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凯没有在新闻里出现,只是说最近有军事演习,他的名字闪过一次。
门铃突然又响了,我走过去,有一种奇异的预感,接着小程就站在了面前。他看着我,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一下顿住了,我也没说出话来,嘴巴好像失了效。
“司令让我给您送这些东西来……夫人。”他低声说出来,最后的称呼戳到我心里。
“好吧,替我谢谢你们司令,和夫人。”我接过他手里的红纸包,以及上面的一个信封。
他深深看着我,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不等我关门,转身就下楼了。
我抱着怀里沉甸甸的钱,身后黄淙在问:“谁啊?”
“没什么,补送礼金的,估计是大部队没赶上,只能自己派人来送。”我匆匆进屋去把钱放下,拆开信封,从里面掉出一枚戒指,正是曾经挂在我身上的那枚玉戒指,金凯家的传家之物。里面还有一张白色卡片,写着:“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我不能让自己哭出来,绝对不能!
“老婆,出来看看,审判贪官呢!”黄淙在外面喊了一句。
我把戒指和纸片塞进首饰盒,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表情走出去,坐在他身边,电视里是法庭里审判的场面,这个事情最近炒得沸沸扬扬,刚建国这么长时间就揪出贪污犯来,叫费德仁,好像是某个市的市长,受贿金额不算吓人,这应该是肃清官场杀一儆百的手段,云天对这种人确实不会手软。电视里给了贪官一个大特写,黄淙在旁边说着什么,我完全听不清楚,这个人,“表哥”!正是我做卧底的那四年,我的那个上线。
“那些钱,我们也用不着,我刚才想着不如给学校设个奖学金,奖励在某一方面表现突出的学生,你说好不好?”黄淙在我耳边说。
“也好。”我并没有思考,却想到,表哥贪污的钱恐怕还没有这些人给我的礼金多吧!
他的手滑到我的小腹上,说:“这是我们的孩子,真的。我听说,婚姻是从激情开始,终将走向友情,我们是越过冬夏直指春秋了!”他动情地搂着我,我很想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可是脑子里混乱一片,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古诗十九首里面的句子,我非常喜欢。
是非之地27
黄淙如计划去了西部的古墓,留下了一大堆唠唠叨叨的嘱咐,以及尽快回来的承诺。我珍视现在的幸福,来之不易,平和温暖,尽管我明白就和年轻时候一样,我非常努力,仍然不是在爱他。每天在家里闲着没事,除了看书备课学点东西,就无所事事,黄淙打电话回来要我自己做点有营养的东西吃,虽然不善厨艺,还是买回来原料照着菜谱做,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而且要他健康。
云影打电话来,央我过去,她知道我已经放假,又说到金凯并不在家,我只好答应。想起军事演习的新闻,应该不会碰到他,也应该去看看云影,否则她也要有疑心了。她派了车来接我,结婚以后他们入住一处新的官邸,我并没来过,是中央领导集体居住的地方,在半山坡上,几处别墅错落着,位置相当不错。
他们的房子位置比较背阴,院子里种了爬山虎,已经爬了半面墙,让我想起云家以前的宅子。进门入内,云影已经迎出来,她穿一件宽大的居家衣服,想来肚子已经显出来了,我马上注意到她的变化,她的脸色很差。
“白姐姐,你可真难请,叫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来!”她撒娇似的拉我坐下。
“我有工作啊,哪像你,成了官太太,每天就坐在家里!”
“哼,有什么好?我倒是宁愿有个工作忙起来,这样下去迟早要憋出病来!”
难道说她脸色不好是闲出来的?以她的出身应该不会吧!有人端茶来,她没有动,我边喝边跟她说:“你没事情自己找事做啊,心情好对孩子很重要,你看我,本来也没什么可开心的,有时候也没食欲,但是为了孩子就要吃好睡好心情好!”
“白姐姐,你也……”她似乎是非常吃惊。
“是啊,前一阵才查出来的。”我笑看着她。
她愣了愣,才问:“是谁的孩子?”
“当然是我丈夫的。”
“可是,我哥……你不是……”她闭嘴不再问下去。
难道说她还认为我是云天的女人?或者说是云天自己说的?这大概也是给她最好的解释了,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送我结婚礼金。
这时候有人端了碗中药出来,说:“夫人,吃药了。”端药出来的人竟然是小苗!我差一点就叫出来,还好她看着我,平静地叫了一声:“白老师。”显然是有准备的。
“苗护士。”我也镇定下来。
“你们认识?”云影问。
“哦,我以前受伤住院,她护理过我,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解释一句。
“是这样啊,她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士,她丈夫是金凯的副官,都是自己人,可靠一些。”她拿起药来,露出一点反感的表情,还是喝了下去。
小苗退下去,我也赶紧转话题,问:“你吃的什么药?”
“不知道,反正说是对孩子好的,我看也没用,就是些苦药汤!”
“你什么都有,还有什么不开心不满意的呢?”我看着她郁郁寡欢的脸。
“什么都有?这个世界上最难得到的东西就是人心了,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
“怎么了?金凯对你不好吗?”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他毕竟是忙,我不信这里住着的人,哪一个能天天回家陪老婆的!”
“我知道,可是……”没想到她哭了出来,“可是,他也不能……”
“他怎么了?”我越来越害怕,还是坐过来给她擦眼泪。
“他不能在外面再养一个吧!就算养也不能太张扬,你看谁做出来这种事情来还让老婆知道了的?现在差不多团级以上的都知道他在外面有一个,这是要把我往哪儿搁呀!我真是……”她扑在我怀里哭起来。
我也愣住,完全出乎意料,他会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我感受到的是强烈的被背叛的感觉,他可以结婚,我也可以嫁人,但是他这样做却让我觉得他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这真的是他不对,但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你有没有想过其它办法?”
“白姐姐,我是没有办法了,也不能让我哥管,你能不能……”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我立刻感觉不对。
她也愣了愣,慢慢从我怀里离开,才说:“你看,我这都糊涂了,你能帮什么忙啊,我还跟你哭,真是不好意思!”接着就吩咐厨房做饭,一定要留我吃午饭。
我身体并不是很舒服,不想留下,她百般要留也无可奈何,又说了几句闲话,只听外面传来声音:“空月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还好,不是金凯的声音,而是云天。
“我随便来坐坐,怎么劳烦主席大驾?”我站起来。
“说什么客气话?我这也是来看看妹妹,你说巧不巧?家里那个又闹脾气,这不是……唉!不说了!你不知道,他们家厨子有几手绝活!”说着转向云影,“影儿,今天好好款待一下你白姐姐!”他故意让自己显得不太正常,但是我已经知道,这个家里面有他的眼线。
“早就吩咐厨房做几个拿手菜了!”云影笑着回答,明显是在观察我和云天之间的问题。
饭菜确实很不错,但是品尝美味的心情是没有的,吃过了饭云天说:“影儿,睡午觉去吧,我和你白姐姐有话说。”
“知道了!”她一脸诡异地上楼去了。
我随着云天进了一个房间,看起来像个书房,不等他说话,我抢先开口:“我有三个问题,第一,金凯的外遇是怎么回事?第二,为什么要让别人以为我和你有什么?第三,为什么要杀了费德仁?”
他看着我,先笑了笑,才回答:“先回答你后两个问题,其实我不是故意要让人误会,一开始很多不知情的人都是这样误会,我也就将错就错,免得影儿起疑心,算是我替金凯背个黑锅,这对我不算什么。至于为什么杀费德仁,这要问金凯,是他偷偷派人调查的,刚好我需要一个典型。至于第一个问题,才是我把你叫进来说的,也许你知道了那个女人是谁,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今天影儿把你找来,应该说就是为这个事情,我告诉她,这个事情我不方便插手,她可以找你,因为你认识那个女人。”
我认识那个女人?知道了就明白?脑子里猛地被什么撞了一下一般,我定定望着他,问出来:“水莲?”这个孩子的下落,我刚回来的时候打听过,据说是成为了很优秀的特工,是专门负责云天的安全的工作组的一员。
他微微点点头。
“水莲是你的人,你这是何苦呢?就算你要在他身边安排人,也没这个必要。”
“不,接近水莲,是他主动的,我也只是顺水推舟,但是没有想到影儿会受这么大刺激,所以我希望,现在,你能再帮一个忙。”
“你觉得这样公平吗?我已经嫁人并且怀孕了,我也不欠你什么,不想再与你们的事情扯上丝毫关系。你完全可以告诉他真相,他自然会让水莲离开。”
“我也猜到你不愿意,但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水莲是我身边的人,而且即便他知道了真相,也难保这种事情不出第二次第三次,而能够说服他的人,只有你。你是不欠我什么,应该说是我欠你,但是我这辈子欠别人的太多了,都要我还的话,只怕也活不到今天,我也不认为我真的欠了谁什么,但是今天,我承认是我欠了你的,你满可以对我要求些什么,但是你从来也不。”
“我用不着!但是我知道,你是不敢告诉他,告诉他,水莲爱的人是你。其实你这样,是在利用水莲对你的感情。”我逼视着他。
“白空月,不管你对我说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做我要你做的事情。这几天军区那边很忙,怕只有今天下午金凯才有时间,你答不答应都没关系,我不会事先通知那边,你想好,车就在外面,你只要上去就知道应该把你送到哪儿。”他说完就往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了,罗恒那孩子很敬重你,我希望你给他一些好的影响。”
我一个人被留在这个房间里,房间很漂亮,一种空洞的美,没有内容,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是明月高悬的雪夜,深蓝的颜色,凄凄冷冷。我听凭自己走出去,告诉小苗,他们夫人醒来就说我已经走了,她深深望着我,点一点头,我向云天留给我的那辆车走去。
是非之地28
我不愿意见他吗?如果我可以见他,甚至愿意每时每刻都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一下,可是不可以,不应该,面对这唯一的一次许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里那只疯狂的飞蛾,我扑向这个方向,带着绝望的心境。开车的人我不认识,一眼就能看出受过严格训练,毫无表情,我向倒车镜里瞥一眼,他也刚好瞥我一眼,又都怵然收回目光。我听着自己胸膛里的心脏怦怦乱跳,加上车开进郊区路况不好,身体很难受,手拢向小腹,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应该知道什么是不可以。
车开了很久,傍晚才到达,军区地处偏僻,房子都像火柴盒一样规整,开车的人给我指了一下就又回车上了,我走过去,手心里已经出了凉汗。门口有人站岗,我说去叫他们程副官,小程出来,看见我显然是一惊,冲口问:“夫……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主席派我过来,和司令有话说。”
“司令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刚歇下来没两个小时,你看……”
“我时间也有限,必须现在和他说。”
“那我去帮您通报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水莲没在上面把?”
他没有想到我这样问,愣了一下,才回答:“没有……上楼左拐第二个门。”他显然是明白了我此行的目的,不禁有点奇怪的神色。
门没有锁,我轻轻推门,他就正对着我坐着,几乎吓了一跳,他坐在一张圈手椅里睡着,毫无察觉的样子。房间不小,但是非常简单,除过必需的家具之外别无它物,双人床很宽,但铺得非常整齐,没有什么痕迹。他身边的桌子上,扔着手套和带着皮套的手枪,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穿过窗户,打在他的侧脸上。我走近他,鞋子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一身的军装,衬衣第一颗扣子解开,一只手横在身体前面,另一只搭在扶手上,歪着头,呼吸沉重而不太匀称。他老了,皱着眉,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白掉了将半,皮肤粗糙,光线从他身上渐渐退去,他像个属于黑暗的孩子。
我握住他搭在扶手上的手,触感有些粗糙,伸出另一只手去,轻轻触他的眉心,想试着展平这条皱纹,接着滑向鬓角,抚摸他花白的头发。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地,来做什么,只剩下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这感情战胜了全部,主宰了我。
“空月……”他突然轻轻发出呓语,叫着我,“空月……”而我的眼泪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
“金凯,”我轻声叫他,“金凯……”
他晃晃头,缓缓睁开眼,定睛仔细看着我,半天,慢慢抓住我停在他脸侧的手,轻声问:“我是在梦里?”
“是,”我控制不住眼泪,用力点头,“这是在梦里。”
“你来了……”他缓和下来,似乎真的相信了这是梦境。
“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背叛我们的感情?”我哽咽着问他。
“我没有,”他伸出手来替我擦眼泪,接着又把我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你不要哭,我没有,如果你知道她有多像你,你就明白了,我留不住你,留一个影子在身边,也好。”
“她不是我,她对你很危险,你不明白吗?我会伤心。”
#奇#“对不起,我不应该,我对不起你的事情太多了,你恨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怪你,”他把头埋在我怀里,抱住我的身体,“但是我真的很辛苦,你知道吗?我也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不管后果是什么,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告诉自己,她一定是代替你来到我身边的,她太像你,甚至生活习惯,说话的方式,连走路动作都很像,她也不介意我把她当作你。”
#书#我一阵惊悚,水莲虽说个性和我有几分像,但绝没到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