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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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大清-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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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对随性自然又热情洋溢的母子,我挤出一丝笑意,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手。

“你是哑巴?”母子同时露出惋惜的不得了的模样,相互对视一眼,母亲抢得发言权:“请问,你是最近才哑的呢还是天生就哑?”

儿子忙不迭的补充道:“是吃坏什么东西哑的呢?还是生病遗留的病根儿?”

百二十五章 绮罗散尽人独立(2)

眼前的年轻姑娘羞答答的‘秀’出了她深藏不露的嫩脚丫,嗯……比我的八寸门帘小一半,比三寸金莲又大了一点,属于四寸银莲的水准……哎呀,在足缘和足拓处有一些密集的水疱,第三趾和第四趾前出现了轻微糜烂和皲裂现象……是足彙

我取出一小盅常备的外用酊剂,提笔龙飞凤舞起来:此酊剂擦涂患处,每日三至四次。

姑娘期期艾艾道:“会有效果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将丁香、苦楝皮、花椒、蜂胶、土槿皮、冰片等药物浸泡入米醋数日而成,前几味药材可抗多种真菌,而冰片可促进药物透皮。

……送姑娘出了医坊……忍不住倚门看雪,此刻的雪密一阵、疏一阵,时而凛冽霸道,时而温柔如和风中扬起的柳絮、细雨里飘散的梨花。大地银装素裹,将沧桑或埋或裱于片片剔透晶莹中,右脑不禁泛滥起感性的思潮:帘外雪寂寥,簌簌;琼枝横斜山如染,冰心聒碎郁血凝,思君梦不成,迢迢。左大脑则理性的数着日子:来到这里已经45天了!

45天前,我将自己的遭遇删删减减、修修改改的付诸笔端……“是最近才被人毒哑的?老天爷,哪个天杀的这么造孽?真可怜见!快张嘴我瞧瞧!……嗯……肯定不是大王黛粉叶,这种别称为‘哑甘蔗’的致哑药很烈,如果是它的话就真的麻烦了!嗯……而且口腔没有溃烂的痕迹,也应该不是红娘虫配成的哑药!……刚饮下时是不是觉得从喉头到胃一路剧烈灼痛,舌麻肿难当,脑子也晕忽忽的特别不好使?……果然如此?!看来是姑婆芋的毒汁……可怜的人儿,当时你一定难受得觉得自个儿撑不下去了吧?不幸中的万幸,能捱过姑婆芋的毒的人,虽然会失音一段时间,但那是暂时性的,因人而异,一般5到15天时间便可以恢复正常!相信我,没错的!”

唐秀当时胸有成竹的信誓旦旦声犹在耳边……可四十多天一晃而过,我的哑疾依然“原地踏步”。可能是因为之后在火中被浓烟燎伤了的缘故,唐秀让我放宽心静养……今天是唐秀丈夫赵勖的忌日,她一大早就带着儿子前去祭奠,我留在医坊,医坊和宅院都蜷在半山腰上,而山脚处则坐落着一个约有七十多户人家的偏僻村子,名‘五十八里村’,据说是由于村子与最近的集市隔离了58里的缘故。唐秀说五十八里村曾对赵勖有大恩,所以她的兴趣虽然不在悬壶济世上面,可是遵夫遗嘱,还是继续维持着这个医坊施药救人……

记得刚来的第三天,‘五十八里村’的村长大人得了严重的噎咽症,饮水进食皆阻于上焦而不入,什么法子也没用。由于此种病症比较罕见,唐秀只能尝试着开了些汤剂,可连药汁也阻于上焦下不去……这时,我想起了上辈子听说过的,横跨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五朝的著名女中医曾懿的一则传奇段子:

据说她在民间曾听一位士兵讲,以前他突然患了噎咽病,只能勉强喝一点很稀的米汤维持生命。某日他在一个集市,走得口渴难耐,刚好见一个小贩,用一大锅煮鸡十几只现卖,就与小贩协商,买了点锅中鸡汁饮以解渴。不料这鸡汁又浓又鲜,食下即到了下焦,通畅的很。于是,此兵回去后就尝试用鸡汤煮粥作为主要饮食,胃膈渐开,毛病也渐渐好了。言者无心,闻者有意。曾懿听了以后,便尝试着用浓鸡汁略加姜汁治疗这类噎膈症,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于是,我便依样画葫芦,于是村里的鸡们命运不济慷慨就义,而村长大人的病却渐渐好了,后来,又因缘巧合下医治了几个人,于是村里人都知道了,医坊里又来了位哑巴女郎中……可把唐秀高兴坏了,说我是上天赐下来解救她的礼物,并从此吃定了我这个免费劳动力,很没有责任感的把医坊撒手不管,天天窝在后院和毒屋,侍弄她的那些个毒蕈蛊虫什么的,还振振有辞道:我好歹也是四川唐门家出来的女儿,研究世间的毒物和找到攻克它们的法宝才是我的天职,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说话,村里大多数人又不识字,不过我儿子识字啊,他可以帮你做传声筒,就这么定了……

定了就定了罢,上天赐来拯救我的贵人发的话,我岂敢不从?……白天,没事找事,手啊脚啊都滴溜溜的满负荷运转,绝不能作茧自缚,被思念拖入深潭,将自己活活溺毙其中;可是午夜妖娆,总能吞噬人的理智,释放遭束缚的灵魂,而灵魂一次又一次被无形的链条拘过山水迢迢,回到“他”身边,偎依缠绵互述衷肠,于是,我在梦里踟蹰搁浅……可“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前一秒钟还是阿九带笑的脸,可下一秒钟却成了老四微颦的眉……我该死!

有人拍了拍我,我一惊,六神归位,来人长得很三姑六婆,而她也十分对得起自己这张主旋律的脸,因为实际上她就是三姑六婆,在村子里兼职神婆、媒婆和半吊子稳婆,也是村里极少数识字的女性之一……不禁皱了皱眉,我着实不喜欢她。

村里有户王姓人家的两岁小儿,患了佝偻症,食欲不振,烦躁多汗,常出枕凹,肋有‘串珠’,还是个方颅,倘若继续恶化,长大很有可能发展成鸡胸龟背加罗圈腿……小儿佝偻病的本质是缺乏维生素D引起的钙磷代谢障碍,其实只要多吃些海鱼、动物肝脏、蛋黄和瘦肉,多喝牛奶并常晒太阳,保证足够的紫外线照射,便可有效的缓解此病症……但这位曾神婆言之凿凿,咬定孩子有鬼魅附身需要做法驱邪,结果越驱越邪,于是她又一口咬定孩子身上的邪是法力强大的妖物,孩子的父母愚昧迷信,竟泯灭亲情,遗弃了这个不祥的孩子……好在孩子命不该绝,被‘拣人专业户’,唐秀的儿子赵世扬碰上拣了回来,我们三轮流,细心的呵护喂养了这个孩子二十三天,孩子的病症有所好转,被良心发现的亲生父母抱了回去……从此,这位曾神婆便和我们结下了梁子,到处造谣,说我和唐秀命中注定是克夫的白虎星,而我就是因为克死了自己的丈夫才被婆家毒哑后赶出来的……TNND,你才是白虎星兼哑寡妇呢!

曾神婆忸怩着堆出狗尾巴花似的假笑:“董姑娘,男人那方面……那个……不行了,该吃些什么补补才好?”

我翻了个白眼,提笔写道:“多半被鬼魅附身,需要驱邪。”

“不……不是那方面的原因。”

算了,我是郎中,要有郎中的气质和格调,可就是想撑撑她,笔走龙蛇:“元朝皇帝元仁宗肾气亏虚,患上阳痿,太医忽思慧用‘羊肉韭菜粥’为他调治。先将羊肾1对、羊肉、枸杞子、粳米放锅内,加水适量,文火煮粥。待上料快煮熟时,放入韭菜,再煮沸二三次,每日让元仁宗食用。时间不长,元仁宗阳痿竟愈,并使王妃受孕。从此,此粥被列为元朝宫廷食膳良方。”

“可这大冬天的,上哪儿找韭菜去呀?”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写道: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熬罢。

曾神婆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恨恨丢下一句:“我熬得出头,就怕你熬不出头,一个哑巴寡妇,你能什么能!”

我愣在那里,越琢磨越难过,我竟然堕落到与这种‘头重脚轻根底浅,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刻薄女人计较斗嘴的地步了!被别人泼污水,被别人背后指指点点,偏偏迷惘彷徨,有家归不得,有话说不出,有女儿不能见,有儿子找不回……

一时悲从中来,不能自已……竟顺手抓起砚台,向门上砸去……好死不死,一男子正好推门进来,砚台刚好砸在他鼻子上……墨汁混着血汁,顺着下巴流下,他不可思议的盯了我三秒钟,随即眼睛一翻,扑倒在地,不醒人事……

我在雪地里焦虑徘徊,心神不宁,迟迟不敢进去……终于,赵世扬冲了出来:“哑姑姑,那位大爷已经醒过来了,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娘说,是咱们医坊的人惹出来的事,只有把他留下来治好了再说。”

我恨得牙痒痒:这少年怎么这么嘴欠呢,叫我姑姑,却喊他大爷,乱辈分了知道吗?不就是黑了点瘦了点憔悴了点满脸胡茬子没刮吗?真是的……等等,砸到鼻子会导致失忆?这家伙想捣什么鬼?

百二十六章 绮罗散尽人独立(3)

我没有虐待他,绝对没有……呃……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丁点小过分……但我是那种无缘无故虐人的坏人吗?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大慈若恶,不得已而为之!

首先吧,那两撇按都按不回去的胡茬子令他衍生出四条眉毛,眼睛上两条英挺逼人,嘴巴上两条惨不忍睹,没事学什么陆小凤嘛,别人画鹄不成尚类鹜,你呢,画虎不成反类犬……什么?还不肯下山去‘治理’脸部环境?好,很好,那就为居住环境贡献点心力吧,我气哞哞的打出横幅:扫雪去!

他欣然领命,任劳任怨,就当练武功似的,把扫帚耍成了关云长的青龙堰月刀,步天罡、踏北斗,龙行虎啸,以九宫八卦步哼哼哈嘿,赵世扬瞧得有趣,喝彩的同时还时不时的猴跳进去穿插一下;我瞧得生气,待他一扫完,第二道横幅横空出世:霹开松根煮菜根,聚拢雪水烹茶水……一阵惊天动地的嘈杂过后,他屁颠屁颠的端着烹好的茶献宝来了,看着某人一副‘心甘情愿任君蹂躏’的欠虐模样,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洗衣服去!

某人烧了些热水备用,又找来两个大盆将衣服泡在温热的水中……踩踩,踩踩踩,要么脚踏两只盆,要么在两个盆之间玩仙人跳……拜托,你是洗衣服还是跳桑巴,整个一个智商发育不完全的大马猴!……洗完后,‘大马猴’将衣服烘干叠好还喷了点不知那里搞来的蔷薇露……我硬下心肠,极力忽略掉他眸子里流淌出的星光灿烂……大笔一挥而就:熬狗皮膏药去!

荜澄茄、桃仁、胡椒、阿魏、没药、乳香……五灵脂、血竭等在药罐里汩汩的,他时不时的转过头瞅瞅我,咧嘴笑笑……我觉得自个儿的心也跟药罐里的药材们一样,倍受煎熬……不,不能心软,最毒妇人心,我不能辜负这个称号……不要有人再因为我受到伤害了,我错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

晚餐是一份大白菜炖粉条、一份鱼和一碗萝卜汤……他是个挑食的人,也不怎么夹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啃馒头……唐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了然的笑笑,热情的夹了个鱼头放进他碗里:“来,吃鱼头补补脑。”他最讨厌的食物之一便是鱼头,可此时却死撑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时不时和唐秀母子插浑打科,漫无边际的讲笑话吹牛皮侃大山,还主动把饭后洗碗的责任承包到户……我好想插话啊,好想也秀秀自己的观点,好想跟着他们一起发出呵呵的笑声,好想扼住自己命运的咽喉!突然酸涩的无以复加,搁下碗跑了出去……

拾级而上,一直跑到后山窝里的一眼小小的温泉处杵立,温泉虽小,却在素寒中调出了一小片暖色调,唐秀培植的五彩斑斓的毒蘑菇们便安家在泉眼的周围:你们美则美矣,可惜有毒,谁碰着谁遭殃,就跟我一样。

“这种赭黄色带粉红肉色叫褐鳞小伞菌,它能在体内潜伏一天,然后会引起剧烈的呕吐腹泻,再然后似乎病愈,约一天安然无事,可是一天以后,便再无可救,黄疸抽搐直至休克致死……你再看这个,叫墨汁鬼伞,和毛鬼伞一样,误食可能无害,可一旦与酒同吃,便会惊悸耳鸣虚脱甚至情绪失控……这是豹斑毒伞,会让人癔语癫狂……这种小红脸菌长得很像无毒的红菇,但实际上它能引起致命的腹痛和呕吐……”

我凝视着追我出来的唐秀,细腻的鹅蛋脸和深邃的丹凤眼相得益彰,通身洋溢着成熟和豁达的韵致,虽荆钗布裙却别有风情,她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说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我就是想告诉你,天地自然,人何其孱弱?小小的一朵蘑菇,就可能将人或致残、或致疯、或致哑、或致瞎、或致命……而世事无常,谁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呢?咱们姐妹既然有缘一聚,不妨听姐姐一劝,人当如蚕,作茧自缚是过程,而破茧化蝶才是结果,能爱的时候不尽情去爱,藏着掖着、畏首畏尾,把自己逼入牛角尖里有什么意思呢?‘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别等到像我这样天人永隔了才肝肠寸断,悔不当初?再年年跑到他的坟前拔草祭奠、哭两嗓子聊表哀思?……别说你的哑只是暂时,就算退一万步,真哑巴了又如何,你真打算逃避一辈子吗?就这样一堆空架子似的杵在这里有意思吗?别让我可怜你!”

别让我可怜你!……那句话如一记重锤,敲得我心脏充血,夜不成寐!……外面雪皑垲天寒地冻,心里霜俨俨滴水成冰……披衣下床,走出室外,漫无目的的在寒风里缩着脖子闲逛,冬夜岑寂颓靡,雪片与地面碰撞出压抑的、袅袅不绝的、低微的呻吟,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砰!我一惊,什么响动?……砰砰!又是两声!静谧中这个突然迸出的声音分外刺耳……凶灵?贞子?雪女?噬犬?窃贼?无数可能性在脑海里发酵,有点毛骨悚然,砰砰!还有?找了根棍子胆战心惊的循声靠拢,却见厨房里隐约有火光透出,挨近门缝偷觑,只见一个熟捻的身影正坐在地上抱着泡菜坛子专心致志的敲打着什么……他一向嗜睡,很少失眠的呀,别是梦游症吧?有一种梦游引起的饮食紊乱症,就是梦游者在睡梦中起床、走进厨房大吃特吃,他们‘奇特’的食谱包括:蘸上花生酱的生肉、涂抹着黄油的香烟、小狗饼干、滚烫的开水等等……难道?他在啃泡菜坛子?

想冲进去一探究竟,可又觉得好象猛得把梦游者惊醒不大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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