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璃一个跨步上前,如晴向后退,被碧璃一把擒住双手。
如晴一边挣扎,一边道:“我是王府的丫鬟,紫霁小姐的丫鬟,可不是唐郡主的丫鬟。要罚也要老夫人王爷和小姐罚我。”
杜小曼迈步向前,笑道:“看来你是昨天听说你家王爷要休了我,今天就跑到我面前撒野了。别说休书还没下我还是王府的夫人,就算休书下了,你冲撞本郡主,罪过更大。”扬手,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如晴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杜小曼觉得心中十分痛快。她现在的形象,可能和古装剧里的恶婆娘差不多。恶婆娘又怎么样,既然都变成狗血爱情剧的女二号了,做反派总比做怨妇舒服。
别说,如晴的脸皮还真硬,硌得杜小曼有些手疼。
杜小曼转身向门内走,身后的碧璃左右开弓,向如晴脸上掴去,噼噼啪啪的甚是清脆。响了二十来下后,杜小曼悠悠然道:“碧璃,手累了就歇歇吧。”
碧璃道了一声:“是。”
杜小曼侧转过身,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如晴。哇,碧璃这小丫头下手挺狠的,如晴的长脸变成了柿饼脸,一双小眼睛越发的小了。杜小曼强忍着笑,蔼声道:“回去转告紫霁小姐,本郡主稍后便过去。”
如晴的双眼不敢再看杜小曼,只敢盯着地面,应了声是,垂着双手倒退出回廊,向小路上去了。
碧璃甩了甩手道:“好!郡主!真是太痛快了!这个如晴仗着自己是阮紫霁的贴身丫鬟,成天盛气凌人的。尤其每次看着郡主,都好像我们郡主抢了她家小姐男人似的,说话连讽带刺的。昨天要不是她煽风点火,王爷也不会对郡主……总之郡主今天赏她的几个嘴巴,真的好痛快!”
绿琉却道:“奴婢觉得,她话中带刺,只当是狗叫罢了。喊管事嬷嬷过来,问个调教不当之罪便是。一个下人,怎配郡主动气。”
杜小曼道:“绿琉,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经过昨天后,我觉得我忍气吞声已经忍够了。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你退一尺,他进一丈。如果连下人的气都要受,我做人未免太失败了。只要我过得舒心就成,管外人怎么看呢。”
绿琉忧心地看了看杜小曼,欲言又止。
杜小曼笑嘻嘻地道:“出了口气,痛快多了。绿琉,麻烦你拿点水来,我和碧璃先洗洗手。然后我们去会会阮紫霁。”
庆南王府给杜小曼的感觉是,很大,十分大,非常大。
沿着彩石路走过一片花丛,绕过一个池塘,一座假山,两个凉亭,居然才出了唐晋媗住的院子。
唐晋媗住的院子叫栖锦院,坐北朝南,是正夫人的内房。出了栖锦院向南走,是正厅偏厅等主房。各个院子和主房之间都有游廊相连。朱红的游廊梁上画着精美的画,十分奢华。杜小曼跟着绿琉和碧璃在小路与游廊上东绕西绕,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代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在屋里吃吃睡睡,还没变成大水桶,原来光是大门以内就够人跑了。一天这样来回跑几趟,吃再多都能苗条!
终于,走到腿发酸,游廊尽头出现了一个院门。
这个院门很别致,像是一座白玉的山腰一个天然的洞口,门洞的上方有一块白石被磨平了,上面刻着两个字,一个写得太奇怪,杜小曼不认识,另一个好像是个月字。
月?月泠居?阮紫霁的院子是叫这个名字吧。
门洞前转出一个粉色衣裳的小丫鬟,向杜小曼福了福:“夫人请进,小姐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杜小曼点了点头,走进门洞。唉,其实这个门洞上如果流下一道水来,就可以改叫水帘洞了。
碧璃小小声道:“郡主,您笑什么?”
杜小曼连忙敛住心神:“没什么,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进了洞……呃,院门,转过假山屏障,杜小曼一眼望去,傻了一傻。眼前居然是一片广大,湖面……
浩浩渺渺,苍苍茫茫。
岸边有一道拱桥,连着一带回廊蜿蜒在水面上,几丛精致的楼阁像海市蜃楼的图景一般,静静飘在水面上。依稀能看见亭阁上随风飘荡的淡紫轻纱。
本来以为阮紫霁走的是假装柔弱的精明二奶路线,看这个住处的架势,她似乎是走神仙姐姐路线的啊……
望着水上的楼阁,杜小曼蓦然就觉得自己庸俗了,因为她居然在想,湖面上的风这么凉,这些屋子冬天住岂不是要冻死了?
绿琉在她身后轻轻咳嗽,杜小曼连忙回过神,举步踏上通往湖中的水上回廊。将到湖中心时,杜小曼向前一望,忍不住又愣住了。
水上回廊在此分成两岔,一条通向湖心的屋宇,另一条的尽头是个别致的亭子。一个穿湖色长衫的男子正站在亭子里,风吹得他的衣衫飘飘荡荡,竟好像刚刚从云端上落下来一样,墨发半散,男子听见人声,侧身向这里望来,杜小曼瞬间直了眼。
美……
这世上竟然有如斯的美男,杜小曼在一瞬间起了不良的念头,难道……那个叫慕云潇的王爷喜欢的是男……
话说,她们一直都在说紫霁小姐是吧,那个阮紫霁确实是女人吧……
杜小曼丫鬟们一致地福下身去:“王爷。”
王爷?原来他就是慕云潇。
没想到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嗯,有权有势相貌又好,怪不得连唐晋媗这样的郡主也不入他眼。
慕云潇视线淡漠地向这边一扫而过,继续望向湖心。仿佛杜小曼这行人不过是菜市场的一堆普通的胡萝卜。
喂,就算要休了,唐晋媗好歹还是你的正夫人吧,有必要用这种态度么!
对付摆死架子的人就只能也摆一摆架子了。杜小曼将视线从慕云潇身上轻描淡写地收回来,继续向前走。
还在福着身子丫鬟们愣了一愣,匆匆说了一句:“奴婢们先行一步,王爷恕罪。”疾步追上杜小曼。
再走了两三分钟后,楼阁终于近在眼前。
淡紫的轻纱在风中曼妙地舒展,一股沁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杜小曼情不自禁地说:“好香啊。”
粉衣侍女轻声道:“回郡主的话,因为月泠居前的这段回廊和那边的水榭都是用檀香木搭成的,所以这里从来不熏香,天然就会有香味呢。”说话的时候悄悄看杜小曼的脸色,神色有些怯怯的。
哇,檀香木嗳。杜小曼压抑住蠢蠢欲动想摸摸柱子的念头,装出和蔼的微笑点了点头:“香味闻起来很舒服,这里确实很漂亮呢。”
小丫鬟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的夫人……”
正在此时,清风中,忽然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多谢姐姐夸奖,姐姐谬赞了。”
这个声音十分轻软,十分优美,正像风中舒展的轻纱一样,绕入耳中,婉转地扣住了心弦。
一袭紫色的衫裙袅袅从房门中走出,像一朵紫云从九天碧霄上轻轻落下,清丽绝伦的面庞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杜小曼第一次知道,倾城倾国的美人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这个少女确实是阮紫霁的话,唐晋媗输得确实有点理由。
眼前的女子的容貌没有半点瑕疵,通身更透出清雅脱俗的韵味,举手投足的气质难描难画。杜小曼悲痛地承认,虽然唐晋媗长得也挺漂亮,但和阮紫霁一比,如果阮紫霁是月夜下荷塘中的白色睡莲,唐晋媗只能算是一朵随处可见的月季花。
紫衣女子在杜小曼面前盈盈敛身:“冒昧相约,承蒙姐姐不弃纡尊前来,紫霁好生感激。”
杜小曼连忙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哪里,紫霁妹妹你太客气了。你设宴请我,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阮紫霁柔声说:“媗姐姐肯称呼紫霁为妹妹?那就是媗姐姐宽宏大量,已宽恕妹妹昨日的过失了?”她粲然一笑,微微露出洁白的贝齿,望向杜小曼身后,“潇郎,媗姐姐已经宽恕了紫霁的过失,昨日之事就当未曾发生过,好不好?”
杜小曼诧异地转过脸去,原来慕云潇已经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不远处。阮紫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好不好,媗姐姐?”
呃……杜小曼一时之间懵住了,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
眼前阮紫霁的笑脸像清晨的露珠一般清透晶莹,难道她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坏?杜小曼的心中微微有点动摇,但是阮紫霁方才说过的一个词忽然跳进杜小曼的脑海。
“潇郎”。
据杜小曼所知,阮紫霁虽然已与慕云潇有了那种关系,但目前的身份仍然只是表妹而已。刚才那一声潇郎,是古代的女人称呼自己的爱人才会用的词吧,这就是说,这个阮紫霁还是在变相地向唐晋媗示威了?
而且,唐晋媗贵为郡主,以阮紫霁的身份,当要行礼请安才对吧,却一口一个媗姐姐,俨然把自己摆在和唐晋媗同等的位置,更做出协调唐晋媗和慕云潇关系的姿态。
慕云潇和唐晋媗是夫妻,人家夫妻之间的事,阮紫霁有什么说话的立场和余地?而且,她还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嘞,还装得那么神仙姐姐,这个女人果然厉害!
杜小曼只管想着,慕云潇并未做答,阮紫霁又轻轻唤了一声:“潇郎……”
杜小曼立刻打起精神,向慕云潇望去,慕云潇微微皱起了眉头,终于开了尊口道:“昨日之事,错并不在紫儿,你又何须道歉?”
他瞧了瞧杜小曼,像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立刻移开目光,冷硬地说:“并非本王偏袒紫儿,昨日的确是你因妒生事。本王本想依照七出之律将你休了,但你我婚事,毕竟是皇上所赐,你父与本王亦同殿为臣。本王此时便再给你个机会,你若向紫儿赔罪,承认昨日之过,就暂不追究此事。”
杜小曼将手从阮紫霁手中抽回,扯出一抹笑容:“多谢王爷宽宏大量,赏脸让我这个挂名夫人继续做下去。不知道王爷要我怎么向你心爱的紫霁姑娘赔罪呢?是敬茶下跪,还是点香磕头啊?”
她每说一句话,就向前走一步,走到离慕云潇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忽地收起笑容,一字一顿地说:“你、做、梦!”
慕云潇的脸色陡然变得阴寒,绿琉急急在她身后喊:“郡主!”杜小曼直视慕云潇的脸,继续道:“昨天的事情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错,你爱下休书就下吧,你不休我,我还想休你呢。你这种男人,除了生一副好皮囊又有权有势外,一无是处。而且你别乱扣帽子,说什么我在嫉妒你的紫霁姑娘,嫉妒这种东西呢,是要有爱情存在的。我爱你?别开玩笑了!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唐晋媗的相公!也别写休书那么麻烦了,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讲清楚,从此时此刻起,你和我再没有夫妻关系。我,把你——休了!”
尾音落地后,四周一片寂静。
从绿琉到小丫鬟再到阮紫霁……好像都石化了……
果然休夫这种事情在古代是空前绝后的。
慕云潇的脸冷到足以冻死企鹅,漆黑的瞳孔中射出冰冷摄人的光芒,如果这个光芒化成红外线,杜小曼觉得自己早就变成一股青烟了。
杜小曼语气轻松地道:“其实这样呢,对你我都好。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立刻搬出你的王府。王爷你以后爱娶紫霁姑娘就娶紫霁姑娘,爱娶红云姑娘就娶红云姑娘,娶出一组彩虹更美丽。祝你和真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吧。”转头向着身后石化的几人道,“绿琉,碧璃,我们走。”
碧璃呆愣愣地站着,绿琉僵着的身子动了动,忽然扑通跪倒:“王爷,王爷,郡主她是一时迷了心窍才说出那种话的,求王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头在地面上磕得砰砰做响。
搞什么啊!杜小曼快步走过去,一把扯住绿琉:“你做什么!快起来!”
她越扯,绿琉磕得越起劲,反扯住杜小曼的衣襟:“郡主,你一定是神迷心窍才会这样做的是不是,郡主郡主,你快收回刚才说的话吧!”
这一番哭天抢地,狗血到无以复加。杜小曼太阳穴隐隐作痛,无奈看了看苍天,向慕云潇摊了摊手:“喂,我刚才的话绝对是神智清醒头脑清楚才说的啊!她……说的你千万别听。”
慕云潇的神情已经寒到突破人类的极限,缓声道:“方才唐郡主一番话惊天动地,令本王钦佩不已。郡主既然说要休了本王,又说本王一无是处。不如将本王的罪行一一列举,本王也好心服口服。”
看样子慕王爷已经怒到要砍人的地步,今天不会轻易罢休了。算了,说就说吧。
杜小曼无所谓地点点头:“好啊,王爷你想听,我就说了。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欺软怕硬、阴险卑鄙、颠倒是非、品格低下,这些都是你的毛病。”
慕云潇身上的怒气已经达到顶峰,反而笑了:“哦,确实罪行昭昭。这些罪名,还请唐郡主详解。”
杜小曼再点头:“好啊。”环视了一下身在的游廊,“这个地方,是你专门为阮紫霁布置的吧。”
慕云潇的眉峰冷冷一挑:“是。”
杜小曼笑道:“看来你很爱她。这里的房屋都不算新了,相信紫霁小姐已经住了很久。那么,王爷爱紫霁小姐的时日,必定要比王爷娶我的时日久远的多。所以,我才说王爷你懦弱无能,欺软怕硬!”
杜小曼身后的阮紫霁终于发话了:“媗姐姐,潇郎他乃是王爷,就算姐姐是郡主,下人面前能不能说话也留意些呢?”
杜小曼不理会身后的紫霁仙女,依然直视慕云潇道:“你既然爱阮紫霁,爱了那么久,却不敢违抗圣旨,娶阮紫霁做夫人,反而娶你根本不喜欢的我,是不是懦弱无能?”
“胆小怕事不敢抗旨,娶了我之后又做出一副你很委屈,不理会我日夜和阮紫霁在一起的情圣嘴脸。其实是不敢得罪皇帝,觉得女人比较好对付,娶过来之后又丢在一边,想怎么欺负都行。这又算不算是欺软怕硬?”
“你将我冷落在一边,料定我若是温顺的绵羊,顶多日夜以泪洗面忍气吞声,你就滋润地和你的紫霁姑娘快乐地过日子。我若是稍微有点脾气,一定咽不下这口气,闹出些事,你正好能抓住把柄把我休掉,我在万人指责中回家去,你干干净净光明正大的过日子。这种念头,算不算阴险卑鄙?”
“至于混淆是非嘛,就是你昨天干的那件事。你开开心心地赏了我一耳光,快乐地要给我下休书,今天让我向你的相好赔礼认错,要么你白混了这么多年官场傻到分不清是非,但是最大的可能还是你故意混淆是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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