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成长小说-米粒儿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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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成长小说-米粒儿老师-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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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她也并不十分介意,在她心里,进宜林中学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应付爸妈,干满一年,混到了那个干部指标,她就会立刻走人,轻轻松松地离开,进一家外企,或者,像从前梦想的那样,进广告公司做文案。一份时尚而且热闹的职业,才是她向往的生活。 
  其他人似乎也没注意到这种特殊。从暑假中最后一周报到,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天时间了,她交了不少好朋友。 
  同在团委的小居居美铮,比米粒儿大一岁,早来宜林一年,在初二组教地理,穿着朴素,像貌端庄,性格稳重,做事谨慎,像大姐姐一样指导和帮助米粒儿。 
  担任初一五班班主任、和米粒儿一样教语文的李西航,还有教初一全年级地理、和米粒儿一样不当班主任的程东宇,俩人一见面就像动画片里的蓝精灵似的:哟——嗬——把手放在耳朵后面扇着,特卡通;三个人同时分来,都在初一组,年龄相同,性格相仿,不论是在办公室,还是相约了下班回家,都能玩儿到一块儿,感觉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学生。 
  还有高一组的严琳琳,程东宇的师姐,新分来的T大地理系硕士毕业生,全校学历最高的教师,新教师见面会上认识了,没事儿的时候跑到团委小屋坐坐,和居美铮聊聊业务,因为翻看了米粒儿在学生周记中的留言,很欣赏她;高一组教数学的于泉儿,个子和米粒儿一样高,长得瘦瘦的挺有主意的样儿,戴眼镜,看上去沉默寡言,说起话来又很幽默,和米粒儿、李西航、程东宇同时分来,虽然不在一个年级组,但关系也相当不错。 
  米粒儿很享受这种氛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宜林中学距离N大很近,身边的年轻同事大部分都是附近高校、机关或部队大院的子弟,大家成长环境相似,性格爱好脾气秉性也差不多,好像是一拨一起长大的孩子,很熟悉,很亲切。 
  不仅是同事,校园环境米粒儿也喜欢。据说五十年代建校之初,有关部门是照着小学,中学,大学一体的综合学校来规划的,后来因为政治运动搁置了,但却留下一个得天独厚,首屈一指的花园式的大校园。 
  学校离马路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两条柏油铺的小路,三排遮天蔽日的大杨树,一个太阳一照波光粼粼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春光潋艳晴方好”之类诗句的金色池塘。 
  米粒儿每天从车马喧嚣人声鼎沸的大街上走进校园,立刻就陶醉在这片仿佛是笼罩在氤氲的雾霭中的宁静和安谧。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梦里,身边是载歌载舞的透明的精灵,内心深处潜藏的、来自久远年代的、渴望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情怀缓缓地苏醒,而那狂躁不安,桀傲不驯,前后矛盾,左右为难的青春迷茫,似乎也渐渐归于平静,整个人也不由得感到豁然开朗。 
  宜林中学的教师办公区,设在一个红墙灰瓦的独立院落,十几间房子并排连在一起,朝东的分别是校长室,会议室,教务处组成的行政办公区,朝西的则有年级组,教研组。小院对面就是一个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阶梯教室,能容纳几百人同时开会。 
  这很像米粒儿从小长大的N大。随处可见幽静,雅致,宁谧,满是书香味道的院落。米粒儿一脚踩进这迷漫着青草灌木芬芳的院子,耳听着轻柔妩媚的鸟儿鸣啭声若隐若现地远远传来,竟一时间错愕,仿佛是踏进了童年午后某个不知名的彩色的梦里,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生怕一不留神,惊醒了睡在童年里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这样的环境经常会使米粒儿产生错觉,忘记她自己的教师身份,新的社会角色,以及她对这个角色的种种不满意。很多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还是学生,是N大附的中学生,那些擦肩而过的中年教师,也会让她联想到袁丁,常君,还有好多好多疼爱过她的老师们。   
  米粒儿的第一个教师节(2)   
  教科研室主任江韵明老师,主管团委工作的教导处主任汪明珠老师,被人戏称为大猫小猫的正校长茅炳坤,副校长毛德旺,待人和善亲切,平易近人,都让她有似曾相识之感。 
  宜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集体活动多。米粒儿刚一进学校就发现了,新学期教导处发的工作安排日程表上,从教师节到国庆节,从元旦到寒假,从运动会到歌咏比赛,几乎每月都有全校活动。这点跟米粒儿的N大附完全不同,N大附从教师到学生,家里都有出国留学或者做访问学者的,思维上更偏西化,作风更洋派,教育特点是强调个性张扬,不论老师还是学生,都喜欢各自为政,单兵作战。大家关系很好,和谐,团结,但并不密切。 
  意识到这点,米粒儿起初有点儿不知所措,她不太喜欢频繁的集体活动,她是个自由散漫的人,从小就如此,跟杜兜儿和吴非一样,习惯游离于秩序和人群之外,做一个旁观者,与其他人保持适度的距离,互不打扰,相安无事。宜林的生活氛围,感觉有点儿像逝去的火红的五十年代,太热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呼吸都听得见,虽然偶尔会觉得挺温暖的,但也很容易让人产生紧张和厌烦的情绪。 
  好在大猫茅炳坤是个非常开通的领导。这一点连T大的领导都做不到。米粒儿听她们宿舍分到别的中学的同学说,每个地方规矩都特多,校长管理教师跟教师管理学生一样严格苛刻,教师办公室的卫生,教师的出勤率,开会是否迟到早退,一律由教导处专人负责记录在案,如果哪项没按要求做到,直接就奔扣工资去了,弄得老师们每天过得提心吊胆,诚惶诚恐。 
  但是大猫从没提过类似的要求。他看上去是那种抓大放小的人,比较注重原则和根本,不太看中细节。有时候米粒儿会觉得他像个威严而目光长远的家长,很善于营造气氛,让整个宜林都充满了一种温馨而平静的家庭氛围。 
  教师节这天,宜林精心策划了不少庆祝节目。每个教师一进校门就接到一束漂亮的玫瑰花,进到办公室,每人的桌上都摆着一堆水果和一盒蛋糕。中午上完课,在食堂里有聚餐,放学之后,还有全校教师节庆祝大会。 
  米粒儿下午跟六班的孩子们聊了会儿天,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开会的点儿。匆匆忙忙夹着教案本奔阶梯教室。一抬头正看见茅炳坤在门口溜达着抽烟,脸立刻就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校长对不起我来晚了。大猫一句都没责怪她,朝她点点头,“进去吧,已经开了一会儿了。”说着把烟掐了,跟在她身后走进会场。 
  米粒儿好不容易找着初一年级组的座位,低头猫腰坐到了李西航和程东宇给她占的位置上。主席台上已经坐满了人,上面一个巨大的红色横幅,写着“宜林中学银海奖励基金颁奖典礼暨教师节庆祝大会”。很漂亮的毛笔字,米粒儿中午就看见小猫毛德旺在教导处门口鞠躬哈腰地在那儿写了。 
  “暨”在字典里是当“和”解释的。米粒儿早听说,教师节的一个活动,是颁发银海奖励基金。这是由香港的一家科技公司银海股份有限公司投资设立的,公司老板叫乔银海,据说是五十年代T大毕业生,文革前从北京跑到香港创业的。主席台的正中,坐着一个胖胖的谢顶的男人,旁边一个珠光宝气的年轻女人,应该就是乔银海和他夫人。 
  米粒儿刚坐定,会场里突然奏响了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坐在观众席最前排的二十几位教师同时站了起来,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头台阶鱼贯而上。 
  他们看上去显得有点儿慌张和拘谨,像是初次见到老师的学生,还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惶恐。看得出来,为了今天的仪式和庆典,老师们全都精心装扮过了:新烫的大波浪,新买的高跟鞋,新换的西服,甚至有的人脸上还涂抹了一层厚重的粉底,整张脸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即便是这样,望乔银海旁边的漂亮女人跟前一站,一切努力都变成了徒劳无益,那些廉价的衬衫,劣质的化妆品,那些地摊儿上的皮鞋,还有拘谨和不苟言笑的表情,都现出了难以掩饰的窘迫。 
  米粒儿原本是看热闹的心态,间或还有一些过节时的孩子般的轻松的游戏心情,但是这会儿她开始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站在台上的是她的同事。当他们从乔银海的手里毕恭毕敬地接过那大红信封,堆起真诚的谄媚的微笑时,米粒儿的心里,蓦地涌起一阵悲凉。 
  教师成了配角,港商是主角。 
  也许他们是对的,谁出钱谁剪彩,也许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 
  可是今天是教师节啊!是教师们自己的节日。 
  米粒儿看着商人和漂亮女人身后的她的同事们的不知所措的神态,看着乔银海脸上逐渐浮现的志得意满的表情,想起了左拉小说《陪衬人》——贵族小姐雇佣穷人家的女孩一起出游,为的是用她们寒酸而丑陋的外表陪衬自己的富有和美丽。 
  一个熟悉的旋律在她心里回荡,那是她和丁波在粉红色里常听的超载乐队的歌儿,主唱高旗的声音那么清晰:   
  米粒儿的第一个教师节(3)   
  低下头在人间,抬起头在天边,闭上眼是天堂,睁开眼是荒凉, 
  低下头是人间,抬起头是天边,转过身是欺骗,走向前是无言…… 
  散会以后,米粒儿随着大家走出会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沉重,她急着想要摆脱这种情绪,李西航和程东宇邀请她下班后一起出去玩儿 
  ,她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在学校旁边一个叫“宜客来”的四川饭馆里吃了晚饭,程东宇提议到N大南校门门口新开的迪厅“春天狂欢”坐坐。三人都觉得主意不错,一同 
  在飒爽的秋风中步行前往。 
  到了门口,一看票价,三人都吐舌头。实习教师的工资,还少得可怜。李西航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跟程东宇嘀咕了一阵,从里面掏出 
  钞票递进售票口,三人兴致勃勃地走进“春天狂欢”。 
  乌烟瘴气的舞池,衣着光鲜的饮食男女,喝醉了酒一样疯狂扭动着的身体。有几个跳得非常热烈而且投入的黑人,全身每个关节都在舞蹈。 
  李西航很活泼,一进门就立刻跃入舞池,如鱼得水似地,裹着众人一通狂扭。其实她不会跳,动作挺生硬的,而且显得有点儿不太协调,不过 
  她特自信,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跳得特卖力,特陶醉,自得其乐,偶尔地,还朝他们招招手。 
  米粒儿和程东宇一边坐着,谁都没说话。米粒儿见惯了这类场面,这种地方总让她自觉不自觉地想起跟丁波在粉红色走穴的日子,那些在 
  校园外面渡过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日子。她曾经对想象中光怪陆离的城市夜生活充满了天真的好奇,也对那些在酒廊夜店里流连忘返不醉不 
  归的人充满同情和猜测。但是很快她就对所有这些感到厌倦了,他们都是些懦弱的人,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她跟他们格格不入,她是个旁观 
  的人。 
  程东宇坐在米粒儿旁边,点起一根烟,眯起眼睛吸第一口,好像很享受的样子。可米粒儿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躲在学校厕所里第一 
  次学抽烟的小男生。 
  “你们刚才怎么进来的?”米粒儿问。迪厅里很吵,什么都听不见,她对着程东宇的耳朵喊了好几遍,没有反应。米粒儿从书包里翻出教案本 
  ,写在空白处。 
  程东宇接过来,借着不断闪烁的幽暗灯光看了一眼,放下,吐出一口烟圈,耸了耸肩,笑着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校服。 
  拿学生买校服的钱买迪厅门票?米粒儿不相信地瞪着眼睛看他。 
  “你们怎么能这样?”她在纸上写,脸涨得通红。 
  这怎么了?他不以为然看着她,交还给米粒儿的时候又补充了一行字,“明天就还上,谁都不知道,只是借用而已。” 
  是呀,只是借用而已。 
  米粒儿看着那行字,安慰自己。 
  可是仍然有沉甸甸的愧疚压上来,她想象那些孩子的家长是怎么东拼西凑弄到这笔钱的,想到了开学那天替李西航收学费的时候,那个农 
  村女孩强英和那个面孔朴实的父亲伸出手交上来的钱。这让她感到难堪。 
  米粒儿不再和程东宇说话了。心里刚刚建立起来的温暖的友谊忽然间冷却了。她的思绪变得纷乱,惴惴不安地。迪厅里的音乐也变得纷乱 
  了,一群人,从一个黑暗的角落窜上了舞池中央的那个狭小舞台。 
  有人喝醉了,面红耳赤,有人跟着疯狂地唱,自我陶醉,还有人好像嗑了药,拼了命地甩着头发,他们看上去头脑空空荡荡。他们看上去 
  比自己还要年轻。米粒儿觉得无法形容的失望和伤感。她看见一片片烟雾在屋子中央升腾起来,又看见若隐若现的颓废的空气正渐渐地在整个 
  舞场中间弥漫开来,并笼罩住整个城市的夜晚。 
  米粒儿的头脑里一片混乱,这和她所在的环境有关,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混乱,人影、灯光、音乐、吧台,她感觉自己置身其中,却 
  感觉不到自己跟他们的关系,就像几个小时以前在那个“银海奖”的颁奖会场里一样。人们都各得其所,只有她,不知所措。她看着他们挥动 
  着手臂在高过头顶的地方齐刷刷地鼓掌,他们的毫无意义的亢奋溢于言表。 
  她强烈地预感到,这个晚上她经历的所有的事儿,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一个梦,这个梦幻化成一个寓言,一个能说明她未来一些道理的寓言, 
  和一个时常会折射出过去岁月的梦。 
  当“春天狂欢”的驻唱歌手走上台来的时候,她想起了“粉红色”酒吧里那个差点儿被人扎瞎了眼睛的女孩儿苏茜,还有大草坪上和人碴 
  歌的林童。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匆匆不解的胶著。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台上的女孩儿开始唱《滚滚红尘》的时候,舞池终于安静下来。人们换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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