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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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钞-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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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走后,张孝武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来到了窗边,他“唰啦”一声拉开窗帘,望着沉睡中的北平,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些共产党这会儿在干什么?明天真的会有转机吗?”

第十二章 瞒天过海

1949年1月19晚上11∶00

北平城里紧张的一天算是快过去了,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军统那里张孝武一无所获;共产党这方也仅仅是得到了一些消息,离胜利地完成任务还有很大的距离。不光是他们如此,西柏坡那边对泄密事件的追查也因为一个突发的情况而陷入了僵局。

中央情报部的警卫连派了几个战士去监视那对进城看病的夫妇,那些战士目前还没把人等回来,因此突审特务打开突破口的计划也暂时无法实施了。

为了追查牛东来,警卫连在警卫部队的配合下封锁了西柏坡附近所有的交通要道,又扩大范围在附近展开了搜索,可直到搜查结束仍旧一无所获。

警卫连把这个事情向孙科长汇报时,却又惊奇地发现连孙科长也不见了踪影。警卫连的指导员和一排长觉得事态严重,只好心事重重地直接来向老C汇报了。

指导员敬了个礼,很无奈地说道:“部长,去追踪牛东来的秘书赵庆恩和孙科长全都去向不明了……”

1949年1月19晚上11∶20

北平城里,参加邹立敬生日宴会的客人已经散尽。邹立敬让古云豹给家里的仆人和卫兵发了赏钱,又打发走了雇来的仆役,然后陪着戴二小姐和董建新在后院的厢房坐下,研究起目前的问题来。

邹立敬笑着对戴二小姐说道:“多亏了你的妙计,最后还缺的这阵东风总算是借来了!要是没什么大的变化,明天就可以开始印刷钞票了!”

董建新也带着由衷的敬佩望着戴二小姐说道:“都说诸葛妙计安天下,可他是古人谁也没见过。要让我说,邹夫人的智谋一点儿不比他差!这么一来,印刷的纸张算是有着落了!”

戴二小姐不好意思地朝董建新连连摆手,笑着瞪了邹立敬一眼:“别光夸我,快商量正事吧。”

邹立敬微笑着插嘴说道:“听见没有?建新夸你呢!你现在可是咱们有口皆碑的女诸葛了啊!”

戴二小姐伸出纤纤玉指,在邹立敬的额头上使劲一点,脸上带着红晕笑道:“你怎么还跟着瞎起哄啊!办成了就好,这可是一招险棋呀。我这一晚上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给你们支了瞎招儿呢!”

董建新庆幸地拍着胸口说道:“现在想想刚才还真是够险的,好在那个柳南堂还算聪明!”

现在说来简单,可当时的情况简直可以用千钧一发来形容。张孝武手下的那两个特务整个晚上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柳南堂,要想在这种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整个计划简直比登天还难。稍有不慎,不仅印制人民币的计划全盘落空,邹立敬也会面临着因此而暴露的危险。

原来,按照戴二小姐的计策,今天的堂会上这对将军夫妇和董建新共同演出了一场瞒天过海的大戏:他们巧妙地安排董建新见到了柳南堂,不仅问出了纸张的下落,还悄悄地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使整件事情有了转机。

柳南堂上台后,前几幕一直平静地演过去了。他那灰心丧气、忐忑不安但又尽力巴结的自然劲儿,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是装出来的。不是柳南堂天生镇定或是得到了什么暗示,而是因为柳南堂自己事先也对整个计划毫不知情。

当演到“还魂”一场的时候,戏台上锣鼓家伙震天价响,抹着大白脸的奸相贾似道让判官派来协助李慧娘的几个鬼卒追得魂飞魄散,到处躲闪,剧情发展到了高潮。

因为戴二小姐给的红包都快赶上戏班子里半个月的包银了,不仅扮演鬼卒的几个演员特别卖力,把跟头翻得眼花缭乱,连后边的锣鼓班子也格外出彩儿,特别是那个拉胡琴的,投入得比蒋总裁在台下坐着还来劲儿,破天荒地赢得了喝彩声。

就在超水平的演出紧紧地吸引住了台下所有人的目光时,戴二小姐的计划开始了。

“还魂”一场过后,剧情进行到向贾似道索命一场时,鬼卒往返穿梭,李慧娘手持阴阳宝扇,口吐烈火追逐着失魂落魄的贾似道,煞是热闹。此时,包括张孝武和他的手下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自己的眼睛给骗了。谁也没想到,在这段只有表演没有唱腔的武戏里,从后台左边的门跑下,再从右边的门跑上来的李慧娘已经不是刚才的柳南堂了,而是由著名的京剧演员周青芳扮演的了。

在邹立敬的安排下,早就画好了妆的周青芳和崔志云一早就等在了后台下场门的附近,他们躲在事前特意增加的一块幕布后。像戴二小姐估计的那样,柳南堂果然不是个傻子,就在柳南堂下场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崔志云一把就把他拉了过来,柳南堂仓皇间一回头,发现是崔志云拉自己,便没有做声,顺势一闪身,和崔志云躲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幕布后,瞒过了所有的人,跟浮光掠影般上了台的周青芳擦肩而过。此时周青芳已经替柳南堂上了场。尽管张孝武和他手下的特务在不同的角度紧紧地注视着柳南堂,但最终却没能发现这一变化。

柳南堂刚一消失,古云豹便夸张地向前跨了一步,挡在了戏台的另一边。他这一突然的举动果然把张孝武的眼神吸引过去了一会儿。外人一看这架势,都以为他是在借着副官的身份近水楼台地凑到近前看戏,却不知幕布后边儿已经开始了紧急的沟通。

早就等在那里的崔志云迅速地向柳南堂表明了董建新的身份,并给柳南堂讲清了当前的形势。董建新还郑重地承诺,地下党将对他进行保护。柳南堂本来还发愁没法跟共产党方面交待,想着让手眼通天的戴二小姐帮帮自己呢,现在一听原来戴二小姐也支持这事儿,而且对方不仅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连连安慰自己,当下便把储存纸张的地点和凭证的下落说了出来。

当台后的一切结束时,台上的李慧娘已经制服了贾似道,去搭救落难的书生了。趁着周青芳扮演的李慧娘下场的机会,又一次烟雾过后的偷梁换柱,柳南堂扮演的李慧娘回到了台上。不仅仅监视他的特务没有反应,就连柳南堂自己也跟刚做了一场梦似的,进入了表演。

有了纸张的下落,大家全都感到十分的振奋,只要明天一早取回纸张,就可以开始印制钞票。可是,他们面前还摆着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提取纸张的凭据还在柳南堂的夫人薛云影手里,不用问也能猜到,军统对他家的监视绝对不会比大华印厂差多少。怎样才能在不惊动军统的前提下去找薛云影要来那张凭证呢?大家又一次陷入了苦恼之中。

1949年1月19晚上12∶00

喧闹了一天的北平已经安静了下来,街上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一只野猫出现在巷尾,它飞身窜上附近的屋顶,迅速得没能打破周遭的寂静。

在西城松树街的大华印厂附近,仍有几个特务模样的人在幽灵般地晃动,他们森严的戒备丝毫也没有减轻,静静地等待着前来大华印厂的人出现。

在这个紧张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夜晚,张孝武没有休息。他站在办公室蒋介石的巨幅画像下,仔细地思索着。

他觉得唱了一场戏之后安然返回了大华印厂的柳南堂,一定不像他自己表现得那样简单,这个狡猾的商人肯定隐瞒了什么。而他隐瞒的事情很关键,没准儿就是打开通向共产党印制人民币事件真相的钥匙。想到这里,张孝武马上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对值班室的特务说道:“请马处长到我这儿来一趟!”

大约过了不到三分钟,两眼通红、满脸倦容的马奎便出现在他的面前。马奎一边抻着制服上和衣而卧压出来的褶皱,一边立正站好,想要抬手敬礼。张孝武哪儿还有心思闹这套虚礼,挥手制止了马奎说道:“别敬礼了,赶紧坐下!”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略带歉意地补充道:“我知道你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合过眼,等案子破了我一定让你好好地歇上几天!”

马奎真的是又困又累。昨天晚上他带着行动队在缓冲地带折腾了一夜不说,今天让张孝武支使着又是在大华印厂周围布控,又是带着人满世界追查能印制钞票的机器,早就恨不得随便找个地儿躺下就睡了。但因为张孝武一直这么干耗着,他也只得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瞎忍,眼看着刚要进入梦乡就又被长官一个电话给提溜过来了,心里恨得连掐死张孝武的心思都有了。

尽管如此,马奎在上司面前仍不敢有半分流露。他违心地陪着笑脸答道:“卑职这算不了什么,倒是站长您要注意休息啊!”

张孝武无奈地笑道:“咱们早就都该休息了,可那些共产党不让啊!你再辛苦一趟,亲自去把柳南堂带来。”

马奎嘴上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可心里却不满地想:“不就是去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印厂老板吗?用得着我这个上校处长亲自前往吗?小题大做!”

张孝武不知道是看穿了马奎的想法,还是他正好也想到了这里。他点上了一支烟,抬头看了马奎一眼,郑重地叮嘱道:“要知道,柳南堂可不只是印厂老板这么简单!他背后也许还有许多和你我一样穿着国军制服、拿着枪的同党,你多带点儿人,不小心不成啊!”

柳南堂被再次带到了军统的刑讯室。张孝武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直到把柳南堂看得心里发毛,三魂七魄也少了一半时,才突然声色俱厉地开口问道:“告诉我,你还隐瞒了什么!”

刚刚被从被窝儿里拽出来的柳南堂猛地一惊,哆里哆嗦地问道:“站长,您……您什么意思呀?”

张孝武冷冷地瞪着眼说道:“你再详细说一遍那个神秘的女人,说说她找你联系这笔买卖时的详细情况!”说着话,张孝武伸手掏出了手枪,“哗啦”一声把子弹推进了膛,用冰冷的枪口指着柳南堂的太阳穴阴笑着说道:“你想仔细了,我们又掌握了一些新情况,你要还是玩花招儿,我马上就开枪!”

在张孝武的注视下,柳南堂又哆嗦了起来,脸也变得像白纸一样了。别看柳南堂这么一副怂样儿,但心里却很有主意。他在心里迅速地想了一遍对策,由于有了董建新的交底,便打定主意装疯卖傻跟他对付到底了!

柳南堂装出魂不附体的样子,使劲儿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痛心疾首地说道:“长官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我知道自己是鬼迷了心窍,不该上了那个女共党的当,不该去帮他们印钱,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说着话,他声泪俱下地忏悔起自己因为想赚钱才上了贼船,现在已经是后悔莫及等没用的废话来。

张孝武也不是等闲之辈,哪里会信他这套。他晃动着手里的勃朗宁手枪,一边指点那些吓人的刑具给柳南堂看,一边咬牙切齿地用枪比划着他的脑袋,告诉着他脑袋被打爆后再也修不好的道理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柳南堂却依然故我,不管张孝武怎么逼问,关于那个女子,他除了说对方的声音很甜美之外,再也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到最后张孝武举枪的手都酸了,耐性也消失殆尽,他慢慢地收回了手枪,对马奎说道:“请吧,马处长,就看你的了!”

在一旁一直傻站着的马奎这时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来狠狠地踹了柳南堂一脚骂道:“我看你真是活够了,是不是嫌我们站长太斯文了?等我叫几个弟兄来招呼你,那些人里可没有一个斯文的!”

一想起上回在刑讯室里看到的那一幕,柳南堂赶忙拉住马奎的衣袖恳求道:“您想让我说什么?您倒是提个醒儿呀!我是吓坏了,一下子想不起该说什么了。我知道的一定说,一定说还不行吗?”

张孝武一看柳南堂那儿也不像能榨出多少水儿的样子了,又怕马奎把他打得带了彩,明天没法继续当诱饵了。他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拦住了马奎,冲着柳南堂嚷道:“说呀!那女共党到底长得什么样儿?再给我好好想想!”

柳南堂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说点让张孝武觉得有用的情报,自己肯定过不了眼前这一关,情急之下只得指鹿为马地瞎说道:“对了,我刚想起来,那个女共党的脸我虽然没看清楚,但是她好像是穿着一身白色男式西装,身材长得……长得很漂亮!”柳南堂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按照见过的一个时髦的小花旦顺嘴胡说的这个形象,却歪打正着地有点像那个帮董建新拿走印版的神秘女郎。

果然,马奎想起自己在印厂附近搜查时,似乎见过这么样的一个人,便抓住了柳南堂的脖领子问:“她是不是还带着一条红围巾?”

柳南堂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然后若有所悟地点头说道:“是,是,没错儿,挺长的一条。”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马奎懊悔自己放走了女共党,怕问下去让张孝武听出点什么,再怪罪自己,便随口又瞎问了几句别的,柳南堂也就随口瞎编了几句搪塞着。

有了这个收获,张孝武便不打算再为难柳南堂了,反而递过一支烟又亲自给他点上了火儿,假惺惺地对他说道:“这就对了!早点抓住共党分子你就早一点解脱,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说完这句话,他又回过头对马奎吩咐道:“从明天开始,你就亲自到大华印厂陪着柳老板吧,顺便开导、开导他……”

此时,张孝武已经一厢情愿地认定,自己如此巧妙逼供得来的消息不会是假的,而这样女扮男装的人应该并不难找。他相信中共的特使就算在暗处观望,明天也会露出破绽,落进他的圈套。

张孝武走了,马奎骂骂咧咧地推搡着柳南堂上了吉普,亲自带人把他送回了松树街的大华印厂。马奎一把推醒了躲在传达室里打着呼噜的特务后,指着柳南堂没好气地说道:“把他押回去,继续严密监视!”

正说着,在办公室里假扮职员的几个特务也睡眼惺忪地跑了过来,忙不迭地给马奎敬礼、问好,出尽了洋相。马奎望着那几个显然已经小睡了一觉的特务不无嫉妒地对他们吼道:“你们都给我警醒点儿!要是出了差错,我饶得了你们,站长也饶不了你们!”骂够之后,马奎才伸着懒腰回到了车里,飞也似的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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