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儿,你在想什么?”孙仁微笑的注视着步儿,轻盈的提裙走到步儿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是在想你的冲弟吗?”
急急的收回思绪,与孙仁轻声谈笑,站在帘后的孙老夫人皱眉看着步儿额上的桃花随着她面上神情而变动,这孩子精致的容貌后似乎隐藏着一头猛兽,一头能够令江东覆灭的猛兽。
这感觉自第一次见她便在心中根深蒂固,从未对任何人言说,只是偷偷的隐藏在心里,只待有一日,旁人如自己一般视她为洪水猛兽,可是时日渐过,却有些失望的发现,她仅凭那浅薄的美貌便引得了大多数人的喜爱。
多么的悲哀,孙老夫人缓缓的转过身,注视着大乔缓步走进船舱之中,她不时回身注视着并肩坐在船头的孙策与孙权,面上的笑容温婉可人,当她的目光停留在孙策的背影之上,那么的深情款款,那么的情深缱绻,禁不住将步儿放在一旁,带着一丝笑意想,这世间能配得上策儿的,只有她吧!
“大乔,”孙策与孙权并肩走进舱中,“去将步儿和尚香唤进舱中,很快便要下雨了。”
听他将步儿放在尚香之前,心中便异样的不悦。无论如何,尚香是他的妹妹吧!可是听上去,他对步儿的关心似乎更甚于尚香。
围坐在桌旁,步儿乖巧得如同陌生人,看她彬彬有礼的品茶,就连面上的笑容都那般的刻意,异样的不悦,尚香心无城府,只觉得面前的女子便是她最好的朋友一般推心置腹,“步儿,听说冲步阁昨夜大火,可曾有人伤亡?”
大火?步儿不由愣住了,天还未明,爹爹就催着大哥将自己送出城,无人告诉自己冲步阁起了大火,想必就是这个原因吧!不由神情大变,转过首,孙策一脸的诧异,显也不知此事,而孙权却面无表情,步儿心中一抖。难道这场大火是孙权所为吗??
正寻思间,只听舱外一阵急响,转过首,大雨倾盆,起风了,船摇摇晃晃,如同此刻纷乱的心,好容易才镇定下来,昨夜大火,到了此时,想必冲步阁已经化为灰烬,自己数年的心血也化为流水,想到大火后的善后,步儿来不及心痛银子,已觉得头痛欲裂。
船靠岸时,大雨仍未停歇,雨声击打船舱的声响,一如密集的战鼓,候在码头上的张昭不待船停稳,便走上了跳板,几乎摔到河中,他推开船夫的手,快步走进船舱,躬身行礼道:“主公,昨夜东市大火,数间店铺化为灰烬……。”
听张昭这般言,步儿只觉得心不停向下沉,孙策沉声道:“有人员伤亡吗?”
“幸好发现得及时,并无人员伤亡。”张昭面沉似水,但与店铺紧邻的两幢民居也一同焚毁。”
舱中一片寂静,步儿不敢开口询问,只是强行忍住,却听孙权沉声道:“起火的原因查清楚了吗?”
不知怎的,只觉得张昭有些不安,他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是冲步阁后院先起的火,住在后院的老人最先发现起火,可是昨夜风很大,加之近日天干物燥,火势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东市半数的百姓都去救火,这才勉强将大火扑灭。”
完了,步儿暗暗惨叫,若冲步阁最先起火,想必如自己所料,已化为灰烬,细细想来,应是那些还未及送出城的油脂起火,所以火势一起,便迅猛无比。
“步儿,”孙老夫人面无表情。眼神里却充满了厌恶,“冲步阁是你的吧!如此的大火,几乎将东市焚尽……。”
“母亲、大哥,”孙权突然站起身来,满面凝重,“这场大火绝非偶然,就由我来查清起火的真相吧!”
在得到许可之后,孙权冒着倾盆的大雨打马远去,想到自己数年的心血化为流水,步儿忍不住还是流下泪来,她不敢让孙老夫人发现自己流泪。只能躲在后舱默默流泪,正悲痛间,突有人轻轻拍了拍肩膀,步儿惊恐的转过身,却是孙策。
看到步儿流泪,孙策已觉得无奈,待看到她眼中的惊恐,更加的恼怒,可是又不便怒声斥责,只得沉声道:“步儿,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到冲步阁被大火烧尽,心中悲伤,”步儿泪流满面的转过身,虽然明知此时去到现场只会徒增伤心,却仍然想去一睹究竟,“我怕老夫人见了生气。”
真不知子敬是如何教导的这孩子,如此稚龄,张口闭口便是银子,前些时日收到廷报,她偷偷跑到青楼去卖脂粉,差一点儿被无赖抢劫,已是如此,还不知悔改,不由怒上心头,“你为何不担心那些老人的安危?难道在你心中,人命还及不上银子重要?”
本就悲痛难耐,听他恶言斥责,只觉得满心的悲痛便要破腔而出,忍不住怒声道:“适才张昭不是说过无人员伤亡吗?我投入在冲步阁上的心血,一点不比你投到江东的少,若有一日江东也被大火焚烬,你的伤心一点儿也不会比我少。”
从未有人这般的胆大,敢怒言直斥,孙策不由恼了,双眉高竖,“胡说,江东如何能被大火焚烬?你如此伤心。不过就是为了银子,小小年纪便如此贪财,真真的可耻。”
如此的不分青红皂白,步儿终是恼了,涨红了脸,“可耻的是你,我是靠自己的智慧赚钱,有何可耻?冲步阁养了那许多的老人和孤儿,你知道要多少的银子吗?”
听得恼了,扬手便要打她,却见她面上闪现出一丝恐惧之后,又浮出一丝无所畏惧的神情,“我才会屈服于强权,你是讨厌鬼!步儿最讨厌你。”
看她虽是满面的倔强,但双眸中仍然含着眼泪,孙策不由笑了,柔声道:“你再怎么不愿意,冲步阁还是毁了,那些老人本应由国家奉养,子敬曾经对我说过,要建立养老院和孤儿院,我早已命人筹办,目前已有眉目,冬天前便会建好,如此,步儿的新店便不用再奉养老人,步儿总该少赚些银两。”
“爹爹是好心,但银两投入巨大,仍得考虑社会集资,”步儿轻轻拭着面上的眼泪,“所以说,该赚的银子不能不赚。”
真真的无奈,孙策怕她再哭,便不再斥责,“如此甚好,雨将要停歇,我送母亲回府之后,与步儿一同到东市查看如何?”
心中仍在恼怒,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不劳烦主公大驾,步儿识得路。”
话音未落,便听孙老夫人在舱外沉声道:“大胆……。”
听得孙老夫人的声音,步儿心已虚了,求救一般的看着孙策,他微微一笑,伸手执起步儿的手,缓步走到舱外,满面笑意,“母亲勿怪,步儿只是过于伤心而已。”
只觉得四周的目光都停留在孙策执着自己的手上,步儿悄悄挣脱孙策,悄悄的移到他身后,避开孙老夫人冒火的目光,只听孙策笑道:“步儿倾了数年的心血于冲步阁之上,听到冲步阁毁于大火,适才躲在后舱流泪。”
“虽是伤心,但也不能对你无礼,”孙老夫人的声音含着令步儿恐惧的恼怒,“始终你是主,她是臣。”
满心的不悦,眨眼之间,自己如何变成孙策的臣子,不及细想,孙老夫人已经沉声道:“步儿,还不向主公道歉?”
是孙策应该向自己道歉吧!步儿从孙策身后站出,站在一侧的孙仁一见步儿面上的神情,便知她定会惹恼孙老夫人,正要出言劝阻,却听步儿恼道:“我才不是孙策的臣子,我是大汉的子民,是陛下的臣子。”
一时间众人都愣在原地,待孙老夫人从震怒中清醒,孙策早已将步儿护在自己身后,挡住孙夫老人的目光,满面浅笑,“那是当然,不仅仅是步儿,咱们都是大汉天子的臣子,雨已停歇,母亲,我送您回府。”
盯着一脸倔强的步儿,孙老夫人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孙策轻轻侧身,将挡在步儿身后,谈笑风生意图将话题转移到他处,孙老夫人心领神会,只得强压着怒火坐进车中,刚刚坐定,便听孙策在车旁道:“大乔,你与妹妹送步儿到东市再回府,记着盯着步儿,不要再让她四处闯祸。”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二章 第七节 邂逅英雄谁似此(七)
第二章 第七节 邂逅英雄谁似此(七)
大雨一直未停,马车飞驰到东市时。远远便看见一群人围在冲步阁之外,鲁肃与孙权站在油伞之下,两人都眉头紧皱,显得心事重重。
马车停在油伞旁,步儿当先推开车门,口中唤着爹爹,便要涌身跃下马车,鲁肃忙踏着泥水走到车门旁,举袖将步儿护在怀里,对将身子探出车外的大乔淡然一笑,“此处肮脏不堪,夫人请回吧!”
犹豫半晌,鲁肃始终坚持,大乔只得告辞,与孙仁一同回府。
走到油伞下,眯着眼睛盯着人群,“冲步阁尽数焚毁了,所有的老人和店员都安置在街口的客栈中,他们在后巷发现了几个装了火油的木桶。”
果真是刻意放的火,自己从未与人结怨,唯一的嫌疑便是孙老夫人。她乃一国之母,即使再痛恨自己,也不至于会如此下作,难道是意外吗?
殚精竭虑的沉思良久,都未想到是谁纵火,一个官差飞步跑到油伞外,对孙权长身行礼,“公子,现场已经搜索完毕,除了冲步阁后巷的木桶,又在其余五个地方发现了同样的木桶,昨夜那场大火,是有人刻意纵火。”
回到府中,步儿愁思难解,坐在鲁肃身侧,听鲁肃与孙权讨论起火的原因,虽然叮嘱衙门加紧查案,但即使抓到纵火之人,对自己的损失没有一丝弥补,步儿在心里默默计算此次损失的银两,不说其他的损失,单只那些库存的脂粉,便价值万金。
“此次受害的共有四家店铺,”孙权凝眉注视着鲁肃,“分别是冲步阁,买珠宝的琳琅居和两家绸缎庄。”
心中一动,这四家店铺最大的共性都是售卖女子所用之物。若从这一点推算,也许纵火之人的范围会缩小许多。
沉吟良久,鲁肃淡然道:“步儿平素未与人结怨,此次秧及冲步阁,应是偶然,公子请勿挂在心上,那些老人和店员,这几日我会命淑儿将他们送至城外的田庄暂住,直到新店开业再送回城中。”
孙权微微一笑,“子敬真乃君子,岂不知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此次幸未有人员伤亡,若果真有人因此而死,子敬是否仍将此事视得云淡风清?”
“公子,”鲁肃轻声叹息道:“公子想必已经发现,这四家店铺都是售卖女子所用之物,而且售价高昂,对于许多建业城的女子而言,可望而不可及,许是因为如此。才导致了此次的火灾,如此大火,竟无人员伤亡,想必是纵火之人只想毁去这些店铺,而不想伤人,公子聪慧,想必已然猜到火灾的原因。”
孙权微笑着注视着步儿,步儿轻轻点了点头,孙权笑道:“既然子敬不再追究,那么此事就如此作罢,若需要帮忙,子敬务必开口。”
送走孙权后不久,鲁淑也回到府中,他简单的讲述了从老人和店员口中获知的消息,他们发现起火时,是一更,许多人都听到有人在后巷敲锣,起身查看时,才发现起火,但纵火之人在易燃之处洒了火油,火势极猛烈,完全无法扑救,他们只能看着大火将一切吞噬。
如此这般,果如爹爹猜测的一般,纵火之人只是纯粹想要毁去这四家店铺而已,鲁淑见步儿并未哭泣,不由有些诧异,待鲁肃到书房与诸葛瑾闲谈,便对步儿笑道:“步儿。为何你不伤心?”
“适才在船上哭过了,”步儿想到孙老夫人因为恼怒而显得狰狞的面目,仍然觉得后怕,“被主公和老巫婆斥责了许久,现在还一肚子气。”
听步儿所言,鲁淑一愣,随即明白她口中的老巫婆便是指孙老夫人,暗暗失笑,“步儿,主公很维护你,我听人提起过,每次老夫人要斥责你时,都是主公在保护你。”
“才不是,”想到孙策的种种不近情理,步儿只觉得满心的委屈,“我怕老巫婆看见的哭,便躲在后舱,被主公发现后,他非旦没有安慰我,还厉声斥责,说我只知道银子。”
看步儿的神情,果然非常恼怒,鲁淑淡然一笑。“冲步阁毁了,幸好新店……。”
“新店装修好之后,不要急着开业,”步儿将糖果子塞进口中,垂首查看玉器作坊送来的玉牌样式,“我突然有新的想法。”
“不开张?”鲁淑一愣,他悄悄的摸到案几旁,拈起几粒糖莲子塞进口中,“如果咱们不开张,所有的客人都到西市的那家胭脂铺了。”
“这是饥饿营销,”步儿得意的抬起首。“我已经想好了,留几个身健力壮的店员在建业,每日里让他们到城中的茶楼酒肆闲坐。”
灵机一动,已然明白步儿是要将新货的消息传出去,西市那家店铺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期内仿出新货,所有想要用新货的人,只能等新店开业,等得心急如焚之时,那些贵妇人们可不会关注新货的价格。
“步儿,你如何想到这个办法?”鲁淑伸手将几块玉牌举在空中,细细查看玉牌上的花纹,“我想即使入会费提到一百两,也会应者若云。”
“这是基本的营销理论,”步儿指着鲁淑手中的玉牌,“咱们既然开店,不能因循守旧,那些传统的营销模式是吸引不了客源的,咱们还得想办法做广告,找些代言人,酒香也怕巷子深。”
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步儿在说什么,她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已经想好了,建业城中最有说服力的女子有两个,一个是主公的妻子大乔,另一个是大都督的妻子小乔,小乔这边比较容易,以爹爹和大都督的交情,咱们开口,小乔定然不会推辞,但是老巫婆盯得紧,要说服大乔可不容易。”
心下骇然,万想不到步儿竟然打起那两个人的主意,更何况至今不明白代言人是什么意思,虽然是哥哥,但时常还得不耻下问。“步儿,代言人是什么?”
“代言人就是帮咱们卖产品的人,”步儿说得眉飞色舞,全然忘记了孙老夫人的阻碍,仿佛大小乔已经是她口中的代言人,“咱们把新货送给大小乔用,如果她们觉得好,便将她们的画像放在店里做招牌,咱们还可以请几个画师,将她们画成画像,咱们将那些画像写上新品的名称,当做海报贴在店内,便是最好的生动化工具。”
越听越觉得一头雾水,鲁淑只得放弃,小心翼翼的问道:“步儿,你要如何说服孙老夫人,她可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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