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醉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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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醉云边-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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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近得身前的贴身武士只有三四个,秦谦也混迹其中,随时可以追随卫离左右,保护着她的安全,但是他却始终没有机会和卫离交谈。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的外在身份有别,更重要的是事情没有成功之前,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好在他们相识多年,在最年轻的时候,就结为挚友,曾经一起联手对敌,也遭遇过高手的暗算伏击,相处长了的人,无论是至亲还是朋友,只要彼此敬重信任,都会拥有能够眼光交汇的默契。

从认识卫离那天起,很少看到她裙曳云鬓,脂粉生香的样子,此时的卫离,温柔似水,娇媚如花,让秦谦有恍若隔世之感。

难道是他们今生已了,入了轮回,又在下一世里邂逅重逢?

咚咚的脚步声传来,令秦谦心神冷定下来,只见冥神将军满脸怒火地走进来,很明显,他在慕容云裳哪里碰了钉子,气得须发皆张,嘴里叽里咕噜乱吼一阵,秦谦听不懂倭语,垂下目光,变得肃然。

卫离听到冥神将军在骂慕容云裳不识抬举,不肯合作,便将戒刀放下:“冥神将军,非我族类,终不足信,将军何必介怀?将军请坐。”

哼。

冥神将军气哼哼地坐下来,有侍女献茶,也被他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吓得那个侍女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冥神将军余怒未消,拔剑就要刺去。

将军。

卫离起身阻拦,温言笑语:“将军,我们大倭的奴婢再卑微,也比异族蠢物尊贵得多,您何必为彼伤此,得不偿失。”

果然这句话非常有效,冥神将军收了剑,脸色稍微缓和:“还是藤原伊君沉稳,我是被那个女人气糊涂了。本来藤原伊君设下多好的计策,那个女人居然不肯合作!”

卫离见冥神将军如此气恼,看来他已经入了自己的圈套。

方才回来的时候,冥神将军还很气恼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向沐天涯他们妥协,任由着乔瑞韬被列龙川的人拉拢?卫离就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非我族类,终不足信,魅火教当年曾经和趣乐堂的谢君恩打过交道,这个大乔根本代表不了趣乐堂,而且他们就是争取得到趣乐堂的结盟,也难以同仇敌忾,趣乐堂一心一意想举事复辟,他们夜叉国也虎视眈眈地垂涎中原膏腴之地。

一山难容二虎,与其同床异梦地结盟后互相猜忌算计,还是不惹火烧身比较明智。

而且卫离言说此番故意露怯人前,才能让列龙川他们疏于防范,卫离的意思,是趁着列龙川调动身边之人陪同大乔瓦解趣乐堂之际,他们正好趁虚而入,打列龙川一个措手不及。慕容云裳既然是夜叉国公主,远嫁中原,也就是皇帝的妃子。妃子去服侍君王,作为臣下,如何好阻拦?就是奚朝的皇帝,也不好公然拒绝异域公主的叩见问安。

一旦她和慕容云裳得到接近奚朝皇帝的机会,合两人之力,还不能杀死奚朝皇帝吗?

如果能够刺杀成功,冥神将军可以火速传信回国,趁着奚朝皇帝被诛之乱,攻打奚朝。如果刺杀失败,她和慕容云裳都难逃一死,冥神将军也要火速传信回去,煽动民众仇恨,以此借口,连横合纵,伺机进攻奚朝。只是这样的攻势,需要急进急退,趁火打劫一把就走,不可深入奚朝腹地。

无论成败,卫离所言之计,的确令人动心,这本是夜叉国之行的目的,难得如此好的一个时机,按照他们原来的机会,是要慕容云裳冒充公主嫁入皇宫,得方便时立刻下手杀死奚朝皇帝,随嫁而行的媵人中,除了藤原艾子,还有其他的人也受到了濑户大将军的命令,只待慕容云裳事成,必将慕容云裳杀人灭口,自然她们这些媵人,也要以身殉国。

经过卫离剖析厉害,冥神将军也感觉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才去找慕容云裳,谁晓得慕容云裳宁可一死,也不答应在这里动手。慕容云裳性情娇烈,真若连性命都不要了,冥神将军再气恼,也不方便此时就杀了她。

稍一沉吟,卫离道:“将军不妨准备修书传信,我去见她一面。”

说着,卫离站了起来。

冥神将军摇头:“藤原伊君,你去了也白费唇舌,那个女人冥顽不灵,不听劝!要不是留着她还有用,我早把她砍成十块八块的喂狗了。”

卫离嫣然一笑:“冥神将军,对付她那样的人,威胁永远比劝慰来得有效。”

威胁?

冥神将军愣了一下:“我们不是一直在用极乐散控制着她吗,可是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她居然连生不如死都不怕了。我今天的解药就没有给她,可是不给的话,我又怕她真的自残了,真是气死我了。藤原伊君,一会儿你把今天的解药带给她,我实在不想为了这个中原女人,损失我大倭将军的尊严。”

时至今日,冥神将军已然对卫离完全信任,不经意间也说出用极乐散控制着慕容云裳的真相,在夜叉国,从圣皇到贵族,直至民间,对极乐散极为推崇,才弄得夜叉国乌烟瘴气,秽乱不堪。

濑户大将军从来不沾惹此物,对其也深恶痛绝,只用极乐散对付敌人。

卫离笑道:“原来是极乐散,将军觉得极乐散是百试不爽的灵方吗?他们有位圣人曾经说过,人要因材施教,换而言之,要挟一个人也要打到痛楚。既然她不怕生不如死,那么她就一定怕死。”

愣了愣,冥神将军不信:“她怎么会怕死?”

卫离笑道:“如果她不怕死,怎么不去死?像她这样的人,曾经是世家千金,娇纵尊崇,而后家逢剧变,她也流落异乡,最后举目无亲,还受到极乐散的牵制折磨,在这种情况下,若非她有卧薪尝胆之志,实在难以拖延。”

冥神将军哈哈大笑:“她会有什么雄心大志?”

卫离笑道:“将军也看出她并无野心,所以,她只是一心求死。中原人讲究落叶归根,她在我们大倭苟延偷生,为的就是能够寻机返回故乡,死在她心心念念的地方,以求可以瞑目。”

她笑着说这句话,旁边的秦谦听得不由心头一颤,虽然从来都没有对慕容云裳动过任何情感,他们总是旧识,慕容云裳性情娇纵,可是也遭际堪怜,相比之下,卫离和慕容云裳的情感,应该比自己更亲近,她此时可以一针见血地将慕容云裳的心思剖开,还若无其事,不知道若有需要,她会不会也云淡风轻地刺自己一刀?

转瞬间,秦谦反思,若是换了自己,能否也对卫离下得了手?

卫离能,自己不能。自己若真的死在她手上,她也定会以命相还;而自己,只能在动手之前,先杀死自己,至于事情成败,他就泉下无知了。

低着头,嘴角浮上一丝笑意,今生有幸,认识卫离这样的朋友,秦谦心中感慨莫名。也正是为了卫离,他才甘心情愿地装扮成倭人武士,还的和哑巴一样,不能开口说一个字。

啊?

冥神将军更是诧异,不过反复琢磨一下,又觉得卫离所言,极有道理,当初要慕容云裳冒充公主的时候,她也信誓旦旦,言说对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中原恨之入骨,几经筛选斟酌,最后还是确定了慕容云裳为不二人选。濑户大将军也坚信仇恨可以蒙蔽人的眼睛,足以令人做出离经叛道之事。尤其是慕容云裳这样无依无靠的女人,只能假手于他们神圣的大倭,才能报得家仇。

卫离又道:“将军忘了,当初为了让我可以熟悉中原的语言文化,曾抓来很多秀才传授汉学与我,对于他们的思想念头,艾子深谙一二。”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冥神将军却满脸不屑:“真是不可理喻的蠢物,一样是死,死在哪里又如何?藤原伊君,这颗是她今日的解药,拜托你带给她,如果你能要挟她去拜见奚朝皇帝,我马上修书传递回去。”

卫离告辞出去,只带着两个武士过去。

这里本是同一进院子,正厅和偏厅隔着天井相望。

走到正厅外边,门上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却听到里边有人在砸东西,乱骂人,除了慕容云裳,没有人会有如此的烈脾气。

秦谦先前一步,掀开了帘子,卫离自然而然地吩咐另外一个武士在外边候着,自己先脚进去,秦谦也跟了进去。

嗖。

一只花瓶飞抛过来,卫离处变不惊,顺手接下来,用倭语笑道:“内亲王殿下,您摔碎了这瓶子,它也分担不了您的痛苦。于己无利的事情,何苦劳心劳力为之?”

见到卫离和秦谦一起进来,慕容云裳安静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用来插花的美人瓶,里边的梅花已经被她扯落了一地,安静了瞬间,慕容云裳又面色冷漠:“我不是倭人,也听不懂你放的什么狗屁!”她已经想不出什么更恶毒的话来骂人,其实卫离说的话,她还能够听懂大半。

卫离也不气恼:“殿下不是不懂,而是不忍,更有不舍,也许还有几分不甘吧。”

这几句话,远比粗鄙的脏话更刺痛人心,慕容云裳就像被人掴了一记耳光,无处躲闪,也痛得刺骨锥心,一副想哭又想笑的诡异表情,似乎在自言自语地:“当家的,你真狠,到了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人狠手狠心更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说到最后,泪,潸然而下。

稳稳坐下,卫离一招手,示意屋子里边随侍的仆女斟茶,然后将那颗药丸轻轻一晃,丢进茶盏里

边,听得细微的如水之声,卫离亲手端着茶,奉与慕容云裳:“殿下应该口渴了,润润喉咙

吧。”

犹豫了再三,慕容云裳还是将茶端起来,一口饮下,然后把茶杯扔到一旁:“那个倭狗来过了,如果你也要和他说同样的话,就滚吧!”

卫离一笑:“殿下误会了,我来不是劝您,而是让您为圣皇尽忠的。”她说着,一挥手,秦谦得到示意,几步过来,抽出长刀,双手举过头顶,就要冲着慕容云裳兜头劈去。

慕容云裳大惊,闪身撤步,却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堪堪闪过了秦谦劈过来的刀,自己却撞到椅子上,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上去。

秦谦如影随形,长刀凌空而下,直压到慕容云裳的额头,冰凉的刀刃,已经触碰到慕容云裳的额头肌肤,放佛有汗毛被刀风削落,慕容云裳坐在椅子上,呆望着秦谦,失去了表情,更无力抵抗。

卫离款款走过来,微微一笑:“殿下,你要记得,死,也是我们倭国对你恩赐。如果你不懂得摇尾乞怜,我一定不会让死在你如愿以偿的地方。”

脸色渐渐变得灰白,慕容云裳满眼绝望:“你知道,你当然知道我想死在什么地方!”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

卫离漫言轻笑:“其实,初遇他的地方,未必就是你的归宿。”

她俯□,好像是盛气凌人地逼视着慕容云裳,却悄悄将一颗药丸塞到慕容云裳的手上,慕容云裳愣了一下,偷眼一瞄,却是平日里,冥神将军送过来的解药,卫离现在给她解药,是让她找人去按照这颗解药配置解药吗?可是自己怎么出得去?而且自己是冒充倭国公主,慕容云裳也清楚,这行的阴谋被揭穿了,倭人要杀自己,奚朝的皇帝也不会放过自己,除非自己可以在众人面前死掉,然后再悄悄死而复生,从此隐姓埋名。

她记得以前一直喜欢叫卫离做当家的,跟在卫离身边,她也愿意放下千金小姐的身价,当一个随从手下,看样子,卫离在地下石室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开始琢磨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下自己。

泪,潸然而下,慕容云裳开始抽噎,好像是被卫离要挟住了,嘶哑着嗓子道:“你要我怎么样?”

慢慢站起身子,卫离笑道:“殿下请随艾子沐浴更衣,我们去觐见圣上,叩问安好。”

拭了拭泪,慕容云裳站起来,跟着卫离、秦谦出来,到了偏厅,冥神将军意外中还有着钦佩,等到慕容云裳进去沐浴,冥神将军马上写了书信,言说计划诸事。

卫离站在旁边只扫了一眼,就看了大半,果然冥神将军已经步步入瓮,不过卫离可没有着急,她得做最后的确定。

冥神将军封好了书信,令人拿来一只训练极好的鸽子,将密信绑好,放飞了鸽子。

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听到了慕容云裳出浴更衣的动静,忽然,听到里边咕咚一声,侍女们乱成一团,有人出来大叫:“她,她服毒了,七孔流血,死了死了的啦。”

冥神将军大惊:“死了死了的有?怎么会死了死了的有?”

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这是卫离和列龙川互相传递的信号,那封传书的飞鸽,已经被列龙川截住。

冥神将军不知就里,大惊失色,刚想转身,身后恶风一道,从后心穿过,直透胸口,他一低头,看到了前心的刀尖,这边刀,是倭人武士的刀。

再抬头,却见卫离

89、步步入瓮诛倭寇 。。。

90

90、沧海水逝鸯梦杳 。。。

准备启程,童城府衙中一片混乱的忙碌。

京城里边传来了消息,阴谋作乱的叛党,无论主从,全数抓获,朝廷中牵涉到的文武官员及其妻孥,已经暂时收禁关押,只待聆讯审结,各自处置。

因为这场阴谋叛案,也波及到了宫苑,但是按照惯力,牵涉其中的妃嫔,从来不会报备入案件卷

宗之内,都是由宫内自行处置,或是赐自尽,或是废黜圈禁,然后对外宣报妃某氏病薨。

列龙川一行还没有动身启程,敏妃苏氏病薨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童城府衙。

启程的日期,已经延迟了三日,靖边王列龙川想等到为儿媳澹台梦做完头七,才动身回京,刚刚吩咐了章岳路去筹备头七水陆道场诸事,列云枫敲门后进来。

没有憔损也没有消瘦,列云枫神色若常,看不出任何悲喜,只是没有了以前的笑容,灿烂的或者坏坏的,什么笑容都不见了,这幅形容,越发肖似列龙川了。

见到列云枫如此神情,章岳路恍惚了一下,想说节哀顺变,话到嘴边,终是咽下去:“王爷,小王爷既然有事找您,属下就按照您的吩咐采办了。”

很礼貌地拦住了章岳路,列云枫道:“章大哥不必麻烦了,小师姐从来不信这个,她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枫儿不想以繁文缛节亵渎了她。”

点了点头,列龙川示意章岳路先退下去候着,章岳路施礼后退下去,列龙川站起来,走到列云枫近来:“往者已矣,有些事情虽然看似毫无意义,总是生者的一点心思,怎么能谈到亵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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