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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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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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夙也觉得好笑,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自己一手扶持上太子之位的男人,竟然要恨她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元洌好不容易笑得够了,缓了一口气,徐徐地问蓝夙。

蓝夙也平定了心绪,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我不乐意看着你心里有别人,就派人去杀死她,又有什么错?”

元洌又是一笑,“没错,自然是没错的,你怎么会有错?”

蓝夙望着他,只觉得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都快将自己冻住了。她情不自禁地卸下冷漠的外衣,扑到元洌怀里,“我们不要再想别人了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永远都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对待我,你难道已经不记得了吗?”

元洌的身子挺得笔直,就算蓝夙柔软的身子在自己怀抱里也没有丝毫动容,他也不挣开她,只是冷冰冰地道,“我自然不会离开你,可是如果是你逼我走,又该怪谁呢?”

蓝夙张皇地抬起头,“我怎么会逼你走?我把一切都双手奉给了你,又怎么会逼你离开?”

元洌凄凉地一笑,“你将我心头的一点火光都活活浇灭,难道还不是逼我走吗?你以为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我过得很快乐吗?我不妨告诉你,这么多年,只有在栎邑的那几天,才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第三十六章 相思(下)

而与此同时,“卫家军”大营之中,曾经给过元洌一记重创的夜来的心情也不见得多好。正是晚饭之后的闲暇时光,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了下来,他一个人带着灰风,在营帐之间漫无目的地穿来穿去。

兵士们斗纷纷燃起篝火,火光幢幢,映照着他身上的银色盔甲和狐皮大氅,衬得他面容更加精致夺目。

以前一直和他不对付、但是因为出击元洌一役受了他救命之恩的王老皮见他神不守舍的,少不得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兄弟?可是大姑娘又给你排头吃了?”

夜来恹恹地摇了摇头,若是卫珈肯给他排头吃,他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了。

王老皮见不是这个原因,心里更好奇了,他又想说什么,却被一直旁观的郑楚打断了,“你个爷们儿,怎么唧唧歪歪的?忒爱打听别人的事儿,简直是个婆娘嘴!”

王老皮不忿,转身和他高声理论起来,夜来趁势脱身,自己领着在他跟前已经乖顺如一条大狗的灰风走了。

郑楚嘴里和王老皮相互挤兑着,眼睛不免望向他,心底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卫氏家将,和卫邺、卫珈、夜来的关系本就比其他将士要亲近一些,夜来伤后又是他近身照顾,自然将他对卫珈的一腔柔情,都瞧了个一清二楚。

夜来身世凄惨,难为他不自暴自弃,在卫邺和卫珈的鼓励、教养之下能有今日的成就,再加上他本就是个美少年,性子虽然有些冷厉,可心地却是不错,若是放在琼江,自然也是许多女子梦中情人那一类的,可是卫珈,不是一般的姑娘。

且不说她比夜来大着十余岁,夜来在她心里眼里不过是个小孩儿,说是弟弟都将他看得大了。她十几岁上就亲自带着夜来,亦师亦姐亦母,又怎么会接受夜来的心意呢?

可看着夜来这样茫然若失,郑楚又觉得十分于心不忍,想要去劝劝卫珈,又怕她到底是个黄花闺女脸皮薄最后恼了反而不美,于是瞻前顾后,几乎愁白了头。

此时身在主帅营帐之中的卫珈又哪里知道他们二人的心思,可她心里的不痛快也不下于夜来,原本二人无话不谈、感情融洽,自从夜来受伤、自己一时心急说了他几句之后,那孩子便对自己生分了起来。卫珈自然知道他是因为一颗少年萌动的初心因为在自己这儿受了挫折,面子上既下不来,心里也诚然难过,于是便纵着他自己去休整一段时间。可是如今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他看到自己却还是一样的尴尴尬尬,除了操练就是窝在自己的小帐子里,无事也不来主帅营帐里跟她学着处理军务,还要三催四请地才踏进门来,不到半个时辰,就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害得卫珈也不好多多使唤他。

她刻意地忽略自己心底那一丝柔情,可她骗不了自己,尤其是午夜梦回之际,想起自己坐在夜来床前,望着他优美的睡颜,自己心头的感怀心动都不是假的。她不想承认自己对这个一直以来都看做亲人的少年也有了好感,她生怕打破这种平衡,最后毁灭了曾经拥有过的美好。

二人一个在帐内对灯叹息,一个在营外对月唏嘘,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似乎世间万物都在身周胶着了,不仅他们自己难受,连唯一一个隐约知晓底细的郑楚也跟着难受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想来世间只有爱之一字,是完完全全由两个人合力写就,其中一个的手一软或是笔一歪,落笔无悔,日后却会有不尽的遗憾痛悔了。

边地的夜来得很早,操练了一天的将士们早都已经进入了梦乡,营帐之中除了巡守的兵士走来走去之外,就只有一片高高低低不绝于耳的鼾声,夹杂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而夜深还亮着灯的,却只有主帅营帐了。

卫珈好不容易驱走了脑海里一团乱麻般的思绪,强迫自己坐在案前处理属下呈报上来的军务,看到北金贼心不死,依旧是蠢蠢欲动时不禁唇边浮上一丝冷笑。再想到元洌遭夜来迎头痛击,却依旧没有失了斗志,倒也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又不觉蹙起娥眉。

她坐在灯下,玉手执笔在来书上写着什么,却不知道自己的一颦一笑,早就被一人尽收眼底。夜来站在帅帐门口,瞧得都要呆了。他虽然没见过什么女人,却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觉得卫珈美若天仙是因为见识少的缘故。在他心里眼里,只有面前这个年纪略长、肤色微黑、毫无忸怩儿女态的巾帼将军,是千金不换的珍宝。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身畔的灰风却不耐烦了,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到卫珈身边,伏在她身旁。卫珈直到感受到那熟悉的毛皮温暖的触感才发现灰风神不知鬼不觉地卧在自己脚边,一对幽绿的狼眼湿漉漉地看着自己。

她伸手顺了顺它的皮毛,顺势收敛了脸色一闪即过的慌乱和羞涩,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看着夜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她说完就低下头去继续写信,谁料半天都听不到夜来的回话,便奇怪地抬起头来,“你怎么了?”

夜来又不答话,只是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卫珈待他走得近了,才看到他面色微红,眼睛直愣愣的,不知道从哪儿喝了酒来。

她佯作生气,“你是越来越没体统了,营中不得酗酒的军规,你都忘了吗?”

夜来是醉了的人,见她又一本正经地骂自己,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悲伤,又不说话,只是坐到卫珈身边的椅子上,将双腿圈在胸前抱着,头埋在双膝之间。

卫珈看他这样的举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小的时候遇见不开心的事儿,也是这样,没想到如今已经是威风赫赫的少将,竟然还没丢了这老习惯。

卫珈到底是个女人,又是个对夜来有好感的女人,见到他这醉态可掬的模样,心里原本没有多少的火气也就烟消云散了。她站起身来,反而伸手来搀扶夜来,“你喝醉了,咱们回去,我亲自给你熬一碗浓茶来喝好不好?”

没想到夜来竟然耍起了无赖,任卫珈说破了嘴皮,依然一动不动地蹲在椅上。卫珈本就不是个什么和顺的性子,这时候失了耐性,忍不住一脚踢了上去,“臭小子,竟然还给我摆起谱儿来了!”

夜来忍住,仍旧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一边的灰风见他这样,白了主人一眼,似乎对他这样没有出息深不以为然。

卫珈此时也瞧出端倪来了,见夜来装醉,眼珠子转了转,迤迤然地道,“既然是这样,我也搬不动你,就请郑大哥他们进来将你送回去,也好叫营中的兄弟们都见见咱们夜小将军这幅赖皮狗的样子!”她说着就作势要喊人,夜来到底是少年心性,生怕自己这样被人瞧见,不仅要笑自己,恐怕也要说卫珈的长短,连忙装也不装了,从椅子上跳下来。

没想到抬首却看到卫珈那张戏谑的、忍俊不禁的笑脸,一时心里觉得十分悲苦,平素里流血流汗都不流泪的小将,竟然红了眼眶,指着卫玠好不凄惶,“你专爱欺负我!”

“嗳哟,好了好了!”卫珈可没想着他眼眶这么浅,连忙像他小时候一样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可如今的夜来,身量比她还要高一头,二人方才搂在一起,就双双脸涨得通红,忙不迭地撒手跳开,又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伪装(上)

且不说卫珈和夜来自此之后化解了些许的尴尬,却说离军营不远的小国穆托,国主经过一冬绵延,病势更加沉重,已经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他心知自己时日无多,心里的牵挂只有宠爱的庶子沉琅一个,生怕太子在他驾崩之后就演出兄弟相煎的戏码,特特地将他叫来劝慰嘱咐了一番。

太子哪里会将一个垂死的老头儿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觉得他偏心至此,临死都记挂着别人,将自己和母后不知道置于何地。他在国主榻前痛哭流涕,装作无比悲痛,对他的嘱托也是字字句句都应了,回到东宫之后,就阴沉着一张脸,吩咐身边亲近的宦官,“去将神医请来,就说孤有重要的事儿要寻他商议。”

神医循声而来,也不知道太子和他说了什么,只见他目光微微一冷,随即便笑得开怀,“在下食君之禄,自然应当忠君之事,太子殿下就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二人相视一笑,太子喜上眉梢,当即便唤人又拿了不少金锞子打赏神医。神医见他这样对待自己,脸上还是笑得十分开心,心里有什么感觉,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领了太子的密旨,也不要宫人引路,自己回到和璎珞居住的偏殿。

璎珞见他脸色不好,替他斟了一杯茶,也不主动开口询问,只是静静地等候在一旁。神医面沉如水,拿起茶碗轻轻地啜了一口,过了好半天才抬起头对着璎珞苦苦一笑,“想避开的,总是会主动找上门来。”

璎珞十分敏锐,微微眯起凤眼,压低了声音问神医,“可是太子和国后要对付二皇子么?”

神医倒没想到她猜得这样准,却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他竟然交到我的手上。”

璎珞见果是此事,不禁急道,“那怎么行?二皇子如今已是忍辱负重,他们怎么这样狠毒,非要要了他的命不可?”

如果沉琅死了,那卫玺自然也就没有了活路,这样简单的道理,却这样残忍。璎珞想不通,为什么这些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人儿们,却偏偏有着一副比豺狼还有凶狠的心肠。为了皇位、为了争宠、为了名利,他们都不顾父子兄弟的亲情,竟然非要拼一个不死不休。

她由穆托情势联想到自己长姐沈璇玑和薛缜,在被贬斥出京之前,在琼江的皇城之中,也遭受的是几乎相同的待遇。如果不是他们夫妇同心、动心忍性,又怎么能熬到荣登大宝的那一天?这绝不是仅仅因为运气好,姐姐姐夫背地里受过的委屈,恐怕是自己难以想象的。

璎珞这么想着,不觉就红了眼眶,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无比地坚定,她没有别的能力,可是她不能让自己的表妹和她的夫君身处险地。

她跪在了地上,对着神医道,“求求您,救救他们。”

神医连忙将她拉了起来,语气里带着责怪的意味,“你这个傻丫头,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且不说太子叫我做的事超出我的底线,就是看着你姐夫的面子,我也不会让他得逞,多大的事儿,倒值得你跪下求我吗?”

璎珞得了他的准话,不觉笑逐颜开,她见神医还佯装生气,又小心地陪了几句话,可心里的事倒是放下了。她也暗暗自嘲自己愚蠢,和神医朝夕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竟然将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都给忘了?

话说北金国后蓝夙,听了元洌从未吐露过的心声,一时是又惊又怒,还隐约夹杂着几分悲凉凄楚。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替他筹谋了一切,将自己最宝贵的一颗心都全系在他身上,可是他竟然告诉她,原来这么多年,在她的掌控之下,他从来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文…这打击来得实在是厉害,蓝夙几乎都站不稳了,她一向自诩风华绝代,在自己最看重的元洌的一番话刺激之下,竟然摇摇地往后退了几步,依稀露出了几分伶仃老态。

…人…“莫殇殿”里的宫人们早就被她打发了出去,是故并没有人上来搀扶她。而元洌和她面对面站着,眼睁睁地看着她几欲不支倒地,却连步子都不肯移动一下。

…书…蓝夙心里又涩又冷,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压下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靠着自己的力量撑住了身子,勉强站稳之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道,“她、那个小贱人,究竟是谁?”

…屋…元洌见了一直以来都四平八稳、似乎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蓝夙竟然如此失态,竟然觉得得意好笑起来。他站在原地,一双桃花眼笑得眯眯的,“母后耳目畅通,自然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怎么还是一无所知吗?那帮奴才,未免也太无能了吧?”

蓝夙被他说得一噎,她只派了人出去斩草除根,却并没下令让他们去调查那无名女子的身份,她那时根本没有想到她在元洌心中竟然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又哪里会在乎一株即将被毁灭的小草的名姓?

可是她现在后悔了。

对于一个如此强劲的对手,她除了知道她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和“心肠很好”之外,几乎是一无所知。她虽然在元洌面前说那女子已经死了,可事实上,她自己也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元洌见她不说话,冷冷地笑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蓝夙想要叫住他,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眼儿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元洌是她一手带大,她又哪里不知道他生性多疑,凡事必要自己亲自确定了才会相信,而现在,一定是派人、甚至自己亲自去栎邑查探那女子的生死了。

蓝夙觉得很无趣,原本昂扬的斗志在看着元洌大步出了“,莫殇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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