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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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明朝-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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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此时如面对着一块巨大的蛋糕,一时不知从何处下嘴。因而听他问,竟也不知先自哪里说起。只得望着他,摸摸脑后的头发,嘿嘿地笑。

这笑意陆仲晗倒不陌生,前几日她提到说要进献羊毛毯子时,便是这种神情。带些一分讨好,两分底气不足又有三四分期盼,余下一两分娇憨。

这笑意虽出现过一次,他大约明白,这是她向亲近之人有所求时,才有的表现。

心下好奇,便也不语,只是望着她笑。

小秀将兑好的热水端进正房,又替二人倒了茶,挑帘出门相迎,一见却见二人立在院中相互对视而笑。不由以袖掩口,暗笑两声,方扬声道,“婢子见过姑爷、小姐。”

苏瑾回神,瞪她一眼,和陆仲晗一道进了正房。

小秀低头笑着退了出去。刚到院外,碰见叶妈妈带着香草几个前来摆饭,因笑道,“以我看,你们且等一会儿再去……”

叶妈妈看她笑中带些促狭之意,心知小姐和姑爷怕是正在说体已的话儿。先是一笑,接着便绷起脸儿斥道,“愈来愈没规矩!”

小秀与香草闻言对了个眼神,各自低头笑起来。

叶妈妈又各自瞪二人一眼,便又带人返回侧院。

且说苏瑾和陆仲晗进了正房,帮他换了官服,净了面,这期间,她在心中将刚刚浮上来的念头又快速梳理一遍儿,认定这事若做,对他当没什么大的影响。

收拾停当,二人到了正间,陆仲晗此时才笑问,“方才在想什么?”

苏瑾端起杯子吃了口茶,快速组织了言辞,轻咳一声,摆了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式,缓缓问道,“仲晗,你辛苦读书十余载,心中必是想将来有一番作为,是罢?”

不防她突然提及这个,陆仲晗诧异挑眉,不过却知她目的不在此。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便如何。不是……”苏瑾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眉头微挑,便将他的话踢了回去,“不是,便不如何!究竟是不是呢?!”

陆仲晗笑起来,眉眼弯起,似乎心情十分愉快。几声过后,才望着她笑道,“夫人这般郑重正其地问,叫我心头甚为忐忑。不知你是想叫我有一番作为呢,还是不想呢……”

苏瑾撇嘴,“我是问你正经的呢。”

陆仲晗眉头高高挑起,“为夫十分正经。”

苏瑾扑哧一声笑了,摆手,“罢了,我不和你端着了。你与我说实话,当初读书是作何想的?”

见她收起嬉笑神态,陆仲晗亦微敛起笑意,望着门外残阳,出了一会子神,才回头笑道,“若说最初有什么想法,却不是实情。不过是书读得久了,总要寻条出路才是。自古徽州人只两条路走,经商或者读书。仅此而已!”

这番话合情合理,亦合乎人性,可见他说了实话。若他说自小立志报国等,以苏瑾庸俗的心态,必定会在心中揣测这话的真实性,以及他对自己的坦白程度。

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再问,“那现今呢。如今已做了官,有何打算……”因这问题仍旧太开放,她又补充道,“不说以后,只说在秀容县这三年。这地方破,百姓又穷,地理位置又不重要,不易出政绩,很有可能连任下去呢!”

“夫人这话……”陆仲晗笑,“可是嫌我这七品官帽太小……”

苏瑾语结。没好气瞪他一眼,“我是说正经的呢!!”

陆仲晗眉眼又弯起来,无声笑了一会儿,直视她双眸,道,“有话便直说。摆出一副要与我做生意的架式,我怎么你要说什么?”

苏瑾一怔,笑了。是了,这么久以来,她从未当面求过他。不是他帮的得不多,而是在她开口前,有些事情他已替她想到了。因而造成她今日有所求,却又不好直言。

或者说,从心理上,她不想简单的要求他为她做什么。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除了父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应该对你好。苏瑾深以为然!

所以即便是夫妻,她亦不想简单的要求,你要为我做这个,做那个……

今日的谈话,她便是想从双赢的局面入手,却不想,这人死活不接她的话头。

正这时叶妈妈来请示摆饭,苏瑾趁机又理了理思路。再次落座时,方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其实今儿确实有一事想与你说。至于可不可行,我却不知,你且听听?”

陆仲晗含笑点头,一副早该如此的模样。

苏瑾便将织坊现今的情况简略与他说了,“织工的问题不解决,坊子便发展不起来。因而我突然想到,你是一县之尊,代天子牧民,有责任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说小了是自己出政绩,有什么比给百姓们找到生财门路更能出声望的?说大了嘛,是为百姓生计,如此忧国忧民,为百姓办实事的好官哪里去找?”

陆仲晗虽叫她说得笑起来。不过因生长环境所致,他一时并不能很好的与苏瑾的思路合拍,眼含疑问的看着她。

苏瑾看他的反映,在心头衡量着两个世界的观念差距,也许他自小受的教育便是安民守责,刑名问案,外加银税征收,除非当地有民变等不安定因素,一县之长的正常职责便是这些了,只要任内无大事件发生,为人又不贪,且勤于政务,熬足日子,便能升迁了。若凑巧能破上几桩大案,闻名与朝野,自有伯乐来相他这匹千里马,升迁会更容易些。

发展经济,或许不在他们的考评之列。

便接着道,“因此,我便想着,借借陆大人的东风,扯扯陆大人的虎皮。不知县衙可能想出个什么名堂,能叫这些妇人们主动去我的织坊做学徒?”

话一说开,自然也没那么难,苏瑾继续提自己的要求,“这是其一。若你觉得此法甚好,县衙能否将我的织坊做为重点扶持的对象,嗯,比如征税……”

刚说到这儿,她连忙摇头否定,“不,免征税赋我是不敢想的……”

陆仲晗一是觉得新奇,二来觉得她此时甚是有趣,因笑道,“即是想想么,有何不可?”

苏瑾嘿嘿笑了两声,摆手,“你别打岔。哦,对,比如,比如……”她拧眉想了一会儿,因实在缺乏对衙门事务的了解,一时竟提不出条件来。

气馁地抓起筷子,夹了口菜塞入嘴中。末了总结道,“总之我的意思是,坊子即安在这里,且日后会在此地扎根。这坊子我有信心做得很大,因而对当地百姓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她们上工有银钱可挣,百姓富足,这便是你的政绩。假以时日,秀容县可能会因我的羊毛毯子闻名全国,到时,两京十三省的高官家中皆用咱们的毯子,你做为本地的主治官员,焉知大名不能举国流传?”

“所以……为了这一天早些到来,官府是不是也出些力?”苏瑾简短结束她的话。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哦,对了,到时全国的商人皆来秀容县贩货,单商税会增加多少?这也是你的成绩……”

陆仲晗此时大略明白她的意思了,虽大明朝职官志中,并未言州府官有这样的职责,但亦不妨碍他心中隐隐认可她的话……当然这认可里面,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她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抬头看她双眸明亮有神,眼含期盼,便调侃道,“这……还是在谈生意?!”

“嗯,双赢的生意。做不做?!”苏瑾不再和他绕弯子,咬了口鸡肉,重重点头,含混地道。

“这个么……”陆仲晗亦夹了一口菜慢慢口着,半晌方笑,“即是夫人所求,自当尽力。”

苏瑾在心中嗤了一声,这事若做好了,谁比谁更得利还不知呢!转念她便笑了,这事做好了,是她们一家都得利。

话题到这儿,见他着实累了,亦饿了,便息了声。间或问他些今日衙门中事。晚饭结束之后,小秀上了茶,苏瑾脑子转着转着,便又转到他的前程上面去。

早先埋在心底的一个小疑问冒了头,“仲晗,此事若操作起来,对你的前程可有影响?”

陆仲晗因这话又挑了眉,思及她自打他上任以来,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生怕自己一个小心害他丢了官。往日没有话头,因而也未说及此事。此时她又担心到这上面儿来,让陆仲晗颇有些好笑。

因笑道,“你的夫君还没那么不堪一击。”

“嗯?!”苏瑾疑问。

陆仲晗放了杯子,以指叩桌,轻笑着与她简略普及一遍国朝官场的官员品级以及任免流程。

以苏瑾的理解便是,你莫看我七品官小,实则非正途出身的吏员佐官等,熬一辈子也只是个七品了。而你的夫君我初入官场便是七品。七品对有些人是最高位、是终点。而与他来说,这不过是起跑线而已。

且,大明朝所有的官员皆是出自吏部铨选。因而莫说是知府,便是巡抚之类的封疆大吏亦无法直接任免哪怕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员。特殊情况除外。当然亦无法任免他这样科甲正途出身的七品掌印正堂……

苏瑾自认得他以来,第一次见他对自己的身份如此臭屁,虽然她明白,他是在打消她的顾虑,亦有隐晦的开导之意,依旧觉得好笑。

故意道,“即便免不了你,却也能叫你一直不得升迁……”

陆仲晗得意一笑,“有夫人处处为我盘算,不升迁……唔,想来很难!!”

两人说笑一会儿,苏瑾便又正色问道,“我说的事是否可行?”

陆仲晗亦收起调笑神色,略想了想道,“并无不可行之处。只是如何做,尚还要再议一议。”

苏瑾点点头。官场讲究师出有名,做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什么名目来做。

她不说话了,陆仲晗却又想起一事来,是今日胡师爷与他说的。本想提一提,转念一想,这事情并未有确凿的消息,等有了眉目再与她说不迟,便息了声。

198 师出有名

苏瑾因陆仲晗的官场知识普及,以及心中的小小的肖想,积极主动的开始了解古代官场。除了问陆仲晗之外,更多的时候,是翻看他的藏书。

陆仲晗的藏书并不多,除四书五经之外,他最经常看的书是《左传》和《大明律》。余下的便是一些人物传记之类的。

比如她现在手上的这本《幕学举要》,是胡师爷那个行当的教课书,主是要教幕僚如何辅佐东主,以及遇到问题时如何应对。

苏瑾觉得这本书十分有意思,比之枯燥无味的《大明律》,这本《幕学举要》可谓是州县官之官场攻略,大量详实生动的案例,让苏瑾在看故事之余,亦对这官场有了初步的了解。

早先在电视剧中常有下官面见上官的场面。实则,真实的情况是,一般情况下不同级层的地方官员不能直接打交道,比如知府无特殊情况不许招州县官听事。一应公事都靠公文往来或者派吏差督办,上下级衙门的官员之间不许随意碰面。这据说是为了防止下级曲意逢迎和上下勾连。

看到这里,苏瑾有些明白了,怪不得陆仲晗初到秀容县时,没去拜会知府大人。只在两任交结之后,出具保结文书时去拜会过一次。

当然,政策与对策都是并存的。惯例亦大不过交情,明面不拜,亦不能保证私下不交往。

又有一县之正堂,无事不得离开县衙,若因公务离开,必报上级衙门,否则便是渎职。

再有,州县官一县之长,究竟管些什么?她在这本书也找到了答案。摘录于《职官志》,是这样表述的,“知县掌一县之政”除为朝廷征收赋税、征发徭役外,“凡养老、祀神、贡士、读书,表善良、恤穷乏、稽保甲、严缉捕、听狱讼,皆躬亲厥职而勤慎焉!”。

苏瑾很失望的发现,这上面,财政、治安、审判、教育、福利等等事务都提到了。发展经济却一字未提,若真要找一找的话,大概“劝农桑”勉强算是罢。

一时她犯起愁来。若她不提,陆仲晗未必往这上面想。现在她提了,他必定不会置之不理。

而且这上面提到的事务,必须由一县之长官“躬亲厥职”,亲自操办,责无旁贷。关键是他想找人帮他,也找不到。并不是每一个县衙都设有县丞与主薄等佐官。凡编户不满二十里的小县不设县丞亦不设主薄,他如今手下只一个不入流的典吏……

虽然有些小内疚,不过她看却看得几乎入了迷。这全新的领域,新奇的秩序,十分有利于她深入了解这个时空。

在感叹他不容易之余,也不忘替他高兴。总的来说,与各级衙门分散权力、互为牵制的原则相反,基层县官的拥有个人专断权力。莫说秀容县没有佐官,便是有佐官,在权力上也丝毫不得与之对抗……

她这边看得高兴,一时倒将她提出的与衙门合作事宜抛在脑后,陆仲晗却是没忘,早在二人说过此事的第二日,他便与胡师爷私下议过此事。

胡师爷内心并不十分热衷,他的职责是如何辅佐东主解决任期之内的各种突发事宜。这种突发事宜是指其官职职责之内的。百姓如何挣银钱,确实与他们无干。此事若换作农桑之事,情况便大不同了。

不过,他却没表露出来。而是从另一方面来猜测东主的意图:为已。官员经商实属常见,这种常见并不是说有哪个官员亲自过问经营之事,而是指私下的操作。或有家人经商,或有族人经商,亦或有下属代为操办。

这经营所得,大半是用在官场应酬之上,任何时候,银钱总是开道先锋。从这个角度一想,胡师爷自然附和赞成。

做幕僚的无不盼望东主高升,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即便不能立时借力,有这份情谊在,指不定哪一日能用得上。而高升必不可少的因素,便是银钱。

想通这个,胡师爷突然变得无比积级,在陆仲晗将放告日收来的状子处理近半时,他终于将这事儿想清楚了,前去签押房面见陆仲晗,“见过县尊!”

陆仲晗自公案后微微欠了欠身子,“先生有何事?”

当值衙役上了茶来,退下去。胡师爷笑道,“前两日县尊所提之事,学生此时有了眉目,故来与县尊商议。”

陆仲晗笑了笑,“这样快?”

早先二人议时,重点议以何名目,以及是否发榜文等问题,倒没提胡师爷所想之事。

胡师爷笑道,“以何名目办此事,学生尚未想周全。不过,此乃好事,亦非巧立名目收取银钱,倒不须多费心思。我倒是想到另一事,特来与县尊商议。”

陆仲晗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胡师爷喝了口茶道,“今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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