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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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堤-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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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贺司离头也不回。顾风华盯了她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突然很禿废的叹了一口气“你一定没有爱过人。”她指着他,眼里竟是一种奇特的怪异神色,“贺司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铁石心肠。”

结果那天顾风华还是没有带着贺司离去摆算命摊子,她很早就回去了。贺司离同样也是早早的就回到了顾家,坐在窗子边,“今天天气真好。”下意识的,他又说出了那句他经常说的话。

“你一定没有爱过人。”顾风华的声音犹自在耳畔,“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铁石心肠。”

“有的。”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醉里不知年华限,当时月下舞连翩。十年前,当他还不认识端木无忧和玉莲渚的时候,曾经就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过这句话,“你——很——铁石心肠。”只是当时年少轻狂,意气风华哪管什么天拆地坼?如今,他已二十过七,几轮春光容颜换,早已,过去了那击剑吟诗的年代,心老人远,物事人非,过去的贺司离早已经死了,现在的贺司离,只是一混吃混喝算命的先生。

天上无星,皎皎月光,水银般洒下,整个梅园,一片透亮如白昼。此夜,无酒,无茶,对月邀人,独有一影伴之。

“砰”一声,对面阁楼的窗子开了——“绿蚁新陪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对面的人手持酒杯,靠着窗框,对着贺司离盈盈一笑,“此夜虽无雪无炉,却是美酒佳人伴,不知贺大师有那个雅兴陪小女子饮一杯否?”邀请的话轻轻柔柔自暗中传来,贺司离“厄?”,一愣,“哦”了一声,眉眼弯弯,对着她笑了起来。

生死有命(三)

“据说,最近江湖中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呢。”对月邀人后,顾风华坐在她自己的阁楼里端着酒杯咬着唇娇笑。她虽不是日日在江湖中滚打滚爬专以混江湖为生的江湖专业户,但是一说起江湖中事来,确是有那么一股江湖味儿。

在她对面,那个被他拖起来喝酒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剥着花生静静的听。经过多日来的日夜相处后,顾风华自然知道他本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所以她本就没有期望他能够发表些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但是她还是接了下去,“最近几个月内有不少江湖高人奇人异士聚集在贺南山庄,正自商量准备剿灭玄影净教之大计。”她一边说话一边把桌子上的花生壳用筷子慢慢的分成两堆,然后又分成四堆,“你或许也听过玄影净教吧。江湖中近几十年来闹得沸沸扬扬的第一大邪教,据说是五十年前江湖第一大魔头石破天组织的什么清影教被武当少林峨嵋各门派联合剿灭以后,所遗留下来的人组织起来的,里面龙蛇混杂谁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顿了顿,盯着贺司离好漂亮的脸,继续说:“不过听说当年少林武当峨嵋各派力破清影教的时候双方是杀得人仰马翻尸骸遍地,正邪两派拆房子拆瓦片拆得尘烟滚滚气壮山河,总之是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不过很遗憾,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生,没有赶上那个年代所谓的风云岁月,不过——”她嘻嘻一笑没“能看到现在这个时代也不错。”

“你想去贺南山庄?”贺司离看着他,终于接了一句,总算让顾风华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顾风华笑吟吟的看着他,“不是我,是——我们。”她“咚”的一下把筷子使劲插到朝花生堆里,笑得风姿卓越“不过本小姐活得无忧无虑逍遥自在是暂时还不想淌这趟谈浑水的,比起这个啊——我更想去另一个地方,”她轻轻地站起来绕到贺司离的背后,俯下身,按着他的肩,对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面,“我想去青楼。”

“青楼?”贺司离瞠目结舌,下意识脱口而出。顾风华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漂亮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挽着他的发丝“青楼。”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我啊——什么地方都去过了,就是没有去过青楼,我倒想看看,那男人去得的地方,我们女人为什么就不可以去呢?”

“哦”贺司离还在发怔,顾风华已经从他的肩上移开了,她懒洋洋的坐回自己的位子,用手指一掬自己的头发,那长发便一顺而下,光滑柔亮,甚是女人味儿十足。贺司离怔怔的看着她,她本来是绾着发的,现在却不见了发簪。“你喝醉了。”贺司离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他的表情甚是无奈。

顾风华用手衬着自己的下巴,歪着头,嘴角挂上一抹似笑非笑,“绾青丝,绾情思,绾去我心一片痴,纵是天涯两地隔,隔不去你我长相思——”顾风华盯着他的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我帮你绾了发,你啊——是我的了喔。”

青楼故人(上)

青楼,其实并不是所有烟花之地的总称,而是真正的一间楼——卞梁城里最负盛名的规模最大的一间妓院。只要是稍微在这城里呆过一阵子有那么一点点常识的人,必然知道“天上蓬莱池,人间院青楼”这一句谚语,而这“院青楼”三字指的正是指卞梁城里的——青楼。

青楼之楼,雕龙篏玉,镶金绘银,大到楼里的墙壁楼梯天花板,小到楼里一桌一椅一摆设,无一不是精雕细选,柔美奢华至极。

青楼之女,或妖媚成性,或清纯如玉,或热情似火,或冷若冰霜,无论是当家花魁还是一般的烟花女子,无一不是千娇百媚姿色万千。

 正因为青楼楼之奢华,青楼女之貌美,所以也就意味着青楼的消费贵之又贵,也更意味着来青楼的人无一不是富商巨贾有权有势的人,也就更更意味着,来青楼的人,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顾风华此时正在青楼门口。此时只见她一身青布素衣,不施脂粉,坦然一副俊俏书生模样。“风华姑娘。”贺司离木然的闻着里面胭脂花粉阵阵扑鼻,可怜兮兮,“我想回去。”他今天晚上被顾风华一步三拖强压着拉了出来,一脸无辜,顾风华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嘘!”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小声警告“叫我凤桦。”俏眉一挤,“不行!”顾风华断然拒绝,朝他白眼一翻,不以为然“嘻嘻,男人无处不风流,这样的销金窟,别人想来还来不了呢,你倒是规矩?”贺司离还想反驳,却被顾风华死命地拽了进去。

顾风华一脚踏入青楼,眼珠子就险些掉了出来,不停的谓叹“不得了不得了,真是无钱不敢半步踏,这样的地方,难怪那些老子爷们儿爱来呢。”青楼正中有一方上好的雕花香木搭成的阁台。白玉作栏,珠帘垂玉,古雅香炉,袅袅沁静之香,台上正有一盛装艳服的青楼女子正在隔着珠帘婆娑起舞,此女全身缀满珠玉,以背示人。挥手,踏足,旋身,埋头,当她舞起来的时候,动作惊人的轻灵迅捷,妩媚妖娆,飘曳如梦,盈盈媚态之下又仿佛天生一副抹不去的孤傲,如冰和火被她用一种巧妙的方式揉到了一处齐齐绽放开来,虽不见面目却是魅力无双,妙不可言。众人屏声静气,隔帘而望,那女子一舞之下更增添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之美,不知道勾起了多少双渴慕贪婪的眼睛。

顾风华看着台上起舞,眼睛竟也不由自主的目不转睛起来,一舞完毕,琴声嘎然而止,没有鼓掌,没有喝彩,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感觉不到,一舞结束,而台下,竟是一片寂然。每个人都沉浸在舞女倾城绝舞之下,缓不过神来。

除了贺司离!

他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女子,眼神随着舞女的一动一舞之间变幻莫测,连脸色竟也变得怪异起来。最后竟然悄然地穿过无声的人群,退出了青楼。

他没有等顾风华,而顾风华竟然也被此女一舞而弄得神魂颠倒,还没有从万分惊讶之中回过神来。

一舞动洛阳!看客虽在天外神游三月不知肉味,而舞者却已早早退了下去。隔帘观望,冷眼看世般睨视着台下一头一人,一举一动,她这一眼望去,完全洗去了台上的妩媚,眼神冷冽不带半点温热,仿佛这一舞之后一切就与她无关,她的舞是不属于世间的,她的人更是不属于世间的,她只是游离于红尘中的一舞仙子,她是睨视众生的女皇。不带半点表情呷了一口茶,又是突然而来的一扫,她的眼睛骤然一变,千变万化,流光异彩,骤是生气了许多,她的脸也是生气了许多。

今夜没有月亮,漫天星光,清风徐徐,吹得贺司离白衣飘飘,长发飘然,更显一副不识人间烟火之感,“今天天气真好。”他坐在桥墩上,周围路人却是有意无意的扫着他看,他却只是望着河面发呆。河面上倒影着天上的星星,粼粼波光,一闪一闪的,泛着微光,像极了一双双眼睛。那一双双眼睛冷冷的,亮亮的,没有温度,像极了——可以堪与天地,观测未来的眼睛。预言师的眼睛!

贺司离呆呆地坐在桥墩上,呆呆的看着河面,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干什么呢?”顾风华突然从她的背后绕到了旁边,跟着他坐在桥墩上,笑脸盈盈,“你怎么不等我呢?”她甚是温柔的看着他,口气也是温柔至极。“哦”贺司离淡淡的应了一声,喃喃道:“我不喜欢看跳舞。”顾风华竟然没有笑他,“嗯”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我们以后不看跳舞了,” 双手一拍,她突然用一种哄孩子一样的口气对贺司离说:“我们去吃混沌好不好。”

贺司离抬起眼来看她,然后站了起来,自顾地走在前面。顾风华同样在后面看着他,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贺司离从来做事情都是我行我素,明明知道他不是一个孩子,做起事说起话来,有时候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顾风华突然快速的追上她突然从后面搂着贺司离,她搂得小心翼翼,贺司离一怔,“你——”

“我喜欢。”她有些无赖的把头靠在他背上,然后松开他,笑嘻嘻的跳到他的前面,“嘻嘻,我给你绾了发,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想抱你就抱你,想看你就看你。”贺司离张口结舌,“你比玉莲渚还无赖”顾风华哈哈一笑,突然眼珠子一鼓,嘴巴大张,“玉莲渚?”她盯着他,“哪个玉莲渚?”贺司离规规矩矩的往前走,目不斜视,“玉莲渚就是跟着端木无忧一起的那个人。”顾风华颇为惊讶“他?”翘眉一扬,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贺司离,转瞬捂嘴大笑,“听闻玉门山庄的玉大公子玉莲渚相貌俊朗性格豪爽,正是当下许多如花似玉的少妇小姐们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没想到竟是那种吊儿郎当之人。”贺司离目光坦然,顺口回道:“你们都一样。”口气冷冷听起来却有小小暖意,顾风华点头娇笑,颇有得意之色,“所以你们三人之中,我最看得惯他。”她又去拉贺司离的手,毫不脸红的说:“不过——我啊——最喜欢你了。”

顾风华拉着贺司离的手,心里有小小的狡猾,小小的得意,这个天下无双的算命师的手呵,软软的,凉凉的,握在手里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舒服,真想就这样天天拉着他的手,一直一直拉着他的手,一直一直这样子慢慢地走下去,一直一直——慢慢变老——直到——白发苍苍。

青楼故人(终)

刚回到顾家的时候,顾老爷顾青云就来了,他坐在椅子上坐如针毡,一脸苦色,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为了他女儿顾风华而来。顾青云看了贺司离很久,贺司离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同样久,两人经过一阵大大的沉默之后还是顾青云终于忍不住了,“咳咳”咳了两声,开口道:“贺大师,这几日小女仍旧一幅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知大师有何解救之法?”贺司离“哦”的一声抬起头来,“祈福拜神治病寻医,顾小姐既是疯癫之病,何不去请来大夫医治。”顾青云脸现难色,慢慢道:“老夫寻医多时,小女的药也服了不少,却依旧未有起色,众人都说小女这病不是病症,而是——”他看着贺司离,有些尴尬的说:“是鬼魅入侵,所以老夫想来问问贺大师,小女这病——”

贺司离“哦”了一声,又埋下头去看茶杯,他看茶杯的时候看得很专心,似乎天地万物什么东西都比不上他手中的茶杯好看一样。顾青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许久,终是一忍再忍,再忍,再忍,再也忍不住小心询问道:“这——贺大师——”

贺司离又是“哦”的一声淡淡应道,“顾小姐的病确为鬼魅所困,但也不是没法治的,待几日时机一到,我给他施一术法,她的病自然就好了。”顾青云一听大喜,连连拱手施礼,拍拍衣服心满意足的走了。

贺司离望着顾青云的背影,淡淡的一笑,用手指敲着茶杯慢慢地哼起了小调,那调子轻轻浅浅,他哼得颇为漫不经心,不知是何处的曲子。正在他喝茶唱歌之际,贺司离突觉背后一阵阵凉风传来,回头一看,便见一人影陡然自他门前冒了出来。那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色看了他很久很久,脸上似喜似悲。

“来者是客。”贺司离居然很好心的一指他对面的椅子,淡淡道:“不过我这儿没金没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想姑娘一定是来错地方,想必一定要让姑娘失望了。”

“你——我——”那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嘴角抽搐,脸上甚是一种古怪奇异之色“我以为你死了。”见到贺司离,她居然第一句话就是“我以为你死了。”也不管房子里的人是否会生气。顿了片刻,她居然真的坐了下来,“你不用骗我,”她又说“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贺司离凝着瞬子同样看了她半响,突然放下茶杯,缓缓地叹了口气,“皇坼,十年了,你还是这样。”那皇坼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十年了——可是,你却变了很多。”她没有笑,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盯入骨髓,仿佛要把十年之间她没有看到他的全部补回来“十年前的你,是如此的冷漠,如此的孤傲,如此的不近人情,十年前,我眼睁睁的跟在你后面追了你五年,看了你五年,等了你五年,你却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跟我说话,不看我一眼,你甚至不准我跟在你后面,甚至不准我碰你一下——”说到这里,她嘴角一扯,竟似微微的苦笑了一下,“那五年里——一直到你坠崖——甚至连我都以为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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