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爷哪里还有心思管他?面色大变瞪着彩霞厉声道:“怎么会摔了?四姨娘现在怎样?还不快叫人去请大夫!”说着大步往前赶去。
“老爷——”马氏在后叫了一声,叹了口气,连忙吩咐人套车去请朱大夫,一边问着彩霞一边带着众人往榴花山房赶。
马氏等赶到时,姚老爷已经将四姨娘带回了榴花山房。
四姨娘此时躺在床榻上,痛苦的呻吟惨叫着,因她刻意的压抑和控制,出口的声音听起来更令人觉得不忍。
小杏、小梨打来了热水捧着站在一旁,姚老爷一手紧紧握着四姨娘的手,一手用热毛巾替她擦拭着额上、脸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安慰着她。
青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大夫呢!怎么还不来!”姚老爷恼恨的回头瞪向马氏众人。
“已经去请了!就快要到了!老爷您别心急!”马氏连忙出声,瞧了瞧姚存慧,又说道:“要不让慧儿先看看?”
“哼!”姚老爷冷冷一声,目光寒凉的盯向姚存慧没有说话。
“爹,让我看看吧!”姚存慧说着上前。
“你站住。”姚老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凉凉的瞟了她一眼。
姚存慧迈出去的脚步顿时一僵,默默的站着一旁不说话。
刚才彩霞已经说了,四姨娘的鞋底有问题,刚才路上才会不小心摔倒!
四姨娘年前新添置的衣裳,都是经过姚存慧的手准备的。今日出门的穿戴,也经过了姚存慧的手眼。
姚存慧当然知道自己并没有动过什么手脚,可是,姚老爷情急之下却不能不怀疑她。
四姨娘仍在痛苦的惨叫呻吟着,满头满脸的汗水,锦被下,她的小腹下部渗出了血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屋子里弥散开来,惊得众人脸色更白。
“老爷,老爷!”四姨娘一手死死的抓着姚老爷的手不放,哭泣着只叫得出这两个字。
“叫人去催!快去催!”姚老爷脸色黑沉得可怕,凌厉的目光似要吃人。
姚存慧再也忍不住,上前说道:“爹,让女儿看看吧!今日是女儿疏忽了,等会儿爹要怎么责罚女儿不敢有异议!”
“老爷!老爷!”四姨娘攥着姚老爷的手在发抖,苍白的嘴唇轻轻嚅动着,一双满含水雾的眼睛祈求的望着他。
姚老爷俯身凑下去,不知四姨娘说了什么,姚老爷抬眼瞟了姚存慧一眼,终于点点头道:“你快过来看看吧,无论如何要保住四姨娘和孩子!”
姚存慧点头答应,紧步上前,命人将为方便取用一直放在四姨娘这儿的一套银针取来,冷静的为四姨娘施了针,再命人为她服下刚刚煎好的安胎药,四姨娘的惨呼呻吟终于慢慢的缓了下去。
众人紧紧揪着的心终于落了回来。
容妈怜悯的瞟了姚存慧一眼,心中大感忿忿不平:老爷怎么能这样对二小姐!四姨娘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孩子,二小姐就不是他的孩子吗?
不说别的,单说这一次米行的事,二小姐操了多少的心?本还以为老爷对二小姐多有改变,没想到仍是如此凉薄冷血!
“老爷,朱大夫,朱大夫出京回乡下祭祖去了,管家另请了位大夫回来,老爷您看——”姗姗来迟的乔妈妈终于回来了。
“不用了,让管家付了车马钱和出诊费让这大夫回去吧,姨娘已经没事了。”四姨娘母子平安,姚老爷也恢复了心平气和。
“是,老爷。”乔妈妈恭顺垂头答应,生生忍住向马氏看过去的目光。
“阿弥陀佛,幸好四姨娘和孩子没事!”马氏大大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心有余悸。
“老爷,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提议让四姨娘出门,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马氏上前请罪,心中却是暗恨:祸害遗千年果然不假,都这样了,仍不能除掉她肚子里的贱种!
“你也是一片好心,这不怪你。”姚老爷摆摆手温言安慰,目光冷冷一睨:“姨娘的衣裳鞋袜是谁照管的?这双鞋是谁送来的?今早谁拿给姨娘穿的?”
跪在地上的青梅抖得更加厉害了,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望向床榻上的四姨娘,“姨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把这丫头拉下去,先关到柴房里,年后再来处置!”姚老爷冷冰冰盯了青梅一眼。
“老爷……”还没等乔妈妈等将青梅带下去,四姨娘喘着气出声阻拦:“老爷,是婢妾自己不小心,同青梅无关,不要赶她走,不要!”
“爹,青梅向来照顾姨娘最得姨娘的心,这会儿您关押了她,姨娘岂不是多有不便,不如让她将功折罪,一切等姨娘生下孩子再说吧!”姚存慧也忙说道。
“哼!”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姚老爷不由得沉下目光瞪着她。
“姨娘的衣裳鞋袜都是我叫人送来的。”姚存慧语气平淡,并无半点儿避讳的意思。
“是啊老爷,”马氏在一旁连忙说道:“青梅这丫头我看也不错,断断不敢存心谋害四姨娘。慧儿哪有这么傻呢,在自己送来的东西上做手脚,这不是监守自盗、摆明了让人怀疑自己嘛!也许,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老爷,”马氏的声音无比的恳切:“老爷,既然四姨娘也没事,这大过年的,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这孩子福大命大,有祖宗保佑,必定会遇难成祥的!”
姚存慧暗暗冷笑:马氏倒是会做好人,到此为止?想必此刻最盼望到此为止的就是她吧!如此一来,辩无可辩,这个黑锅自己是替她背定了!与父亲之间生出的这一丝嫌隙,也没有消除的机会,而她自己,则可以安安稳稳的置身事外!
若是四姨娘再是个敏感多疑糊涂的,那就更热闹了!
总之,自己里外不是人。
看来,红绣到底没有叫四姨娘给降服住,得了空儿就咬人一口!等孩子生下来,总得想个法儿将她弄出去!
“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意外发生。”姚老爷长长舒了口气,这话却是向着姚存慧说的。
“爹,对不起。”姚存慧垂下了眸。
姚老爷点点头,深深瞥了她一眼道:“你素来是个细致的,最近怎么老是出状况?不要再叫爹失望!好了,你陪陪四姨娘吧,我和你母亲先回去了!”
真的就这么到此为止了?
第189章 过年
姚存慧和马氏心里都有些愕然,一时不敢置信。
“慧儿,还不快谢过你爹!”马氏松了口气笑吟吟说道。
姚存慧心中暗怒,却不得不依言上前恭声答应。
姚老爷摆了摆手,与马氏等一众人去了。
“二小姐,婢妾知道今儿之事一定不是二小姐所为,请二小姐莫要放在心上。”摒除左右,四姨娘望着姚存慧说道。
“姨娘真心这么想我便放心了,若只是为了稳住我的心才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姚存慧苦笑轻叹。
“自然是真心这么想!”四姨娘亦叹道:“在这个府上,老爷的确很疼婢妾,可他在外头做事,婢妾却是整日生活在这大宅院中,婢妾能依靠的只有二小姐。二小姐若有心要害婢妾,先前也不会提醒婢妾,也不会用这么显眼的法子,何况,夫人的为人——”
马氏的为人,谁能比在她身边伺候了十年的她更清楚?
“你既是个明白人,我也放心了!”姚存慧不由得对四姨娘多了两分怜悯,微笑道:“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孩子就要生了,等过了年,就该安排稳婆了!这段日子,你也别被这事给吓着,这次不得手,没有人那么蠢会再次出手,你放宽心好好养着,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四姨娘含笑点了点头,忍不住眉间微蹙:“找稳婆的事,还请二小姐,还请二小姐帮帮婢妾……”
生产的时候,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是一尸两命还是保子弃母,经验丰富的稳婆有的是法子做的滴水不漏,光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两人都明白,马氏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最好下手的机会,而偏偏找稳婆这种事,本就应该由当家主母来安排。
“到时候我会让容妈在一旁盯着,她老人家你总信得过吧?”姚存慧笑道。
“那就谢谢二小姐了!”四姨娘略略放心。
众人皆以为今日四姨娘不留神摔倒一事会酿成极其严重的后果,会让姚府陷入一场大麻烦,不想,就这么悄无声息、平平静静的解决了,让一众等着看热闹的众人失望不已。
棠梨院中的毛氏没趣,马氏心中也闷得发慌,咬牙切齿不知同乔妈妈两个骂了多少声小贱人。
最起码四姨娘也应该早产不是吗?谁想流了一点子血居然就没事了!
莫非,真的是姚家祖宗在天之灵保佑?马氏生生打了个冷颤,立刻将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摒除掉!
马氏哪儿知道,姚存慧早就教过四姨娘,万一发生意外的时候,该怎样反应以求最大限度的保护胎儿,四姨娘可是一直谨记在心!临危时刻,居然也没有忘记。
冬祭之后,正式进入了过年倒计时的准备,打扫卫生、刻桃符挂灯笼、准备年礼节礼、亲戚朋友迎送往来、查收各庄子上送来的各种野味瓜果特产、给下人们裁制新衣裳准备赏钱林林种种无数的繁琐事务需要处置,马氏忙得团团转,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也就更腾不出手来找姚存慧或者四姨娘的麻烦。
姚存慧每日里除了在四姨娘处、姚诗赞处坐坐,便是关起门来在落梅院中逍遥,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清净日子。
转眼之间,就到了除夕夜。
姚存慧没有想到的是,姚老爷竟然将赵纪远叫来府上一同过年。
在正院外头一小片梅林中碰到赵纪远,听到他微笑着叫“二小姐”的时候,姚存慧有些微微的发怔,眨了眨眼睛努力看了两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二小姐,好久不见了。”赵纪远笑得有些腼腆,拂了拂新做的藏青色圆领暗纹长袍,薄薄的唇漾着得体的微笑。
“赵公子!”姚存慧向他微微点头,依旧客气而疏离。
赵纪远略微有些失望,他以为经过上次相助一事,姚存慧对他或多或少总有些不同的,谁知,仍是一样。
几日不见,不想这一片梅花开得如此之好,胭脂般红艳艳的色泽格外讨喜,姚存慧无意瞥见,正想顺手采摘几枝供瓶,谁知又碰上了赵纪远。
“二小姐是要折梅花吗?我来帮你吧!”赵纪远笑着上前,心中却有些恍惚。
眼前这女子,如梅般清冷,亦如梅般娇艳,每每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总有一种魔力,将他的目光牢牢的黏住,再也挪不开半分。
就好比刚才所见,她披着大红绣金的出风毛斗篷、戴着同色暖帽,站在高高怒放的红梅树下,螓首微仰,露出一角光洁的额头和轮廓柔美的侧脸,隐约可见浅浅柔柔的笑,雪白的玉手攀上梅枝,身形俏丽,姿态优雅,活脱脱一副美人撷梅图,他看着看着,一颗心情不自禁的温柔起来,如脉脉的春水,汩汩轻流。
他本不欲打扰她,只想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欣赏这一副美人图,不想鬼使神差的,却又走到了她的身边。
“谢谢赵公子。”姚存慧微微一笑,脚下轻轻后退了两步。红蓼忙将烧得暖暖的手炉递到她的怀中。
赵纪远来者是客,人家主动帮忙,她若拒绝,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不过,对眼前这梅花却没有多大兴致了。
“二小姐想要哪一枝?”赵纪远眼睛亮了亮,连忙笑问。
“赵公子随意。”姚存慧低头,指尖轻轻拨弄手炉上的花纹。
“小姐,咱们该进去了,而且这外头冷,小姐小心别冻着了!”红蓼适时在一旁加了句。
赵纪远便不再犹豫,略一判断,便干净利落的折了四枝开得正盛、姿态各异的,递给姚存慧。
“这几枝倒还不错,二小姐请吧。”
“谢谢赵公子,我先走了!”姚存慧示意红蓼接过,向赵纪远微微点了点头,主仆二人转身相携而去。
赵纪远一手撑在苍黑遒劲的梅干上,怔怔的望着两道款款离去的婀娜身影,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抬头望望满树的怒放的红梅,娇艳如初,芬芳如初,只是树下少了那一抹纤影,却如同没了魂。
晚饭时分,看到赵纪远也在,毛氏仍不住“咯咯”一笑,似笑非笑的目光在赵纪远和姚存慧之间流转,打趣笑道:“赵公子也来了?就当自家人一样,赵公子不要客气拘束了!”
赵纪远呵呵笑了笑朝她拱拱手,客气而礼貌。
“你少说两句!”姚二老爷微微蹙眉扯了扯她的袖子。
马氏立刻瞟了姚老爷一眼,姚老爷恍若未闻,正牵着宝贝儿子的手笑说着什么。
“马上就要摆饭了,弟妹你也来帮帮忙吧!”马氏生怕毛氏三不着两的又说出什么暧昧不明的话来,亲热的笑着将她叫了过去。
姚老爷会把赵纪远带回家来吃年夜晚,马氏心中大为不安。在她心中,姚存慧非嫁给马家人不可,否则,迟早有一天,她们姐弟俩联起手来,自己在这个家中再无立足之地!
“好啊,大嫂!”毛氏一笑,自未拒绝。
一时摆上饭来,众人坐下,热热闹闹的吃起了年夜饭。年头年尾之际,谁都想图个吉利,一切的勾心斗角与阴谋算计暂时都摒弃在旁,人人面上都绽着最真挚的笑容,一顿饭下来,并无意外。
用过晚饭,姚老爷和马氏、姚二老爷等又给几个孩子发了红包,姚存慧等各自笑着谢过,坐在厅里说话品茗。
四姨娘不宜久坐,姚存慧便起身送她回榴花山房,姚诗赞、姚诗礼又嚷嚷着要放烟花,姚老爷和姚二老爷便笑呵呵的领着他们到院子里放。马氏和毛氏则叫了两个管事娘子坐下抹牌。家下丫鬟婆子众仆人们也各有各的去处,各自找乐子去了。上上下下,一片热闹。直至三更过后,众人方各自散了回去休息。
毛氏和姚二老爷一回到棠梨院,毛氏便迫不及待打开姚老爷给两个孩子的红包,每一个是一千两!夫妻二人一时惊得都有点儿不知所措。
“大哥,大哥不会看花眼给错了吧?”毛氏瞧着手中四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吭吭哧哧说不出顺溜话来。
对侄儿侄女姚老爷素来疼爱,可往年的红包也就是五十两!
一千两,太不正常了。
“你胡说什么!”姚二老爷没好气瞪了妻子一眼,大哥天天跟银子银票打交道,还能眼花拿错了?笑话!
“你还不明白吗?”姚二老爷叹道:“大哥这是借两个孩子的手给咱们的!我就知道,大哥从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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