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尘的眼泪哗的又涌下来,说:“我没有家。”
司机说:“我送你去公园吧。现在人不多,环境也不错。”
秦尘说:“哪里都可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擦泪,却觉得那泪水越擦越多,仿佛是打开了泪水的龙头一样,手抖抖的去找纸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司机递过来一包纸巾,说:“用这个吧。”秦尘顾不上道谢,抽出纸巾使劲擦脸上的泪,连用了好几张,才把泪水擦干。
司机说:“听首歌吧。”打开音响,传出陈小春的《算你狠》:“我说算你狠,善用无辜的眼神,谎话说了两次我就当真;我说算我笨,软不隆冬的耳根,只为一时的气氛搞一肚子的气愤……”
刚刚停止的眼泪又流出来,秦尘闭上眼,心中暗暗喊道:秦尘啊秦尘,不要怪别人狠,只怪你自己太愚蠢,明明知道他只是在报复你,还要飞蛾扑火;你再不醒悟,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会有人可怜你!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年轻人嘛,哪有不吵架的,想当年我和我老婆,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就当作是生活中的娱乐,越吵感情越好,几天不吵我还不习惯呢。所以你也不要哭,过一会儿他就得向你求饶了。”
秦尘擦着泪,说:“谢谢你了。”
刚好前面就是公园,秦尘付了钱下车。司机在后面喊道:“小姐,找你钱!”
秦尘折回去拿了找头,然后慢慢走进公园,现在正是傍晚做饭的时间,公园里面果然没有太多人,只有些老人带着小孩在悠闲的转悠。
秦尘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坐下来,开始回想与他之间的初遇、争吵、失身、醉酒、获救……泪水又如决堤一般,说不出的哀伤,说不出的绝望,说不出的心痛,说不出的不知所措。她一直被认为是坚强得近乎偏执的人,而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自卑,因为害怕被抛弃被伤害,所以从不肯真正投入、付出自己的真心。也因为如此,这二十六年来,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也没有得到过别人真正的爱;与前一个男朋友,虽然是一见钟情,却也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导致双方热情冷却至冰点最终分手。而这一次,这一次,却是完完全全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投入,结果呢,一败涂地,惨不忍睹。秦尘越想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自怜自艾,一时之间,竟连死的心都有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公园里人多了,应该是附近吃过饭的人出来散步了吧,小孩子们兴奋的乱跑着,几个熟悉的凑在一起开始玩踢球,一个孩子不小心把球踢到了秦尘身上,有些害怕,站在她面前,咬着手指,歪头看着她,却不敢上前。秦尘使劲露出一丝笑容,说:“给你。”把球丢了过去,孩子欢呼一声,接过球跑开了。
秦尘看着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子,不知为何再也哭不出来,虽觉得痛苦,眼泪却是一滴也流不下来了,似乎已经流干了似的;眼睛又干又涩,有些胀痛,脸上也是紧紧的。秦尘拿出小镜子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真是说不出的可怜,却也是说不出的难看!
秦尘闭上眼睛,好久深深的呼吸了一次,睁开眼睛对镜子中的自己说:“秦尘,哭也哭过了,你应该清醒了吧?你应该看清你的处境了吧?不要为自己找借口,说自己孤独,说自己寂寞,就放纵自己的心去爱一个根本不值得你爱的人,去做一些伤害你也伤害你家人的事情!孤独和寂寞,这不是借口,绝对不应该是!醒悟吧,你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可是你还是要过得好好的,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你记住了吗?你必须记住,输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把心输掉!”悲伤绝望慢慢被隐藏到了最深处,虽然从不停跳动的眼睑还可以看出心中的彷徨和不安,可是眼神已经慢慢坚毅起来。
秦尘回到皇冠庄园时,脸上泪痕已经被洗掉了,眼睛虽然还有些红肿,幸好是晚上,赵阿姨她们老花眼,也看不出来。低头吃了几口饭,洗了澡,径直上去睡觉,也不管陆羽扬还没有回来。他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跟她已经没有关系,她也已经不在乎他是否会发怒了,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周末晚上,周夫人接到电话,说北京的哥哥忽然生病住院,就和周雅一起去探望,陆羽扬把她们母女俩人送上了飞机,往家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
秋老虎的余威仍在,乘凉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或在打牌,或在喝啤酒、吃西瓜,快到家的时候,前面出了车祸,一对卖西瓜的农民夫妇不知为何,开着自家的手扶小拖拉机,忽然从一边冲出来,直冲到一辆奔驰车前,车主吓得赶紧打方向盘停车,结果把车内的乘客头给撞破了,车子也被拖拉机撞上,坏得还挺严重。
奔驰车主当然不肯,停下车,车内四个人就上去了,抓住那对不知所措的夫妇就开始拳打脚踢,西瓜汁和鲜血混杂在一起,不一会地上就出现一滩红红的,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这两辆车刚好横在马路上,堵住了陆羽扬的车,陆羽扬本不愿意管这事,但是看见那四个人实在太凶狠,那对农民夫妇被打得不住惨叫求饶;附近的人也聚集过来,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眼看要出人命。便打开车门,叫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你们这样打人要出事的!”
那个满脸横肉的大个子司机转头看了看陆羽扬,嚷道:“大爷打人,管你屁事!滚一边去,要不连你也一起打!”
陆羽扬眉毛一挑,说:“好大的口气!”
司机怪叫一声,忽然冲过来,挥拳就打,那拳头握起来,就像个钵头似的,打过来虎虎生风,倒有几分气势。陆羽扬闪身避开的同时,抓住了对方的手臂,轻轻一拉一送,只听“咔嚓”一声,司机的手臂顿时脱臼,疼得他哇哇大叫,在一边不住跳脚。
那三个人见状,放开那对夫妇,围了上来。陆羽扬以前在外面混的时候,打架是家常便饭,一天也不知道要打几场,如今洗手了,久不打架,正有些手痒,况且这三人身手实在稀松平常,三下两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过他们倒还有点气势,不肯跑路,还是不停的围上前来。陆羽扬正在对付这三个人,不妨想那个刚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农夫忽然跳起来,捡起地上长而锋利的西瓜刀,从后面悄没声息的就刺了过来!陆羽扬感受到那种刺眼的寒光时,已经太晚,那刀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恰恰在肺部下方三公分左右,又快又狠,鲜红的血顿时喷涌而出!陆羽扬顿时明白了,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小流氓,他们是高廷派来特意对付自己的!
来不及思索,他飞脚踢开那个男人,然后退开几步,感觉到疼痛排山倒海的袭过来;那些人看见一击成功,都兴奋的大叫道:“兄弟们,上啊,老板说过了,只要能把他宰了,重重有赏!”几个人又扑了上来!其中两个人又到西瓜车上找了刀,疯狂的乱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砍伤。
旁边围观的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陆羽扬一手捂住伤口,一边躲避着,招架着,身上手臂上又被砍了几刀,顿时成了一个血人。他知道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些人打跑,否则不被砍死也会流血过多而死。于是忍着疼痛,大吼一声,疾步上前,侧身闪过一个人的砍杀,脚下用力一踢对方的膝盖,对方顿时倒地,手中大刀飞了出去,陆羽扬纵步上前,接住刀,对着那人的腹部就是一刀,那人惨哼一声,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他这些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几个凶手看见对方如此神勇,自己的兄弟在一招内就差点丧命,不由得心生寒意,手上动作都是一滞。
陆羽扬正要这样的机会,不做半刻停留,冲向那个冒充农民对自己下手的人,那人看见他杀气腾腾,手中大刀寒光逼人,先是怕了几分,待到举刀招架时,直觉得肩头一痛,差点连手臂都被砍了下来,忍不住惨嚎出来!
陆羽扬受如此重伤,还能在瞬间连着重伤两人,剩余那四个人(包括那假农妇)都心惊胆颤,眼看他举刀又冲过来,每个人都觉得是朝自己而来,忍不住齐齐惨叫,阵脚大乱。陆羽扬狠狠咬着牙,冲到那手臂脱臼的司机面前,那伙计竟然吓得扑通跪到,求饶道:“大哥饶命啊!”
陆羽扬将刀竖垂直放在他头顶,厉声问:“是不是高廷让你们来的?”
司机翻眼看那刀随时要刺下来的样子,吓得瑟瑟发抖,说:“我不知道,我们是奉命行事。”
刚说完,直觉得头顶一痛,连忙说:“回大哥的话,好像是个叫王季的人跟我们头下的命令,求大哥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陆羽扬把刀在对方脸上轻轻一动,那人一惊,锋利的刀刃便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陆羽扬冷声道:“滚!回去告诉王季和高廷,有本事亲自来!我随时等着他们!滚!”
那几个人如蒙大赦,背起自己的同伴仓皇而逃,连车都不要了。
陆羽扬坚持着灯他们跑远了,才稍微放松,一放松,便觉得全身力气都用光了似的,差点倒下去,赶紧又咬牙绷紧了身体,慢慢往车子走去,要去拿放在车中的手机,每走一步,身上伤口就汩汩的往外冒血,牵动着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撕心一样的疼痛。
也许是血流得过多,没走几步,陆羽扬就觉得身体发虚,脑袋发晕,身体摇摇欲坠。他停住了,使出最后的力气,伸手到身后按住了伤口,脚底下再没有力气再往前走。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纵然是见惯刀光剑影,面对自己的死亡时,也忍不住一阵阵的心寒。
正在绝望之时,后面来了一辆出租车,“吱”的一声停在了陆羽扬的车子后面,出租车司机大喊道:“怎么回事?怎么把车停着路中间了?人呢?”
陆羽扬大喊道:“救人!救人!”声音却如蚊子一样细微,那司机根本没有听见,嘟囔着要掉转车头,忽然有个女子大叫道:“等等!停车,停车!”车门咣的被打开了,一个女人站了出来,睁大着眼睛,惊恐的看着血人一般的陆羽扬。
陆羽扬望见她,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了,勉强说:“秦尘,秦尘,是你吗?”这一放松,身体便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秦尘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飞跑过来,去扶他的身体,却被他一起压倒在地,衣服也被他伤口涌出来的血染得通红,看见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面累积多日的怨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慌和恐惧,抱住他,急切地问:“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陆羽扬睁开双眼,死死抓住她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秦尘,快打电话给阿原,告诉他们小心,快!”
秦尘连忙说:“你不要再说话了!我马上打!”
陆羽扬看着她,心中忽然无限的酸楚。拼着最后的力气低声说道:“秦尘,对不起……”说完,就支持不住而晕迷过去。秦尘急得大叫:“你不要死,你一定要坚持!我打阿原的电话,马上打
那出租车司机已经下车跑过来,见状连忙说:“快!赶紧上医院!”不由分说,抱起陆羽扬上车就往医院飞驰而去。
第 15 章
陆羽扬虽然已经晕死过去,却还是死死的抓住秦尘的右手不放,好像得到了最后的支撑似的,秦尘看着他满身的血,长发掩盖着的惨白的脸,忍不住心中一阵阵的痛。
自从看见周雅之后,秦尘痛定思痛,为着自己最后的一点点尊严,已经和陆羽扬冷战了好长时间。而陆羽扬因为心中的愧疚和急躁,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两个人的关系急剧恶化,甚至比最初秦尘来到皇冠庄园时还要恶劣。
今天晚上,江鸣和小金两个人要请各位媒人吃饭,秦尘也被盛情邀请,虽然满怀郁郁,也不好拂二人的面子,但是看见大家吃了饭之后还有一大堆节目,赶紧借口有事情先离开了,没有想到在半路上看见了一辆车子停在路中,她认识这正是陆羽扬的车子,然后果然就看见了血人一般的他,等到他无助的抱住自己,抓住自己的手时,那积累了多日的怨气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尘苦笑起来,心中暗自骂自己:你真的,就是这么下贱吗?
叹一口气,用左手拿出手机来,拨通了林浩原的电话,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林浩原吃惊之余非常镇定,说:“你们马上赶到市立医院,我跟院长打个电话,他会妥善的安排抢救,在这期间,你千万不要离开医院半步!”
秦尘答应了,出租车司机一路狂奔,不过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市立医院,门口果然已经有好几个医生、护士准备了小车等在那里,一个五十多岁、领导模样的人看见车来了,便跑过来问:“是不是秦小姐?”
秦尘连忙答应:“是我!”
于是医生护士赶紧动手,无比麻利的把陆羽扬从出租车上转移到了小车上,秦尘的手还被紧他紧抓着,也被拉着跑了好远,才被医生分开,推进了急救室。
秦尘谢过了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之后,坐在急诊室外面的椅子上,心里面十分不安。那个领导,也就是医院的院长走过来,笑道:“秦小姐不要担心,病人只是失血过多,没有致命的伤势,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经派出了最好的医生,一定想办法救活他!”
秦尘点点头,说:“真是太谢谢你了!”
院长热情的说:“不要客气!林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正说着话,林浩原带着黑子等七八个人跑了进来,问道:“秦尘,怎么样了?”
秦尘还没来得及回答,院长已经迎上去说:“目前正在抢救,没有大问题!”
林浩原说:“谢谢武叔叔,让你费心了!”
院长笑得脸上开了花一般,说:“哪里的话!能帮得上你的忙,也是我们的荣幸嘛。病房我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最好的,要不你去看看,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尽管对我说!”
林浩原被他过分的殷勤弄得有些好笑,便说:“武叔叔亲自安排,当然没有问题了。对了,刚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家父还说要代他向你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