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吧,萨耶。”
出击厅旁边的体能测试中心前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在入口处的电脑录入任务信息,选择诊室。
因为没有指挥官在场的缘故,队伍虽整齐,说话声却大而嘈杂,整个走廊显得热闹非凡。
连笙专注着自己手腕微型电脑里存储的任务信息,一边思考今晚的作战难点,攻击要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前面兴奋的交谈声。
“呐呐,你找谁给你做体检?珍妮圣者?”
“珍妮圣者虽然温柔又可爱,可,可是前段时间刚毕业来实习的奥罗拉见习圣者……身材一级棒!”
“嘿,猥琐!”
“你还不是想去……这年头能看到女人就很好了,要知道每年毕业的女性圣者少的两只手都可以数完!”
“你们两个蠢货,当然是找离殇大圣者啦!这还用讨论!”
“啊,说,说得也是……虽然离殇大圣者冷若冰霜,但是能看到他就觉得好幸福……”
“是啊是啊,完全看不出来他快三十了呢……”
“你们没救啦,明明知道大圣者是男人,还念叨个没完,拜托你们性取向正常点儿吧!”
“哼,嘴上这么说,上次我还看到你满脸陶醉地从大圣者专属的诊室里出来!”
“那,那又怎么样!现在男人爱男人又不稀罕!”
……
连笙的视线下意识地投向走廊尽头的那间诊室,眼眸里一瞬间划过复杂的神色,随即垂下眼睫,淡淡移开视线。
滴滴,滴滴。左手腕上佩戴的微型电脑传来通讯提示音。
连笙这才想起晚上忘了跟家里报备出行任务的事,想必是担心了。
急忙转向一旁空着的通往疗养室的走廊,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接通。
眼前空气里展开的全息屏幕才亮起便有深粉色头发的男孩扑屏而来。
“主人大人主人大人!都晚上八点零三分四十一秒了,为什么您还没有回来?这个月的归家日明明是昨天,您因为做任务没有回来……然后推到今天,害巴尼尔等得心急如焚,欲仙欲死。”
连笙黑线。都说了多少遍不许乱用人类的成语了。
“阿尔,我今晚要做任务,抱歉没有事先告诉你,今天太忙了……”
深粉色头发的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可爱的包子脸还没有褪去稚嫩,柔软又充满弹性。
因为是纯种的幻兽族,男孩只要情绪波动较大时就会冒出耳朵来。
此时听到这一消息,男孩如霜打的花朵一样蔫了,耳朵蹭得冒出来,然后又慢慢耷拉下来,委屈地皱着脸蛋。
“昨天主人大人就没有回来,巴尼尔等了好久,桌上的饭菜都热了好多遍,艾萨克大人回来说您受了伤要在诊室过夜时,巴尼尔晴天霹雳一样难受!呜呜……今天主人大人竟然还要带伤出任务,万一主人您有个三长两短,巴尼尔难道要做寡妇了么……”
喂喂喂,晴天霹雳不是形容难受的……另外,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来做“寡妇”啊巴尼尔!
这只兔子到底有没有看他布置下去的《人类常识读本》啊。
还是说该为他终于用对一个“三长两短”而感到欣慰吗?
连笙抽了抽嘴角,抬起手隔着屏幕做了个“抚摸兔耳朵”的举动,兔子两眼含泪,如小媳妇一般抬头看他。
“阿尔,我保证平安回去,如果明天我还不按时回家,就……”
连笙皱眉,想着补偿的方法,而屏幕里的兔子少年吸吸鼻子,耳朵缓慢竖起,期待万分地睁大亮闪闪湿漉漉的大眼睛。
“就满足你的一个小心愿,什么都可以。”
兔子男孩的眼睛瞬间像是被高光打亮了,本来就带着些许暗红色的眼珠此时越发像莹莹发光的红宝石。
“巴尼尔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啃主人您的脖子么?一下?不不?三下,三下可以么!”
“……”连笙抚额叹息。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愿望啊!
难道不该是“主人大人,巴尼尔只盼望您平安归来,别的什么都不要”,又或者最多是——“巴尼尔可以羞羞地让主人抱一下下么……”这种级别的才对嘛!
不过话已说出口,再加上明天如果没有紧急任务,常规的任务他可以暂时不选,要按时回家还是很容易的。
“可以。”
“主人大人我不是在做梦吧……巴尼尔好高兴怎么办!”
前一秒还眼泪汪汪的家伙这会儿已经兴奋得满脸通红了。
连笙忍不住笑起来。这几年因为这只萌兔,自己似乎也多了些笑容。
隔着屏幕戳兔子脑门,“不要这么期待啊,我说不定明天能按时回去的。”
男孩依然笑眯眯的,眼神温柔又乖巧,“那我也高兴,能见到主人我就高兴。”
连笙心里一暖,抚着屏幕的手势更轻,好像真的落在那柔软的绒毛上。
“那我去做出发前的体检,明天见。”
巴尼尔用力点头,耳朵一晃一晃,“嗯,巴尼尔会乖乖在家等着主人,主人一定要平安归来。”
☆、第3章 连笙与大圣者
摁掉通讯的按钮,连笙转身走回队伍时前面的人已经没有多少,很快就轮到他上前。
呈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巨大屏幕,智能的电子接待员今天是粉色的护士服小姐,看到连笙上前后露出职业化的亲切笑容。
“请扫描您的微型电脑。”
连笙抬起左手腕在屏幕前轻轻扫过,一阵电子波动过后,屏幕发出滴一声,自动显现出他的个人信息和今晚的任务。
“杀戮者1018号,连笙…爱丝特尔。当前实习点数58,所领任务级别B+……信息确认完毕。请选择您今日希望为您服务的圣者。”
屏幕上水波般晃动了一下,下一瞬今日值班的圣者信息已经全部以照片配文字的形式出现在大屏幕上。
连笙隔空点了左上角第一位圣者,本应放照片的地方空白一片。他从来厌恶别人凝视自己的脸,不愿出席任何公开场合,只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戴着面具现身。
唯有一次因疲劳在诊室不小心睡着,被好奇的小鬼们偷拍了去,自此成为斯坦图公认的,风华绝代的“美人”。
连笙想起他听到这一称号时的表情,白雪般洁净的脸上隐隐泛起羞恼的红晕,墨色眼眸盯着露出调侃笑意的自己,那眼底清亮的光衬着罕见出现的懊恼神情,确实让平日里冷若冰霜,毫无烟火之气的人多了惊人的魅色。
那一瞬,她承认自己也忍不住看痴,匆匆拿了放置一旁的面具递过去,撇开眼神,低低道,“还是戴上吧。”
她耳边听得那人疑惑的声音,“奇了,我要是戴着面具见你,你这丫头哪回不是沉着脸色的?今天怎么反倒主动要我戴……”
因为她心底产生了奇怪的念头,只愿他的容颜被自己所注视,只愿那羞恼的神色不被他人看去。
连笙快速地眨了下眼,似乎这样做就可以将回忆再收回尘封的心底,迅速收回心思,视线触及空白照片下那排文字时忍不住皱了眉。
姓名:离殇…
级别:大圣者
性别:男
种族:(纯种)雪精灵
位于名后的空白似乎尤为刺眼,连笙皱着眉掠过,神色又沉了几分。
“大圣者正在为一名新兵进行检查,请您在最里间的诊室门口稍等片刻。”
连笙点头,径直走到走廊尽头,倚着墙微微仰起脸,视线落在对面那间诊室的门牌。
“大圣者专属诊室”外观上似乎并没有多大不同——如果你忽略掉姓名牌周围的那圈可爱小花和绿草的话。
浅粉色的花纹已经淡了不少,绿草也在岁月中磨去了当时的颜色。
毕竟是六年前画上去的。随意,并不精细,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孩童的涂鸦作。他却从斯坦图军校的医疗室门上硬是抠下来,带到了这里。
为了帮助遮掩她的真实性别,离殇入了斯坦图,随后又跟着来到N市的神祗基地。
连笙恍惚想起来基地报道的那一天,所有的新兵体检完成后已经是日落时分,她去食堂打饭,简单地吃了点儿便拎了他的那一份返回。
长长的走廊尽头,白袍曳地的男人大概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门上原本钉着的门牌取下,此时白皙的面颊泛红,新雪般莹白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发如雪,垂直落下散在腰间。男人用手指将发拨到耳后,似乎察觉到视线,眸子转过来,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连笙早已闪身藏到了走廊另一侧,悄悄地望过去,那人也像做着什么囧事一般左右张望,见没有人看着才松了口气。
正值盛夏,对于长年生活在冰雪之地的雪之精灵来说最是难熬。
连笙困惑地看着他,直到那人返回诊室珍而重之地捧了个破旧的小木板出来。
一阵敲敲打打,也不管基地的诊室大门原本多么光鲜亮丽,硬是将陈旧的名牌钉了上去,分明格格不入,他却看着上面简陋的涂鸦笑了。
连笙怔怔看着,眼底有热气翻涌。
就像现在,只是看着那古旧的名牌而已,心底一阵阵发热。
呼啦一声,对面的诊室大门被人推开。
捂着胳膊痛得脸色发青却满眼陶醉神色的男兵晃了出来,脚步还有些虚浮,轻飘飘的,似踏在云端。
“呦,爱丝特尔,你也来大圣者这里检查么?我理解我理解……大圣者实在太美了……”
露出傻乎乎笑容的男兵一路飘着离开,连笙面无表情地目送他转身,抬起手在大门上轻敲了两下,里面立刻传来清冽的声线,如同深山清泉汩汩流淌,“请进。”
连笙推开门,清冷的雾气立刻扑面而来。连诊室也笼罩其中,那人立在不远处诊疗床边安静地看着她,周身雾气更浓。
身形瘦弱的男子一身飘逸白袍,白如雪的发笔直垂落,一双墨色眼眸尤为澄澈,清凌凌如同月下池水。
若不是早已习惯他天生自制冰雾的体质,连笙恐怕也要误以为是进入了仙境,遇到了仙人。
面具将他上半张脸遮着,只露出弧线美好的下巴和淡色的嘴唇。
“爱丝特尔么,昨天的伤还不知道好没好,怎么又接了任务?”
他用淡淡的声音喊着她的姓,这一点虽然令她不快,但是连笙也早已习惯。
自从六年前那次灾难后他便舍了“爱丝特尔”的姓,只留“离殇”的名,甚至连称呼她时也是刻意疏远。
“伤大概都痊愈了,大圣者应该最了解我的体质才对。”她也许久不叫他的名,公事公办地称呼他为“大圣者”。
离殇看着她淡着神色走近,眼底隐藏的情绪激烈地像要翻涌而出。他略一侧身掩了神色,示意她躺到诊疗床上。
淡蓝色的光线由下至上扫过连笙全身,一排排体能数值便出现在空气中。
“神力明显没有达到出战的标准,伤口的愈合消耗了部分神力。是选择放弃任务,还是注射‘蒂莫西’?”
离殇平板地道出检查结果,安静地,不带丝毫情绪地看着她。
以往不是没有这种情形,他早已熟知她会做的选择。这孩子很固执,做出的决定要想让她收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虽这么问了,他却已操纵着仪器从药品库里申请调出了一只蒂莫西,正要伸手去拿,那躺着的人突然轻声问了一句,“不是还有另一种补充神力的方式么,大圣者忘了?”
“神力”源自混血人种的血液,但直接摄取血液无法获得,通过特殊的技术提炼加工而成的补充液才可以被人体吸收。
补充液又以最初发现原理并制造出第一种补充药剂的生物化学学家“蒂莫西”命名。
另外一种方式就是通过异性之间的“亲密”接触,嘴对嘴是方式之一,另一种不言而喻,是男女的交合。
只是这后两种方式都涉及到双方的感情亲密程度,自然不适用于投放到军事当中使用。
一般而言,‘蒂莫西’是最主要的补充神力的药剂。
离殇惊愣地僵住,迟疑地转过脸,对上连笙恶作剧般的笑,唇角勾着,像是勾着他的心,往上提,扯地生疼。
她鲜少露出这种笑来,坏坏的,带着邪气。
眼前清雅的男人垂着眼眸,睫毛颤了颤,连笙看到他面具外露出的肌肤红了几分,本该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感,此时却只觉得悲凉。
只是不想看到他用如此陌生疏离的态度对待自己,想让那张脸剥离令她难受的冷漠神色。
明明早就该习惯的。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忍不住就对他出言不逊。
轻声笑了笑,像苦笑又似自嘲,“开玩笑的,大圣者别放在心上。你认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有时候犯浑。”
离殇的手在身旁紧握成拳,极力压制着心绪的躁动,面具下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慌乱。
他看到她唇角自嘲的笑意,心被揪着,却不能说出哪怕一句安抚的话。
脑海里有记忆的碎片风暴般席卷而来。一时是荒芜的雪地上血红色的印记,一时又是狼群残忍地啃食着满地的尸体……画面纷繁地转换,他看到晃动着的决然远去的背影,看到人群中惊恐的,畏惧的眼。
“滋”——一阵尖锐的疼痛划过。
“你为什么不在最初认识时就告诉我……是你害了我……是你!!”
“没有遇到你我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没有遇到你就好了……”
那些愤怒的,哀怨的,悔恨的声音像钢针一样反复地扎在心上,时时刻刻侵扰着他的神经。
脑海深处却轻轻响起一道沉静的声线,“我带你回家,跟着我姓,以后你就叫离殇…爱丝特尔。”
“你会被我害死的。”他听到自己小声地,颤抖地说。
“不会的,我很强,不会因为你就轻易地死掉。”
可是你还是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滋”——头好痛。
恨不得立刻失去一切感官的知觉。
“离殇。”有人在轻声唤他,微微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如同大提琴被轻轻拨动。
冰冷的触觉从额头的那一点蔓延开来,他骤然清醒过来,恍惚了一瞬的视野里,躺在诊疗床上的少女正看着他,浅紫色的眼眸专注而温柔。
那是魔族与人类混血后代的特征。
跟那个人那么像的紫眸,眸色更浅淡,也更深邃。
连笙右手轻抬,取下他的面具,白皙的指尖点在他的右侧额头。
他下意识得用手去捂着的地方。疼痛的地方。
“这里疼吗?”连笙轻声问。
“嗯。”他本该冷漠回应,此刻却忘记了伪装,嗓音里含着颤抖。
“很快就会没事了,离殇。”
她这么说着,指尖似乎有什么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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