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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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女-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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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他还胜过爱自己,他们不同,他们到要紧关头,总是先救自身,无迈,不必骗你自己了。”

我脸色转白,背过身子。

“他们是你老朋友,不忍拆穿你,我不同,我只是你的雇员。”

“我们回去吧。”

“自然。”

“老李,替我们再物色一层房子。”我疲乏得全身无力。

我蹒跚地走回家休息。

  第7章离家出走

司徒带文件来找我签。

我顺带问他:“老李叫什么名字!”

“精明侦探社的东主,当然叫李精明。”

我笑出来,“象个小学生的名字。”

“但我们都做过小学生。”司徒很有深意的说。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有许多美德。”我说。

“他是老朋友了。”

过一会儿司徒问:“银女没有向你提出具体要求?”

我说:“大概就快了。”

“你打算怎样?”

“是应当赔偿她,事先答应过的。”我说:“不然她干吗留下来?她并不在乎这个孩子。”

司徒沉默一下,“也只好这样。”

“怕只是怕她左手收了钱,右手递给尊尼仔。”

司徒微笑,“不会。”

“不会?”

“尊尼仔那一班人永远不敢再来见王银女。”

“为什么?”我瞠目结舌。

“老李运用他的关系,使尊尼仔在路上‘滑了数?’,摔得眉青鼻肿,发下毒誓,如果再来打扰你们,他自废双臂。”

“什么?”我张大嘴。

“他自己走路发软蹄,怪得谁?”司徒悠悠然。

“这事可不能给银女知道。”我说。

“谁说过她会知道。”司徒说。

我呆呆地看着司徒,男人在外头做些什么,女的真的没头绪,单看这个例子就可以知道,我还不是普通女人,更别说那些家庭主妇了。

“不过你还是得当心,”司徒拍拍我手,“银女身旁的牛鬼蛇神可多着呢。”

“司徒,”我很感动地叫住他,“司徒,多谢你为我担心,而其实一个女人到了望四的年纪,总有办法保护自己,人老精,鬼老灵,即使我告诉你,我是一只小白天鹅,你都不要相信我,看到今年选出来的香港小姐吗?我可以做她的妈妈。”我唏嘘。

“胡说,即使她们是花样的年纪,你还是有你的一切,你是著名的妇产科国手,你有风华,你有智慧,还早着呢,无迈,你还要恋爱结婚。”

“别诅咒我,”我笑出来,“恋爱结婚?吓死我。”

“怎么,你不希望再组织家庭?”

“不了,太浪费时间感情。”我发觉同司徒我才能好好地诉说出来,同季康则不能。

“季大夫怎么了?”

一言提醒梦中人,真的,多久没见到季康?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抬起眉毛,“季大夫是季大夫,司徒,你这可恶的,你的审讯术怎么用到我身上来?”

他高兴地微笑。

我窘,“怎么,要看我失态?”

“不,要知道你不是机器人。”

“老季这个人有妻室没有?”我想起问。

“没有。”他答:“这种工作,怎么成家?”

“一直没有结婚?”

“好象订过一次婚?”他说。

“嫁给他会幸福的。”我赞美说。

“嫁给八成以上的男人都会幸福,很少男人德行如陈小山先生。”

“司徒,小山已经过身。”我说。

“死者为大?我一向不信这一点!”司徒说。

“你同我妹妹口气一模一样,她也是,说起小山总是一样口齿的。”

“但凡爱你的人,都会这样。”

我一时没听出什么破绽来。“累了,大家休息吧。”

“最近银女在干什么?”

“我在教她英文。”

司徒讶异,“怎么教法?”

“听灵格风。”我说:“香港不知多少人自以为懂得说英文,其实起码还要听三年灵格风。”

“你应当先教她中文。”

我无奈,“人多好高骛远,其实我的中文何尝不需要加以多多修练。”

“你可以了,无迈,你应当发发脾气使使小性子搓搓麻将,你活得这么上进光明谦率可爱,对旁人来说,简直是一项负担虐待。”

我们相视而笑。

第二天一早,我在视察手臂上的伤口,银女出来,我放下手臂,“来,我同你再听听孩子的动静。”

她犹疑着。

“有话要向我讲?”

她点点头。

“请说。”

“上次你看过我母亲,她怎么样?”

“咳嗽”,我说:“健康情况不好。”

“妹妹们呢?”

“你们一家的女孩子都貌美如花。”阴沟里雪白的昙花。

银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对我不再倔强。

“妈妈应当好好疗养。”她说。

“是的。”话渐渐说到正题上,“我们可以帮你,有什么要求,先同司徒先生说一声。”

“能不能把她接到医院去?她咯过血。”银女盼望地问。

“当然可以。”我脑中闪过那美妇人的容貌。

“姜姑娘一直想替她找个长期的床位。”

我点点头,“没问题。”

“但是她住进去,没一下子又出来,病总是不好。”

“为什么!”这是银女第一次沉静地与我说她家里事。

“她那个男人。”

“是最小两个孩子的父亲?”

“可不是!”银女很羞耻的样子。

“象尊尼仔缠住你一样?她是他的摇钱树?”

银女眼睛看着远处,“是的,那日在梯间,尊尼仔指吓我,我就想起母亲也同样被那个男人恐吓,我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

“你做得对。”我小心翼翼地说:“以后你都应摆脱他。”

“可是母亲为什么不离了他?”银女问。

“你说过,她吃那人东西,所以医院住不长,他替她弄那个来,离不开他。”

银女打一个冷颤。

“没有太迟的事,她还是可以戒掉的。”我说:“就象你,银女,你知道我一直看好你,你从此是站起来了。”

过很久,她才说:“我想找个房子,搬我妈妈出来。”

“很好,我很赞成。我尽快会请司徒律师替你办。”

“你真的肯?”

“我答应的事情当然要做。”

老李比我还快一步,他已经把崔露露的房子买来,打算租给我,简直没想到他手脚那么快。

“这个时候买房子?”我答他,“时候不大对吧。”

“很便宜,你喜欢的话就同我租。”

“我只租几个月,讲明在先。”我说:“等那孩子生下来,你可以把地方转让给银女,她家里有人需要。”

“那我就不客气,到时从中赚一笔。”

“何必把话说得那么不堪,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司徒笑道。

我与银女收拾一下,搬入新居,朱码着实忙了几天。

银女喜欢这新地方不得了,常常说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间屋子里。

我说:“银女,当你生下孩子,屋子就送给你,把你母亲与妹妹接来住。”

她喜欢得落下泪来,与前些时判若两人。怀着孩子的女人会坏到什么地方去?她有显著的转变。

她问我:“是你送我的?这么贵,你有这么多钱?”

“我……父母有。”

“为什么?为一个同你不相干的孩子?”她问。

我不知如何作答。

最大的难关仿佛(奇qIsuu。cOm書)都已经度过,我乐观地守着银女过日子。

老李说我同银女象是发生了真感情。

我很理智说:“在这一段日子内,当然是真的,她依靠我,对她好,她身子不便,无处可去,只有我一个人在她身旁,当然相依为命。”

司徒说:“为了做得比较逼真,博取她更大的信任,陈先生要在她面前立房契约。”

我抬起头,“这是完全不必要的。”有点讶异。

司徒无奈,“我也这么对他们说,但是老人固执起来,简直不可药救,他们还要求再见银女。”

我沉默下来。

司徒用力吸着烟斗,烟丝燃烧发出“兹兹”的声音。

我悲哀地问:“他们可是不相信我?”

司徒说:“我也很难过,他们叫我设法把银女接到陈宅去。”

老李忍不住炸起来,“不相信无迈?为他们陈家做了这么多,竟不相信她?”

“他们怕无迈会有私心。”

“私心?”老李嘿嘿嘿地笑起来,声音中有无限苍凉,“有私心到今日方施展出来?”

我茫然,低下头。

“我尽量安慰他们,十五年的相处,他们也知道无迈为人。”

老李一直替我抱不平,“知道?恐怕不甚了了吧。”

司徒看我一眼,对老李说:“问问无迈的意思。”

老李说:“把王银女还给他们,刀也挨过,气也受过,孩子生下来,又不姓林,与无迈有什么好处。”

司徒不出声,老李气鼓鼓,屋子里一片难堪的静默。

过很久我说:“不是我霸住银女,实在是两位老人家不明白,银女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老李说:“让他们去尝尝滋味不更好。”

“我只怕功亏一篑。”

“教训教训他们也好。”

我不禁笑起来,“那开头我何必惹这种麻烦?”

“开头你不知老人会这么阴险。”

过一会儿我说:“他们也是为着保护自己。”

“真小心过度,”司徒说:“无迈,我看你想法子安排下,让老人多见银女。”

我问:“他们到底怎么想?是不是认为我生不出孩子,故此拿着银女来要胁他们?”

司徒抽着烟斗,不语。

我叹息一声。

“我替你们约在后天。”司徒说:“大家吃顿饭,互相了解一番。”

老李说:“有什么好了解的!”

司徒大大的诧异,“老李,你怎么了,最近你象换了个人似的,急躁轻浮,唯恐天下不乱,只剩三个月的时间,到时无迈沉冤立即昭雪,水落石出,小不忍则大乱,你干吗在一旁嚷嚷?”

老李气呼呼地自口袋中掏出手帕抹汗。

我感激地看着这个可爱的人。

我省得,他为我不值到顶点,沸腾起来。

我说:“权且忍一忍。”

老李无奈说:“无迈,你要当心,银女是个鬼灵精。”

“我会得小心服侍她。”

老手:“你怎么做得到?”

“把她当女儿。”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很难说。”我微笑,“运气可以更坏。”

司徒忽然问:“季大夫呢,这个傻大个儿老在你身边打唿哨,怎么一转眼不见人?”

我涨红面孔,“司徒你真是以熟卖熟的。”

他们离开之后,我暗自算一算,真有一段日子没见到季康,应该通个消息,朋友与朋友,可以做的也不过是这些,因此把电话接到医院去。

他精神很好,声音很愉快,“无迈,是你?”

我放下心来。

“有事找我?”他仍然殷勤地问。

“不,问候一下。很忙?”

“比较忙,慕容放假,同孩子们到英国度假,你又不在,环境是比较差一点。”

“很久没见面。”

“我随时可以出来。”

“不不不想,”我不想引起他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那么忙……”我住咀,因为自觉太虚伪。

不知怎地,他这次却没听出来,仍一贯的愉快,“那好,我们再约时间。”对白分明可以在这里完美结束。

我没有挂电话,平时他总有许多情要倾诉,我一时间没醒会过来,过一会儿才说:“啊?好,再约。”

这时候他又不好意思起来,忙寻话题:“对了,那个女孩子,还住在你家?”

“你指银女?”

“是的,她还听话吗?”

我本来有许多话要同他说,但忽然觉得季康的语气非常敷衍,说不下去。

“有机会慢慢告诉你。”

“那好,再见。”他挂上电话。

我拿着话筒呆半晌。

奇怪,他怎么如此冷淡?忙疯啦。

银女问我:“那是谁?”

“一个朋友。”我终于放下话筒。

她抚摸着腹部坐下来。

使我安慰的是,她并没有予人有大腹便便的迟钝感觉。

“腿肿,面孔也肿。”她向我抱怨。

我尽可能温柔地说,“那是必然现象。”

“眼困,很饿。”她又说。

真难为她,我坐到她身边去。

她打个呵欠,“可是以后,我也会怀念这一段日子,毕竟你对我那么好,我在此地算是享福。”

银女说出这么有头绪的话来,我耸然动容,抚摸着她的短发。

“我并没有对你好。”

“有时候觉得生下孩子后,会舍不得离开你。”银女说:“你本事真大,什么都摆得平。”

我笑出来,“你说什么?你年轻,不懂得什是么有本事的女人,我这个人……很平常。”

她说下去:“那日我在花园闲荡,看到隔壁的太太抱着个极细小的婴儿,小心翼翼,那小孩紧闭着眼睛,象只小动物……,我妹妹幼时,我又背又抱又喂,却一点不觉他们可爱,为什么?”

我无法回答。

隔很久我说:“那时环境恶劣。”

“是呀,”她说:“大家都要穿没穿,要吃没吃,妈妈又咯血,时好时坏,那些男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换了面孔身材,却一副德性,于是又多一个妹妹,又吵架又打闹,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你离家出走。”我点点头。

“不走也没办法,根本没有地方睡觉,只得一间房间,入黑在走廊里打地铺。”

“钱呢?”我问。

“什么钱?根本没有赚钱的人。”

那个美女,她母亲,她应该有收入。

“就算有,也到不了我们的手。”银女冷笑。

两个人又静默下来。

窗外下着面筋粗的雨。

“在老屋里,人叠人,一共八户人家,住着大大小小四十多个人,一下这样的雨,一股恶臭,阴沟里的秽物全泡出来。”她厌憎地说:“一生一世不要回到那里去。”

我静静地听。

“你呢?”银女忽然问:“你小时候过什么日子?”

“我?”我愕然,不敢说:“小时候?好几十年前,不大记得呢。”

银女羡慕地说:“我知道你一定过得象公主,你看你到现在还那么高贵。”

我心情再沉重也笑出来。

“我也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做医生赚得多。”

我解释,“医生也有好多种,有些赚钱,有些不。我在公家医院服务,薪水是有限的。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赚有不赚,所以一般人认为医生律师都发财,是不对的。”

“是吗?”银女仍有三分狐疑,不过她对我有信心,“那你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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