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合葬还是师兄帮我办的。我跪在墓碑前,久久地望着那两个名字,他们给我生命,他们的生命却在这里长眠,让我无能为力。妈妈,今天女儿走上了你希望的路,忘记我过去的十年吧,我会按你的希望继续下去,爸爸,原谅我吧,对不起……我知道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两个人,我做什么他们都会原谅,于是愈加愧疚不安。
接着是师父的墓,师兄就葬在他身边,这是建国以后我托人帮我办的,以前师兄就葬在北边,可是我从来也不敢到他墓前去。“师父,对不起,答应您的事情我没有做到,我害死了师兄,您一定恨我,等我去了那边,您怎样惩罚我都可以,跪上几天几夜,没有关系,只要您还认空月是您的徒弟。师兄,我一直都不敢来看你,我知道你一定难过,你怪我吧!但是你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让我知道你的心思呢?那样我们就没有机会为敌了,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你死,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守护你的机会呢?哥,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我叫你这声哥呢?”我开始哽咽,而肩上,黄淙的手心有暖热的气息。
“空月,我们走吧,所有这些人,都希望看着你好好生活。”他扶我起身,“你们放心,我会给她平静的生活,再也不让她受委屈。”
我抬头望着他,回头指指师父的墓另一边的空墓穴,说:“这是我的墓穴,当年师父去世时一起买下的。”
他显然是没想到,愣住,继而又说:“好,以后,我们就埋在这儿。”
我感觉到来自他的温暖,未来,像静静的无风的夜,黑暗中有一轮明月,我们终将埋葬于此,而中间漫长的过程此刻看起来有点无所谓了,不管有多少波折,这个承诺让人感觉巨大的温暖。我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愿放开了。
这时候有守墓的人拿着祭品摆在师父和师兄墓前,我不免诧异,这并不是我要求的,于是上前询问。守墓人说每年都有人给他们钱,要他们到时候给三座墓上上贡烧烧纸,已经很多年了。他们说的另一座墓,就是我父母那里。这并不是我做的!不禁狠狠愣住,他竟然为我做了这些,而且是很多年,都没有让我知道!
我的手开始无力,而黄淙紧紧将它们握住。
从墓园走出来,心情非常恍惚,也许黄淙也感受到了,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提议在小镇里四处转转。他是想分散开我的注意力,我也顺从着,带他到我住过的地方我读过的学校去看看,我曾经的家显得异常破败,不知什么人在住,师父以前住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图书馆正在翻修,学校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他对这里颇为赞赏,气候和民风都好,开玩笑说老了以后要到这里来养老。而我是愈加恍惚了,这里埋藏的回忆,我逃避了许久,此刻却不得不面对,也许这样也好,不回忆就永远觉得亏欠。转累了,坐在海边的沙滩上,我突然问他:“你愿不愿意,现在就到这里来工作?”国家新建了几所大学,这个城市里就有一个,正是缺师资的时候,我并不是认为一定要回这里,而是因为首都不是我能常居的地方。
他只是望着大海,半天才说:“你要是想回来,我就和你一起,但是想到要重新开始就有点沮丧,而且毕竟是在首都眼界高一点,和在地方上不一样。”
他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动,他为我做得已经太多了,这个我当然不能勉强他。“也不是,我也就是突发奇想,在那边好好的动什么?”我解释一句,我们就陷入了沉默。
大海翻翻覆覆,今天阳光不错,但是有一点风,这片海我看了无数次,从小就看,很小的时候一家人来散步,大一点师父经常带我们到这里来练拳,但是今天看起来,竟有一点陌生了,多少年没有回来了?也许金凯倒比我来得次数多一些,刚才突然之间得知他在替我祭拜我的这些死去的亲人,我感觉到的,是不能够相守的歉疚,抱歉无法再回报这样的爱,我欠他的,欠吕奕的,欠郑浩的,这一生都没办法还了,尤其是吕弈,我连祭拜他都不能,而他对我……我闭起眼睛,他死前的一幕又在眼前。
“在想什么?”黄淙突然问。
我恢复一下,才回答:“想起这一生,欠别人的太多了,来世都不知道怎么还。”
“不用还的,那些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人,是不图你的回报的。你现在能这样想,他们大概就已经满足了。”
“是这样吗?白空月何德何能,能够承受那么庞大的感情呢?”
“你大概,就是有此德此能吧!”他拉我靠在了他肩上“所以说,我觉得自己挺走运的。”。
虽然是说不会到这里来工作,但出于好奇,我们还是在返回之前到城里看了看新学校的样子。新建成的校舍很漂亮,听说是请了很有名的设计师设计,有特色,适合教学,而且校址就在海边,沙滩和大海都成为学校的一部分,可以想见在这里工作是非常享受的事情。我偷偷看他,他似乎也是动心,但始终不说什么。
在学校的边缘,突然发现一个四合院,显得很古怪,与周围很不搭调,走进一看,原来是个有近四百年历史的老房子,作为文物保存下来,举步进入,绕过影壁,里面相当空,一个看起来像看门人的老头从厢房里走了出来。经过询问,才知道他并不是这里的住户,而是看房子的,这房子被保护下来,但暂时还没有办法处理,房产归学校所有,学校希望能卖给个人住,房子没人住有没有人收拾,很容易朽掉,现在学校拿不出资金来雇人维护这里,卖掉也是比较好的保护措施,只是这样大又这样有历史,能出得起钱的都不会愿意买这样的房子。老人大概是久没人说话了,见到我们就说个不停,他这个工作也不是长久之计,似乎是挺为这房子的未来担心,但说完了,见我们也就像是随便转转,又回自己屋里去了。
青砖灰瓦,非常整齐的院落,从房檐上的小兽和墙头的花饰可以看出不凡,房子的木柱虽已经严重退色,但仍能看出曾经的描彩,院子里还有一颗挺大的柿子树,这里可以放一个瓷鱼缸,养些花草,这样的房子确实应该保留下来。如果交给那些不懂得保护的人,很有可能就毁了,保护这样的东西,似乎是我们这些人的责任。
我看看黄淙,知道他一个搞考古的,对这一定比我在行,果然他里里外外看看,摸摸这弄弄那,最后说:“这房子还真不错,设计相当讲究,住着肯定也是冬暖夏凉,可惜呀!估计是凶多吉少啊!”
“不如我们买下来,就算平时不住,寒暑假可以来住住,也可以以后养老用。”我笑看着他。
“我们哪有这个经济力量?”他全然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有钱啊,你知道什么事情来钱最快吗?杀人。人命还是很值钱的,像我们这样的杀手在海外都有账户,接任务之前价格就会谈好,黄金支付,我这十年,什么也没落下,如果连钱都没赚到,哪里说得过去?”我笑出一点嘲讽的意味。
他一时间转不过来,瞪着眼睛看着我。
“你可以觉得这钱来路不正,但是我不仅要拿着,而且要花,我活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不死?因为我死了连这些钱都变成无主的了,我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你真的不用这样,这些年我做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愣了半天,突然就笑出来,说:“没有想到啊,我竟然傍了个富婆!”
我跟他一起笑,注意看着他的脸色,明白,其实这还是很难接受的事情,但他是决定为我接受下来。
是非之地26
回到学校,生活还是继续,本来说好补办婚礼,但由于教授刚去世,于是决定推迟到放暑假,一放暑假就办,因为放了假他还有事情要忙——西北发现了一个古墓,他要过去看看。在B城的房子,我托人帮我办,已经买了下来,正筹划着翻修一下。云影几次打电话来叫我过去坐坐,我都推掉了,我有的时候也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确实要忙的事情很多,特别渐渐临近期末,而我的身体也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反应,我怀疑自己怀孕了。这可以说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我的身体事实上已经不适合怀孕,危险性很大,可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我要冒这个险。这些,我没有告诉黄淙。
一个课题推进到关键时刻,忙得昏天黑地,没有课的时候就泡在书里。我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妻子,不做饭,一星期只打扫一次卫生,钱一类的事情更是弄不清楚,也只有黄淙能什么都不说。抽出时间到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快期末考试了,我们连请柬都已经发出去奇。сom书,可怜婚礼筹备的事情都是他操心的比较多。
结果是不出所料,我拿着单子给他看,他一冲动把我抱了起来,放下来的时候脸通红,也不知是兴奋还是累的。
“婚礼真的不能再拖了,要不然我就要挺起肚子来了!”
“放了假我不去什么古墓了,专心在家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你还是忙你的,为了我打乱你自己的计划,我会于心不忍。”
“你这个个性啊,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可是我的心底却有一丝冰凉,今天在医院,医生给我的建议是做掉这个孩子,怀孕过程不会顺利,生孩子时我更有危险,即使顺利生下来,孩子的身体也不会好。但是不管怎么说,要我亲手杀掉这个孩子,我做不到。
婚礼很简单,请了一些朋友吃饭,连礼服都没有穿,我只穿了条庄重一点的白裙子,黄淙更是休闲打扮,全然不像结婚。大家也就随便随了点钱,美辰和楼远带着妞妞来,看着一家三口和乐的样子,我也不再为她担心。没有请以前的那些朋友,其实我也知道云影挺想来,她每次来电话都要问,可是她要是来了恐怕没有一个人自在。
草草结束回到家,云影的电话马上打来,自然是责怪我不请她,我推说她怀着孕不方便,又没有熟人,其实她也不是诚心责怪,没两句就转而变成恭喜的话,我拿着手机,有一点愣怔,毫无疑问,金凯是知道了。
“累不累?”放下电话,黄淙拉我坐在床上。
“没事。”我笑着,手被他握在手里。
“睡一会儿吧,我去算算礼金收了多少。像你这样的高龄产妇,以前又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一定要小心一点!”他唠叨的功夫与日俱增。
“好了,知道了!”我转身去换了睡衣躺下,他也就出去了。
有一点难以入睡,身体确实一直都不太舒服,我不想让他担心,可是保住这个孩子是很难吧?如果生下来身体和平安一样差,终究是保不住。想到这个,不禁一阵寒意,平安临走时的样子又来到眼前,不,我一定要尽我所能,给这个孩子好的生存环境,让他好好长大!
梦里面,恍惚又回到某一个时刻,金凯抓着我的肩膀诘问,我怎么能生别人的孩子,满面的愤怒。接着平安向我跑来,大声叫着“妈妈”,我也想向他跑,可是身体仿佛被牵制住,怎么也无法挪动,可是他越是向我跑,离我越远,只有一声一声近乎凄厉的喊声回荡着……
醒来是被门铃吵醒的,睁开眼,心口还在剧烈地跳动,一头的汗。撑起身,腿有点软,摸索着站起来,看看表,已经四点多了。黄淙不知去了哪里,家里再没有人,我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军人模样的的青年,行了个军礼,说:“您好,主席让我来给您送些东西,这是主席给您的信,这是您的一些老朋友给您的结婚礼金,您都收好。”他拿着一封信和一个小皮箱。
我正犹豫,这些东西我都不想要,我不愿意再和这些人有任何瓜葛。这时候黄淙拎着一大兜子菜正上楼梯,抬头看到我们,愣了一下,问:“这干什么呢?”
“主席来让他给我送些东西,我正要让他拿回去。”
“那多没礼貌啊,既然是给你,咱们就收着呗。”他好像并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随口就答应着。
我只好接了,关上门随手把箱子递给他,转身看信。信非常短,是云天手写的:“白空月,以后拿着这张字条,可以来要求我为你办一件事。”回头看黄淙,他正在研究怎么开箱子,我回屋里把纸条放进首饰盒里,他在外面叫我,说打不开箱子。
我略微看了一下,整个箱子好像就没有开口的地方,只有一个拎把手,将把手向侧面推,露出密码部分,我把耳朵贴在上面试了几次,锁终于打开,箱子几乎是弹开,整箱子的钱,除了钱就只有一张单子,写着谁出了多少。
黄淙惊得倒吸了一口气,半天才说:“怎么这么多钱?”
“天堂会第一女杀手,这些恐怕不算多吧?”我面对着钱,只觉得讽刺,一把盖上。
他缓了缓,才说:“就以刚才开箱子那技术,确实是应得的!”已经有了玩笑的感觉,让我感觉自己像个贼。
“你说什么呢?”我笑瞪他一眼,继而与严肃,“黄淙,我们还是不要这些钱吧。”
“没什么,你朋友们的心意,何必跟钱过不去呢?又不是偷来抢来的。”他摸摸我的头,好像拿我当个孩子。
我也只好作罢,拿起单子来看,政界军届重要人物几乎都在其中,甚至有人我都不大认识,但是金凯的名字并不在列。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曾经的杀手结婚,即便是和上层关系都不错,受到这样的礼遇也不正常,难道有很多人都知道我和金凯的关系吗?应该没有太多,特别是金凯第一次结婚我成为卧底以后,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都守口如瓶,几乎没人再提起,现在就更没人敢提,怎么会这样?
疑惑不能和黄淙讲,晚饭他做得很丰盛,但是我吃得兴味索然,我们是真的结婚了,似乎这个简单的仪式也象征着什么,我们的关系更加牢不可破,可是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吃过饭他坐在电视机前面看新闻,我坐在他身边,感觉有点恍惚,新闻里云天会见这个那个,接着老姚到各地考察……一个个名字耳熟得紧,而我坐在这里,看着,房间里是他们送来的钱,我嫁给了身边的人,怀着他的孩子,心里想的……金凯没有在新闻里出现,只是说最近有军事演习,他的名字闪过一次。
门铃突然又响了,我走过去,有一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