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八成又会把南方闹得鸡飞狗跳,所以她才坚定地不让他来,但让他乖乖待在药王谷,貌似也不太可能。
墨意若有所失地瞅着她,又道:“南方战乱,你哪儿不走,却偏偏来这里。唉。”
蓝希环装作扭头看风景,避而不答。他们此时就坐在街道旁边的石拱桥上,只见衙门的捕快从街道尽头的衙门里冲出来,叱喝着到处赶人。
她微微蹙眉道:“这,怎么回事?”
墨意无奈地摆摆手:“你以为所有城镇都像水墨城?只杀人不赶人?”
蓝希环鄙视了他一眼,这笑话好冷,一点都不好笑。正看着,忽而达达的马蹄声从街道的另一边迅速传来,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朗声道:“军队经过,闲人回避”
墨意摸了摸鼻子,会心地笑了:“军队来得真快,这场战看来必不可免了。”
蓝希环不屑地撇撇嘴道:“打什么战,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不对。”墨意神神秘秘地伸出食指在唇边摇了摇,“首当其冲的是睿王府。”他偷偷瞅了蓝希环一眼,见她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又故作什么也没看到,云淡风轻道,“睿王府可只剩下尚瑜一个男丁了,如果他有什么冬瓜豆腐,尚家可就要绝后咯”
蓝希环心里微微一揪紧,垂着头,低低道:“他要出战?”
天大地大她不走,却偏偏来到南方这种战乱的地方,她想必是早就知道尚瑜要出战的事,如今她这样反问墨意,墨意只觉得一阵心酸,这两个人,到底要纠结到何时?
他敛了情绪,随手把玩着柳枝,似漫不经心道:“战争若是少了战神,还能叫战争吗?”
战神……蓝希环不禁一阵苦笑,一个十二岁就被誉为战神,十六岁获得天下兵马大元帅资格的人,想想都觉得可怕。她不禁又想起白玉楼里的令牌,更是冷汗淋漓,就在上一次打仗时,他失去了他绝大多数的家人。
“尚珝”那个小孩,已经逝去多年,他却一直难以释怀,这其中到底有多深的怨念?如今,他又要回到最初的地方,这对他来说,又是多大的痛苦?
墨意嘻嘻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道:“在想他?”
蓝希环脸色一红,偏过头赌气道:“我才没有”
墨意只是摇头:“你也许可以瞒得了蓝蓝,但你瞒不了我,”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却笑着揉着她的秀发道:“我出来混时,你还一小屁孩”
这句话彻底地刺激了蓝希环,她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抡起拳头朝他一阵乱打:“是你一个千年老妖还能认错我和我娘。”
墨意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许久,他才长长叹息道:“也许曾经是,但你回到水墨城之后就不是了。”
蓝希环见自己又戳了他的伤口,不禁有些赧然:“嗯,在你心里,也许谁也比不上我娘吧。”她转眼又笑道,“可怜的尚瑾。”
尚瑾喜欢他,他是知道的,蓝希环也是知道的,蓝希环不知道的是,他对尚瑾到底抱着何种心思。
墨意一时怔住了,喃喃道:“我是对不起她。”
蓝希环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一时之间两人都没了话语,唯有军队从面前走过,声音整齐而有力。
少时,墨意又扬起脸笑道:“你说,我们今天能不能见到尚家小鱼儿?”
蓝希环心里隐隐期待着能见到他,但又不愿承认,只是“哼”了一声,不屑道:“他坐在马车里,我们又不能透视,哪能看得到?”尚瑜向来行事低调,极少抛头露面。
墨意只是笑而不语,那神情,似乎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蓝希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既是想见他但又怕见他,一时之间,已有千种念头转过。
这段时间里,她时常在想,“试情药”是不是失效了?可那天晚上,她把药给了淘淘,结果第二天,淘淘跑来向她抱怨,胸口上不知长了什么,其痒难耐,不管用什么药都无效,只好用手抓了一夜,把胸口抓得尽是血痕。
淘淘喜欢蓝以环,所以,她的胸口出现了红斑,可尚瑜的胸口竟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痕迹。
试情药有效,只是尚瑜无情。这样一个男人……蓝希环摇头苦笑,她怎么还会惦记着这样一个男人?狠狠嘲讽了自己一把,她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长龙一样的队伍,只怕错过一个熟悉的面孔。
长长的士兵似乎没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车出现了。马车普通,周围无侍卫,也没有随从,车夫也不是睿王府的人,蓝希环轻轻松了口气,但又幽幽叹了口气,肯定不会是他。
随之而来的是车队,她一辆一辆地打量着,但没有一辆像是尚瑜的马车,军队中虽然偶尔有将军出现,他却不曾露脸。
两人一直坐着,从中午坐到晚上,从第一个人看到最后一个人,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尚瑜,甚至连范筒也不知所踪。
蓝希环偏过头,怒视着墨意,咬牙切齿道:“你骗我?”
墨意无辜地摆摆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听人说,这次真的是他带兵亲征。”
这个消息蓝希环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她心中郁闷难以排解。瞪了墨意一眼,她气呼呼地跑进客栈中,墨意跟在她身后,整个人藏在阴影中,脸色也看不真切。
进了客栈,蓝希环见他也跟着进来了,无奈道:“你回水墨城也罢,上京也好,不用陪我。”
墨意脸色一黯,随即又嘻嘻笑道:“小宝宝要去和尚家小鱼儿私会吗?”
蓝希环没心情与他开玩笑,摇摇头道:“宝宝,别这样。”她叹气道,“尚瑜出征,只有尚瑾一个人在家,你放得下心吗?”
她心里明白,战场上的人永远都不是最痛苦的,在家等待归人的人才是,尚瑾所要承受的压力和痛苦,绝不比尚瑜的小。多年之前,墨意在京陪了尚瑾四年,这一次,他要是不去,对尚瑾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尚瑾一直是个有担待的人,嬉笑怒骂,敢作敢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人,在这方面,连尚瑜也比不过她。蓝希环敬佩尚瑾的为人,亦不希望墨意这样抱着她母亲的遗像不放,才这样提醒他。
墨意一怔,叹气道:“我确实该回去。”
蓝希环仰起脸,笑道:“宝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曾经在她的书房里看到你的画像。”
墨意若有所失地揉了揉她的脑门:“小宝宝,你真是个人精。”
蓝希环不满地弄好自己的秀发,撇嘴道:“想走就赶紧走,不然我会改变主意,把你绑在这间客栈里,到时你想走就来不及了。”
墨意苦笑道:“好吧,你要保重。我走了。”
蓝希环一愣:“你真的要走?就现在?”她指着门外,“天已经黑了。”
墨意勾起唇角,又露出那股放荡不拘的笑容:“想做就去做,不然,明天我可能又会改变主意。”他说着,转身出门,很快就融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他来得是如此的畅快,走的时候却也丝毫不留恋。蓝希环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怅然一笑:“或许,宝宝,你也该放下了。”
在客栈住了一宿,第二天,蓝希环便出了门,天空阴翳,有一丝小雨,雨水自枝叶上滑落下来,很凉,很悠长。
她一手举着天蓝的油纸伞,另一边手提着一个专业而华丽的银白色箱子,在街上踽踽独行。
眼看烟雨迷蒙的景色,她顿了顿脚步,脑中似乎闪过了最后一次见到尚瑜时他的表情,她猜到他会来南方,但结果,她还是没能遇上他。
心里有股淡淡的失落一直消逝不去,就如眼前的天空。她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暗暗道:“你也该放下了,去采药吧。”
这时,达达的马蹄从背后狂奔而来,马背上的骑士大喝道:“快闪开”
蓝希环本能地闪到了一边,却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一名骑士与一辆四匹马拉的大马车从她身后疾驰而来,骑士与车夫神情急切,似有重大事故。
其中有两个骑士,竟似在哪儿见过,她苦思冥想,就是想不起是谁,这段时间她去过太多地方,见过太多人,似乎每个面孔都似曾相识,却又不认识。
马匹从她身边踏过,溅起路上的积水,带着泥泞洒在她的裙角上,她向来爱干净,拿罗帕低首轻轻掸了掸上面的污迹,适逢闻到车中有股异味,不禁脱口而出,“及早准备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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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101 草菅人命
骑士没留心,径直打马飞奔,倒是马车中的人无意听到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心中一动,出声唤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骑士愣了愣,勒马回首瞧了瞧,路上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一时也抓不准是谁,遂行礼道:“世子先回府静养,这小事……”
车中之人低低地“嗯”了一声,似上气不接下气地补了一句,“是个女人,你现在就去。”
马车行驶甚快,骑士领命回头寻找时,蓝希环却抄近路从青石板小巷里穿过去了,他只能无功而返。
慢慢走了两条街,前面出现一个气势恢宏的大门,门上有一个牌匾,匾上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郡南王府”。
水墨城以南是郡南王的地盘,想不到它的根就扎在这里。蓝希环无奈地摇摇头,这个世界,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遇上朝廷人马。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猛然敞开,一个侍卫拿着一张红色的求医榜,往门侧一贴,像柱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一群骑士蜂拥而出,有序地四下散开,神情着急,那两名骑士竟又在其中。她怔怔地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蓦然醒悟过来,他们是睿王府的骑士由于那两骑士是后来才补上旋风二十四骑的,她虽然见过,但不熟悉。只是,这两人是尚瑜的人,车中之人,莫非是尚瑜?
她顿时冷泠泠地打了一个寒颤,可一想到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突然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他死了更好,这样她就不用伤心了。
可是,如果他死了……他死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
街上很空荡,一排绿树整齐地望着她的怯懦,检阅她的失落。她抬首望了望眼前的大门,忽而想到了什么,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我到底在想什么?人命关天我怎么能因为这些小事儿放弃一个人的生命?”
主意打定,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郡南王府门前,来不及揭下榜单,便急道:“我是大夫,让我进去”
侍卫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挥挥手:“去去去,别在这里碍事”
蓝希环恼道:“你们要怎样才相信?”
侍卫火了,“再在这里吵,我就把你扔出去”
蓝希环无奈,眼角余光见到那张榜,伸手便揭下来,冷冷道:“我再说一遍,我是大夫,让我进去”
侍卫刚要说什么,那群骑士又去而复返,带着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个个提着药箱,急匆匆从她身边经过。
蓝希环一眼就瞧见其中一个是源安堂的大夫,她前一天刚好去过源安堂,见过他,虽然他在南方的名声不错,但医术各方面,比不上药王谷任何一个丫鬟家丁。
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小儿科大夫而已。她不禁又想到在马车经过时闻到的那股异样的腥味,他能救吗?
她非去不可
她不再理会那狐假虎威的侍卫,提着箱子跟在那群大夫的身后,进了门。
亭台楼阁一层层的入了眼帘,处处透露着不经意的精致。蓝希环不看园林的构造,也不欣赏山石亭窗的错落,却很喜欢那悠长的走廊,有种睿王府长廊的感觉。
很快,大夫们便被请到了一个叫钰贝轩的地方,门前清幽别致,门前列站着十来个侍卫,个个伸长脖子,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看到大夫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蓝希环心中纳罕,这些人个个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莫非是里面是什么重大人物?她心中更加笃定是尚瑜,但周围的人却什么也不说,也不行动,她顿时大急,再这样拖下去,迟早会毒入心脏,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心下想时,一个中年男人在侍卫的簇拥之下走了出来,衣着富贵华丽,但急赤白脸的,似乎非常焦虑。他四下扫了一眼,什么也不说,便让人把前面那些白胡子的大夫请了进去。
对于她,却看都没看一眼。
蓝希环不假思索,提着箱子便往门里冲,突然身后一阵强劲的掌风袭来,她慌忙地侧身,足下一点,斜退出几步。
“把她拿下”
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只见那中年男人冷冷地盯着她,脸色阴沉得可怕:“是你下的毒?”
这话一出,众人便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说话。蓝希环先《奇》是一愣,扫了周《书》围一眼,才发现自己《网》实在不像一个大夫,此时混在大夫群中,难怪他会误会。
这个人,估计就是郡南王吧。蓝希环很快就笑了:“你好像没有中毒。”
众人见她对郡南王如此无礼,都不进倒抽了一口冷气。附近的侍卫见她语出无状,立刻上来抢她的箱子,另外则向她身后靠近,想要活擒她。
她对抓自己的人不怎么在意,却心疼地叫了一声:“别碰我箱子。”
话音刚落,拿了她箱子的侍卫突然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像从腹部里吼出来一样,整个郡南王王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赫然变色。
郡南王脸色一变:“果然是你下的毒”他手一挥,“活擒她,逼她拿出解药。”
众侍卫刷地拔出配剑,便把她围困在中央,蓝希环不屑地耸耸肩,轻轻推开他的剑,捡回箱子,用罗帕扫了扫灰尘,神情淡然,仿佛那个可怕的声音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郡南王也没心情理会下人的哀嚎,双眼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她一遍,沉声道:“解药”
蓝希环见他神情如此紧张,反而松了口气,像郡南王这种身经百战的人,断然不会为一个同僚如此失态;而且尚瑜的两个骑士站得比较远,似乎是不愿意干涉郡南王府的事情一般;眼前的钰贝轩门里门内根本没有一个是尚瑜的人。
这说明里面中毒的人可能是尚瑜的相识,但不是尚瑜。思及此,她悠然笑道:“不是我下的,我没有解药。”
被毒过一次之后,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搜身,尤其是耳边还有哀号声,他们都吓得面如土色,生怕郡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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