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想缩在被窝里好好的享受几天猪的快乐日子,把失去的血尽数养回来,可是……
“额娘,芜宁可以进来吗?”
在梦中和忍者斗得正酣的“女侠”被敲门声倏得拉出了梦境,我蓬松着眼坐起来,哦,原来大格格端着一碗猪肝瘦肉粥来孝顺额娘了,当即眉开眼笑表示热烈欢迎……上个月刚庆祝了十岁生日的芜宁,身上已经具备了“卖盐的老婆卖冰棍的娘——贤妻良母”的雏形……嗯……我家大格格有前途。
送走大格格,继续蒙头睡,困得要命,一天睡它24个小时好了……
“额娘,平安可以进来吗?”
我艰难的爬起来挤出笑脸“接待”9岁半的二格格,二格格吃力的抱着她心爱的七弦琴骄傲的宣布:“额娘,平安终于学会‘七十二滚拂流水’了,您听……”
二格格用‘滚、拂、绰、注’手法作流水声,确实蛮像那么回事的!
赶紧奉送上热情洋溢的表扬和鼓励:“琴弦一拨,若流水击石铿然清透,流水是天地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平安,你要好好练习哟,额娘看好你!”
“额娘,你就是平安的知音。”二格格抱着琴快乐的离去……嗯……我家二格格将来一定是个才女。
吃力的爬上床,继续蒙着脑袋去约会周公……迷糊中……似乎有人掀开了被角……我看向偷偷来袭的生物!雄性!但不是胤禟!
“嘘——”他冲我眨眼睛,然后钻进了被窝,舒服的不得了的样子!唉,我叹了一口气,帮他把鞋藏好。
除睡无大事……朦胧中,我似乎意识到自个儿是被梦魇住了,可怎么也苏醒不过来,黄板牙、酒糟鼻子、吊梢眉和巨灵神都鲜血淋漓,从四面八方就那样扭曲着、狰狞着扑来,我连滚带爬的拼命逃窜,却怎么也甩不掉那附骨之蛆般的亡命追逐,惊慌失措中一脚踏空,无底深渊向我张开血盆大口,身体飞速下落的惊悸捶打得心脏几近负荷不住!一只手凭空伸了过来将我牢牢抓住,我悬在半空愕然的抬起了头,是胤禛!他一身龙腾黄袍,精瞳如电,以胜利者的姿态噙着蚀骨沁髓的笑意:“这回,你还要逼我放手吗?”……
我猛然睁开眼睛,太阳穴犹在突突的跳个不停,原来,对未来的畏惧犹如荒草,你越是极力忽略它,它越是疯狂的滋长!怎么也睡不着了,正颓然的鼓起腮帮子,门却被砰的一声猛然推开,五个5、6岁大的男孩子争先恐后的冲了进来。
“额娘,我们捉迷藏,可弘鼎丢了!”小六弘政泪汪汪的向我报告紧急军情。
“额娘,弘鼎会不会被野猫子衔走了?”小七弘蟑想到了第一个可能性。
“额娘,弘鼎一定是落进池塘里了。”小八弘相急得直跳脚。
“额娘,弘鼎被坏人拐走了!”小九弘旷涨红了小脸。
“额娘,我……我要弘鼎哥哥!”小十一弘喜哭的淅沥哗啦。
我轻轻的掀开了被子的一角,俨然已经遭到数种不幸的小十弘鼎正蜷成一团,酣睡的跟只小田鼠似的……一时间,小捣蛋们的欢呼声险些掀翻了屋顶。
……被小家伙们一闹,这觉是再也没法睡了,索性到园子里独自散了一会子步……萎靡的打一个呵欠,困意袭来是抗都抗不住,砰——晕乎乎的一头撞在了树上,嗬!原来与我家‘美髯公’亲密接触了呀……美髯公是一棵三年前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大榕树,枝叶葳蕤,冠盖云集,遮天蔽日,浓荫覆地。倒垂下来的须根千丝万缕,似长髯飘逸,又如垂柳婆娑。
想了一会儿竟童心大发,噌噌噌爬上了树,反正呆在自个儿屋里,孩子们免不了一会儿来访一个,不见吧,会伤到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亲近之情,见吧又伤神的很,索性躲在树上这块清净宝地享受一会儿绿色羽翼的庇护。
风儿柔柔的轻抚,叶儿沙沙的低鸣,我稳稳倚着枝叶,时不时的打会儿盹儿,徘徊在清醒与梦境之间的意识流有时真是妙不可言,如潺潺溪水、悠悠白云,轻拢慢捻的洗涤过脑子,眯着眼睛倒真是惬意的很……直到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不期然的猛得扎进了耳门子。
“九哥,我真是服了你了,托合齐的兵权一丢,胤礽就真的六神无主,一头乖乖的扎进了咱们等着他的口袋里,这回这只王八可就永无翻身之地了!”
透过扶疏的枝叶向下瞅……老天,是老八老九跟老十!随从们都站的远远的,看来他们是想借这块林荫宝地聊点什么隐私之类的话题……他们没有发现头顶上笼罩在绿荫中的我,(奇*书*网*。*整*理*提*供)我僵在那儿,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说话提醒他们‘上面有人’呢还是继续‘老僧入定’比较好。
胤禟冷笑道:“他科场舞弊,老爷子帮他藏着腋着;他手下的人贪赃王法,老爷子投鼠忌器;他公报私仇,以权谋私,老爷子听之任之,奏一本准一本;他密谋兵权,老爷子也只是削了托合齐、耿额的实职,却迟迟下不定决心治他……哼,咱们如今不过是给他创造了个铤而走险的机会罢了,是他自个儿利令智昏要狗急跳墙,真是愚蠢……也不放眼大清国瞧瞧,有能耐能私自铸造出红衣大炮的,有谁没受咱们的恩惠,有谁不是九爷的朋友?也不琢磨琢磨,这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不经兵部,私自秘密铸造了八门红衣大炮,这回,他想要老爷子的命,老爷子还肯拱手相送吗?”
老八依旧云淡风轻:“十弟,胤礽被废已成定局,咱们在这里高兴高兴就成,在外可不能得意忘形的满嘴胡沁;九弟,这回搏弈,咱们赢了第一局,后面的路还长着呢,目光要放长远一些,待一切尘埃落定,八哥保举你封王爵进工部。届时咱们弟兄放开手脚,得偿平生所愿!”
百十六章 蓝田日暖玉生烟(2)
“八哥未免也太谨慎了些,论人望、论才干、论势力,现在谁能跟咱们匹敌?”老十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老大老二都翻了船,老三不过是个书虫,成天和清流的那些个穷酸文人之乎者也,伤春悲秋。哼,百无一用是书生,就算老爷子瞎了眼选他做太子,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五哥毁了容貌,六哥早殁,七哥身有残疾……只剩下老四勉强拿得出手……那又怎样?他这个亲王,还不是当初借老爷子生病时大献殷勤,舔老爷子的肥腚得来的,更何况十三早被咱们挤兑了下去,他孤掌难鸣,可怜巴巴的一条光棍能掀起什么风浪?所以嘛,老四如今也不得不心灰意懒了,什么‘千载勋名身外影,百岁荣辱镜中花’,什么立志做‘天下第一闲人’,哼,算他有点自知之明……”
胤禟突然狠狠一扇子敲在老十头上。
胤誐抱着脑袋委屈道:“你干嘛打我?”
老九又两扇子追加了上去:“老子打你个糊涂头,叫你脑袋成猪头;打你个糊涂嘴,让你张嘴变犬吠。”
身为敦郡王的老十被九贝子欺负的左躲右闪,抱头鼠窜道:“我哪里说错了?好端端发什么火呀?”
胤禟咬牙道:“你说话过不过脑子?早晚撕了你这张嘴……胤祥是咎由自取,什么叫被咱们挤兑了下去?他自己少不更事胆大妄为,行差踏错招来灾祸,咱们只是制造了些蛛丝马迹,指引皇阿玛察觉到他的那档子上不得台面的破事而已……还有老四,整个一个‘男子的里裤—装蛋’!心机最深的就是他!圆明园里,那个叫福海的前湖,水域面积至少是后湖的9倍,可他呢,在那么宽的福海里只堆砌了三个小岛叫‘蓬莱三岛’,逢人便指着说自己多么向往做个逍遥自在的世外神仙;却在不大的后湖整整构筑了九座岛屿,你知道寓意着什么吗?寓意着天下九州!他骨子里从来没停止过觊觎天下,却又刻意做出一副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样子,什么心灰意懒,他在韬光养晦!”
胤禩笑道:“九弟看的透彻,可惜老四和太子不一样,不务矜夸,有胆有识,凡事都占着个理字,的确不容小觑。不过,这人凡事都爱挑刺较真,又刻薄寡恩,这些年来办差数他办的最多,而人也得罪的最多,朝上哪个官员不畏惧他三分,你说,百官推选皇太子,会自讨苦吃,选个难伺候的主子吗?而皇阿玛以宽仁治理天下,会愿意将江山交给一个秉性严苛的偏执之人吗?……胤禟,弟妹的身子骨可好些了?昨儿送来的参茸丸可用了些?”
胤禟颓道:“她这两日懒得跟猫似的,老是睡不够,又说什么阴虚火旺的人不适合用人参进补,宁肯喝点猪肝瘦肉粥……这小姑奶奶忒不好伺候。”
胤誐得意了:“早就警告过你了,女人可以宠宠,但万万不能动真心,八哥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可你呢,比八哥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了,听说老十四这两日都杵在府里湖吃海喝养精补血呢,咱们也凑凑热闹去?……走啊九哥,搂福晋也是天黑以后的事,别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
一行人逶迤而去,我瘫在树上心里百折千回:十三的事,老九果然脱不了干系,权谋算计,勾心斗角、博弈倾轧,难道能当饭吃,能当枕头睡,能当衣服穿吗?可这些个皇阿哥们,怎么个个都跟上了瘾一样戒不掉呢?
半晌,我滑下了树,六神无主的瞎走乱撞,瞅什么都像经过薄莎过滤般朦胧……“九爷是‘毒蛇’,平时蛰伏盘踞,一旦发狠便心毒手辣、入骨三分……那是因为他没有让你看到他的全部,他只给你看他最好的一面。”……刘氏的话突然在耳边萦绕不绝,我是真的不了解他,我也是真的害怕去了解全部的他!
……
太阳燃烧出血色的温暖,园子里的花草恹恹的耷拉着,流泄出沮丧的芬芳,忽见不远处小三和小四同心协力的撑着一把大伞,大伞撒下的阴凉笼罩着两个小人儿和一株茉莉花。
我板起脸:“这个时辰,应该在书斋听先生授课才是,你们在花园里做什么?”
小四嘟嘴道:“上课的时候,三姐姐说想泡茶和额娘一起喝,小四觉得,摘几朵园子里新开的茉莉花,放进碧色的茶汤,就像翡翠大妈的肚子上住着几粒洁白的珍珠姑娘,多美啊,而且喝过后就能吐出茉莉花一样的香气了。我们怕花谢了嘛,才告病出来的。”
小三红着脸补充:“可到园子的时候,只找到花骨朵儿,我们又担心花骨朵儿被太阳晒晕了没有力气开花,所以,只好撑伞挡住阳光。”
就这样为一株柔嫩的花撑开一把伞,就这样安静的等待一朵花开,人类的思维也可以这么纯粹,这么可爱么?……一时间绵密的‘酸楚’从空气中集聚,丝丝缕缕,如梅子细雨浸染过全身……我转身走的飞快,脑子里乱轰轰的,胤禟已经泥足深陷,奇。com书如果历史没有变化,这个家将在十四年后彻底分崩离析,该怎么做?才能抢在陨落之前,为届时刚刚成年便惨遭变故的孩子们,寻得一把值得信赖的保护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赶着马车到了十三阿哥府前。
我发起愣来,怎么会神经兮兮的跑到这里来了呢?……沉吟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正要拨转马车回家,却见十三懒洋洋的倚在府门口正似笑非笑的往这边看:“我家弘墩跑来告诉我说九婶在府门口发呆,我还将信将疑,怎么,十三阿哥府的大门好看吗?”
我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好呢?却听后面车厢里传来小四热情的声音:“很好看!十三叔比大门还要好看。”
小四什么时候钻进去的?我讶然,却见那小家伙已经跳下马车,跑上去让十三叔抱,然后对着十三的耳朵开始小声的嘀咕上了。
十三抱着她转身进了门……我正要跳下马车跟进去,却见这两人又出来了。
“走吧。”十三将小四放进车厢。
“去哪儿?”
“小四说你今儿反常的紧,害得她很操心。这里离西郊的妙峰山不远,现在又正好是涧沟里千亩玫瑰盛开的季节,抓紧一点,还赶得上看日落。”
……
浓似猩猩初染素,照得深红作浅红……长空赤霞尽染,如地上的花海万倾;地上弄灼呈妍,似流霞成波,锦衾相覆!数十万朵玫瑰胧胧而下上,鳞鳞而重叠,兀然盛怒,如将愤泄,近处烂然如披,远望绛烟飘渺。
山谷被馥甜的气息宠溺的包裹着,身临其间,只觉醺醺然陶陶然,如解凝结,百脉融畅。
十三摘了两朵玫瑰,一朵给小四,一朵给我,我轻轻的抚摸着富有天鹅绒质感的花瓣,将鼻间埋进那柔和的丝光……时光仿佛一下子倒流了10年,小四俨然化做了幼年时嘉彤的俏影,少年时的十三,幼年时的嘉彤和我,喉头好痛,我哽咽着脱口而出:“十三哥……”
百十七章 蓝田日暖玉生烟(3)
后面的话消弭在空气里,看着十三的侧影我抿嘴苦笑,昔时对一碗米饭是硬是软是新稻是陈谷也能争论上半天的我们,如今竟是寻不出话说了。
十三凝了会神,突然展颜道:“我额娘是蒙古人,她的长调如醇酒天籁,我学一段给你听听,你仔细数数,里面有多少个美?”
'……苍鹰,叱诧在苍穹/俯览,骏马蹄飞扬/暖日晴空云皎洁/风吹草低现牛羊/鸿雁撩过宝石蓝的湖泊/缕缕炊烟似溪流向天空流淌/纵横的河川是高原沧桑的血脉/孛尔帖赤那,原野上寂寞的苍狼……
马头琴颤音如泣/花儿炯娜芬芳/父亲深刻的皱纹/母亲洁白的乳房/姑娘鲜艳的嘴唇/汉子骠健的雄姿/……
阳光云霭/明月繁星/清风晨露/苍山瀚海/兄弟的情义/妻子的奶茶/长者的教诲/天下的太平……'
这舒缓悠长、粗犷率真的歌声,以颤抖波折的节律,蕴藉深沉的音域,倘徉在夕阳西坠、玉兔初生的玫瑰谷,如月光瞬间刺穿了我的胸膛,天上的云忘了移动,地上的风忘了呼吸……一曲毕了,夺人魂魄的余音犹在九曲回肠里萦绕……
“一共有六十个美,十三你真的很吝啬,以前从来舍不得唱给我们听?”
“这是我争夺皇阿玛宠爱的秘密武器,可惜再也用不上了,索性大方一点,让你一饱耳福,为什么突然跑来,为什么来了又不肯进去?”他用蒙古语问我。
小四不满了:“十三叔,我听不懂。”
我摸了摸女儿的头,也用蒙古语问他:“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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