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跟我走,在我那里住段时间,伤养好了就让他离开。”
傅倾饶咬着筷子听她说完,这才说道:“没事,就让他在我那里住着,反正也没几天了,就……哎呦姐你又打我!”
“该!”乔盈恨恨地瞪她,却也不忘了压低声音,“你让一个大男人和你住一起,就不怕出事?”
“他不是那种人……啊不不,姐你别打,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你看他现在的状况,想做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乔盈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绷不住噗嗤笑了。
夹起几筷子菜搁到傅倾饶碗中,乔盈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重又放下,拍拍傅倾饶手臂,问道:“你跟姐说实话,你到底知道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
“唔,他没告诉我。不过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傅倾饶毕竟自小在京城长大,熟知京中世家大族。十一的年龄搁在那里,虽然他说‘序齿十一’时作了些许隐瞒绕了点圈子,但也是大实话。她仔细琢磨后,就也差不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乔盈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有几斤几两重,乔盈又怎会不知?既然问到了这个地步,傅倾饶便索性说了实话,让她安心。
“不能和我说?”乔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我看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而且,你知道了还真不如不知道来得自在。”
乔盈沉默片刻,方才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行,四儿,你向来有主意的,我就不劝你了。不过有什么事情,记得和我说。”
傅倾饶头也不抬,边吃边含含糊糊说道:“那是肯定的,不麻烦你麻烦谁啊。”
……
两人用饭时,乔盈特意点了些适合养伤之人吃的饭菜,让傅倾饶带回去,又问傅倾饶想吃什么,尽管说。
傅倾饶也不和她客气,又要了豉汁排骨和莲藕汤。
两人下楼时,其他的饭菜都已准备完毕,可莲藕汤还得等上一盏茶的时间。两人都懒得回二楼雅间,便坐到一旁的空位稍等。
就在这时,酒楼中又进来几个客人。
傅倾饶闲着无聊随意朝那边瞥了一眼,便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点暮正缓步朝楼梯方向行去,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意。他身边五六个人显然就某事意见相左,一边说“定然要这样方才行得通”,另一侧则说“那样太危险必须慎重考虑”。
秦点暮不疾不徐,只静静听着,神色平淡未置一词。
傅倾饶没想到这种时候能够与他偶遇,顿时眼前一亮,想起了十一先前的嘱托。
只是秦点暮身边紧挨着的几个同行之人,神色狰狞眼露凶光,显然都不是好相与之辈。若她此时冒然上前,少不得会引起那些人注意。思及此,她又有些迟疑了。
时机最重要……
“四儿,看什么呢?”
乔盈一句话,成功将傅倾饶的视线拉了回来。
她接过店家拿来的包好的莲藕汤,笑道:“方才看到秦大人,在想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呢。不过看他那边人多,好似不太方便。”
“你与他很熟?”
“怎么会,我这才到京城几天啊。不过见过两次罢了,只是想着往后少不得要打交道,打好关系方便一些。”
乔盈不以为然,“你一个七品官儿,他做什么也找不到你头上,没必要如此。”说着付了银子,喊了傅倾饶就走,“他那人假仁假义的,整个斯文败类的模样,跟你那儒雅俊逸的大哥一点也不一样,你没事少理他。”
傅倾饶忍俊不禁。
其实她看到秦点暮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起过大哥,被乔盈这一说,才发现秦点暮虽长相风度比起大哥来有所不及,但温和从容的性子倒真有几分相似。
只是乔盈实在是偏心得很。这特质放在大哥身上时还是“俊逸儒雅”,到了秦点暮那儿却成了“斯文败类”了……
“姐!”傅倾饶上前,和软地唤道,又轻轻扯了下乔盈的衣袖,换来乔盈一个白眼。
“说吧,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了?”
傅倾饶笑道:“我得去给二丫寄封信。说好了帮她找哥哥的,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说的那个地名现在根本无人知晓。我一时间寻不到线索,短期内也无法回去,还是先和她说声的好。”
“就是你先前问我的那个桐里巷?”
“嗯。问过好多人都不知道,就连段大人都没听说过。”
“是没听过这么个地方。也罢,就先去封信吧,左右让她心里有个数。不然太过于期盼的话,到时候失望更甚。”
傅倾饶也是这样想的,暗暗叹息着,闷闷“嗯”了声。
去到驿站稍作打听,得知有官文要送到那边,傅倾饶便多塞了些银子,将信给了差役拜托他帮忙送去。
官文不是急件,她给的银子又不少,左右顺路,差役也乐得得了这个好处,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二人行了不少路,又拎着打包的吃食,这时就有些累了,寻思着雇辆马车坐回去。
两人去到最近的车行,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旁边呼啦啦走过来一帮人,抢先一步挤进门去了。
那些人来势汹汹,傅倾饶见躲不及,忙侧身护住乔盈。几人经过时扬着下巴眼睛看天,根本不注意旁人。傅倾饶被撞了好些下,臂膀有些疼,便甩了下胳膊。刚巧此时一人走过,也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心,在傅倾饶甩手的时候他手肘刚好抬起,横着撞到了乔盈。
这些人身强力壮人高马大,这一下乔盈挨得结实,忍不住低声呼痛了声。
傅倾饶将她护在身后猛地转身去看,刚好看清那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嗤笑。
看清此人面容后,她怒从心头起,急急叮嘱了乔盈一句便要迎上前去。
乔盈看出她的愤怒,拽了下她的手臂,“不过是碰一下而已,你怎地如此生气?”以傅倾饶的脾气,就算这事令她火大,也不至于到这份上才是。
虽说乔盈有意拦阻,可方才被撞疼了,这一拉就没能用上全力,只不过抓住了一瞬便被挣脱。
好在耽搁了这须臾的停顿,傅倾饶便被斜刺里跑出的一人拦在了面前。
“这位客官,您是要雇马呢还是要雇车呢?”
对着车行老板的笑脸,傅倾饶双拳紧握,语气生硬地说道:“让开。”
老板极快地睃了一眼她瘦削的身板,苦笑着低声道:“大人,不是小的想拦您。可是您看现在的状况,他们一群壮汉,你们俩人真不是对手啊。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小的也不好跟大理寺交代不是。”
前两天傅倾饶跟着段溪桥满大街地逛,虽说基本上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是在不务正业,但是托了万众瞩目的段大人的福,傅倾饶就也被大家记住了。车行老板便是其中一人。
傅倾饶慢慢抬眼看他。
老板刚松了口气,就被她冷然的目光给钉在了原位。
“当真是担心本官?老板更像是在担心会砸坏了你的店!”傅倾饶一顿,神色骤然冷肃,“我寻那些人已有好些时日,如若还敢阻拦,自当治你扰乱公务之罪!”
老板讪笑着摸摸头,“官爷这话也没错,我确实怕你们打起来。不过大人……哎,大人你——”
“知道是‘大人’你还敢拦?识相的话就乖乖待在这儿,别乱叫乱跑!真有损失的话,自会依数赔你!”
乔盈朝着店老板冷哼一声,心中暗暗担忧傅倾饶,脚步不停跟了上去。
☆、第15章 交锋
傅倾饶快速朝那些人掠去,待到离那嗤笑之人仅有一丈时,脚下骤然加速出手如电向他颈后拍去。
那人显然也是功夫好手,只一瞬间,他已猛地往左稍歪躲开了这掌,动作之灵活与他虎背熊腰的样貌全然不符。
虽失一击,但傅倾饶手中不停,手腕一翻掌中使力袭他腰间。
眼看就要被掌风扫到,汉子将身子拧了个出人意料的弧度,硬是避了开来,抽出背后长刀便向傅倾饶当头劈下。
“好!”与他同行之人纷纷驻足,并不出手相助,而是高声喝彩。
傅倾饶不慌不忙往后轻掠,长刀落空在半途中猛然停住,气劲未来得及收回,扫过之处,扬起一片尘沙。
虽说此人与段溪桥一般使刀,但段刀胜在轻巧灵动出人意料,而眼前这人则以力道取胜。若是被他给砍到,怕是会连筋带肉削掉一大块。
傅倾饶双目湛然,心中有了计较,扫视着那些叫好之人。
汉子大跨两步双手握柄再次斩来。傅倾饶虽未看他,却在他举刀之时便用了个巧劲儿朝右偏移,当刀挥动时,她已经侧身站稳出掌成风,一边横推袭向他的肋下,一边斜拍袭向他的腰下。
眼看就要得手,突然掌风所到之处扫到了他的衣衫下摆。腰间缀着的金属物反着日光,闪出刺眼的光芒。
看清它的刹那,傅倾饶瞬间拧眉,电光石火间下了个决定,将掌力收了八分,只余二分之力拍了过去。
汉子只当她劲力不足,举刀再来。傅倾饶却后退几步,掏出腰牌喝道:“官府办案,速速住手!”
那人压根不把腰牌放在眼里,目光凶戾闪着嗜血的红光,双手紧握刀柄,高吼一声咧着嘴狠力劈来。
此时的一刀与方才全然不同,傅倾饶还未被刀风扫到,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一击带来的强大压迫感。
看着他与方才全然不同的神色,她心中微惊,心里头虽闪过一种怪异之感,却也知晓此刻的他怕是才用了真本事,忙速速往后掠去,方才堪堪避过。
她调转视线,看向了喝彩人群。其中有一人神色间颇为不耐,与众人的情绪激昂形成了鲜明对比。
傅倾饶只盯着他看,叱道:“罔顾官府命令,尔可知罪!”
那壮汉像是没听到一般,又将大刀举起。就在它即将下落的瞬间,一个清脆的嗓音喝到:“阿关,没听到么?有官爷在。住手!别在这里惹麻烦!”
不过是简短几字,却成功地阻止了那名唤阿关的壮汉。他呲了呲牙,悻悻然地收了刀,又朝傅倾饶示威似的扬了扬手。
说话那人少年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还未长足,比身边人都矮了几分,正是先前傅倾饶所看之人。
此时他扬着下巴朝傅倾饶喊道:“明明是你先出手的,怎地现在反倒说起我们的不对来了。”
他周围的人不住附和。
傅倾饶收起腰牌,淡淡道:“我只不过想拍他一下将他叫住,谁知他会冒然出手。”
“你说谎!”阿关吼道。
“这样啊。”少年却不睬他,只朝着傅倾饶点点头,似是接受了她的说法,“你既然说要办案,那么说说看,什么案子?”
“纵马伤人之案,”傅倾饶平静地说道,“你四个手下当街纵马,撞死了一名有孕妇人。”
那几人里响起了蔑视的笑声。
少年呵斥住他们,又道:“不过是死了人而已,早说嘛。你想怎么着?”
他的语气如此地随意如此地轻描淡写,好似他口中所指不是一条人命,而是饭桌上不经意间掉下的一粒米,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刚刚赶过来的乔盈和车行老板大为诧异,都愣住了。
傅倾饶扯扯嘴角,“若是杀了人,自当以命抵命。”
少年歪着头想了片刻,问道:“你说当时有四个人是吧?”
傅倾饶颔首。
少年指着阿关说道:“他不能死。”又指指身边其他几人,“要不然你从他们里面选一个顺眼的,抵命去吧。”
乔盈和车行老板面面相觑后,彻底面无表情了。
傅倾饶弹弹衣袖,扫了眼没有丝毫异议的壮汉们,片刻后,扬起个不明意味的笑容。
“我只是说查案,没说已经定案,这事儿还得审理。不如你留个住址,有了定论后,我也好派人去请。”
壮汉们都大呼不可,纷纷去劝少年。
少年想了下,也就拒绝了,“这可不行。你们南人那么狡诈,怎么能告诉你?不过我每日三餐都会去仙客居吃,你如果真查清楚了是我的人做的,饭点时来寻我便是。”
说着便旁若无人,自去选了一辆马车,丢了几锭银子到地上,使唤人将车驶走了。
傅倾饶在大门处看着他们离去,虽仍在笑,但双眸却渐渐泛冷。待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她脸上的笑早已凝出了十分的寒意。
有新客来,车行老板收起了满腹心思自去招呼。乔盈看着傅倾饶,有心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便捡了方才听到的一处说道:“那人说得好笑,什么男人狡诈,好像他年纪小就不算男人了似的。”
虽说她是听岔了,但傅倾饶闻言,到底是渐渐和缓下来,却也不去纠正,只安抚般地给了她个微笑。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呃,也不对,好像也还不到十天……”
惊喜的声音突兀传来,傅倾饶循声看去,怔了下后也有些欣喜,“你怎么在这儿?”
“啊,我们医馆就在附近,喏,就是那儿,离这里很近的。刚才我看着好像是你,就过来瞧瞧。”来人摸摸头,有些羞赧,“不过刚才那些人太凶了,我没敢靠近。”
面前的少年与方才的少年年岁相差无几,在领教过方才那人的凉薄无情后,眼前这少年的直白和顺更显得尤为可贵。
傅倾饶望着已见过一次的小学徒,目光中又多了一些暖意。
“你看刚才那些人,可有觉得眼熟的?”
“没发现啊,”小学徒脸上一片茫然,“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傅倾饶暗暗叹了口气。
那时候几人当街纵马速度极快,寻常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如今真的是想要找出个人证都极其困难。
虽说重新相遇很是高兴,但傅倾饶惦记着阿关腰间所佩饰物,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和小学徒说明了情况,匆匆道别。
临走时问他姓名,小学徒含笑答道:“你唤我青岚好了。”
傅倾饶记在心中,也不再耽搁,和乔盈简短交代了几句,便租了匹马,急急回了住处。
十一正靠坐着细看兵法,听到傅倾饶回来正想迎出去,谁知才刚下了床,傅倾饶已急匆匆地撞门进屋了。
她将包好的食物搁到床旁的案桌上,说了句“给你吃的”,便头也不抬地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倒腾了片刻,她面无表情地仰起脸,问道:“你动过我的东西?”
“嗯。”十一似是感受不到她的不悦,撑着站起身来,语气低沉地平静说道:“我看有些乱,就稍微收拾了下。”
傅倾饶看着明显条理干净了许多的屋子,叹口气,坐到一旁的榻上,揉揉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