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轩将箭还给了管家,说道:“刚才我只是无意,却不料那支箭直射向了我,还请原谅。”
他虽言词委婉,但管家听他言中之意,竟是并不想结这门亲,便道:“公子,我家老爷是这衡阳城中有脸面的人物,我家小姐又是天姿国色,难道你这般不识好歹?”
宇文轩见这事一时难以摆脱,便道:“那还请您待我进府去见一见裴老爷,我自会向他解释。”
裴世忠年近五十,看起来自有一番气度,他不同于其他只做生意买卖的商人,他在商场、官道甚至是江湖中都有自己的势力,别说衡阳城中的大小官员都要敬他三分,就是在京城,不少人听到裴世忠这个名字也要有所忌惮。
他瞧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气宇轩昂,风姿翩翩,与他的爱女如玉可谓是天生一对,只是不知这样好的亲事,他为何要拒绝?
“公子是衡阳人士?”裴世忠问道。
“在下只是路过衡阳,并非此地之人。”
“公子家中父母尚在?”
“母亲早已亡故,父亲健在。”宇文轩提到父亲的时候,只觉心中一阵酸楚疼痛,他处处与父亲作对,坏他的好事,只怕这份父子情谊早已是不复存在了。
“不知公子为何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裴世忠一边问一边注视着宇文轩。
“只因……只因我家中已有妻室,不能再另娶她人……”
裴世忠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他言辞之中甚有责怪之意,管家早已说明,前来的男子都需是尚未娶亲的青年男子,既然已有妻室,又何必凑这个热闹。
他虽甚有不快,但终究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时也没有发作,又问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宇文轩……”
宇文轩!
一听这个名字,裴世忠双目之中不由发出了一丝异样的光彩,他刚才还沉郁着的脸,突然微笑了起来,朝宇文轩说道:“宇文公子,既然你已有妻室,我决不强人所难。相请不如偶遇,你今日能接到这箭,可见与我们裴家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不知公子可否给老夫一个薄面,今日在府中住下,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这……”宇文轩踌躇不定,“我还有要事,正急着赶路……”
“赶路也不急于一时,宇文公子,我见你是个才俊之人才有惺惺相惜之意,虽然你无缘做我的女婿,可老夫想和你好好聊聊,交个朋友。”
宇文轩虽心内不情愿,但又不好意思再拂裴世忠的面子,便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裴老爷了。”
“翠屏,带宇文公子去客房休息吧。”
身边一个丫鬟听到叫唤忙走了过来,领着宇文轩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裴世忠见宇文轩走远了,便招一招手,管家金贵便走了过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裴世忠眼望着远处,铿锵言道:“听着,马上去请张大人过来!”
前路多坎坷
宇文轩刚到客房不久,便听见门口有人轻轻敲着门,打开门看,来人竟是如玉小姐。
她盈盈笑着,一对神采奕奕的眸子流波般转动着,此时近看,更觉她美艳逼人。
宇文轩愣了一愣,说道:“原来是裴小姐,真是失礼。”
裴如玉两颊绯红,说道:“宇文公子,家父今晚在厅中设宴,还请公子赏光出席。”她语声清脆,如风中银铃一般,打在人心上叮叮作响。
宇文轩愣怔了一下,不再抬头看她,抱拳点头道:“多谢裴老爷盛意,在下定当赴席。”
裴府家宴,可排场却不小,厅中摆放着两排钟乐,几个歌舞伎穿着华服一边跳着,一边敲奏出美妙的音乐。
管家迎着笑脸前来相请宇文轩,裴世忠请他坐在客席的首座之上,桌前摆着琼浆玉液、各色美食。大厅中歌舞齐畅,裴家老少一家同乐。
一名身着粉色霞衣的舞姬,摇动着手上的金铃,一边点着脚尖一边甜甜笑着朝宇文轩这边缓缓舞了过来。她站在宇文轩的面前,正巧挡住了裴世忠看向他的视线。
那舞姬一边扭动着腰肢一边有意无意朝宇文轩的耳边凑去,轻言道:“有人要我告诉你……酒里有毒……”
正端起酒杯贴在唇上的宇文轩听闻此言,心内一惊,手微微颤抖,杯内的酒也洒出来了一些。他镇定下心神,悄悄将酒都倒在了地上。
那舞姬嘴角挑动,笑了一笑,便又跳着舞转开了。她身形一晃开,宇文轩便瞧见了上首的裴世忠,他虽看起来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歌舞,但眼角却总在瞟着自己,嘴角处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宇文轩假装并不知觉,端起空酒杯,用衣袖掩着,说道:“今日晚辈多谢裴老爷盛情款待,这杯酒我敬您!”
说着仰起脖子,好像真的喝下了这一杯酒。整个席间,气氛虽看似和谐融洽,但实际却各怀心思。一个不怀好意地劝酒,一个假意毫不推辞,杯杯都一饮而尽。
直到夜色迷蒙,桌上只剩下了残羹冷酒,裴家府中的各房才都渐渐散去,宇文轩也假装显出了醉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裴老爷……多谢你的盛意……”
宇文轩双眼慢慢闭了起来,“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看上去不省人事。
他听见边上传来一阵脚步,又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裴老爷,这位就是丞相大人的公子?”
“应该错不了,他和丞相发到各城的画像长得一样,而且他说自己叫宇文轩。”
那男子笑道:“这就好了……丞相大人发了急令要找回公子,这天大的功劳可就让你我二位尽占了去。”
裴世忠狡黠的声音中透着得意:“这也是机缘巧合,张大人,到时您将公子送回京城,可别忘了在丞相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
那男人是衡阳都统张进,他呵呵笑着说道:“这是一定的,丞相大人也常提起您,今后定还有要您多支持的地方。”
宇文轩躺在地上听着二人的这番对话,原来裴世忠早认出了他,设下这样的一个圈套,就是为了要抓他。看来父亲已经得知那日是他进府偷走了镇南军的兵符,才会发急令要追捕他。
只是不知道刚才那个提醒他的舞姬又是什么人,难道暗中还有人一直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张进走上前来,想要提起宇文轩,将他带走。宇文轩本就是装晕,张进的手刚伸过来,他就借着力道朝他推去,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忙朝门外跑去。
张进朝屋外大喝一声:“别让他跑了!”只见外面几十个士兵手持兵刃,已将宇文轩团团围住。
他抽出身边的那柄寒玉剑,一阵冰冷的寒气在冬夜中格外刺骨,令人不敢近前。
张进在身后叫道:“此人是朝廷要犯,快将他抓住!”
那些士兵听到都统发话,不敢再犹豫,举着刀剑一拥而上。宇文轩手中的寒玉剑虽厉害,但他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便有些力气不支,快招架不住。
此时,夜空之中突然飞进几粒石子,打在了那些士兵的膝盖之处,有几人纷纷倒在了地上,南面顿时露出了一块空隙。宇文轩见状,挥舞着手中宝剑,一跃上了墙头,逃出了裴府。
刚才那几粒打出的石子,让宇文轩想到了一个人,他朝四处张望了一番,却只见茫茫夜色,并无一个人影。身后的追喊声仍不断传来,他不敢再逗留,忙朝空旷的野外之地跑去。
张进所带的十几人紧随其后,举着明晃晃的火把,也马不停蹄地追了来。山野之地,一眼都看遍了,根本就无处容身。后面的追兵气势汹汹,宇文轩别无他法,只得举剑与之相搏。他们人多势众,都统张进舞着手中的长剑也赶了过来,他亲自下马要擒拿宇文轩,只是他的剑刚和寒玉剑相交,便“砰”的一声断了。张进狠狠将剑仍在了地上,出掌相迎,只是避开他的剑锋,单朝他身上打去。
张进掌力甚猛,渐渐地,宇文轩有些招架不住,步步后退。张进见他露出破绽,猛地发掌,直击宇文轩的胸口。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斜刺的草丛中窜出一个人影,以掌相迎,生生接下来张进的这一掌。她微微向后退了几步,稳住脚步,掏出怀中的一包石灰粉向张进撒去,顿时迷蒙了他的眼睛。
那女子拉住宇文轩,往草丛深处跑去。过了好一阵后面才没有了声响,宇文轩定下心神,朝刚才救了自己的女子瞧去。月色下,只见那人一袭黑衣,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的面纱,似乎就是当日酒肆之中所遇见的那个丑陋的姑娘。
宇文轩喘了口气,朝那女子说道:“姑娘,多谢相救!”
那女子也不说话,侧着脸只微微点了点头。她见宇文轩已经脱离了险境,便站起身来,就要走。
宇文轩心中对她十分感激,想要将她拉住,问下她的姓名。可谁知一拉她的手臂,那女子却有些站不住了,口中“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宇文轩又惊又急,想是刚才硬接了张进那一掌才会受了伤,便忙上前扶住她问道:“姑娘,你受伤了?”
那女子轻轻挣开了他的手,用背影对着宇文轩摇了摇头,好在只是轻微的内伤,并无大碍。
“姑娘,你舍身相救,在下……感谢的很,不知姑娘可否将芳名相告?”
那女子仍是摇摇头,依旧不言语。
宇文轩有些疑惑,她怎么只是点头摇头,难道竟是个哑巴?
他又道:“若是姑娘不方便开口,可否写在我的手上?”宇文轩将手掌摊开伸在她的面前,诚意恳恳。
那女子见他实在纠缠,便拿过他的手,在上面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丑姑?”宇文轩念道。
“你叫丑姑?”他有些不相信,虽然这个女子面容极丑,但哪有人会起名叫丑姑的?对了,定是她从小便被人嘲笑,一直被叫着丑姑丑姑。
宇文轩心中暗叹:这么看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他将手伸了回来,对着那女子背影说道:“姑娘既执意不肯真名相告,在下也不强求。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那女子回过脸来,望了宇文轩一眼,她虽面容丑陋,可一对眼睛却清澈夺目,灵光闪动,双眼之中似乎藏着极多的心事。宇文轩怔怔看着这眸子,心内只觉一阵触动,这一对眼睛,为何如此似曾相识?
他仍愣怔着,那女子却已悄悄走了,宇文轩想要叫住她,可大家萍水相逢,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真姓名。
暗暗草色山中摇曳,荒山野岭之内,风声凄厉萧寒。这丑姑来去匆匆,没有留下一句话,她如同一个谜一般,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天亮之后,宇文轩继续向北行进。为了防止张进的追兵,他不敢走人多的地方,只挑一些崎岖的山路和人烟稀少的小径行走。几日之后,便到了襄阳。
襄阳城内百姓还算安居乐业,到处也呈现出一番热闹的景象。
足下居。
这个客栈的名字倒是很特别。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宇文轩走进了店内,要一间干净的上房。足下居的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嘴里镶了两颗金灿灿的门牙,一开口说话便露了出来,格外显眼。他用的算盘也与众不同,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金算盘,五只手指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动着,令人叹为观止。
他抬头看了看宇文轩,笑问:“客官,上房都已刻满。只剩一间最普通的房间了。”
“那也行。”
宇文轩跟着老板走到了二楼最里的一间普通客房,房中氤氲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上还有一些霉印,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住过。
“老板,等一下让小二给我泡壶热茶上来。”
那老板注视着宇文轩的包袱,似乎是被里面的那柄寒玉剑给吸引住了,目光久久不能移开。宇文轩轻轻咳了一声,将包袱拿到了床边。
那老板忙道:“好,好……这就去,这就去……”
不一会儿,小二端了壶茶进来了,拿过茶杯给宇文轩斟茶。这小二右手的无名指和左手的食指都断了,双手只剩了八根手指,他点头哈腰,朝宇文轩公子前公子后的招呼着,一直围在他的身边转悠。
宇文轩见他绕得眼都花了,便道:“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是,是……”他晃悠了一圈便关上房门出去了。
这客店古古怪怪,透着一种异样的气氛。宇文轩起身将门栓好,这一夜,看来要警惕着些。
晚上,宇文轩在床上和衣而睡,他不敢睡得太沉,只怕会有什么不测之事。果然,到了夜半时分,只听头顶上发出阵阵的声响,宇文轩猛地睁开双眼,只见天花板上漏开了一道缝隙,上面似乎是有人轻声说话的声音。
黯然销魂
屋顶的缝隙之中,落下两根细绳,宇文轩躺在床上眯眼看过去,只见一根绳子上系着半截烧着的迷香,还有一根细绳上则挂着一只大铁钩子。
宇文轩忙捂住口鼻,蹑手蹑脚地走下床来,那铁钩的目标似乎就是他随身的包袱。
这屋顶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宇文轩来不及细想,猛地将两根绳一拽,只听哗啦啦的声响,上面跌下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五短身材,长得矮矮胖胖,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双胞胎。
“你们是什么人?”宇文轩问道。
“童小六。”
“童小七。”
两人异口同声答道,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别在腰间的两把大菜刀,朝着宇文轩挥来,他左避右闪,一把抽出包袱中的寒玉剑,横在身前。
“寒玉剑……”二人又不约而同地说道。
“小子,放下你手中的寒玉剑,我们就饶你一条活路!”
原来这二人是为这宝剑而来的。宇文轩举剑相向,可这两人身材十分矮小,动作敏捷,滚倒在地上,朝宇文轩的脚上砍去。
他心中一惊,一跃而起,跳到了桌上,那一双兄弟则站到了椅子上,两把大菜刀朝他腿上挥舞而去。
宇文轩借力跃起,穿过了窗户,朝屋外跑去。
外面是一条逼仄的巷子,黑漆漆没有一点儿光。童小六、童小七两人跟了下来,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只见巷子两头又出现了几个人,步步向宇文轩逼近过来。
“小子,放下手中的寒玉剑,我们就饶你一命!”他说话之际,两颗金灿灿的大门牙格外耀眼。
“原来是你!”宇文轩认得他是足下居的掌柜。原来这一伙人开的是家黑店,半夜暗施偷袭所为就是他包袱中这柄宝剑。
那掌柜手中的金算盘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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