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严烈腰间的一颗手雷已经被拔掉了保险,正哧哧地冒着淡蓝色的烟。严烈哪还容得他跑,猛地抱住了那个一心想立功的上尉,还腾出一只手死死地揪住了另一个正要转身逃走的特务。在严烈哈哈的大笑声和特务绝望的惨嚎声中,手雷“轰”的一声爆炸了。
就在严烈壮烈牺牲时,董建新和掩护他的跟头正冒着呼啸的子弹在旷野里向着第二接头地点猛跑。他们没有想到,狡猾的马奎特意在破庙的外围埋伏了一组人,生怕有人侥幸逃脱。在密集的枪声中,跟头突然间猛地停住了脚步,踉跄着栽倒在地上。
董建新刚稍一停顿,几个特务立即对着他疯狂地射击了起来。眼看着董建新就要葬身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弹雨中了,身中数弹的跟头突然间一跃而起,抱着他滚进了附近的一条沟里。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子弹像长了眼一样,带着啾啾的怪叫,密集地打在了董建新刚才站着的地方,激起了一阵呛人的尘土。就在董建新抱着装印版的皮包刚要抬头时,却被一起滚进沟底的跟头猛地伸手抓住了。
跟头使劲地压着董建新,掏出一枚手雷,玩命地往后一扔。几名冲到了沟边的特务一见,马上惊叫着逃走了。接踵而来的爆炸声里,那几个特务死的死伤的伤,暂时构不成威胁了。因为没了跟头的声息,董建新低头一看,只见原本已经负了重伤的跟头倒在了血泊中,眼看着就不行了。
在这次近距离的爆炸中,跟头被冲击波带来的弹片和碎石击中了,无数的伤口正在不停地冒着血。在弥留之际,跟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从脖子上解下了一条红色的围脖,往董建新手里一塞,挣扎着说道:“赶紧往东走,尽快赶到铁……铁道边……边去……”刚说到这里,他的头一歪,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圆睁着双眼牺牲了。
无奈之下,董建新只得眼含热泪站起身来,悄悄地爬出水沟,把那条红色的围脖往皮包上一搭,向着铁路的方向跑去。
第五章 绝处逢生
1949年1月19凌晨5∶00
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发生之后没多久,西柏坡中央情报部值班电台就收到了北平地下党的一份加急密电。值班的电讯主任匆匆地译出了电文后,当即把它递到了一名机要参谋手中,焦急地说道:“交给C部长,十万火急!”
那个机要参谋急急忙忙来到老C的办公室,把译好的电文递给了他。正在焦急地等着严烈和董建新消息的老C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同样在等待着消息的小B,抓起那份电报,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刚看了开头的几个字,老C的脸色就严峻了起来,两道眉毛在眉心处拧成了一个疙瘩。
原来,这份电报正是北平的地下党发来的,及时地报告了严烈牺牲和董建新下落不明的消息。作为具有丰富斗争经验的红色特工领袖,老C感到事态变得严重了起来。毫无疑问,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行动的计划被泄露了。董建新与北平地下党暂时失去了联系,已经是孑然一身了。没有了地下党强有力的支持,他一定还会遇到许多无法估计的困难,那批人民币印版的命运也变得危险了起来。
久经大敌的老C很快镇定了下来,他望着满头雾水的小B轻轻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把电报递了过去,用试探的语气询问道:“小B同志,是否可以暂缓印人民币的行动,同时尽快派人把董建新和印版接回来?”
小B一边紧张地看着电报,一边用严肃的口吻对老C说道:“党中央之所以做出人民币在北平解放的当天上市流通的决定,不仅仅意味着共产党开始行使政权,还关系到新中国能不能迅速地稳定物价,促进市场繁荣,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过上温饱的生活。如果取消或暂缓这次行动,刚刚建立起来的人民共和国就会在人民心中大打折扣,也会给敌人许多可趁之机啊!”
老C听完,也深深地感到了这次特殊使命的重要性,打消了暂缓行动的念头。他坚定地望着小B说:“放心吧,为了即将成立的共和国,我们一定要确保这次任务的顺利完成!咱们赶紧采取补救措施!”说着话,老C站起身走到了窗前,静静地思索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老C终于慢慢地转过了身来,这位共和国的红色特工领袖想到了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来。他想到的那个人正是潜伏在敌人心脏、只专一单线活动,从不正式参与地下党任何行动的“赤色黎明”,老C的眼前不禁一亮。
“赤色黎明”是个功勋情报员。他现在已经成功地在北平和我军之间建立了一条秘密渠道,既是党组织和北平城内的地下党直接沟通的唯一途径,也是我军在整个战略中很关键的一步棋局。他肩负的使命还不仅如此:一旦劝说一片天和平起义的努力失败时,他必须负起联合其他将领举行局部起义的重任。到那时,他会在万急关头打开进城的通道,为我军铺平前进的道路,确保北平的顺利交接。不到万不得已,老C是不会轻易让他直接参与具体行动的。
要不是眼下印刷人民币的任务到了非常时刻,老C是绝对下不了这个决心的。为了保障北平数百万人民的生计,为了新中国的金融秩序,老C只得下令唤醒这位战斗在敌人心脏的英雄,让他马上展开行动,协助董建新完成这次特殊的使命。
在激战过后的荒村里,为军统行动队顺利出城交涉了小半个晚上的张孝武终于驱车赶到了现场。在硝烟尚未散尽的破庙前,他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刚才那场战斗留下的痕迹,一边注意地倾听着马奎的汇报。
为了表功,马奎带着满脸谄媚的表情,添枝加叶地描述了刚才那场枪战的激烈程度,并拍着胸脯,不无得意地对张孝武说:“请站长放心,抓几个共党奸细,兄弟绝对不在话下,刚才弟兄们经过激战,已经击毙了两名共党,只有一个侥幸逃脱……”
当听到了有一名共党特使漏网的消息后,张孝武马上意识到这次行动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却根本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他板着脸打断了马奎的话,用生硬的语气急促地问道:“共产党的印版呢?那个漏网的共党怎么样了?”
原本一心等着新老大张孝武夸奖的马奎一下子被问住了,幸亏多年的军统生涯使得他脑子转得很快,赶忙打住了话头恭敬地回答说:“站长放心,我已经派行动队第三组去追了……”
一听身为行动指挥的马奎只派了一个组去追,张孝武感到十分不满。他知道,不管付出多少辛苦、多大的代价,只要不抓住中共的特使,把他们的印版缴获到手,什么也是白费。想到这里,他冷笑着望着马奎,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记住,我的要求是一个不漏!我要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用替你们徐站长呆在这儿了。你们要是不能抓到那个跑掉的共党,咱们这次行动就会功亏一篑,心血也白费了!你明白吗?”
马奎一看张孝武的脸色不善,目光也越来越阴冷了起来,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触了霉头。凭着和上峰相处的经验,他赶忙把胸脯一挺,发誓赌咒似的大声说道:“站长息怒,我马上就带所有的弟兄去追,非抓到那个家伙不可!”
听马奎这么说,张孝武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他用自己那鹰隼般的目光盯着马奎的眼睛再次嘱咐道:“记住,你们务必要在那个活着的共党进城前将其擒获!否则,一旦这个共党进了城,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看着马奎带着行动队的另外两个组投胎似的走了,张孝武感到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望着面前洪荒世界般正泛着阵阵晨雾的无人地带,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张孝武相信自己的管理经验,他坚信只要督促马奎加紧追捕,那名落单的中共特使是无法逃出这里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无论什么人也无法跟一大批训练有素的特工周旋下去。
1949年1月19早晨5∶40
九死一生的董建新借着黑暗的掩护,来到了一座废弃的村庄外,抱着皮包溜进了附近的一片坟地里。
在荒草凄凄、磷火闪动的坟地里,董建新背靠着一块墓碑,朝着远处的关帝庙方向望去,只见许多头戴钢盔、端着冲锋枪的特务正嚎叫着朝庙里猛冲去。联想到刚才那一声来自庙里的巨响,董建新明白那是严烈和雨点儿在用生命为自己争取着时间。严烈的音容笑貌电影般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一向刚强的董建新也不禁淌下了两行眼泪。
在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之后,董建新机警地四处望了望,便悄悄地站起身来。周围的特务全都被那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吸引到了庙里,董建新借着一座高大的墓碑作掩护,仔细地观察起黑暗中只能看见模糊轮廓的旷野来。
在关帝庙的方向,董建新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旋即涌出庙外的特务,知道这是敌人开始寻找他了。因为失去了目标,军统行动队正像没头苍蝇般地到处乱撞。董建新利用这个机会,慢慢地离开了坟地,小心翼翼地摸进了附近一个居民早就被强行迁走的村落。一到村里,董建新便拔足狂奔,朝着跟头所指的方向猛跑。在村里七扭八拐的胡同里,逐渐地和关帝庙周围的敌人拉大了距离。
刚刚跑出村子的北口儿,村子的另一头便传来了几声枪响,还有隐隐约约的汽车声。董建新明白,这是军统搜查了坟地之后,朝着这座村庄来了。他连忙把一个新弹夹换好,“哗啦”一声上了膛,朝着地下党跟头临死前指示的方向继续前进。在白蒙蒙的晨雾中,董建新终于把那些军统特务甩在了后边。
在村里的主街上,马奎已经带领着两组特务气急败坏地赶到了,张孝武刚才的那番话让他意识到了那个漏网共党的重要性,恨不得赶紧找到他才好。一看先到的第三组人仍在没头没脑挨门挨户地四处搜寻着,马奎急得跺着脚连声叫道:“你们怎么回事儿?在这个连人毛儿都没有的地方瞎忙活什么?赶紧扩大范围搜啊!”
当天色已经亮起来时,董建新终于来到铁道边上。他透过薄薄的晨雾极目望去,只见四周的荒野中景物逐渐清楚了起来,跟刚才脱身的那个村子已经很有了一段儿距离,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董建新看到在离他几百米远的铁道上,一辆铁甲列车正停着检修。一个穿着尉官制服的军官正在车头前叼着烟四下里张望着。董建新心里不禁暗想:“难道地下党的同志们早就等在这里了?还是碰巧遇到了敌人?”一想到身后的军统特务随时都会追上来,董建新把心一横,决定去冒险试试。
走着走着,董建新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对方身上的国民党军制服了,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装着印版的皮包,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董建新悄悄地摸到了兜里的最后一颗手雷,准备万一情况有变就跟敌人同归于尽。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制服,大步地朝着铁道上的铁甲列车走去。
来到了列车旁,由于跟头还没来得及交待接头的具体办法便牺牲了,董建新只得按照跟头嘱咐的话猜测,把那条作为接头信物的围脖系在了脖子上,点上了一支烟,故意在车前来回溜达着。董建新装出等人的样子假模假势地胡乱张望,焦急地等待着有人来找他接头。
董建新知道,眼下他再急也没用,他既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接头的暗语,只能心急如焚地等下去。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参加革命多年的他,耳闻目睹了地下党许多出人意料的巧计,坚信北平的地下党一定会尽快采取补救措施,帮助他尽快完成任务的。
董建新的行为终于引起了那个正站在车头旁吸烟的上尉的注意,在默默地观察了他一会儿之后,那个上尉扔掉烟头,招呼着身边的几名士兵,朝着他走了过来。董建新觉得对方看上去不像是来接头的,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由于这个变故来得过于突然,董建新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判断,那伙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上尉上下打量着董建新,带着怀疑的表情问道:“中尉,你一大早晨就在这儿瞎溜达,是想呼吸点儿新鲜空气呀,还是想等着共军把你请走?”
面对这个突然的局面,董建新反倒镇定了下来,他把手揣在兜里,悄悄地握住了兜里的手雷,装出为难的样子,望着那名上尉勉强地一笑,回答说:“长官,我是个小小的军需,正琢磨着给弟兄们踅摸点粮食呢。您说我还能干什么……”
上尉指着董建新怀里的皮包笑道:“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你是卖了机枪还是迫击炮?要不这年头哪儿有钱买粮食啊?这年头私自出城是违反剿总的命令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董建新知道对方把自己当成了私下跟投机贩子倒买倒卖粮食的军需官,想对付对付赶紧走人,连忙陪着笑脸苦笑道:“队伍上等米下锅呢,至于这钱吗,我哪儿知道长官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上尉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不会就你一个人吧?你的同伙呢?”
董建新想起了刚刚牺牲的同志们,不禁神色黯淡了下来:“确实就我一个人,没有同伙。”
正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几声枪响,董建新下意识地愣了一下,明白那是军统特务正在对可疑目标进行试探性的射击。从枪声传来的距离判断,他们离这里已经不是很远了。
情急之下,董建新故意用识别对方是否是自己人的暗语试探道:“铁比金子贵……”
可那名上尉对暗语却是毫无反应,就在董建新暗暗着急的当口儿,那个铁甲兵上尉却猛地变了脸,冷笑着对董建新说道:“上头有令,私自出城的见着一个抓一个,对不起了!”说着话劈手抢过了装着印版的皮包,头也不回地对身边的那几个士兵喝道:“愣着干什么?抓起来!”
不等董建新明白过来,那几个士兵就已经扑了过来,把一条麻绳往他的脖子上一套,不容分说地下了枪,把他绑了起来,连那颗手雷也被搜出来,交到了上尉的手中。
董建新正要争辩,那几个士兵却在上尉的连声催促下,把董建新连推带搡地拉到了车上。在走进车门之前,上尉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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