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镇朔军的骑兵应该比咱们强,也比咱们多,如果明年还不能大用的话,恐怕——”
金良臣微微颌首,表示明白。两大骑兵,一在西北,一在东北,这是参谋总部的计划。但东北的紧迫性、重要性应该是超过西北的,如果高得捷、金良臣等人训练的骑兵不堪战的话,那从镇朔军调兵,势必会影响到他们的晋升和名声。
“或者——”李永功停顿了一下,又不太确定地说道:“如果今年无法光复京师的话,明年就会调咱们去参战?”
光复京师的荣誉谁不想得,李永功倒是幻想着能在这历史性的一役中建立功勋,但金良臣却不是这样认为。
“我军在辽东展开攻势,便是有逼退鞑虏之意。鞑虏若在北地消耗殆尽,这辽东也不用打了。”金良臣连连摇头,并详加解释道:“鞑虏难道看不到这一点?非要与我大军在京师决战,以致难返辽东?或者残兵败将逃窜出关,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李永功想了想,笑道:“金兄想必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鞑虏在中原花花世界享了福,不得万不得已岂会再退回苦寒之地?嗯,为求一逞,我料鞑虏多半会拼死一战。”
“这就要看鞑虏是否明智了。”金良臣嘿然冷笑,说道:“舍不得中原,又有何力守辽东?即便能暂时守住直隶,亦不过空耗粮秣物资,使得人心更失。凭现在朝廷的能力,万岁的英明,便是坐等,鞑虏也是自败之局。”
李永功点了点头,伸手一指,笑道:“那家伙,正耀武扬威呢!”
远处,高得捷率领着十几名骑士昂然返回,枪头、刀尖上挑着滴血的首级,向着高处的人群发出呼喝雀跃之声。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非战之困难
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事情也不一样,由此而得出的结论也就相差甚远。相对于于七、高得捷等人在辽东的顺利,以及他们的乐观,晋王李定国这一路由西北进军的部队,所见到的景象却令他们忧心忡忡,更多的顾虑则是在光复北方之后朝廷的能力。
随处可见干裂的土地,干旱还在持续,虽然已经不是很严重,但很多地方不是荒芜的问题,而是缺乏水利设施,以致缺水缺到寸草不生。而且很多土地抛荒的时间不短了,李定国看上去觉得至少数年无人耕种。
成群结队的流民向南而行,战乱又起,撤退的清兵不仅拉伕抢掠,还烧房烧屋。没有了家当,没有了最后一点糊口的粮食,百姓们只能向南逃,期望着王师的拯救。
镇朔军和讨朔军攻破汉中后,进入陕西,直逼西安。西安清军在户县与明军激战一场,被击败后立即弃城而走,由陕北退往山西。如果西安清军据城死守的话,未必不能坚持些时日,但京师面对山东的败局已经无暇分兵守卫,急于调兵回防,所以,占领陕西的行动,明军并未遇到有力的抵抗。
按照总参谋部的计划,西路军将攻取陕西、山西,彻底孤立直隶,孤立京师。按照现在清廷急于调兵回防的心理,西路军很有把握实现这个战略目的。但现实的情况却使西路军的行动变得缓慢下来,这让李定国等将领都十分发愁。
困难是摆在面前的,由于所过地方不仅难以得到物资补给,反倒要拔出军粮来赈济大批的流民,而从后方转运则要耗时耗力,难以在时间上完成总参谋部的要求。
况且镇朔军中骑兵众多。消耗更是巨大。如果冒险北上,就只能寄希望于缴获的物资粮草,显然这有些一厢情愿了。
“物资已经改由汉水船运,然后在安康转为陆路。”昌国公高文贵皱着眉头,陪着晋王李定国在漫步巡视,“这已经是最快捷的运输路线了。但数量还是不够。不够我军直入山西,从西面进逼京师。”
“甘陕的情况显然要比朝廷预料的更困难。”晋王李定国轻轻抚摸着腰带,不无忧虑地说道:“吾已经上奏朝廷,陈述困难,请万岁加拔粮草物资,或者有另行安置流民之策。只是这围攻京师的计划,怕是要因为咱们而改动了。”
“鞑虏此计甚是毒辣,坚壁清野啊,使我军难以快速推进。”高文贵有些忿忿地跺了下脚。“也是看准了万岁仁厚,我军又号称王师,必不会置流民于不顾吧?”
李定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确实如此啊!如果万岁按原计划明年北伐的话,物资会充裕很多。嗯,估计万岁也没想到北方会凋弊如此,鞑虏会行如此毒计吧?”
“光凭东路大军,攻取京师恐怕不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