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等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银袍男子这才转过身子,快步离去。
他先是回了趟漪红楼,小饮了几杯,这才在暮蔼沉沉中,状似悠闲的回了落叶山庄。
山庄内,果真有个绀袍男子在等着他。
他利眼轻笑,走进前厅,戏谑:“什么风把你四王爷给吹来了?”
皇甫律转过身子,俊脸上满是急色;“你到底把玉清带哪去了?”
秦慕风长袍一撩,悠闲坐下,然后道:“四王爷现在要关心的人该是素月嫂嫂吧,玉清现在跟你是毫无瓜葛的人了。”
皇甫律大步上前,一把抓起银袍男子的衣襟,怒吼:“告诉我,你到底把玉清藏在了哪里?我想见她。”
秦慕风拉开他的手,恢复正经:“你要见她,也要先问问她想不想见你!你的素月呢?你现在来找玉清,不怕伤害另一个女子吗?”
皇甫律利眼一沉,再次涌上伤痛:“我跟素月已经回不到曾经了,我能给她名分,却给不起爱。我现在不能失去玉清。”
银袍男子沉着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坚定起来的伟岸男子,笑了:“律,你终地看清自己的心了。可是,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伤害玉清吗?当初你是那么深爱着素月,你对素月,能说放就放吗?”
“我会好好照顾素月。”
秦慕风沉沉看着他,道:“律,我还是不能把玉清交给你。玉清现在身子,再也经不起你的伤害。”
皇甫律看他一眼,则是痛苦的闭了眼。
阴湿的地牢。
“哐当”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
蹲在墙角的两个面容憔悴的女子抬起头来,便见得门口站了个高大身影。
身影朝她们走过来,沉声道:“还是不肯说你们圣主为什么要杀本王吗?”
两个女子互望一眼,然后看向背光中的男人:“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姐妹俩是不会透露任何点滴的。”
“呵--”男人轻笑,继续道:“果真有骨气,可惜本王要的不是你们的命,而是你们那缩头缩尾的圣主的真面目。”
“不准这样说我们的圣主,我们红衣圣迟早会称霸天下的,到时候如果你还有命的话,照样要匍匐在我们圣主脚下。”其中年纪稍大的女子冷笑道,语气里满是狂妄。
男人利眼幽深,却没再出声,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个蹲在墙角却野心不泯忠心护主的女子。
只听那年长女子继续道:“即便是你现在杀了我们姐妹俩,圣主一样有办法牵制住你,你那个宝贝女人中的便是我们红衣圣的‘噬心索命’,是圣主对她背叛的惩罚。她每发病一次,身子就会大虐一次,平日看似无恙,但其实是在一点一点耗损她的阴气,直到她死掉为止。哈哈……”她可是巴不得那个女人快点死掉呢,只可惜总找不到机会。
男人剑眉挑起,双眼不怒而威,他并没有为女子的狂妄嚣张生气,而是沉声吩咐下去:”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本王带出来。“他指的是那个年纪稍轻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子,然后拂袖走出牢房。
”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那个狂妄的女子终于有了一丝焦急,大叫着。
皇甫律沉步走到刑房,随后便见那个年轻女子被押过来。
“解开她的镣铐。”他道,俊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
“你想要干什么?”女子有些惊慌,手脚上的镣铐被解开后,她紧张用眼角扫过刑房的悚人刑具,全身冒着冷汗。这个男人不会是要单独对她用刑拷问吧?
却听得男人道:“回去告诉你们圣主,本王愿意拿你们姐妹俩的性命来换取‘噬心索命’的解药。如果她觉得还不够,让她亲自来找本王,本王绝对会单独一个人去见她。”
他这么说是要放她走吗?这个男人难道是另有计谋?于是她道:“我才没那么笨呢?我绝对不会出卖我们圣教。”
男人低笑,带着讽刺:“果真有点小聪明,可惜这点才智是救不了你的。随你用何种方法联系到你的圣主,总之今夜本王要得到本王想要的消息。”
“来人,将这个女人放出宗人府。”
吩咐完,他已向地牢门口走去。
是夜,皇甫律在书房处理完公事,仍没有等到那个圣主的丝毫消息。他派去的人早为报,那个女子分明已用飞鸽传书的方式与她的圣主取得了联系。只是,这个神秘圣主如何不肯现身?他可以十分肯定他抓来的这两个女子是红衣圣的重要成员。
他抚额,轻揉皱起的眉心。然后起身,走了书房外。
他知道,这个时候,素月一定在禅室。
从凤灵山回来后,素月愈加喜欢待在禅室,愈加的冷清,真真做起了戴发修行。
其实从素月出现那一刻起,她就是这个模样。
不爱说话,不曾笑,整日一身素灰衣衫,冷冷清清,安安静静,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爱笑的女子。很陌生,很飘渺。
他走至禅室门口,果见里面亮着灯,灰衣女子坐在灯下,闭眼轻捻手中的一串佛珠,面容十分平静。
门外的他更加有了愧疚与复杂,这个是他的结发妻,一个娇弱无依曾带给他娴静笑容的女子,却在两年后的今日,成了一个将他推向别人的陌生女子。而他,心底也住进了另一个女子。
这就是天意弄人么?
没有惊动屋内的人,他再次如来时一般静静离去。
这次,他去了汐落园。
他永远记得那日得知她离去时的惊慌,一瞬间,天地没了颜色。
他骑着马,疯狂的在那条道上追赶,却终是追不到她的踪影。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他的眼界。
竹林里再见,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想念她,多么的害怕再次失去她。
却终是看着另一个男人抱着她,消失在他的眼界。他的心,被赤裸裸的剥开了,狠狠的痛着。
他走进去,屋内一如她离去时的模样,甚至都没有少一件她的衣物,仿佛她只是出去散步,马上就会回来。
他在那张睡榻上静静躺下,在被褥中闻着她的气息,有了万分想念。
他果真是伤她太重了。
他真该死。
这时却陡然听得屋顶的瓦片一阵响动,他立即从思绪中惊醒,跃起身子,往那声响而去。
屋顶上,站着一个黑影。他回头看一眼,立即跃下屋檐,似是召唤着地上的皇甫律。
皇甫律利眼一沉,跟上去。
黑影带他来的地方是府外的一处密林,却并没有进林,只是在林外站了,沉声道:“圣主说蓝蝶姐妹的命她不稀罕,你欲要换‘噬心索命’的解药,就必须拿自己的命去换。舍得吗?”
“是吗?”皇甫律淡淡一声,仿佛早已意料到这个结局。他负手而立,夜风习习,衣袂飘飘,清冷的月光下,将那修长的影显得些许孤寂。
“你舍得吗?舍得用自己的命换这解药?”黑影再问一声。
皇甫律冷笑:“做了这么多,你们圣主不就是想取本王性命吗?只要她愿意交出‘噬主索命’的解药,本王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性命赐给她。”
黑影终于肯走近他一步,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道:“ 这是‘噬心索命’的解药,硕亲王爷,你可不要忘了你今日所说的话,等你验定完这解药的真假,圣主会如约来取你的性命。”说着,他再次从衣襟中掏出一颗墨黑的药丸。“这粒墨丸不会取你性命,是防止你食言。”
皇甫律接过,毫不犹豫的吞下。
黑衣人满意的看着他,这才放心将手中的瓷瓶交过来,然后飞身隐遁在夜色中。
又是一碗熬得乳白的补汤,玉清用调羹舀着,却终是关不进嘴里。天天喝汤,她现在闻到这汤味就有点想吐。却又舍不得倒掉,毕竟这是凤姨的心意。
“姐姐,快趁热喝了吧。这样肚里的孩子就会长成一个壮小伙。”小姝在旁边督促着。
玉清笑了,这个小丫头天天就拿孩子来逼她喝下。她轻抚稍稍隆起的肚皮,脸上溢满满足。秦大哥说的对,她不能逼迫自己去忘,她只要不去想,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她就有了依托,有了满足。
“小姝,秦大哥今日还没来吗?”秦大哥每日都会来陪她散散心说说话的。
她拿起调羹,终于将汤送进嘴里。
“还没呢。庄主估计是有事耽误了。姐姐,你想庄主了吗?”小姝打趣她,眼角含笑。
“他说好今日来尝我做的青梅酒的,今日正想和他饮两杯呢。”玉清浅笑着,放下手中的调羹,自豪的指指空碗,“看,我终于把今日的任务完成了,小姝可以满意的去向凤姨报告啦。”
“是是是,明日还有呢。”小姝利索的将空碗收进托盘,再嘱咐一句:“凤娘还说,喝完汤要好好休息的。”然后坏笑一声,端着盘走出去。
玉清皱了小脸,再这样下去,她会成某种动物的。
于是她站起身子,绕到廊下,静静看着廊前的那片美人蕉。在那片葱绿中,却有些闪神。没有人知道,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总会想起某张脸,这个时候就是。
所以她很期待秦大哥能和她说话,给她讲一些好玩好笑的故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玉清。”男子的轻喊声。
她侧过首,便见到那个素袍男子朝她走过来。
她笑了:“秦大哥,你终于来了。”
“嗯。”秦慕风走到她面前,“今天遇到某个讨厌的家伙,所以来的有些晚。”
“讨厌的家伙?是哪个得罪秦大哥了?”玉清不明所以。
秦慕风轻笑,没有回答她,却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小红丸于掌心。
“吞下它,这是‘噬心索命’的解药,从此你的心口就不会痛了。”
玉清接过,感动多过吃惊:“秦大哥,你居然为玉清弄来了解药……”说着,眼眶已有湿意。
秦慕风止住笑,细心让她吞下,沉道:“这解药不是我弄来的,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这个时候,玉清已是震惊了的。
因为回廊的尽头,一个藏青色身影静静走来,而那双眼,正火热执着的盯着她。
079 又逢君
“玉清。”男人在她面前站定,一双碧水寒潭有着无限思绪。
玉清看着他,掌心有些颤抖。
他怎么来了这里?
秦慕风则是转过身子,亦看着皇甫律,将两人的相对无语尽收眼底,于是他道:“律,你是跟着我来的?”有着惊讶,也有着坦然。
皇甫律并不回答他,而是朝素衣女子走近一步,低哑:“玉清,我终于找到你了。”
玉清冷笑:“找到我了又能怎样?从我被写那封休书起,你我就再也没有关系。”她冷冷看男人一眼,而后对秦慕风道:“秦大哥,我们去屋里饮酒,我做的青梅酒好了,今日盼着你畅饮呢。”遂不再看皇甫律一眼,进了屋去,秦慕风则是无奈看一眼藏青袍男人,跟着进屋。
他进屋的时候,看到玉清斟酒的手正在颤抖。
“你在激动。”他坐下,十分肯定地道。
玉清放下酒壶,浅笑:“秦大哥尝尝看,这是我最拿手的青梅酒,爹爹和师兄很喜欢喝。”然后举起酒杯,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再将杯斟满。
秦慕风举杯浅尝一口,赞道:“味道真不错,玉清果真是巧手。”却看到对面的女子并没有听他说话,而是再次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他不得不将她手中的酒壶压了,劝她:“何苦呢?你现在怀了孩子,不能喝这么急。”
他淡淡看一眼窗外,再道:“不想原谅他吗?他似乎看清自己的心了。”
玉清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隐去:“任何人都比不了素月在他心中的位置,我要明白自己的本分。”
秦慕风亦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隐有忧伤的女子,无奈道:“以前的律和素月确实很恩爱,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你要知道,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况且,我觉得律以前对素月只是一种依恋。或许是生在皇室的原因,律从小就尝尽人与人间的勾心斗角,而且跟他母后不是很亲近,他贪恋素月脸上的笑容。”
玉清望着窗外,静静听着。
“我想律他一直是将素月当成一个弱者在保护着的,素月怕黑,他就从不会带她去黑的地方,也从不带她骑马外出;在我的印象中,他们很少出去,素月是个矜持的女子,从来都是笑脸,细声细语,似乎从没怒过……现在的素月变了,变得连笑容都没有了。”自是有着叹息。
玉清收回窗外的目光,打断他:“秦大哥,你今日为何要为他说话?”
秦慕风端起酒杯,饮了一杯青梅酒,笑了:“因为他是个讨厌的家伙,爱上他的女人都要受伤,我刚刚把他揍了一顿,你相信吗?”
玉清捍紧手中的帕,不语。
秦慕风兀自笑道:“那粒解药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跟红衣圣圣主换来的,他怕你不肯要,遂让我交给你。估计是不放心,所以悄悄尾随我而来,呵呵。这倒是那家伙第一次做这种事。”这样说笑着,他再饮一杯青梅酒,“这青梅酒果真是越喝越香呢,可惜某人喝不到。”似是说给某人听。
玉清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得门口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男人走进来,目光一直缠绕着玉清,紧紧不肯放开。玉清却陡然侧过首,不再看他。
“律,玉清,你们有话好好聊,我先出去。”秦慕风知趣的站起身,轻笑一声,静静退出门外。
“秦大哥。”玉清欲喊住他,却见他执意退了出去,遂转过身子,看向窗外。
“那封休书已让我毁了,所以是不作数的。”身后的男人走近她几步,沉稳开口了。
玉清望着窗外的美人蕉,黛眉深蹙:“其实你我都明白,有没有那封休书都不重要。我苏玉清不想夹在你跟孟素月之间,既然你选择了她,就好好对她。我……也会过得很好。”说完这些,她陡然转过身子,但见双眼朦胧,玉清朝门口一指:“请你走,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现在过的很好。”
“玉清。”男人心口一痛,却是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挣扎的她:“玉清,不要这样对我。”身子明显有着颤抖,“玉清……”
玉清被他有力的臂膀牢牢困住,螓首就那么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让那熟悉的急促心跳声声传进她的耳。她挣扎着,男人却将她越抱越紧,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痛苦的沙哑:“玉清,不要再离开我,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不要再离开我好吗?”那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