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瑜眼睛微微眯起,直视着她受伤的部位,启口之时,气场有说不出的震慑:“本王身边的人没有资格受伤!”
她心中一惊,只见尚瑜微微抬手,指气激射,没等她回应,剧痛已遍布全身,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红了掌心。尚瑜竟突然偷袭她因与二十四骑战斗而受伤的手臂!
她本能地伸手捂住伤口,但随着“嘶”的一声响,她突然尖叫一声,大惊失色地捂住脸。尚瑜坐在位置上似未曾动过,只是指间多了一张薄膜面具。他嘲讽地一笑,语气平淡得如同日常的问候语:“本王更不喜欢假面。”
第一卷 003 只有更悲剧
蓝希环透过指缝看见他嘴边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知道事情不妙,下意识地转身往外冲。
尚瑜望着她慌乱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冷峻,沉声道:“掩门。”话音刚落,两扇大门同时在她面前关上。她又羞又气,纤足一抬,狠狠地踹了大门一脚,大门纹丝不动,她的玉腿反而被震得隐隐作痛。
尚瑜靠在椅背上,又恢复正常的样子,带着丝丝戏谑道:“你想让外面全部人都看到你的芳容,嗯?”
蓝希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对着尚瑜,但仍低头捂脸:“但求王爷莫为难属下。”
尚瑜意味深长地一笑,正要开口,忽而听到门卫整齐的划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小姐到!”尚瑾虽然贵为将军,却不喜欢“将军”这个词,喜欢让人称她大小姐,而她本来也是睿王府的大小姐。
蓝希环如惊弓之鸟般,猛地跳起来,慌乱地扫视周围,空荡荡的大厅竟没有一处可以藏身。她无奈,只得再次哀求尚瑜:“王爷,能否把面具归还属下?”
尚瑜淡淡地看着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她不敢把手放开,只有露出的羞赧的眼神,如倒映在水波里的花影,有股灵动的味道。
他见她这般遮掩,心中不快,语气里顿时多了一股冷森之意:“难道本王也看不得么?”
从小到大,她父母都耳提面命,万万不可让陌生人看到脸。即使在家,面对异性仆人,她也都蒙了面纱,尚瑜的请求她自是不肯答应,可外面尚瑾脚步声渐近,她该怎么办?
她猛地双指前戳,直指尚瑜双眸。尚瑜漫不经心地伸手相格,但她手到半路突然一转,反手欲抢面具。
尚瑜却早已料到她有此一招,右手一抬,高高举起,脱离她的攻击范围,却微微低头,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的面容。小小面具之下她竟是风华倾绝,让他瞬间有惊艳之感。但他究竟沉得住气,头一偏,语气瞬间恢复漠然:“别想。”
蓝希环不知是气他的行为,还是恼自己的无能为力,狠狠地一脚朝他踹去,可眼前人影一花,尚瑜已闪到了大门边。末了,他回眸注视着她滴血的手臂,淡淡道:“别弄脏了本王的座位。”
蓝希环回过神才感到疼痛难忍,她本能地伸手去捂伤口,出乎意料地发现尚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面具还给了她,正放在她手心里。她慌忙背过身,手忙脚乱地把面具戴好。
再回头,一个围着白头巾的白衣人牵着一匹双峰骆驼缓缓走了进来,背光里,只见驼背上坐着一个人,却看不清脸。
蓝希环正诧异那人是谁时,那人却主动开口了:“小蓝子,才不到一天,你就不认我了?”
蓝希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家都是变态。
尚瑾从驼背上下来,只见他穿着沙漠王国女领主的冕服,白皙的脸色也化妆成了古铜色,颇有从沙漠里走出来的气势。一时之间,要认出她来,还真不容易。
相比之下,尚瑜不但淡定,还很温柔。他半尊敬半亲昵地扶了扶尚瑾,四目相视,两人同时露出会心的笑容。
蓝希环怔怔地看着两人,眼眶悄然发热。他们两人的默契和流露出的亲情让她既讶异又伤心,她失去这种感觉有多久了?也许,她也说不清了。
尚瑾瞥见她两眼通红,脸色黯然,浑身是血,立刻像小孩一样蹦到她面前,伸出双手:“可怜的小蓝子,抱抱!”她转头朝向尚瑜,不满道,“小瑜瑜,别这么凶嘛。”
蓝希环不屑地斜睨了尚瑜一眼,但立刻又感觉自己过于无礼,顿了顿,后退一步,避开尚瑾的双手,低眉道:“王爷的厚爱属下可真吃不消。”
尚瑾忙笑着打圆场:“以后不会了。你先下去敷药。”
蓝希环狠狠地瞪了尚瑜一眼,行礼退出议事庭。庭外,轿夫已经离去,唯有岸边一叶扁舟,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一旁。那男人见了她,遥遥招了招手,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嗨,小蓝子,我接你回去。”
蓝希环一愣,忙陪笑道:“是范大人啊!”说起范筒,在山庄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尚瑜唯一的直属官,也是唯一能呆在尚瑜身边,且能呆得住的人。
范筒站起来,把小舟固定好,示意她上舟。她点点头,跃上扁舟,范筒往她肩膀一搭,哈哈笑道:“叫我范筒,阿范,小范都可以,但不要叫我范大人,听着别扭。”他的大掌刚好打在她的伤口上,痛得她几乎当场晕过去,但他神经大条没发觉,兴奋道:“这套衣服果然很适合你,我另外还做了几套,等会儿去试试吧。”
他边说边笑,没留意到蓝希环已经接近虚脱,蓝希环张了张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好。”
上了岸,范筒兴高采烈地拖着她往墨玉楼跑,刚好又是抓在她受伤的右臂上,她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后,弱弱道:“范大人,我能不能先回住处?”
范筒头也不回道:“你的东西我已经叫人搬到墨玉楼了。”蓝希环张了张嘴,半响,突然开口道,“好多星星在跳舞……”
大白天哪来的星星?范筒奇怪地回过头,只见她身体晃了晃,直往地上倒去。
所谓无风不起浪,当了尚瑜的护卫,蓝希环才知道传说中尚瑜喜怒无常原来是真的!
每天她都被迫接受许许多多不可理喻的要求。例如:按照尚瑾的模样做面具;称呼他为“哥哥”;更过分的是,有时她得半夜一人去爬山……她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最令她恐惧的事情是陪他练剑——那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剑气有多可怕!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王爷,您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只是随心所欲折磨她?
尚瑜不表赞同而皱起了眉头:“你既然是本王的护卫,就得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敌人,翻得过高山;骑得了烈马,护得了本王。”
蓝希环突然感觉天好黑。当尚瑾护卫之时,生活就像一个精美的花瓶,没有温度,没有高潮,她只需要把自己打扮好,让尚瑾赏心悦目就可以了。可和尚瑜在一起,生活就像一扇门,在她打开之前,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起初她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找个机会砍了他!可转念一想,莫非是尚瑜在查探她的底线?咬咬牙,她忍了。
她不由得想念起在红玉楼的日子。虽然她是个护卫,却是一人之下多人之上;可身为尚瑜的护卫,她却一点地位也无。因为墨玉楼只有三个人,不管怎么排,她都是最下面的那一个,她不但被尚瑜欺压,还得听范筒的话。
范筒每天都不知道哪儿抱来一堆衣服,什么款式都有,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且要求她一件一件地试,直到他满意方可。堂堂睿王尚瑜的直属官居然是个裁缝!每每两人独处,他都会叹息一番:“小蓝子,你要是个女人该多好啊!我可以帮你做很多很多衣服,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每到此时蓝希环就恨不得一头撞了墙。她闷闷地想,这里呆不下去了,回家吧。可几天过去了,她居然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尚瑜不给她机会说不。
第一卷 004 回眸送怀
这天尚瑜闲逛至马厩,颇有兴致地欣赏里边的骏马。匹匹都四肢强健,颈项高抬,线条优美。
他亲昵地拍了拍马头,漫不经心地对跟在身后的蓝希环道:“蓝护卫,你骑术如何?”
蓝希环虽懂骑马,但都是温顺的小马驹,与眼前这些烈马有云泥之别。她不敢托大,低声应道:“应该摔不下来。”
尚瑜略略扬了扬眉毛,让马倌挑了一匹,放出庄:“去试试。”
蓝希环望着烈马如风般远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尚瑜见状,微微眯起眼睛,凉凉道:“这匹马冲撞导致的一切损失,将由你负责。”这句话顿时惊醒梦中人,蓝希环一跃上墙,纤足一点,整个人如箭一般射出去,“马儿,等等我,别破坏太多!”
她灵巧地跃上马背,伸手拉住缰绳,烈马感觉背上有人,更加狂暴,高高扬起前蹄,咆哮着想把她甩下来。
蓝希环一看前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前方是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之一,马踏进去还得了!
正如她所想,烈马一脚踢翻了装苹果的牛车,鲜红的大苹果咕噜噜的全滚到地上。她吓得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就在这慌神的瞬间,马强硬地一甩头,把她甩了出去!
眼看她就要跌在地上,她慌忙一手撑地,借力跃起,却惊恐地发现,高昂的马蹄下竟有一个吓得面如土色小孩!眼看小孩就要丧身于马下,她本能地一鞭挥出,卷住小孩,一扯,把小孩拽了出来。
一路险情不断,蓝希环胆战心惊,不但手心里攥满了汗水,身前身后的衣服也都湿透了,湿嗒嗒的贴在身上。不知与烈马抗战了多久,她才终于制服了它。
她重重地舒了口气,伸手抹了把汗水,欢喜的笑容还没到嘴角,尚瑜就跟了上来,示意范筒报数。
范筒干咳一声,向蓝希环投了一个悲天悯人的眼神,朗声道:“苹果十两、摊子十五两……共计三千一百五十九两。”
三千多两银子?!
蓝希环顿觉天空乌云密闭,驯服烈马的愉快心情瞬间降落到了谷底。瑾瑜山庄向来是损失费乘以十当做赔偿金,可她哪有这么多钱赔?
尚瑜理所当然地看向她,眼里有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也不想看懂,只是紧紧握了握拳,恨不得当场打歪他英挺的鼻子!
尚瑜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一道完美的弧度:“报到账房吧。”
蓝希环先是一愣,接着大喜而笑,笑容映在尚瑜的眼眸里,如桃花深深浅浅,令人醉意微醺。尚瑜只瞧了她一眼,便转过头,骑马往回走了。范筒回头朝她竖了竖大拇指,便跟上尚瑜,也走了。
蓝希环走了两步,就觉腰酸背痛手脚无力,她看他们已经走远,干脆不走了,就在路旁的草地上坐下来。此地已在城郊之间,花红柳绿。风景独好。她随手拔了根小草咬在嘴里,举目四顾,前方刚好有条小径,道旁种满了石榴树,茂密的枝叶遮住了炫目的阳光,树上开满了火红的石榴花。
她兴奋地爬起来,放马跑到小径上,伸出手去摘那石榴花,可树太高,她够不着;想了想,她扔了缰绳,从马背上站起来,伸手去扯树枝。
就在这时,马不知为何突然叫了一声,竟转头往回走了,她一站不稳,本能地抓住了树枝,挂在树上。
重力带动整棵石榴树都摇晃了起来,花朵簌簌地往下落,她瞧得欢喜,浅笑盈盈地伸手去接,身姿妙曼,宛若花中仙子。
一阵醇厚的轻笑从身后响起,她猛地回过头,只见尚瑜正坐在马背上注视着她,漆黑的眸子璀璨生花,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蒙了层淡淡的金色,火红的石榴花都被比了下去。
她的坐骑也在他身边磨蹭着,似乎与他很熟稔。她瞪了那匹马一眼,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这马儿果然是公的。”
尚瑜闻言,莞尔笑开了:“不,是母的。”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生气地取了朵花,往他一射,他不躲也不闪,花朵不偏不斜射进他的发间。他也不恼,随手把花朵取下,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火红的花朵映在他脸上,平添了几许艳色。
蓝希环突然发觉自己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瞧有些不妥,便讪讪地转过了脸。
尚瑜瞧着她的上吊般的姿势,忍俊不禁道:“你就这么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
蓝希环脱口而出:“是槐。”
尚瑜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而后开怀笑出声来。“槐”字拆开就是树边吊死鬼。
他醇厚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萦绕,她更觉得羞愧难当,急忙跃下树,尚瑜等她一落地,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瓶子扔给她,淡淡道:“回去了。”
她伸手接过瓶子,才扫了一眼,突然咋舌道:“这就是传说睿王府最出名的雪玉膏?”
尚瑜微微点头。
蓝希环诧异道:“为什么要给我?”也许是问得太多了,尚瑜背对着她,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用得上。”
蓝希环先是一怔,很快脸又红到了脖子。她驯服烈马之后一直感觉大腿内侧疼痛难忍,估计是破了皮,想不到他如此贴心。她打开瓶盖闻了闻,忽而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年产二十,果然有点分量。”
回到庄,尚瑾的护卫便团团围了上来,关切地问候她在墨玉楼的状况,她这才知道,几乎整个山庄的人都在打赌她能在尚瑜身边撑几天,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赌她过不了七天。
听说,唯一一个赌她赢的人是尚瑾。她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果然尚瑾还是支持她的,因此很大方地原谅了尚瑾算计她这件事。
掐着手指算了算,她在尚瑜身边已有六天,而这六天来尚瑜的行为虽然难以捉摸,但不至于像众人形容的暴戾恣睢,她想回家的念头也逐渐淡了下来。过七天应该没问题吧,她在心里如此想着。
那天早晨,墨玉楼在朦胧的雾水里,显得越发庄严。她照例站立在在门口的白玉阶前,等待尚瑜。
少时,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照到了她脸上,可尚瑜却迟迟未出。她心里疑惑,平日天未亮,他已经起床了,有时比她还早,今天他是怎么了?
她兴味索然地看着四周,一只鸟儿飞落在栏杆上,跳跃顾盼,叽叽地冲着她叫了两声,又跳跃着飞走了;格格偶尔在花园里探出头来,想靠近她,可又忌惮尚瑜,她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这时,大道上一人两马疾驰过来,是尚瑾的近侍。近侍到了墨玉楼劈头就问:“王爷呢?将军大人有要事相请王爷到三号议事庭。”
这个世界,胆敢这样使唤尚瑜的,恐怕只有尚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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