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一国之母,楚云王后也有孤独寂寞要人陪伴的时候,现在澈玉已香消玉殒,澄玉不知所踪……
“王后娘娘,千仪公主求见。”
楚云王后叹了一声,“进来吧。”
朱砂迈进云香殿,这座平日里向来热闹喧嚣不停的宫殿从未表现出过这样的孤寂,阴暗的空间让朱砂有点儿畏惧,吞了口口水来到楚云王后面前。
“朱砂见过王后娘娘,王后娘娘千岁千岁……”
“千岁……”
楚云王后似乎没察觉到站在面前的是朱砂,只是失魂落魄地呢喃着,“孤寂一生,千岁又如何?”
朱砂偷瞟楚云王后,不知道这楚云王后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哟,”沉默了半晌,楚云王后仿佛才刚刚回过了神,“这是朱砂来了。”
自己可跟这儿杵了半天,朱砂笑得有些尴尬,“王后娘娘……”
“来来,”楚云王后笑着冲朱砂招招手,“以后闲了便多到本宫这儿来,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首饰和漂亮衣裳……”
楚云王后笑得有些狰狞,瞪大的眼睛像要吃人,朱砂连连点头称是,竭力找机会从楚云王后身边开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停在了朱砂面前。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曾经细腻的皮肤现在像是枯叶,双眼满是血丝,嘴唇也干裂,好像枯涸的河床。
这张脸让朱砂不由心酸鼻酸,泪眼氤氲,“泽哥哥……”
朱砂一开口,白泽就露出了个笑容,却让人觉得那样勉强。白泽也不顾楚云王后就在身边,一把攥住了朱砂的手将她扯进怀里。
“小朱砂,你终于回来了。”
白泽这不合时宜的亲密动作显然激怒了楚云王后,这女人一拍桌子,“泽儿!别忘了你的身份,怎能如此不检点!”
“母后,”白泽这才注意到楚云王后,“泽儿有话想对朱砂说,改日再来向母后问安。”
往日儒雅憨厚彬彬有礼的太子白泽竟然也会做出这等事情,连朱砂都觉不可思议,“泽哥哥……”
“泽儿,你站住!”楚云王后怒喝一声,“难道你也对母后厌烦了?”
楚云王后说这话的时候,一滴泪从鬓颊滑落,白泽却已没机会看到,直拽着朱砂除了云香殿。
最后一眼,朱砂转望楚云王后,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已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充满希望,而是满是怨恨的阴毒。
朱砂终于决定将“婆婆和儿媳妇是天敌”列为等同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一个准确级别的真理!
御花园边的冼莲湖,青莲慵懒地漂游在湖面上,朱砂被白泽拽到湖边傻傻站着。
朱砂抿着嘴唇,看白泽这样急慌慌将自己拽来却又不说话,只好呆呆看着水中的倒影。
水里的白泽,不再像往日那般沉稳,在湖边徘徊两圈之后,有些局促地站在朱砂面前,扳过她的肩膀使她与自己对视。
“朱砂……”白泽舔了舔嘴唇,那厚唇开启闭合欲言又止了半晌,“这些天,你还好吧?”
“还好。”
“你……去哪儿了?”
“泽哥哥莫要问了,”朱砂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自己之前想到白泽或许会问,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朱砂只是心烦意乱,出去走了走,惹得大家担忧了。”
白泽颦眉,知道朱砂不想回答,便也没有追问,“上次的事情实乃是情非得已,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
“呵……”不是预先准备好的台词,朱砂确实是忍不住有心感慨地苦笑一声,“是啊,所以不该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朱砂!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朱砂也懒得去计较什么意思,她抬起头来凝望着白泽的眉眼,这个宽厚温和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朱砂喉咙哽咽,“泽哥哥,我能依靠你么?”
“你当然……”
白泽的话说到一半儿却还是吞了回去,他没有资格向朱砂允诺什么。
然而朱砂早已做好准备,只要他肯说,就算是谎言,自己也愿意相信。然而白泽的话,就那样戛然而止,让朱砂那最后的勇气都全部流失。
“泽哥哥,我明白了,”朱砂努力挤出个笑脸,晃了晃小脑袋瓜,故作轻松道:“没别的意思,不过随口问问而已。时候不早,朱砂就先回去了。”
“朱砂!”
就在朱砂转身的瞬间,白泽伸出手,正准备拉住朱砂,将这些天自己心中所想全部一股脑倒出来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在两人不远处响起,“这不是泽儿和朱砂么?”
“见过父王!”
“见过王!”
白石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满面红光,想来定有喜事,才让他兴奋成这个样子。
不知是根本就没注意到,还是白石故意忽略掉了这个平日里他最喜欢的“小朱砂”,在见到白泽之后,白石目不斜视大踏步来到白泽面前,“本王今晚在邀月亭大摆筵席,届时莫要迟了。”
“是,儿臣知道。”
朱砂一直提着气,担心被白石问起什么,然而白石却转身便走,全将她这公主当成了空气。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白泽清了清嗓子,“那朱砂你也快快回去准备,有些话,宴会后再说吧。”
“不了,”朱砂摇头,她怎会不知道宫中宴会若是王未邀约便是没打算让她列席,既然如此何必去自讨没趣,“泽哥哥,朱砂也累了,这就回去休息,改日再见吧。”
018:蠢蠢欲动
回到醉芙轩时,清荷已经等在房里,“公主。”
朱砂有些疲倦,冲着清荷摆摆手,“甘宁那边怎样了?”
“这,”清荷面露难色,显然事态不容乐观,“公主不必操心……”
“你说吧,说了本宫才能知道如何是好。”
清荷看了看玲珑,得到了肯定的眼色之后才点头,“甘宁暂算平定,没有再发生任何冲突。但是根据萨其将军所说,甘宁之所以如此平定,很有可能是大商另有计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而且,近来甘宁出现一些行装诡异的人,看来似乎是探子,蓝月之玉的事情怕已经是世人皆知了。”
朱砂点头,“你回去告诉萨其将军,能拖便拖,这边,我会想办法的。”
“是,清荷知道。公主,听说今晚邀月亭要大摆筵席,公主早些准备,清荷这就告退了。”
坐在床边的朱砂伸腿踢掉了脚上的金边儿红芍药绣花鞋,懒洋洋地窝到了软榻上,双手环抱膝盖,“本宫不去。”
“公主,”玲珑靠上前来,“这样怕是不好罢,公主才刚回宫,还是不要引来王和王后的质疑……”
朱砂却摆手,脸上笑容苦涩,“不是本宫耍脾气,王他……”朱砂的声音哽咽起来,“没有邀请我啊。”
在外自然不比在家中,若这是武昭,哪一次宴会胆敢落下了朱砂,她还不张牙舞爪就怪了。可是现在寄人篱下,连太子妃……朱砂想想便觉得委屈,而眼前这一个是武昭的自家人,一个又和母妃颇有渊源,朱砂全当是在自家,泪水噼里啪啦便往下掉了起来。
玲珑看出朱砂委屈,上前掏出手帕帮朱砂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公主不必放在心上,想王只是一时忘了,说不定等下就有人来送帖子。”
嘴上这样说着,可看看窗外,眼看着明月初升,都这么晚了,还哪里会有人送帖子过来。
玲珑又要安慰朱砂,清荷却摇头,抿着嘴唇面色凝重,“依我看,这帖子不会送来了。公主不必难受,王之所以这样做必然是暗藏心机。”
朱砂猛地抬头,脑袋上两根小辫儿直晃悠,“什么意思?”
“这几日便听说王要出征,所去之地必然非甘宁莫属。想来这次宴席不会太简单,恐怕要谈起进兵之事,王定然是有心让公主退避。”
不说便算了,可听清荷这样一说,朱砂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儿,也顾不上擦眼泪,翻身从床上跳起来,“玲珑,本宫的斗篷呢?”
玲珑的眉头颦起来,“公主,天色不早,更何况公主才刚回宫。”
朱砂才不管那一套,脸上那笑意有些顽皮,“不然本宫去,本宫还偏要听听看说些什么!”
玲珑自知自己改不了朱砂的执拗,只要随她去。给清荷使了个眼色之后,玲珑才将那玄色斗篷拿出来帮朱砂好好系好。
离宫几日,朱砂便觉得这地方是如此生疏,她躲过了成群的文武官员,往小路上飞奔而去。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就气喘吁吁赶到了邀月亭。
来到大商时日也不短了,朱砂对这邀月亭并不陌生,这乃是白石亲自设计的得意之作,素日也只有重要宴席才在这里举行。之前宴会上朱砂曾几次偷溜,自然知道邀月亭周围的构造,所幸她赶到邀月亭的时候,来人不多,小小的人儿立刻找了个白石等人不远处最为隐蔽的假山背后缝隙里隐藏里起来。
等待总是让人心焦,加上做贼的感觉更是熬人,朱砂感觉时间过了几个时辰那么久之后,白石爽朗的声音响起,宴会这才总算是开始了。
“诸位爱卿,今日乃是本王出征前的助威酒,各位爱卿必要多喝两杯,以涨我大商声威!此番出征……”
白石的官腔一套接一套,然而绕来绕去却始终闭口不提,想来这该知道的人早已知道,不该知道的人也无处可询。
就比如朱砂这号角色,在夹缝里练了半天缩骨功,瘪着肚子连口气都没好好吸过,却什么都没听清楚。
朱砂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收敛收敛自己的小肚子,一边埋怨着白石,干嘛不说点儿正经的话题,比如说打算带多少军队,是过去意思意思还是片甲不留的整法儿呢……
这边心头惦记着出征的事情,朱砂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背后不远处的异常。
在这样浓郁如墨色的夜晚中,蠢蠢欲动的不只是好奇心,还有欲望。
细密的脚步声慢慢逼近,不仔细听的话,就好像树叶沙沙作响,慢慢向白石的背后逼近。
毫不知情的朱砂还摆弄着手指头等重点,黑衣人却已经到了朱砂背后,她隐隐闻到一股异域的香气,还未回头,就看到眼前一片黑影,一闪而过。
“奇怪。”
朱砂低声嘟哝了一声,按着自己的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心说难不成自己饿得出现错觉了?
朱砂没看错,只是有人速度比她快而已。
假山的尽头,一道玄色的身影稳稳落在了石头上,另一道黑影紧随其后,有些踉跄地站在他身边,“端王爷?!”
白隐笑眯眯地看着那人,“很意外?”
黑衣人整了整衣服,“端王爷为何要拦住小人?”
“一时无聊而已。”
“端王爷,此事不是儿戏,若无他事,小人先告退了。”
白隐身影轻摇,挡在了黑衣人面前,“你家将军这么急着动手?”
黑衣人脸色稍带不悦,“王爷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被白石抢先,我们便再无机会争夺蓝月之玉。”
“本王知道。”
“既然如此,王爷又为何要阻拦?小人相信端王爷必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既然如此,还请……”
黑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摆明了不让白隐参与。
这时候若是买账了,也不是白隐的性格,只见他轻摇折扇,“去告诉你家将军,枪打出头鸟。让她不要一时迷糊,免得全军覆没。”
“王爷已经做了准备?”
白隐冷笑,“你看本王像是坐吃等死之人?”
月静无风,黑衣人身形不动,犹如一尊雕像,目送白隐飘逸的身影从自己眼前消失。
假山后,朱砂懒洋洋地贴在缝隙里,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人家在里面饮酒作乐,自己在外面挨饿受冻,这样也就罢了,郁闷的是自己一无所获,完全是浪费时间。而卡在这个地方实为显眼,想走也得等着宴会结束。
耳边的声音有些模糊,就在朱砂半睡半醒的时候,一个声音刚一响起,立刻让她心头一震。
声音并不大,就在面前不远处,眯着眼睛去看,隐约能看到一个彬彬有礼的身影伏在白石耳边。
“父王,儿臣有事想与父王相商。”
白石今日兴致极高,此时已是微醺,“泽儿啊,有何事要与本王商量的?”
“父王,儿臣这几日思来想去寝食难安,只觉进军甘宁之事有所不妥,还请父王三思。”
白泽一说这话,白石的身形立刻坐直不少,声音也严肃起来,“有何不妥?”
“父王,我大商并非背信弃义之人,当初既已接纳武昭招安,现又进兵,唯恐天下人耻笑。”
“泽儿!”白石的声音多了几分愠怒,“此事本王已打定主意,没什么可商量的。”
“父王……”
白泽还要再劝,白石却闭口不言了。
白泽的身影看来有些落寞,还未离开,又一个身影稳步靠近几人。
“王。”
“庄丞相,”白石语气平定冷漠,已经猜到了庄丞相要说的,“也是为了进兵之事吧?”
“回禀王,老臣确为此事而来。老臣年事已高,能为国效力的日子也不多了,所以,此番进兵,老臣想请命代王前往。”
“庄丞相的确年岁已高,但正因如此,本王才不能让你以身犯险啊!”
“王,老臣刚刚失去了两个孙女,”庄丞相的声音悲切起来,“留在世上也无乐趣,还不如为国效力而去……”
“是啊,”楚云王后的声音适时帮腔,“还请王体谅丞相的一片丹心……”
再接下来的事情,朱砂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袋只有庄丞相的话。
庄丞相的孙女?那就是说澄玉和澈玉咯?
澄玉和澈玉死了?!
019:深陷泥潭
接下来一大部分时间,朱砂什么都听不到,脑袋里面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澄玉、澈玉,这两个女人为什么只有品行像蟑螂,命却那么短?朱砂想了想,呸呸两声,死者为大阿弥陀佛……
只是想来总觉得突然,就算是讨厌的人,突然消失了也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
自己上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还是……
朱砂猛然间想起来上一次的相遇,在城外药庐中,两人目睹了自己和白隐那……亲密的样子,当时自己还在担心如果她们回宫大肆宣扬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而此番回宫之后,朱砂并未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别人不说,如若真是传出了那样的丑话,玲珑定是第一个不会轻易放了自己的。但是既然玲珑什么都没有说……
按照澄玉和澈玉的性格,唯恐天下不乱不说,更是巴不得将自己落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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