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脚步匆匆,如今德妃一走,**之事就由她全权处理,再也不得像从前一样悠闲。虽然忙,但是地位日渐巩固。在众人眼中,两位皇贵妃,一个自顾不暇,一个又太小,还在懵懂之中,都是挂名之辈。**的实权其实是掌握在这位荣妃手中。
“这淑仪殿的事怎么这么多啊?”荣妃有点无奈地抱怨。一众女官太监心中也觉得奇怪。从九岁皇妃入宫开始,淑仪殿就没安宁过。不是死人就是受伤,前两天闹刺客,过几天又失踪,好不容易天下太平又走了水。
走了一段,宫女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踟蹰。荣妃正色道:“怎么了?”宫女还未及回答。却见花丛后的岔路口走出一名少年。
“奴婢参见大殿下!”一众宫女纷纷跪下。原来她们刚刚是看见了大殿下,更看见大殿下来者不善。
只见他持着剑,站在人前。既不行礼也不回避,英姿飒飒。不像优柔的皇上,倒有些像镇南王。只不过,此时他的眼圈已红。
“大殿下?”荣妃有些惊异,不过不愧是**的掌令妃子,荣妃的惊异在下一秒便化为语重心长的教导,“大殿下,仗剑宫中,你想让你父皇责罚你吗?快收了吧。”
“闭嘴!”武原怒喝。抬起剑,正对荣妃的心脏!
假山后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由心中都有些惊异。
武原剑指荣妃,含泪道:“我娘亲哪里去了!”
荣妃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冷笑道:“德妃行刺皇贵妃娘娘,她去了哪里,殿下应该去问天牢和大理寺。再不济,您也该问你父皇。你如今用剑指着我一个**妃子,又成何体统?”
“够了!我娘亲多次提及小娘娘乖巧,怎会行刺于她!这**的事,你和我娘的关系,你以为我就真不知道吗?总之你记着!我娘亲若是没了,有朝一日,我定取你性命!今日这剑就是我武原的誓言!”武原将剑往地上一插,插进紧挨着荣妃鞋面的土里。然后转身而去。
武原转身离去。
“好个武原郎。”荣妃道,“可惜是德妃的儿子。娇宠太过,鲁莽轻率了些,否则怕是第二个镇南王。”
荣妃拔起脚边的剑,随手丢进了湖里,道:“刚刚的事你们谁都不许说。否则后果你们清楚。”
“诺!”一众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地应道。
荣妃带着人从假山前走过。假山后的四人连忙蹲低了身子。待她和她的随从们都走得没影了。四人才钻出头来。
行药小太监拍着胸口道:“我的乖乖,吓死我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大殿下这么行事说话,别惹出什么事端才好。”素云也觉得刚才那一幕着急险恶。虽然不见血光,却是杀气暗藏。从此以后,荣妃和大殿下之间恐怕不会太平。荣妃口中是赞他,却满是轻蔑。显然这句“恐怕是第二个镇南王”也不过是抬举武原。荣妃和武原一对上,这宫中不知道又会有添上多少腥风血雨。况且,无论德妃是死是活,德妃“下台”已是必然,瞧这鲁莽殿下的作风,显然不能隐忍,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别说了,别说了,怕怕,怕怕——走走走,去给小皇贵妃把脉去。”行药小太监催促着说。
他拍着胸脯,显然是惊魂未定。刚刚那一幕,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他小命活不过今天晚上。
“又要把脉啊?”苏陌问王韵致。王韵致点头,其实,把脉是假,传信才是真。他刚刚接到宇文公子发来的暗信。把脉不过是他传消息的一个由头。想到可以摸苏陌的手腕,少年耳根微微有些红。苏陌道:“那就到那边把脉好了——荣妃去淑仪殿了,待会一定好吵。我们先不回去。”她说得是真心话,淑仪殿出了事,荣妃少不得要给那些太监宫女一些板子。苏陌最不爱听人哭爹喊娘,哪怕再不喜欢那些太监宫女,也闹得揪心。
王韵致道:“好。”他心里也巴不得找个地方和苏陌清清静静说说话。
行药小太监不解,暗地里猛拉王韵致袖子。素云见他一脑袋雾水,笑着道:“你还不快见过皇贵妃娘娘?”
行药小太监一听,眼睛都直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心中只恨自己少长了份心眼,怎么不早点想到宫中这么大年纪的除了几位公主,难道还有小宫女敢穿着不是宫制的衣裳到处跑?真是吃了糊涂油蒙了心。小太监把头磕得咚咚响。苏陌从不在意这些,笑眯眯地说:“起来吧,起来吧。”素云帮忙圆话:“不知者无罪,娘娘原谅你了。还不谢恩!”
小太监忙不迭谢恩。苏陌便在游廊里找了个地方坐下,行药太监拿出手枕。原来按道理,以苏陌的身份,应该回房子悬丝诊脉。但是自从女皇之后,女皇因为悬丝误事,宁可设医女,设医学生。倒不再空设这些有碍听诊的“礼法”,免得贻误病情。到了前朝,礼治更为开明。于是医官和侍卫就成了这**中少有的能走动的男人。
王韵致诊了一回脉。道:“娘娘身体渐好,继续服药便是。”说话间偷偷将一个丸子按在苏陌手里。苏陌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却下意识地抓住。缩手时偷偷放进袖子里。秦地的衣裳,宽袍大袖,就是有这点好处。
于是三人便说些不要紧的话,又拿着花环把玩了一圈。素云提出玩四方棋。这棋要四人,于是苏陌便“命”行药小太监来一并玩耍。
行药小太监唯恐出错,又怕被人看见,唯唯诺诺不敢答应。苏陌便说:“没关系,就说是我逼着你们玩的。”行药小太监心中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乐滋滋地主动跑去草丛捡石子。这边,王韵致拿了开药方的宣纸,就近接了檐上滴落的“无根水”磨了墨,拿着毛笔,在宣纸上画了棋格,写了东南西北、奖罚惩戒。四个人,嘻嘻哈哈地在游廊里玩起棋来。
正是雨丝轻软,草长莺飞。烟雨如雾,春寒中白花吐蕊。好一派柔媚春光。
一个白甲都尉带着两名黑衣铁卫从桥边走过来,听到欢笑,白甲人一挥手,三人顿时停下。偏头见是小鬼玩闹。**中能这样开怀大笑的人不多,一则宫规严谨,人人肃穆端庄;二则,在这宫中,有几人能找到和自己一块大笑的人呢?
两名黑衣铁卫知道这笑闹毕竟不关他们的事,虽然于礼不合,其实却可管可不管。何况其中还有一个皇贵妃。于是便一起看着带头白甲人的脸色——白甲人正是风扬。
风扬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苏陌戴着花环在游廊里笑得满是阳光。玩到得意时,还站起来跛着脚转了个圈。急得一旁的小宫女忙起身掺扶她。
他招招手,三人从另一条岔道走开。
再说小太监,年纪不大,一会儿就玩开了,也不再过于拘礼。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小的叫小银子。就是银镯子银戒指的银子。”
“哈哈!”“嘻嘻!”众人笑。
此时他虽还是处处奉承着苏陌,小心翼翼地帮苏陌数格子。却没了开始的惊恐。在他心里,苏陌大概是他碰上过的最可亲近的主子。只奇怪为何以前人人都说小娘娘不好服侍。又想,或许是这位学生官有些厉害,在宫里吃饭,治不治得好病是一回事,跟娘娘女官们有没有人缘又是另一回事。看样子,这位小学生医官跟女官娘娘的关系可是好得很。
玩了几局,不是小银子输便是王韵致输。输了的要翻筋斗,小银子翻了数个筋斗后,似乎转了运。这把棋,小银子似乎会咸鱼翻身。小银子再不闹腾,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里的石子。就是这时,突然一根“竹竿”碰了碰他的背,他正玩得起劲,头也不回,念道:“别闹别闹!该我了!”
“大胆!”一声慈祥却带着威严的斥责。小太监意识到不对,张着嘴转过头——李公公!李公公手中拿着拂尘。他身后还站着一位穿着明黄龙袍的儒雅青年,再后面是两列恭敬肃穆的女官太监,这么大的气势排场的不是皇上是谁?
第二卷 32,春风释,一树婆娑心事
小银子傻了眼,再也不敢说棋子不棋子。手中的棋子吧嗒掉在地上。两腿猛地一软,跪倒在地。这次,他连磕头的力气都没有,只伏在地上,打摆子似的发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韵致行礼,素云行礼。小苏陌一向不太行礼,今天玩得开心,也行了礼。
皇上见苏陌玩得满脸是笑,不由也觉得开心。扶起苏陌道:“你们在玩什么?”
“四方棋!”苏陌回答。
皇上信手拿起棋盘,只见宣纸上的字迹清俊飘逸,竟是一笔上佳的好字。皇上不由连赞:“好,好字!好字!——苏陌,这可不是你写的了。”
苏陌撅了嘴,磨叽一下,不说话,就伸出一根小指头指着跪在地上的王韵致。意思是:凭什么好字就不是我写的。哼,好吧,是他写的。
皇上一笑。
看惯了成日的勾心斗角,就是苏陌这种什么话都在脸上说得清楚明白的人最让他舒心。
“你……是上次的学生官。”皇上还记得王韵致。
“臣王韵致。”王韵致毕竟是秀才出身,行礼说话不含糊。
皇上点点头,又疑道:“你一笔好字被小娘娘抓来画棋盘,也真是可惜了。”
李公公闻言一笑。皇上素来喜好书法。
王韵致刚想说话,却见一直未吭声的素云说话了。素云怕弟弟说错话,落个“不治病,只陪玩”的坏名声。所以有意抢在他话头前开口。素云道:“回禀皇上。这……是王医学生官开的药。”
素云心念速转,接过话头:“这是王医学生官开的药。他说……娘娘平素闷在房中,需得多出来走动玩耍身体才好得快。这世上的病,一大半都是由心病起,心病去了,身子自然就好了。”
皇上一听,点头道:“心病去了,身子便好。——这话有理啊。朕的心病也要去了。”皇上心中想起镇南王。
“你这字写得好,方子也开得好。朕已许久没见过小娘娘笑了。你身为学生官,有这份细心实在难得。御医院的学生官皆是御医世家子弟,不知你是接了谁的衣钵啊?”皇上问。
“回皇上的话,臣是秦地船政使王成康的第五子,家母是御医林家的独女。”王韵致回答。
皇上一拍额,乐道:“哦,原来是林老御医的后人啊,怪不得。朕年幼时不肯吃药,林老御医还常常从宫外给朕带零嘴哄着朕吃药呢。难怪,难怪,颇有故人之风!”
李公公见这小学生官入了皇上的眼缘,顺水的人情不做白不做,于是跟道:“自开国以来,林家一直是御医院的三把交椅之一。到了林老御医这一代,独女不曾入御医院,本来以为林家医道从此衰落,没想到皇上天恩浩荡,这林老御医的外孙竟然又进了御医院。可见吾皇恩泽福临天下,林老御医在天之灵也会欣慰了。这也是我朝兴盛更胜从前的标志啊!”
王韵致心中不得不叹服李公公这番化拍马屁于无形的功夫。自己从医这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一件事,从这公公嘴里说出来后就跟天降花雨地显祥瑞似的。
皇上果然开心,道:“嗯!说得好!既然是故人之子,朕就等着你变成一代名医!你有没有什么难处?”
皇上开了口,这明显是要赏王韵致了。王韵致看了素云一眼。素云不好说话,也觉得这时候五郎要什么都不过分,什么都不要也行。
王韵致见素云没反应。眼珠转了转道:“臣……的确有一事相求。臣素来喜爱书法,想求皇上一副墨宝回去临摹。”
这个马屁只能说拍得真到位。皇上心底的确对自己书法颇有些小得。不过他是皇上,平时别人说他写得好也不过是套话。至于苏陌,也说他写得好。不过苏陌写得那几把狗叉子,皇帝估计只要是个人写出来的字都比她强。所以,远远不及这个爱书法、本身又写得一笔好字的故人之子“临摹”来得让他舒坦。
皇上大乐,挥手道:“来笔墨!”
冷眼一瞥,看见苏陌还站在那一脸不满。看神情,还有些小不屑。皇上乐了,弯腰道:“怎么?小娘娘不服气啊?”
苏陌轻哼了一声,横着眼睛,赌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写字吗?我写的比这个大多了。”
皇上大笑,连声道:“对对对,大多了!整个大明宫也摆不下皇贵妃娘娘几个大字!”
“不许笑!”苏陌急了。朝着皇上跺脚呼喝。皇上也不以为逆,倒是笑得更厉害了。李公公更乐得眼泪都淌了出来。
苏陌冷眼看见岔路口有人走了过来——正是风扬。“臣等参见吾皇,吾皇万岁!”风扬等人行礼。皇上朝他们点头。
苏陌见了风扬,更觉脸上挂不住,不由得更急了。急道:“要是我的字写得比他更好呢?”
他就是王韵致。
“只要你一个字写的比他好,朕也应你一件事!”皇上今天很痛快。
“我要一架箜篌!”苏陌马上提出条件。还不忘朝素云一笑。
皇上乐道:“好!看样子,朕趁着这初春可以种树。”
“种树?为何要种树?”苏陌不解。
皇上慢悠悠地道:“为你而种。”
苏陌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皇上。
“等到你的字写好了,朕的树也差不多可以砍下来给你做箜篌了。”皇上笑道。
众人恍然大悟。都忍不住轻笑。
“讨厌!讨厌!”苏陌彻底恼了。皇上哈哈大笑。此时笔墨已经备好。皇上刷刷刷蘸墨挥毫,一副墨宝已成。王韵致见他写得是“杏林流芳”,知道是有意激励自己。苏陌转过身去,不理皇上。皇上含笑,用手敲了下苏陌的小脑袋瓜,道:“朕还有事。你跟着小王医官多玩耍吧。咳咳,李公公,记得回头,在这假山后添一棵树!”
“喏!”李公公含笑答。
风扬三人已经在廊外雨中行礼等候。皇上离了苏陌等人,转身扶起风扬,一起离开。看样子,皇上是找风扬有事。
皇上回头看一眼苏陌。苏陌见他回头,又赌气朗朗跄跄地转过身去。皇上咧嘴一笑,心道:“树亭亭如盖时,你也应该十六岁了。那时的你,又会是怎般模样?朕不会砍了这树,朕只希望你从此每次经过这时,都会想到它是朕为你种下的誓言。”
等人浩浩荡荡离开后。太监小银子终于回过神来。他此时看着王韵致的眼神就像看见一大块闪闪发光的金子,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医官,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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