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知的习惯。
所以,王妩只能忍着,忍着一件曲裾长衣从出发到现在一直就没有从身上脱下来过,忍着衣服上的灰尘污渍一天比一天多,忍着身上爬满虱子的噩梦,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这一天,又到了日落时分,赵云选了一个山坡的高处扎营。在山坡上居高临下,视野极好,又有一处背风的山坳,仿若一圈天生的城墙。晚上只要有人在拗口守夜,四周的一切尽可看在眼里,可省整整一半夜间巡哨的人力。
又有山泉自石上飞落,汇于一个不算太大的水潭里,清澈的水中,还能清晰地看见一尾尾悠哉闲游的肥鱼,不但有水,连食物都有了。
王妩看到那个山坳的位置,也是眼睛一亮。因为这个位于山坳最深处的水潭外面,还有一圈密密匝匝的近水灌木!
这些四季常青的灌木由于常年浸透了水,长得格外茂盛,深绿色的枝蔓上翠色鲜活,点点水珠,仿佛缀在翡翠上的珍珠,在斜阳下熠熠生辉。而现在在王妩眼里,就算是真的翡翠珍珠,也没这灌木可爱!
两天前路过县城的时候,赵云派人进城买了一些盐,因此,这晚的烤鱼微咸,令几日不曾沾过滋味的舌尖都活络了起来,吃得众人都是眉飞色舞,分外高兴。
吃了鱼,安排了夜里的巡哨位置,赵云才在王妩马车不远处坐下,就又想起前几天遇到张燕的事来。
冀州境内权力更替,山匪频繁,更有不少黄巾从青州流窜到此活动。此地地势极好,易守难攻,又依山傍水,食水不缺,若是附近也有山匪散兵,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扎营之所。
山坳内外都有兵士在扎营前搜过一遍,而那水源附近,却因为水潭相隔,似乎还没有人去那里看过。若是那水潭后面有什么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山道小路……
想到这一点,赵云不放心地站起来,从火堆里拿了一根木枝充作照明火把,一手执枪,向水潭那里走去。
夜临大地,今夜无月。
茂盛的灌木在黑夜中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黑影,好像埋伏暗处的伏兵,随时等着给予过路的大军致命的一击。
赵云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绷紧,银枪慢慢提起,放轻了脚步。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从灌木丛后传了出来,好像是什么东西拍过水面,在有规律的沥沥水声中听来,格外刺耳。
果然有人!
赵云目色一凛,压低了火把,手中的银枪悄无声息地探了出去,穿过灌木,将繁茂的枝蔓拨开一线。
无星无月无光,灌木丛后一片黑暗,只能凭着飞溅的泉水声判断水潭的位置。而除了泉水声,水潭边上,依稀还有极轻极轻的低语声!
低低的呢喃,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听口气,却似乎是在抱怨责怪,而声音……赵云皱了皱眉,耳熟得很!
“谁在那里?”赵云有些不敢置信,喝问才出口,手腕一用力,银枪“哗啦”一下带倒一片灌木,他跨进一步,举起了火把。
水潭边,原本背对着他,盈盈而立的少女被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来。
由于转身太急,乌黑的长发在她身后甩出一个曼妙的弧度,洋洋洒洒飞旋到脖子的一侧,盖住了一整个肩膀,却又将另一侧雪白又圆润的肩头尽数露了出来。
眼睛被突然的光亮照得睁不开来,王妩不由举起一只手臂挡住眼,胸前那一片贴合在少女未长成的身体上的绯红布料因为这一个动作有些歪斜,又露出一片雪白的腹脐,稚气又妩媚。
纤细的手臂上还沾着点点水珠,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发出莹润又夺目的光泽。赵云紧握着枪的手不知怎的一松,银枪自手里滑落,跌到地上,“当啷”一声巨响。
王妩像是被这声巨响惊到,立刻意识到她现在这个在她看来只是穿着吊带衫的装束,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怕是几乎跟脱/光了没什么两样。搞不好落在赵云眼中,有了之前那次敷药乌龙,还会以为她存心要干什么……
一想到这里,王妩不由大窘,目光四下一扫,正要窜入旁边的灌木中掩住身形,却突然听到赵云惊道:“你的伤还没好?”
“什么伤?”被赵云这一呼喝,王妩窜向灌木的脚步不由一顿,有些迷茫地眯着眼一扫,陡然看到自己方才挡眼睛的手上拿着的东西,不由“啊”的叫了一声,迅速把手背到身后,脸上腾起怪异的嫣红,神情也紧张扭曲起来,连连跺脚:“你快出去!”
赵云突然回过神来,赶紧收回了目光,背转身过去。却不急着走,反而是伸手入怀,从身上拿出王妩之前给他的伤药,慢慢放到地上:“夜凉如水……小心受凉……”素来沉稳的少年只觉得心跳得比听到战鼓声响时还要快,一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赵云干脆闭了嘴,动作粗鲁地用力扯下身上披风,反手一振。披风呼啦啦地飞挂到稍远一些的灌木丛枝蔓上,随即带着火把径直快步走了出去。
水潭边又陷入一片漆黑,笼罩住少女曼妙的身姿,也笼罩住少女难看的不得了的脸色。
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春/光乍泄,她下面还穿着中裤,这个时代贴身穿在上面的心衣用料面积也大得很,远没有触及她的底线。更何况,这本就只是一个意外。
她现在的咬牙切齿,甚至差点脱口爆粗,是因为赵云出声的时候,她刚刚将自己的自制“内裤”从腰里解了下来,准备摸着水洗一洗,晚上再带到火堆边悄悄烤一烤。可跟赵云一起出现的火光,却让她清晰地看到自己手上那块被她撕了充作“内裤”的白布上,赫然染着一滩腥红的血污!
“受伤?伤个头!”王妩狠狠将那“内裤”团成一团,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下腹一阵熟悉的酸痛垂坠感,清楚地告诉她,公孙妩这具年轻的身体,居然在这种时候,终于迎来了大姨妈的首次看望。
☆、第二十四章
王妩不是没想过在这个时代大姨妈造访怎么办;实际上;在她发现没有内裤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她现在这年轻的身体却还没有经历过女人的初潮;记忆里根本都有这一茬。
所以王妩也只是电光火石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想着等安顿下来之后再想办法;顶多多垫两层布;洗得勤快一点也就是了。
哪知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还在这荒郊野外!
王妩几乎没顾得上去看很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赵云;只管默默怨念。
一池清水就在眼前,但显然她现在是没办法洗了。潭水冰冷;本来沾着擦擦身还能凑活,现在碰上了特殊时期;就算以前,她在这几天里也是绝不碰冷水的;更何况现在是在这种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年代。
摸到了贴身的中衣,王妩沿着衣服的下摆用力一撕。她当初撕小裙的时候,沿着布料的纵向纹路,稍稍一用力就很容易撕开,然而这次,中衣的下摆细线缝边,手工好得出奇,根本用不上力。她连着换了几个方向用力,非但没有撕开,反倒是将她的手掌勒得生疼。
王妩狠狠咬了咬嘴唇,正无措间,突然瞥到地上似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心中一动,依稀想起来方才赵云将银枪落下,好像走的时候没有捡起来。
赵云走得远远的,却又不敢真的走开,因此在距离水潭十几步的地方停下来,背对着水潭,举着火把等王妩出来。
这点距离,火光根本无力穿透灌木丛照到水潭这边,只是银枪身长,横穿过了灌木,偶尔火光暴窜起的隐隐约约一点亮,正好落到银枪上,再反射过来,才能在黑暗中,被王妩看到些微闪过的光亮。
王妩抿了抿咬得有点疼的唇,将脱下的曲裾披在肩上,小心地挪到那银枪旁边。
枪尖锋利尖锐,在中衣的下摆处轻轻一带,那布料就立刻开了个口子,沿着口子再撕就好撕多了。
王妩撕下了手掌宽的一圈布料,贴身的一面朝上折了几折。染了血渍的“内裤”显然没办法再穿了,王妩想了想,透过灌木丛向外看了一眼。
火光下赵云的背影如山。
她深深吸了口气,手脚飞快地脱□上的绯红色心衣,翻折成长条形,垫在折好的布料下,绕过身下。心衣背后颈间的四根系带则正好系在无裆的中裤腰头,勉勉强强摸着黑,又成一条加厚型“内裤”。
忙好了下面,再将短了一截的中衣穿上,又拿起曲裾披好,王妩才将那口气呼出来,如做了贼似地心口怦怦一阵猛跳。
她清咳了一声,轻声叫道:“赵将军?你还在么?”
一连叫了两声,才听到赵云沉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的衣衫不知落到哪里去了,能否借一借火?”王妩一边说,一边心虚地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又热了起来。“衣衫找不到了”,别说这话有心人能听出什么暗示来,就连王妩自己说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是个诱人犯罪的不良少女。
“呼”地一下风响,王妩猛地眼前一亮。一道火光从远处划过灌木丛上方,洒落无数火星,最后“啪”的一声,火把的木枝斜插入水潭边上的泥地里,微微歪向一边,清水绿木的轮廓,顿时清晰起来。
王妩先借着火光反复检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曲裾是否系紧,顺便将那装着伤药的小木盒收了起来,最后才将那红白相间的“内裤”团了团,扔进了火里。
“嗤”的一声响,火苗高窜,毁尸灭迹。
王妩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突然觉得腰腹之间凉意嗖嗖,赶紧把赵云的披风扯了过来,披到肩上,这才拿起了火把,慢慢地走了出去。
自制的加厚“内裤”隐患多多,心衣的系带系得再紧,也到底没办法让这条“内裤”做到贴身合体。因此她不敢动作很快,加上赵云的披风长长拖在脚边,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绊一跤,她几乎是一步一蹭地挪到了赵云身后,却不想这奇怪的姿势反而更坚定了赵云认为她之前疾驰三百里磨破的伤还未痊愈的想法。
而赵云这么以为,王妩其实是求之不得,不然她还真不好向赵云解释他看到的那一滩血污是怎么来的!
“赵将军的银枪还在那里。”尽管知道赵云绝不可能忘记自己的枪,王妩还是提醒了一句,好在赵云方才丢了枪,要不然,她估计要把整件中衣塞到某处去当内裤!
听到王妩的声音,赵云转过身,却是眉头拧起,满眼的不赞同之色:“你伤势未好,何不早让我知晓?”
王妩脸色有些尴尬,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以后要什么直接说,多在车上休息。”赵云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王妩只有点头。
从水潭回到王妩的马车,不过一百多步的距离,然而就是这区区一百步,在王妩那种小心翼翼地走法下,也显得格外遥远。
赵云突然停了脚步:“云得罪了。”
“嗯?”王妩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赵云弯下腰,在她腿弯处一抄。一声惊叫还没出口,已然双脚离地,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被赵云打横抱起。
下意识地伸手圈住赵云的脖子的同时,王妩只觉得身下一股暖流汹涌而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皱眉闭眼,死死地夹紧了腿。
她的这番表情落到赵云眼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尤其是还感觉到少女温软的身体在自己手中瞬间僵硬起来。
赵云不由喃喃又道了一句“得罪”,心如战鼓急擂,背脊挺直,手臂向外展了展,几乎是平举着将王妩托在半空。
王妩的身上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之气,赵云眉头又皱了一下,缓缓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一刻不停地快步往马车方向行去。
王妩在马车里窝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着,也不敢乱动。
然而赵云认为她伤口未好也有好处,因为第二天一早,范成将烤好的鱼肉送进来给她的时候,还给她送来了厚厚的裹伤白布条。
尽管范成一脸好奇之色,但显然赵云应该事先关照过,他总算没多问,只留下鱼和布条,告诉王妩准备出发之后,就离开了。
王妩暗暗松了口气。默默看了一眼身下换下来的“加厚型内裤”,贴身的心衣已经变成了内裤,她原来还在发愁这本就不大的中衣,就算她能狠心不穿中衣直接贴身穿曲裾,一件中衣的布料也根本不够她撕下来换一天的。
有了这些白布绷带,她身上的那件中衣总算是保住了。好在有赵云“雪中送炭”。
虽说这些布条充作绷带能直接覆在伤口上应该算干净,王妩却还不放心,将中裤裤腿最上方的布料也一小块一小块撕下来,再垫在布条上隔开一层,就像是中衣最下面的那一截一样,这本就是会接触到最隐秘肌肤的布料,也是她目前为止所能找到的最干净放心的贴身材料了。
许是之前到底沾了冷水,又没好好休息的缘故,一连四天,王妩萎顿在马车里,就连烤兔子肉香对她都失去了诱惑力。
范成送来就勉强吃点,不送来她也不出声。就连热水,她也只是要了灌入水囊,塞进衣服里捂肚子,偶尔才抿一小口。
就这样,她把马车的帷幕系得死紧,好似坐月子似的将自己全全封在车上,生人免入。等到入了夜才下马车解决一下生理需求,顺便重复一下毁尸灭迹的工作。
可能是吃得少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她全副的精力都用来抵抗小腹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被马车晃着晃着,却没了晕车的症状。
靠着当年入山区支教培养出来的极度坚韧神经,总算在第五天晚间,王妩挨过了少女的初潮,彻底复活过来。
尽管那时,她的中衣中裤,已经不比比基尼多多少布料了。
也直到那天晚上,王妩总算在吃晚饭的时候走下马车,先将帷幕甩到车顶上,让闷了还几天的车厢里透一透气。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将几天以来的腰酸背痛尽数舒展开来,这才发觉头脑发晕,腹中饥肠辘辘,浑身无力。
王妩四下望了望,却没有见到赵云。
细细想来,似乎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没见过赵云。
“这两天怎么不见赵将军?”王妩一把拉住送干粮过来的范成。
范成继续用招牌式的看怪物眼神上下打量王妩:“您……何出此言?赵哥不一直在您车外嘛,倒是您这两天……”
难道是故意避着她?王妩抿了抿唇,皱起眉头,一下子想到了症结所在。毕竟,水潭边上突然遭逢大姨妈这种尺度,连她这个现代人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