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却怎么都无法移动。
“怎么样,你还想坚持么?”许惊鸿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回答他的,却是对方坚定的摇头,邓飞虎因为身体的疼痛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许惊鸿摇了摇头:“再加两块吧。”
几个行刑的差役很用力地将已经绷紧了的邓飞虎的双脚抬起了一些,然后有人迅速地将一块砖放到了这空隙之中。而后又是同样的动作,当两块砖摆进去后,邓飞虎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两腿腿骨也已经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响动,让人听得牙酸不已。
周围看着这一切的所有人,包括人犯和衙役们都对这刑罚的威力产生了惧怕。这看着全没什么杀伤力的几件工具,居然让这么条硬汉惨叫不已,这得多多痛苦啊?
那些被关在牢房之中的人犯们一个个都发起了抖来,他们是既害怕,又庆幸。害怕的是担心什么时候自己也将吃这苦头,他们可没有邓飞虎这么强的抗击能力。而庆幸的则是至少知道了这刑罚的厉害,下次自然是不敢轻易让这噩梦降到自己头上了。
这些黑道中人被人称为亡命徒,那只是他们好勇斗狠,不将其他人的命当回事而已。当自己的性命真遭到了威胁时,他们可能连普通人的勇气都没有。
有几个衙役也露出了不忍,站在许惊鸿身后的王烈海便俯下了身轻声道:“都司,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许惊鸿却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让邓飞虎这么惨叫了好一阵,直到他将将要疼得昏厥过去前,才命人把青砖全都拿掉。然后才看向了大口喘气的邓飞虎:“怎么样,现在你肯合作了么?”
邓飞虎呼哧喘着粗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受不住再一次的煎熬了,这下苦头吃了,今后能不能让腿脚恢复利索都不知道,可不敢再吃痛了。虽然他还想坚持,以对得起那些曾帮助过自己的人,但现在身体已经无法再让他选择那条痛苦的道路。在好一阵的喘息之后,他才用微弱的声音道:“我愿意合作,都司大人想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的。”
许惊鸿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给了几个行刑者一个眼色,他们便很快将人从老虎凳上解了下来。此时邓飞虎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移动到许惊鸿跟前了,还得靠人将他架过去,然后软倒在地。
“两位呢?是想考虑一下再给出答案呢?还是现在就给个痛快话?”许惊鸿继续问其他两人。
田进龙和迟润此时已经被许惊鸿这新的刑具吓破了胆子,连邓飞虎这样的汉子都成了如此模样,他们可不敢再受这个苦。所以两人立刻就改变了态度,点头跟鸡啄米般:“我们愿意合作。都司大人想问什么,我们一定据实以告。”
“那就说说你们这些年来一直能逍遥法外的原因吧。是什么人在背后保着你们,能让京畿府和巡城营对你们只能放任。”许惊鸿靠在了椅背之上,很轻松地问道。
“其实都司大人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一定要问呢?”邓飞虎恢复了些体力,说了一句后,才又道:“便是那些世家中人了。我们与他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哦,说详细些。我要的是你们的口供,而不是我自己的臆测。”
“想必大人也应该看到了,当我们被京畿府拿住时,有不少人前往说话营救。以往,我们的人一旦真犯了事被拿,也都是通过他们的手给救出来的。其实说白了,我们不过是他们所养的打手和走狗而已,当他们需要得到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好处时,便会通过我们去抢夺。其实在官府中备案的许多事情,最后得好处的都是那些世家中人。当然,我们也能在中间获得不少的好处,而且有了他们在背后的支持,我们这些兄弟做事就更方便了,也不用担心什么京畿府和巡城营的威胁……”邓飞虎既然决定说了,便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不……不错……其实许多恶事,不是我们想做的,比如强占田地什么的。我们这些人压根就不懂得种地,要那田地做什么,还不是那些公子哥们看中了那里,才让我们去抢的么?另外,那些被我们抢来的女人,多半也是用来孝敬那些人的。”田进龙也随后补充道。
许惊鸿和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阴沉了。虽然他们知道那些世家与黑道有着勾结,却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来真正的罪魁不是黑道而是世家。
吐出了一口浊气,许惊鸿才道:“很好,现在我要你们把自己所记得的曾做下的罪行交代出来,记住,一定要将那些指使你们做事的世家的具体姓名都写上了。”
“……好。”没想到许惊鸿竟直接把目标对准了世家,让邓飞虎他们大为惊讶,但这对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他们很快就各自交代了数起祸害百姓的事情,都是在世家的指使下所为。
许惊鸿让人将这些都一一记录在案后,便让三人签字画押。
而后,他又看向了其他人:“现在,你们交代一下自己是怎么和那些青楼赌馆勾结的吧。也要将细节都说出来,不得隐瞒!”
三人和其他被关着的人此时已经不敢再有隐瞒了,当即又痛快地将自己等与各青楼和赌场间的往来关系交代了出来。除了个别青楼是因为有求于人才被他们所用外,其他各个赌场青楼都是被逼无奈之下才为虎作伥的。
将这一切都记录在案,又有了他们的画押后,许惊鸿才让人将他们重新投回到了大牢里去。
当许惊鸿带了人离开这地窖时,王烈海不无疑惑地道:“都司,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呢?是对付那些青楼,还是把这一切报上去,用来对付世家?只怕后者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吧,说不定会惹来大麻烦。”
许惊鸿嘿地一笑:“对付所有世家固然不容易,但挑几个还是能下手的。而且此事还得等一等,过两天的成算会更大的。”
第四十九章 改变策略
八月,是中原人极看重的一个月份,因为月中正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它的分量只比年尾的除夕稍弱一些。朝廷在这个日子自然也是要有所表示的,宫里更是会大宴群臣,这一刻才能体现出皇帝的权威来。
许惊鸿就打算在这一天的宴席上将一切都揭开,把那几个作为目标的世家勾结黑道中人,多行不法的罪行公之于众。有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候,想必此事一定能引起巨大的轰动和反响,让那些世家大族促不及防,从而被他一击而中。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一切的证据都已准备妥当,只等着时间的到来了。
而就在中秋节的前夕,十三这一天,一个人的到来却改变了他的既定策略。来者正是之前与许惊鸿约好了会来京城与他一起对付世家的孙再元,他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一些赶到京城。将母亲和妻子送回家乡安葬,又让一双儿女代为守灵后,他就急匆匆地赶来京城了。
这时的大宋,虽然没有历史上的强调礼字,但为人子者为双亲守孝还是必须的。长者三年,短者一年半载,用以寄托对逝者的哀思。可孙再元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虚礼上面,他的杀母杀妻的仇人还在那里逍遥呢,他不可能安然地在母亲坟前守制——在他看来,灵州方家害死母亲和妻子便是因为方家的放纵之故,现在自然将仇恨转移到他们身上了。
所以在安顿好一切,又在两座坟前陪伴了月许后,孙再元来到了京城,前来助许惊鸿对付方家。在来到京城时,他还有些担心不知该怎么找许惊鸿的下落呢。可一听道旁百姓的闲话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这是多虑了,没想到许惊鸿在短短时日里竟做出了许多大事,现在更已经成了朝廷的五品官员,这真让他惊喜。
所以孙再元很快就来到了国安司衙门前,然后在通禀后,被许惊鸿亲自迎了进去。在命人上茶后,许惊鸿便欣喜地对他道:“孙先生真是信人,这还没到三月呢,你就来了。”
“身负大恩大仇,属下怎敢怠慢。”孙再元依旧是以谋士自居,很是谦恭:“倒是主公才叫人意外呢,这才进京没多少时候,便闯出了偌大的名头,还成了朝廷命官,一司之长,真是叫人惊喜哪。”
“咳,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而且又有人希望我能成事。”许惊鸿便顺口将自己在京中所做下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只保留了那黄越与自己相见密谋一事。
“原来如此,看来这些世家所为太过分了,就连当今皇上对他们已经多有不满了。”不过孙再元还是听出了些门道,点头道:“这对主公来说倒是一个契机,毕竟在大义上,当今皇上还是那些人的君王哪。”
许惊鸿笑了一下,却没有再将这个问题继续深入。倒不是说他对孙再元还不够信任,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多个人知道就多分危险,还不如先藏着,说不定今后能有大用。而后,他想到了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便征询地问道:“我打算这次中秋对几家世家发难一击,不知孙先生可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嗯?主公还有对付他们的手段么?”孙再元不无疑惑地问道。在他想来,许惊鸿能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就做出这么多事情,而且已在京城立足就很了不起了,谁知他竟还有后续的手段。这让孙再元对许惊鸿更是钦服,同时也是满心的疑问。
许惊鸿便将自己原来的打算说了出来,末了道:“今日是十三,我本打算在后日中秋,于皇宫的群臣宴会上将他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都公布出来。不知孙先生可有什么看法么?”
“这个……”孙再元用手捻着胡须,沉吟了起来。半晌后,他才抬起了头来,看着许惊鸿:“主公,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但讲无妨,我不是那听不得反对之人,只要你说得在理,我自会接受。”许惊鸿从对方的神色里看出了点什么,连忙宽他心地说道。
“主公的这个做法的确有一定的突然性,还能将事情闹大了,让他们难以从背地里做文章,从而达到一击而中的效果。不过属下以为,此法却还是有着破绽的。”孙再元斟酌着道。
“哦?却不知那破绽和不足又在哪呢?”许惊鸿闻言一惊,立刻就坐直了身体,直看着孙再元的双眼问道。
“便是这些主公认为是必杀的供词了。供词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作供之人的身份,他们都是些声名狼藉的贼子,他们的话如何能用来证实在朝中地位不凡的世家中人做了恶呢?只此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找到破绽,从而推翻主公的攻击了。”
许惊鸿沉默了,他不是个认死理的人,现在问题被孙再元指了出来,他便也有了自己的感受,越想越觉得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孙先生说得对,是我太过想当然了,竟忘了两者将巨大的身份差距,看来只靠这一点是不成了,后日的计划也只能取消。”
见许惊鸿很有些丧气地叹息着,孙再元却又突然笑道:“不过主公所做的这一切也并非全然无用,对付那些地位尊贵的世家是不足够,可对付另外那些人却是足够了。”
“你是说那些青楼和赌场的老板么?这一点我也曾想过,可对付他们能有什么用呢,最多就是打杀几个帮凶而已,对京城的繁荣更是不利,实在得不偿失哪。”
“不,属下的意思不是对付这些人,而是以此来要挟他们,而后通过他们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再来对付世家。”孙再元喝了口水后继续道:“这些青楼和赌场的老板除了和黑道中人多有瓜葛外,与世家也是不清不楚的。而以他们的精明,为防自己被人所害,必会在暗中留着一些证据,到时好自保。只要咱们能把他们给降服了,通过他们的手来对付世家,我想效果就要强得多了。因为一来,他们的身份虽然还是不如世家,可总比那些犯人要高,说话作证的可信度也高一些。二来,他们手中的证据一定比黑道中人要齐全,配合着黑道的证据一起上,效果自然就更好了。”
许惊鸿听到这里,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孙再元行了一礼:“孙先生果然高才,如此曲线救国的法子的确比我之前的猛打猛冲要有把握得多了。那我就照你说的办!”
“主公过誉了,属下实在愧不敢当。”孙再元忙站起身来还了一礼。在两人又坐下后,他继续道:“而且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还有好处,却是什么?”许惊鸿的兴致自然更大了,连忙问道。
“主公这国安司想要在京中立稳和发展,最要紧的就是对消息的把控吧?”
“不错,我最近已经开始物色人手,成为我们国安司下的密探了。不过效果如何,只怕暂时是看不出来的。”
“街上的混子,寻常的百姓,这些的确是能打听到消息的,但属下以为有些人的耳目会比他们更是灵便。那就是青楼、赌场和酒楼茶肆中的人了。这几处是人流最密集的所在,人一多谈话也多,各样的消息传播的也自然比在街面上更多了。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许惊鸿猛地一拍桌子:“你说得是,这一点的确是我忽略了。只要那青楼和赌场的主人被我抓到了把柄,最终为我所用,从他们口中我便能获得源源不断的消息。这的确要比在街面上安排人手探听消息要效率得多了。”
“如此一石二鸟,这次国安司必能再次让人瞩目的!”孙再元最后补充了一句。
“好,就照孙先生的意思办。先将原定的计划放一放,后日我将在樊楼之中设下酒席,请那些青楼和赌场的老板一聚。到时候,就可以将他们拉到我这边,从而借他们之手来达成我之愿望了!”许惊鸿最后做了决定。
十三日的黄昏过后,十多家的青楼,二十多家的大小赌场的老板们就都接到了一张署了许惊鸿大名的大红请柬,约他们于后日晚上,去樊楼一聚。
京城里的赌场和青楼当然不止这么几家,但还有一些却是有着完全的世家背景的,对这样的人选,许惊鸿自然不会邀请,另外还有两三家则因为前次的事情而彻底倒闭。正因为有了六七月的那次事情,这些本身也有着一定地位的老板们在接到请柬后虽然心下犯起了嘀咕,却不敢不应邀,即便他们早已经有了其他的应酬。
两日之后,樊楼的第四层贵宾楼里,当华灯初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