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破之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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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破之堇年-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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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鲁班和鲁育坐在身旁,欢快的踢着双腿,咬着手中的点心,步儿展开手中的粗茧纸,那鲜红的印信无言的诉说着曹丕的恼怒,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将信纸在空中抖动,信纸应手展开,《|wRsHu。CoM》曹丕在信中所写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牛毛细刀扎进自己心里,扎得自己的心鲜血淋漓,痛不可当。

“娘,”垂下首,鲁育伸长手臂,“点心很香甜,娘也吃。”

微笑着接过半块点心,放进口中细细品尝,桂花的甜香在口中变得苦涩了,原来连曹丕都抛弃自己了,是自己蠢吧他已是皇帝,为何要听自己的劝解呢?只可惜了曹丕满腹的才华,那般才华洋溢的人,原不因落得这般的下场。

“步儿,”议完事的孙权看上去心事重重,想必蜀地又有异动吧微笑着站起身,“我四处找你们,原来在这里。”

看他笑吟吟的将鲁班和鲁育抱在怀里,与她们轻声闲聊数句,这才抬起首,“步儿,张飞死了。”

心中一抖,不及细想,孙权已低声道:“张飞原在阆中领兵,刘备登基为帝时,他回到成都,听闻他镇日吵着要刘备发兵为关羽报仇,刘备好言安抚,本待即时起兵,但因诸葛亮和赵云劝阻,这才作罢。

张飞回到阆中之后,镇日里饮酒,酒醉之后,便鞭打军士,每日都有军士被鞭打至死,军情激奋,后来他听到风声,刘备将要起兵,使命范疆和张达三日内准备白盔白甲以备起兵,范疆和张达几经筹措,终未在预期内准备好白盔白甲,张飞大怒,将两人绑在树上鞭打,并严令两人第二日准备妥当白盔白甲,否则军法从事。

范疆和张达商议之下,均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两人便趁张飞大醉,深夜执得刃进了张飞的大营,将他杀死之后,带着他的首级逃过江,守军……。”

守军定然以为是大功一件,却不知是引祸入门,在刘备心中,关羽和张飞均因江东而死,无论是否是因为私仇,他都会起兵,难怪孙权会如此忧心忡忡,伸手与他的手相握,心下微觉愧疚。

“步儿,我已命人加强守卫,只望能够将刘备的复仇大军阻在门外,”孙权轻声的叹息,步儿却觉得他似乎并不觉得刘备的大军会带来灭国的威胁,“幸好刘备已折了关羽和张飞……。”

“权,”步儿语气沉重得连孙权都觉得诧异,“我想你一定要认真对待,关羽、张飞与刘备桃园结义,数十年生死相依,是生死相许的兄弟,他心中悲痛之下,难免会倾举国之兵来犯,更何况有了荆州,他才有一统天下的基石……。”

“我明白,”孙权伸手轻轻抚着步儿颤抖的肩,“放心吧”

放心?如何能够放下心来?这般想着,注视着孙权快步离开,这才执着鲁班和鲁育缓缓走回自己居住的庭院,一眼看见孙老夫人,不由大觉诧异,她可是稀客,几乎从未踏进庭院的大门,今日怎会来了?

“母亲。”

急急的屈身行礼,面上带着笑意,站起身来,正待说话,不妨迎面一掌,只觉得左颊火烧一般的疼痛,愣怔之下,又被击一掌,左侧的脸颊高高的肿起。

“你这个贱人,”孙老夫人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她示意侍女将吓得呆住了鲁班和鲁育带走,“你可知道因为你一已之私,给江东带来了灭国之祸,我若是权儿,便立时将你斩成肉酱,滚,现在立刻滚。”

第二击时,已然明白她的来意,她知道了,想必孙权早已猜到关羽之死与自己的关系,他虽不怪责自己,但总是自己亏欠了他,并不介意这两掌,只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步儿后退一步,屈身向孙老夫人行礼告辞。

屋内寂静无声,孙老夫人坐在窗旁,眺望着窗外如洗的碧空,她的神情有一丝落寞,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满头的白发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摇摇欲坠的插着一根金钗,这许多年来,孙权从未见她的服饰如今日般随意,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的转过头,微微一笑,又慢慢的回转过去。

只寻思着如何开口为步儿求情,自步儿进府后,孙老夫人对她的不喜溢于言表,甚至完全不加修饰,但每每是步儿违反了府中的规定,也算是情有可原,唯独此事,明明步儿无错,却被母亲赶出府去……。

“权儿,”自继承王位之后,孙老夫人均以仲谋相称,今日突然恢复了从前的称呼,不由令孙权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权儿,你是来为她求情的吧”

禁不住垂下首,心中暗想,难道母亲已经猜到关羽之事是步儿所为?若果真如此,自己该如何是好?

“你不用说了,”孙老夫人优雅的起身,伸手捋着鬓边的碎发,“我知道你的想法,即使她真的设计杀了关羽,引来蜀国的大军,你想必也不会怪责她吧”

果真猜到了,孙权心中一紧,这般一来,要说服她就更加的困难,面上浮出苦笑,正要开言,却听孙老夫人淡然道:“江东你是主,你不怪责她,我这个老太婆何必多事?”

这平淡的话语令孙权有些不知所措,他判断不出孙老夫人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但从语气推测,她似乎没有一丝怒气,“权儿,这些年来,娘在一旁冷眼看去,你不觉得累吗?”

心中一动,缓缓的抬首,满面的疑惑,却见孙老夫人一脸心痛,“这些年来,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你那般的喜欢她,你为她所做的事,就是一块冰,都会融化,可是她偏偏没有,在她心里,对你仍在隔阂,那隔阂来自鲁肃,她恨关羽,在心里也对你有隔阂,她觉得若非鲁肃为了江东,也不会那般早就亡逝,对吗?”

原来母亲在一旁,早已将一切都尽收于眼底,孙权默默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是她……。”

“她既然不表露,你也不能揭破,”孙老夫人淡然笑着,“权儿,你累了吗?”

“母亲,”孙权垂首沉吟片刻,“如果我说不累,您相信吗?”

“当然,”孙老夫人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你这些年,为了讨好她,何曾累过?”

沉默了许久,孙权淡然道:“母亲,在居巢遇到步儿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娶她为妻,没想到一别之后,竟然在十年之后再与她重逢,十年,那么漫长的相思,在见到她的一刹那,我突然觉得一切的煎熬都是值得的,我很快便发现她并不喜欢我,可是没关系,我可以喜欢她,母亲,在得到她之前,我害怕得不到,得到之后,我又害怕失去她,我加意的待她好,不求任何回报。”

趁着转身的刹那,孙老夫人拭去了眼角的泪,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所感动,“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些年,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一次,就让娘帮帮你吧”

不明的以的瞪大眼眸,孙老夫人优雅的转身坐了下来,“刘备军出蜀地,想必她已明白自己铸成了大错,所以我赶她走的时候,她并无一句怨言,此时若你去接她,她一定会为你感动的,权儿,母亲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万分感动,禁不住跪了下来,“母亲……。”

“快去吧”孙老夫人慈爱的伸手抚了抚孙权,“若当日没有放走刘备,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能够因势利导,将情势化为对已方有利,也算一场造化吧”

急急赶到鲁府,已是中夜,应门的门子一见孙权,就瞪大了眼睛,正要跪下,他已快步进了庭院,月光如水,映得初春的庭院欣欣向荣,后院的花木扶苏,桃花开得正艳,急风吹过,衣襟落满了绯色的花瓣。

站在门外稍稍平息了急促的喘息,这才推门而入,屋里很黑,步儿躺在窗下的榻上,睡得正沉,缓步走到榻边坐下,月光落在她的面颊上,令她的肌肤如同透明的一般,花瓣般的嘴唇微张,即使在酣睡中,也令她如同在微笑一般。

潮水般的爱意再次将孙权淹没,即使只是看着她,也觉得那般的幸福,忍不住俯身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恋恋不舍的起身,她已睁开眼眸,睡眼朦胧的盯着自己,笑容如鲜花般绽开,“步儿,回家吧。”

那一瞬间,清晰的看见步儿面上的感动,尽管只一闪而过,可是那表情却真切得令孙权异样兴奋,就在这一刻,终于走进她的心里了吧

“母亲那边儿,我已经赔过罪了,”孙权微微一笑,“母亲不会再怪罪你了。”

如同未睡醒一般,步儿安静的坐着,她似乎在回想所发生的一切,孙权沉默的凝视着她,过了半晌,她缓缓转首,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关羽,是我请吕蒙杀的,若不是他,爹爹不会死。”

心如刀绞的看着她面上又浮出茫然和剜心一般的疼痛,她微微扬着眉,“爹爹为了荆州殚精竭虑,若有机会取回荆州,爹爹……,可恨关羽明明知道爹爹患疾,仍然强邀他去相会,若非为了三郡之地,爹爹如何会……?”

即使相隔了这般久远,步儿面上的痛苦仍然如新,孙权将她护在怀里,轻轻抚着她单薄的背,“我原以为诸葛先生能够阻止刘备,不曾想还是引了刘备举兵来犯,令江东陷入危机之中……。”

“没关系,”孙权柔声打断她,轻声道:“即使没有关羽,张飞的仇刘备也非报不可,再者说,他对荆州的觊觎之心已非一日,只不过大战提早而已,而且有一事对我们有利,那就是刘备对诸葛亮心存罅隙,以诸葛亮的智慧,江东的确难有敌手,所以,咱们不一定完全没有机会,更何况……。”

孙权突然顿住,“回去吧母亲还在等我们。”

冷月寂寂,孙老夫人站在桃花树下,风吹过,漫天都是桃花的花瓣,那么的讨厌,每一片花瓣上都似乎浮着步儿精致美丽的脸,尤其是她额间的那朵桃花,那么的栩栩如生,厌恶得连心都蜷缩了。

“太夫人,”侍女的声音仿佛梦呓,“吴侯回府了。”

“步夫人呢?”整肃了心情,缓缓转身,不知为什么,此时又觉得异样的后悔,若果真将她赶出府出,仲谋也不会有异议吧毕竟是她引来了刘备的举国之兵,“她也回来了吗?”

“是,”仿佛感应到她内心的不悦,侍女的声音轻柔如风,“吴侯携步夫人一同回府。”

果然还是回来了,孙老夫人微笑着转过身,“那我就放心了,下去歇着吧。”

天微明时,已完全清醒了,身旁的孙权酣睡正甜,即使在梦中,他也眉心紧锁,前方的战报虽未送到,但初出茅庐的孙桓绝不会是老奸巨滑、能征善战的刘备的对手,想必败报不日即到。

细细想来,吕蒙曾经感叹过,陆逊是一个极难得的人才,当日并未放在心上,吕蒙去世后,他毅然辞去了一应的职务,想必是因为吕蒙之死吧

想到吕蒙,忍不住垂首看了看孙权,从表面上看,吕蒙是死于疾病,而且江东众人也表现得痛不可当,但从张昭不经意间的言辞和态度推测,吕蒙的死也许并非那么简单,可是一切都天衣无缝,完全无迹可寻,放眼江东,敢杀吕蒙的,除了孙权再无旁人,但这般做无异是自毁长城,有百害而无一利……。

心潮起伏,侍候孙权用了早膳,又随他到书房,刚刚坐定,将清水注入砚台中,张昭就满面惶急的闯了进来,“主公,不好了,孙桓兵败出秭归……。”

手轻轻一抖,墨条从中折断,抬首看了看张昭,这才转首凝视孙权,他神情不变,只是认真的另挑了一块墨条,交到步儿手中,淡然道:“孤知道了,去传命,半个时辰后,堂上议事。”

心神不宁的砚着墨,孙权却全神贯注的奋笔疾书,听得书房外脚步声杂乱,步儿放下墨条,快步走到门旁,却是小桃笑容满面的提着竹篮站在门外,“夫人,今年蜀国蜜柑丰收,诸葛丞相特命人送来十筐,这是先期到的两筐,送来给夫人尝鲜。”

“嗯,”微笑着看了看竹篮中饱满通红的蜜柑,“既然是先期送来的,先送去给太夫人吧待后续的到了,记着送其他夫人每人一篮。”

注视着小桃远去,步儿倚门而立,屈指算来已十数年,不曾想当年在赤壁江旁与诸葛亮的一个玩笑,他却年年不忘,与刘备的虚伪相较,他才是真正的赤诚君子。

正想得出神,却听孙权在身后轻唤:“步儿。”

转过身,孙权已放下笔,“你去陪母亲吧想必她也得到了消息,此刻正心乱如麻。”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九章第七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七)

第九章第七节天下谁人不识君(七)

还未走进院门,便听见鲁班和鲁育的哭声,步儿的心缩成一团,禁不住加快脚步,刚刚走到院门旁,鲁班和鲁育飞跑了出来,一见步儿,便扑进步儿怀里,哭得泣不成声,步儿猜想是受了孙老夫人的斥责,心下难过,将她们紧紧抱在怀里,听她们啜泣的声音缓缓平息。

“怎么了?”柔声询问,透过敞开的大门,已经看见孙老夫人优雅而倨傲的站在廊下,满头的白发令她的面容异样的憔悴,步儿的心只觉得那样的愧疚,她首次觉得自己也许错了,虽然这念头刚刚浮上心头,便被她紧紧的压下,“奶奶斥责班儿和育儿了吗?”

“没有,”鲁班和鲁育哭着摇了摇头,“我们怕娘不回来了……。”

“好了,”从袖中取出绢巾,细细的擦拭她们面上的眼泪,“娘没有离开,只是奶奶生娘的气了,娘悄悄的躲开了,待奶奶的气消了,再来向奶奶陪罪。”

两个孩子如释重负,有些惧怕的转过身看着走出院门的孙老夫人,“奶奶,不要生娘的气,我们会乖乖的,奶奶不要生气。”

“好了,”孙老夫人柔声道:“我不生气了,班儿和育儿不要哭了,听奶奶和娘说会儿话。”

似乎是首次这般心平气和的并肩而坐,孙老夫人眯着眼睛注视在春风中曼舞的花瓣,她语气平和,仿佛内心的憎恨与愤怒已然随着那两记掌掴而消散,“步儿,你应该明白我的愤怒,也应该清楚江东对我和仲谋意味着什么,既然大祸已经铸成,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只想你明白,仲谋是怎样的爱你,对于一个王侯而言,他能够给你的,除了他的心,就只有他的江山,仲谋把他的心和他的江山一同奉到你的脚下,步儿,我想这世间没有任何人的爱能及得上仲谋。”

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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