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吧!”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像是请求。
“不。”他温柔地望着我,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这个吻是我送上去的,我很清楚自己是这样做了,我不得不这样!我哭着,他没有,苦涩得味道全部来自于我自己的眼泪,他细致绵长的吻,舒适享受,即使在这一刻也是一样,这个人一定是上辈子欠了我,以至于今生这样偿还!他抱着我,手放在我的背上,我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拿着枪,只能用胳膊勾住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他的吻,没有世界,没有未来,没有自己……就这样,不要让我醒过来,我这一生都不曾这样放纵过自己,就这一次,求求你,老天!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把我的手拉向他的胸口,我清醒过来的这一刻,他的手指按压在我的手指上,而我的手指,扣动着扳机!我张开眼睛望着他,他的脸,近在咫尺,表情沉醉地吻着我,可是压在我手指上的压力非常坚决地猛然加重!
一声巨响,不,我无法相信眼前的画面,这个前一秒还活生生地吻着我的男人,这一秒倒在自己的血泊里,他的胸口上,鲜红的,是他身上唯一的伤痕。我盯着眼前的一切,退了两步靠住墙面,枪早已经扔掉了,他没有挣扎,闭着眼睛,死得似乎很平静,血汩汩地向外涌,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没有梦境的晕厥,我大概是希望自己死掉吧,虽然明知道不可能。睁开眼睛看到金凯的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为什么看到的是他,再闭起眼睛,细细回想,我见到了云天,然后去见吕弈,然后杀了他……是的,我杀了他!猛然睁开眼睛,他还是看着我,没什么表情,我确定我躺在一辆车里面,身上搭着件衣服,他从前面扭着身子看我,只有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你们不觉得不公平吗?我承受不起了……”我轻声说出话来。“空月,把这一切都忘掉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可以吗?还可以吗?我的眼前,只有吕弈倒下的那个画面,让我无法承受,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带我去见云天。”我坐起来,把衣服递给他。
他看看我,什么都没说,回头去把车发动起来。
我们都是云天手中的棋子,我很清楚,不管我的内心有多么悲苦,他不会为我想,只会让我去做他需要我做的事情,但是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惹不起躲得起,我要结束这种生活!该为他做的事情,我全部都做到了,做得到做不到的都做了,我感觉到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没有力量做任何事情,所以我求他放了我。当我克制不住在云天面前哭出来的时候,他仍然只是笑着,说好像他怎么欺负了我似的,没错,他没有欺负我,全部都是我自愿的,那么我现在不自愿了可不可以?我只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不想再做这些工作,又不想出国,这的确很难办,天下有几个人不认识你这张脸的?想想吧!当然,恢复了身份没人敢怀疑你,只要你自己有个心理准备,我又何乐而不为呢?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就让金凯去安排你以后的生活,你们自己去谈吧!”他的话,好像是给了我天大的恩惠,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人面前软弱,这样只能让他更得意,但是除了这样还能怎样?他在谁面前又是不得意的?白空月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我还有一个请求。”我擦干眼泪看着他。
“什么?”他还是看着我笑。
“对金凯,手下留情吧!”
“我不懂你这是什么话,我和金凯我们……”
“你懂的!”我狠狠盯着他,再也不怕逼急了他,因为他已经把我逼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可以算是最惨烈的一段了,我自己都很久不能释怀……
是非之地3
古人说,宁为情死,不为情怨,我再面对金凯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一句,我们之间原来已经横过了千山万水,变得如此陌生。其实我躲了他半个月,想给自己一点清醒的时间,可是来到他面前的一刻,我又不能确定自己清醒。爱情对一个人来讲也许是永恒的,就像我们自己心里面保留的感情,可是对两个人来讲,就变得太复杂,为什么相爱的人也不能在一起呢?人真的是很复杂。
他坐在我对面,很近,看着我,目光平直,不软也不硬,他也许认为我会非常乐意听从他安排。我自问,我还走得回原来的那个点吗?我爱他,是的,我还是可以肯定这一点,即使在那一刻我认为自己是爱上了吕奕,但是清醒以后,我知道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爱是不能怀疑的,我还是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做到。但是我走得回原来的那个点吗?我还能够相信不管分开多远两颗相爱的心都会在一起吗?我们之间还有信任吗?我又能不能够在这么多事情以后仍然像一个正常女人一样和他在一起?我无法想像自己这样做,是的,我的感情变得非常冷静,虽然我是爱他的。
“我们重新开始,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知道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你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我,所以宁愿自己搞得遍体鳞伤。相信我这一次,好吗?我保证你不会再受到伤害。”
“金凯,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为什么要在相信自己之前相信你?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不爱你了,那是我在骗自己,我也明白你对我的爱不用怀疑,但是我们能给的都太少了,也不一定是对方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呢?你告诉我!忘掉那些吧!”
“你说的忘掉一切重新开始,真的可能吗?你做得到吗?我们之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一步步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想说全是为了你,可是我也没有想过我自己,我对所谓的理想社会也没有期许,我为什么呢?我不想你觉得你欠了我什么,我就是不想欠你的,但凡是我能为你做的事情我都要做到,因为这感情是属于我的。做得到的做不到的,我都做了,我成为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女人,我失去了父亲、兄长、孩子,很多时候我都不敢想我做的事情值不值得,尽管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心里也不愿意自己怨恨你,即使你希望我亲手杀掉吕奕,我也做到了。”
“空月,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前只知道忙自己的事情,忽略你的感受,但是你总要给我补救的机会,你失去的一切,都只能由我来补偿你,我们是在相爱的,不是吗?”
“爱?也许一个女人的爱不应该是我这样的,我没有想过你真的能给我什么,似乎那也不是我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这一步步走下来,我离你越来越远,我们心里,对对方都已经有了怨恨。你不恨我吗?其实你恨透了我留在吕奕身边,这一切你都能忘记吗?除非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们才能抛开这些!我知道见吕奕的那天,打开摄像头的人是你,你想知道我对他说了什么吗?我承认了我爱他,我不能否认我在感情上背叛了你,他不是我杀的,他用我的枪自杀了。你也应该清楚,以吕弈这个人,他无论是想越狱或自杀,都是早就可以的,他偏就要死在我面前,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你不要激动,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好,我只是说我们总应该试一试,就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也应该试一试。你所谓的背叛,我能理解,可是你现在在我面前,就说明你至少还是爱我的,你也承认了。我承认我心里不是一点都不介意,但是说到底你也是为了我,你所做的一切事情我都可以理解,回到我身边,或让我回到你身边,空月。”他抓住我的手,很用力。
我很想就这样让他抓着,永远都不要放开,但是今天的白空月已经快要三十五岁了,生生死死不知经历了多少遭,我回忆这近十年里的一切,我们都没有更好的选择,走到今天似乎是一个必然。“金凯,放手吧,至少我们也曾经幸福过,虽然那总是在我们中的一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不要让感情变成互相的伤害,让恨多过爱。我曾经想过,如果吕弈不是吕弈,或者我师兄能够早一点让我知道他的感情,我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和你分开,虽然我爱他们不可能有爱你深。这样的感情太折磨人了,想想我们两个的个性,何况,我们之间身份的距离,也不允许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都可以改变的,我愿意为了你改变,至于身份的问题,也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不能不抱希望!是我一直以来让你太绝望了吗?你已经不敢冒一次险了?我跟你保证这不是冒险!”
我感觉到他话里面不太真诚的东西,改变,想办法,其实只是一种在我面前的权宜之计,我紧逼一步,说:“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如果你能放弃眼前的一切,功成身退和我隐于尘世,就还是有可能的,我只是想要平静的普普通通的生活。你做得到吗?你把这个天下打下来为的是什么?你舍得吗?”
“你不要以为我做不到!”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
“但是我不要你这样做,我承受不了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和我在一起,我也不想做一个这样的千古罪人。金凯,我没有力气了,不要再逼我了,我们走的本来就是一条绝径,放手吧,金凯。”我试图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不。”他只有这一个字,手上加了力,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
这个瞬间我的侥幸心理又在作怪,也许我可以相信奇迹的发生,但理智告诉我这是纯粹的侥幸心理,我必会将自己再次推入万劫不复。我垂下眼睛,说:“我至少还有要求时间的权利吧,金凯,我真的太累了,不要紧逼我。”
“那么我们现在不说这个了,你以后想怎么样?告诉我,我来帮你办。”他松开我的手,我心里却莫名地一凉。
“我只是想平静干净地生活下去,没有危险,自食其力,没有别的。”
他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最近正在召集知识界的人,打算明年春天恢复正常的大学招生,你读了那么多书,也该是用一下的时候了。安排你进大学吧,履历会给你弄好,你在学校里面,我也比较放心。”
“好的。”这是多长时间以来,我听到的第一个完全的好消息。
我不信任金凯,在感情上,我不相信他说的话,忘记与改变都是做不到的,这来自于我对他的了解,以及对自己的了解。至少我是做不到的,所以我并不希望他能做到,我似乎很害怕他为我做什么,其实我已经接受了很多人为我所做出的牺牲,甚至是生命的代价,可是换作他就不行,难道是因为我爱他吗?我到今天才发现我是一个脾气很怪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上面那句“古人说”是《小窗幽记》里面的。
是非之地4
我的新身份很快被安排好,大学里分了套房子给我,我也就打算从美辰这里搬出去。真的要重新开始生活了,我突然有一点迟疑。重新开始,其实没有人比我更憧憬这四个字,但是并不是金凯所说的那个意义,我希望和从前的生活斩断联系,虽然这种想法很幼稚。夜深了,这是我在美辰这里的最后一夜,东西都已经打包装好,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灯下桌子上是我的首饰盒。我站在窗边,窗外只有一轮弯弯的月牙,挂在漆黑的天空上,我突然很想吸一支烟,已经很久没有吸过了。
走过去,轻轻拨开首饰盒的搭扣,说是首饰盒,其是我对打扮并没有从心眼里的喜爱,不如说是一盒纪念品,师兄留下的玉佛,吕奕送的耳坠,黄淙的黑色钢笔是从吕奕那里拿来的,还有,碧绿的玉石戒指,来自金凯的信物。我把手伸过去,一样样地抚摸,终于在戒指身上停下来,曾经我带着它五年,一刻都不离身,而现在,它躺在这里,似乎只能说明一种过去了。
身后门轻轻响动,美辰问:“都收拾好了?”
“嗯,”我回身,顺手把盒子盖好,“孩子睡着了?”
“刚睡。你总算是有个安排了,我也放心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定要关你那么长时间!”她走过来坐在床上。
“自然是我有不对的地方,补救了就有自由了。”
“什么?”
“不要问,会吓到你。”我对她笑笑。
她愣了一下,傻傻看着我,低下头说:“我觉得他们对你不公平!”
“你看你,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什么公平不公平?我从来没看到过什么公平。我觉得这已经很好了,至少以后可以过平平静静的日子,不用再担惊受怕的了。”
她看着我,扁扁嘴,说不出话来。
“好了,明天还要帮我搬家,早点休息吧。”我摸摸她的头。
“哦,对了,我来是有事要和你说,”她低下头,扭捏了一下,“那个,楼远向我求婚了。”我料到是这个事情,可还是停顿了一下,应该怎么说呢?她嫁人,没什么不可以,楼远也是个根底清白人品不错的人,但是美辰作为烈士遗孀,再嫁怎么都有点晚节不保的感觉,乱世还没有真的结束,谁又能保证明天出什么妖蛾子?其实她现在寡居的身份对她是最有利的。“这个事情,你自己要考虑好,自然你这么年轻就一辈子守寡很不公平,但是再嫁之后的后果也要想清楚。”
“这些我倒是没有想,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向龙,而且妞妞也不太喜欢楼远。”听了她的话我心底一凉,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我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她没说什么就出去了,我惊恐地审视着自己,我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什么对她更有利,而不是感情的问题,我感觉自己太陌生了。可是在自己的问题上,我能够为自己考虑什么呢?我是在趋利避害吗?我没有发现什么利可以让我趋!
我的新房子两室一厅,虽然不大但是位置很好,应该是得到了特殊照顾,把不多的几样东西搬过来,又添置了几件必须的家具什物,勉强可以过日子了。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布置好,我和美辰都累得够呛,刚倒在沙发上,竟然就有人敲门,挣扎着打开门,更让人吃惊,云影笑嘻嘻地站在门外,后面还有个当兵的搬着个根雕跟在她身后。
我一时诧异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先开口:“白姐姐,我哥说你今天搬家,让我过来看看你,这个是给你带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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