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赠,以谢三位尊客归藏峰相助之情。”紫衫少女从容不迫地传话。
“既有地图,罗刹夫人就没想过派人或亲自前往一闯?”奚言豫将锦盒重新阖上,就算再喜欢那青铜蛊皿,也没让他多看一眼。
“回尊客,秘境为夫人寻找轮回盘而发现,此图画出的是已探查过的部分。上古之地玄奥莫测,据夫人推测这图不过只得一斑而已。”少女回答得很有耐心。
“那找到轮回盘了吗?”子万问这句话的时候还没看到春宫图,是时他正用一根指头将画着地图的素帛在案上挑开,指尖轻轻勾勒着上面的线条,像在描摹,又像是爱抚,问话显得漫不经心。
“此事并非奴婢可问,尊客恕罪。”少女微微弯下腰,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和失礼,但心里却开始嘀咕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古怪。
相较前两个男人,纪十对地图的态度显得相当干脆却又粗暴,直接拿起来擦拭那对新得的剑。
“不就是让咱们心甘情愿地帮她去找那鬼盘子兼送死么。”她撇嘴说。
紫衫少女的唇角终于忍不住有些抽搐,实在不知要怎么来回答这样一句并不是问句的话,最终只能保持仪态地行了个礼,说了句姑娘多心了,然后带着人匆匆逃离这个让人避尤恐不及的地方。
第二十五章 (5)
啧,还说多心,怎么一口一个的尊客突然就变成了姑娘,这不明摆着心里有鬼么。纪十冷笑。
很显然,对于此事,三个人都不约而同表现出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实际的情况是——
要不要去?废话,为什么不去!
上古的秘地是那么容易遇到的么?罗刹夫人的园子又是那么好住的么?
三人不像梅六,对罗刹夫人或者十一郎有着难以言说的念头,因此也就看得更加清楚明白。早在他们决定应罗刹夫人之邀做客庄园的时候就有了赴鸿门宴的觉悟,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手段比预料中的更迅速更高超,若不是可能还存着一丝犹豫,弄个无解之毒,只怕这会儿他们都已经结伴黄泉游了。
如今,既然已经住进了这庄园,想要离开必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他们也不是那么想离开,尤其是在听到上古秘地之后。
关于秘地,罗刹夫人表现得极坦诚。
“我与家夫有下世相守之约。因此自定情之日起,我们便开始寻找可定轮回之物,后从一古书残卷得知古有轮回盘,可认生死魂,可定轮回地。历经数年,终让我们在此上古秘境中寻得轮回盘线索,然秘地禁制处处,阵法重重,凶险异常,实不是一年两年能摸透,所以我们便在入口处建了这座果子庄园。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也不过探索了给你们的地图上所绘出来的那部分而已。”说到这里,她的美眸里浮起一抹黯然,但很快便被坚定替代。
一再提醒秘境的凶险,很显然,她并不担心三人会不去。毕竟,上古的秘地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遇到的。
不得不说,虽然各怀心思,但最后的结果还是皆大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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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的入口在果子庄园的桃子林里,桃林中设了阵法,没人引领想要进去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纪十先去看了老依诺。老依诺知道昨晚的事,却没责备半句,只是提出让她跟自己一起留在庄园。毕竟寻了多年才找到自己的女儿,自己也将至古稀之年,没几年好活,自然不舍得再母女分离。
“阿嬷莫要担心,阿鹤在外面还有些事没解决,等事情处理完再回来陪阿嬷。”纪十许了一个永远也不打算实现的诺言。
从房中出来,她抬头看了眼初夏暖阳,心里再次一片荒芜。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回到客院,她径直走向子万的房间,但房里空无一人。
“他呢?”她问跟在身后的侍婢。
“子万公子已经去了秘境。”停了下,似乎觉得有必要,侍婢又道:“奚言公子也已经去了。”
纪十心里咯噔一下,抿了抿唇,问:“他们一起?”
“子万公子先走,奚言公子刚才出门。姑娘这会儿要去吗?”
纪十沉默片刻,回房拿了要紧的东西,“带路。”
“姑娘请稍等。”待婢说完,转身出了院子,很快转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秘地难闯,以往进去的人多要在里面呆上数天,这些食物和水姑娘带着吧。”
这么快就拿了出来,显然是早有准备。纪十也不得不佩服罗刹夫人思虑周到。接过包袱,她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问梅六的情况。既然决定那样做,她就不会后悔,以后,她们也该桥归桥,路归路了。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动身跟着侍婢往庄园桃林走去。
桃林很大,从所站的地方向四周密密延展开,挡住了天,也挡住了来时的房舍,仿佛无有穷尽。一个个青色的桃子挂在树上,在油绿的叶片映衬下,喜人之极。纪十想起自己的小院桃花还在半谢,这里的桃子竟已结了半大的实,可见这山谷温度较归藏峰那面要暖上许多。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一波碧潭出现在面前,入口在潭底。侍婢将纪十引到此处,便转身离开了。
纪十没有马上下湖,她蹲在湖边,看着湖里少女的倒影,有些出神。
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少女了。伸指将水里梳着双鬟的人影划破,看着水波晃荡着又重聚在一起,也许还是可爱的圆脸,俏皮的酒窝,却带着阴郁的气息。这才是真正的她。
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她直起身,探手入怀拿出小金,摸了摸它的头,放到地上。“去玩吧,别被人发现。”此去生死难测,没必要让它跟着一起送死。
小金原地扭了扭身子,昂起头冲着她直吐信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纪十没有理它,起身紧了紧背上的双剑,又将装水和吃食的包袱扎紧在腰上,然后便举步下了湖,往中心游去。
明知凶险,为什么还要去?这个问题她已经懒得去想,就如她不会再去想当初梅六为什么会丢下她自己离开,更不会再去纠结老依诺终究还是因为亲生女儿舍下了她这个事实。有的选择在别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她若埋怨便是不通人情,可恨可厌了。
湖水渐渐湮没了头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幽暗扭曲起来,沉下水的纪十没有发现,小金在湖边死蛇一样趴了会儿后,也一扭身子滑进了湖里。
屏气下潜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出现一道斜斜往下的陷坑,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将湖上面透进来的光线都吸收了,黑漆漆地一团,什么也看不见,让人心中发憷。
纪十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往陷坑中潜去。她虽然能屏气半个时辰,但此处水压太高,呆久了总是不妙,何况终究是要进去的,拖延并不能解决问题。
当进入陷坑之后,周围登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紧记引她来此地的侍婢叮嘱,径直往下,等感到有水流流动时,顺着水流的方向流动,直到水流变急,最终形成一个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便是入口。
这个过程似乎并不复杂,但是真做起来却极难,不仅需要将感官发挥到极限,才能将细微的水流运动从沁凉的平静湖水中剥离出来,还要随时保持着警惕,以免触动未知的危险。这些都不说,只是这长时间的抗压摸黑潜水,便不是普通人能做到。
不得不说,出口藏在这样的地方,若不是有心寻找,真没什么人能发现,难怪这秘境能安然保全至今。
第二十六章 (1)
被卷入漩涡的感觉相信没人会喜欢,天旋地转,身不由己。纪十尤其痛恨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偏偏还不能挣脱。
“咳咳……”终于被抛到了无水的实地上,她狼狈地半跪在那里咳了半天。漩涡之力太大,她屏不住气连呛了好些水,如果再晚上片刻,只怕下一个来的人要为她收尸了。
平静下来后,她立时被眼前所见景象震住,半晌回不过神。
并不是漩涡里的暗黑无光,整个空间里泛着朦胧的粉红色,一株又一株巨大的火红色蕨类植物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密密麻麻地占满了触目所及的地方,那些光线便是由它们散发出来的。一股仿佛来至古远的苍茫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让人心里不由自主产生肃然的感觉。
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一层厚厚的乌云在上面滚动着,不时能看到金色的电光在边缘一闪而逝,沉闷的雷鸣隐而不发。
天高地阔,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不仅仅是湖底。纪十抹了把脸上的水,暗忖。
就在这时,蕨林里走出一个人来,翠衫红裙,婷婷玉立,似乎等了很久。看到她,纪十缓缓站起身,湿衣紧紧贴在身上,被风一吹,阵阵凉意袭上,沁透心脏。
“纪小十,为什么要那么做?”梅六静静看着眼前依然圆润可爱的小脸,眸中波澜不兴。在姐妹中年纪最小,性格最爱笑讨喜的小丫头,如今却让她感到如此陌生,也许是从来就没了解过吧。
“你也来了。”纪十眼里有瞬间的茫然,而后是果然如此的明了,不由轻轻一笑,“罗刹夫人对你倒是另眼相看,是打算接受你做她的儿媳妇了吧。”
听到她的话,梅六脑海中不由浮起来之前与罗刹夫人的一番话。
“既然放下了,那就去一个地方吧。”没有预料中的惩处与关押,女人对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温和。
“也许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已心无所恋,又凭什么压制驱使她?
罗刹夫人并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话,便让她改变了主意。
纪十会去。
只是这么几个字,她便来了。说不甘也好,疑惑也好,她只是想弄个明白而已。
“为什么那么做?”又重问了一遍,至于那些废话……两人已无废话的必要。
“为什么?”纪十脸上的笑容敛去,抬手将贴在脸上的湿发撩到耳后,素来明亮的大眼睛带上了一层阴冷与嘲讽。“不过是想让你尝尝被最信任的人所背弃的滋味而已。如何,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怎么会是失望?明明是失去一切的绝望与惶然,是孑然一身的无助与恐惧,还是从明媚光亮瞬间落入腐臭黑暗中以至过往所有认知的崩溃坍塌。梅六对纪十与小汤圆对梅干菜的感情与信赖根本不具备可比性,她又怎么会明白?
梅六果然不明白,不明白纪十为什么会有此意图,她的眼中浮起迷惑,顿了顿,问出的依然是:“为什么?”
纪十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往她走过去。
“既然已选择扔弃,又何必再回头寻找。梅六,你让我觉得恶心。”吐出来的话冷漠而刻薄,让梅六秀美的脸微白,但更多的是不解迷茫。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痛恨?”沉默片刻,她开口问。
“你做了什么……”纪十神色有片刻的恍惚,而后哑然失笑,再由无声变成大笑,仿佛对方说了句多么可笑的话,直笑得眼角泛起了泪光,她才蓦然停下,兀自伸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拧干,打开一边擦拭脸上发上的水渍,一边垂着眼淡淡道:“你什么也没做,我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这样赤裸裸的厌恶让梅六有些失措,她心中多少还念着以往的姐妹情义,再加上这厌恶来得莫名其妙,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这样讨厌,那为什么还要救我?”眼看着纪十就要走到面前,她突然想起一些事来,便仿如抓到了根救命的稻草,急急问道。
纪十的身形微凝,看向她的目光透露出些许嘲弄,似乎是在笑她的天真。
“你是说我把你从天彻庄救出来的事么?”偏了偏头,圆圆的脸上笑涡微现,却让人感到一丝不怀好意,“你不知道吧。你闯庄的那天我就在天彻庄里面,我亲眼看着夏候衡那贱人将你拿下,救你……不过是因为不想让那贱人得意而已。”语罢,不再停留,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眼见着便要走进蕨林中,又突然回过头来。“对了,还有一事。”
梅六转身看向她,一向热情的眼中带上了淡淡的凉意,并不期待她会说出好听的话。
“你要找的小汤圆在很早以前就死了,你不用白费功夫了。”
梅六身体一颤,看着衣角已没入蕨林的人,不假思索便追了上去,然蕨林路径错综复杂,只是这片刻的落后,已寻不到前面人的身影。
“纪小十!”她大喊出声。
蕨林空寂无声,仿佛除了她外再无别人。
“纪小十,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恨我,所以想让我伤心,是不是?”愤怒的质问到后面渐渐变得无力,梅六双手捂住面,悲伤的眼泪滚滚而落。多年寻找无果,也许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肯去面对而已。
“纪小十,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纪小十,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小汤圆她究竟是怎么了……”低低地哽咽着,相较于再次听到小汤圆的死讯,纪十的背叛已算不上什么。如果连小汤圆都已不在,她这么多年的执着岂不是一场笑话?
一声破水声响传进耳中,满腔伤痛迷惘的梅六心中一震,慌忙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纪小十!”
一身白衣湿淋淋地贴在劲瘦挺拔的身上,乌黑的长发微显凌乱地垂在脸颊两侧,泛着湿润的光泽,清冷的目光淡淡扫了眼失态的女人一眼,来人一边将长发拨到背后束起露出俊美的脸,一边运功蒸干身上的水。
第二十六章 (2)
十一郎!
梅六脸色一变,转身就走,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又没对不起谁,干嘛要逃?只是此时回头,已看不到那人身影,大约不是还留在原地,便走了另一条道。
她低叹口气,掏出手绢拭了拭脸,再抬起头,神色已恢复如常,只是心里一片茫然,突然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人皆说执着是苦,却不知放下执着后的海天空阔其实是一片没有方向的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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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十坐在一块岩石凹角,冷冷地看了眼在下面火蕨林里漫无目的乱走的梅六,自记忆复苏之后积了数月的怨气终于平息。终究当年梅干菜只是丢下她而已,并没有真正害她,反而还带了她很久,不至于让她恨到非要弄死对方的地步不可,当然也不愿再与其虚与委蛇。
说来可笑,幼年时的梅干菜心高气傲,一心要摆脱连狗都能欺的低贱身份,小汤圆得过且过,只要开心就好。如今却是反了过来,梅六执意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