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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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司-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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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表姐夫夫纲不振,可是他才离不了她,因为只有她能补充他的不足。”

乃意闻言如醍醐灌顶,不由得沉下脸来。

“你看,他们两人一般高矮,同样秀丽,你想,谁肯做丑人?”

乃意低声说:“他们可以学。”

倚梅放下杯子,“那么,你最好祝福他们学得快一点。”

这时,保育把双手卷成纸筒一样,叫他们过去拍照。

“来,让我们过去。”倚梅说。

那边诸亲友已经一字排开,留开两个空位等她俩,乃意看得很清楚,保育希望她们站在他身边。

倚梅先开步,不知恁地,她衣角拂到那只杯子,它跌倒了溜溜转动,乃意忍不住伸手扶起它,就差那短短十来秒钟,倚梅已经走到保育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泳池那一头的入口处一阵骚动,有人排开诸仆役冲进沉声吆喝:“甄佐森!”

第一个抬起头来的却是甄保育,他当时想,谁,谁在这当儿找我大哥?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光间那不速之客已经冲到跟前,所有人,在场所有的人都看见他自口袋里取出一支黑溜溜的手枪,瞄准甄保育,却没有一个人动弹,乃意觉得好奇怪,她自己心里十分宁静地想,那恶客要开枪了。但是手脚不听使唤,呆若木鸡。

那人再叫一声:“甄佐森!”像是要肯定他的对象,接着大家听见不会比炮竹声更响的一声爆炸,有人缓缓倒下。之后,众人才恢复知觉,块头大的仆人豁出去,怒吼着扑向凶手,又有人奔进屋内召警。

乃意发觉她排开众人向前,看到李满智扶着老太太避进屋内,而凌岱宇紧紧靠着甄保育颤抖。

咦,乃意呆住,那么,倒在地下的是什么人?

她蹲下来,看清楚了,穿着白衣,胸口近肩膀一片猩红渍子的是比她走先几步的林倚梅。

她替他挡了一枪。

这时甄保育已推开凌岱宇,蹲下轻轻扶起林倚梅上身。

乃意仍然很镇定。

完了,她想,订婚一事从此告吹,这件意外才是美与慧口中说的大事。

乃意看到甄佐森大声吆喝指挥仆人,警车与救护车已呜呜声接近甄宅。

区维真过来握住乃意的手。

乃意与他的目光一接触,便明白对方意思,两人齐齐去找岱宇。

岱宇呆呆地坐在荼縻架下的石凳上,双目空洞。

维真与乃意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岱宇松手,乃意只见有好几颗珍珠散落地上,再看她颈子,那串项链己不知所踪。

乃意“哎呀”一声,欲起身去寻找,岱宇摇摇头,“不要紧,一切都不要紧。”她喃喃地说。

乃意是红尘痴人,哪里舍得,但是岱宇叹息一声,已自行返回屋内。

宴会早已散场,甄氏亲友全体赶到医院去看林倚梅的伤势。

“甄保育呢?”乃意拉住一个仆人问。

“两位少爷均要前往警局作供认人。”

乃意在草地上看到两颗金珠,连忙拾起,维真也帮着她找。

半晌,只寻回三五粒,乃意只是叫可惜,“这是岱宇母亲给她的首饰,纪念价值重于一切。”

维真看着乃意,“你这个人真怪,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倚梅似的。”

乃意说,“倚梅的伤不碍事。”

“你怎么知道,”维真大大不以为然,“这是性命交关的事。”

乃意抬起头来,“你们只看见表面的伤口。”

维真疑惑地问:“乃意,你说什么?”

乃意颓然,“你还不明白?林倚梅的伤势愈重,甄保育欠她也越多,保育此人一向是株墙头草,摆来摆去没有方向,岱宇这次一定输。”

维真一怔,“乃意,别钻牛角尖。”

乃意苦笑,“来,让我们到医院去看个究竟。”

他们到得迟,倚梅经过急救,已躺在病床上,甄保育握着她的手正默默流泪,李满智脸带寒霜坐在一旁,看见维真与乃意,只冷冷颔首。

维真拉着女友识趣地退出。

两人在休息室面面相觑,至此维真才知道,乃意并非过虑。

这个时候,两位护理人员笑谈着过来,一个说:“真勇敢,硬是替男朋友挡了一枪,伤得不轻,左肩骨一半粉碎,要用钢丝穿起来手臂才能活动。”分明是在讲林倚梅。

光是听,乃意已经脚软。

另一位笑答:“但愿我也有那样真心爱我的女朋友。”

“不大好吧,叫人拿性命来搏。”

维真看着两人离去,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个时候,甄佐森来了,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此刻一头烟满脸油一额汗,他解开领带掷到废纸箩里去,恨恨地对区维真说:“现在都把事情推我身上,怪我,憎我,我根本不认得凶手!”

乃意冷冷道:“通世界都听见他叫你的名字,自然是有人买他来解决你。”

“欠债还钱罢了,杀我有什么好处,分明是嫁祸。”甄佐森愤慨地一叠声咒骂。

乃意的心一动,可是一时未能把细节串在一起。

她忽然觉得非常非常疲倦,想立刻恳求维真送她回家。

这个时候,甄保育自病房出来,用手抹了抹脸坐下,面色死灰,乃意又想听他说些什么。

甄佐森问他兄弟:“倚梅怎么样?”

甄保育垂头答:“醒过一阵子,直喊痛,只得给她注射,又昏睡过去。”

甄佐森说:“要些什么,告诉我,我去办。”

甄保育疲乏地答:“她只希望我陪着她。”

“手臂不致于残废吧?”

“总不能恢复到从前那样,”甄保育掩脸,“需要长期做物理治疗。”

大家都沉默无言。

甄保育终于忍不住说:“大哥,我情愿伤者是我。”

甄佐森叹道:“应该是我才真。”

乃意冷冷说:“没想到那么多人爱吃莲子羹。”

区维真以目光制止乃意说下去。

甄保育说:“好端端为了我们叫她终身受创,怎么过意得去,”

乃意不能控制自己,又冷笑道:“娶了她对着一辈子,也就问心无愧了。”

甄佐森跳起来,“你在这个时候还来打趣我们?”

“对不起两位。”区维真拉起女友就找路走。

乃意怒道:“我不用你替我道歉,也不用你代我解释,你若以我为耻,大可以与我绝交。”

维真不去理她,“你累了,人在疲倦的时候意志力最最薄弱,你需要休息。”

维真讲得对,身子一累,浑身关节都不听使唤,打三岁起的不如意事也都纷沓涌上心头,叫人气忿,还是回家睡觉的好。

在小轿车内已经打瞌睡。

只听得有人叫她:“乃意,乃意,醒醒,醒醒。”

谁呀,乃意呻吟,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你这个人真是,叫你看住凌岱宇,你倒轻松,没事人似大睡特睡。”

乃意惊醒,一身冷汗。

维真问:“怎么了?”

“把车子驶回甄府去,快。”

“时间不早了,人家也许要休息。”

“你别管,往回驶。”

“任乃意,你这个人不可理喻起来时当真蛮不讲理。”

乃意情急,“你们统统忘了凌岱宇。”

区维真一听,立刻把车子急转弯调头,乃意这才吁出一口气。

区维真在甄宅门口说:“乃意你不能不回家睡觉。”

“我看情形。”

“叫我怎么向伯母解释?”

“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

维真顿足,“喂喂喂。”

凌岱宇在楼上小偏厅里喝酒听音乐。

乃意递上空杯子,“给我斟半杯。”

岱宇笑笑,“乃意,你这个人毕竟有点意思,此刻通世界只有你记得我。”她的情绪还似稳定。

“老太太呢?”

“也到医院去了。”

“你不一道看看倚梅?”

“何必虚伪,她敢挡上去,当然计算过后果,一定有她赚的,才那么伟大,何劳我慰问。”

“岱宇,也许你太偏激了。”

岱宇冷笑,“人家一直比我乖巧,那人扑过来时,我只晓得发呆。”

乃意坐下来,“我何尝不是,满场宾客,个个呆若木鸡。”

“可是林倚梅偏偏反应敏捷,所以光荣挂彩,令甄氏合家感激流涕。”

乃意的心又一动,但是仍然茫无头绪。

岱宇的首饰华服统统扔在地毯一角,乃意这才记起,今日原是她订婚的好日子。

乃意自口袋里掏出拾来的几颗珍珠。放在茶几上还给岱宇。

岱宇自斟自饮,不予理会。

乃意按住酒瓶,“你想做女太白还是恁地。”

岱宇忽然怔怔地落下泪来。

乃意一边替她卸妆一边劝道:“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平息,大家还不是会好好地过日子。”

岱宇又傻笑起来,“只除了我,乃意,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甄府从今之后多一个恩人,少了一个闲人,再无我立足之地。”

“你过虑,岱宇,有事明日再说。”

岱宇喝醉了,竟格格笑起来。

乃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岱宇,即使离开甄宅,也并非大不了的事情,外头天地有多大你应该知道,甄家怎么看你,根本没有作用,踩你捧你,不过几个人,眼光放远一点,你若爱出锋头,不叫人间百姓仰头看还不算好汉,你若爱恬淡,更加不必理会这小撮人,明日我陪你去找房子搬家。”

刮辣松脆地讲完,门外却传来喝彩声,“好,有志气,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容易。”

乃意转头看,站在那里的是甄老太太。

岱宇已不胜酒力,乃意只得反客为主:“老太太请坐。”

甄老太微笑,“你讲得很有道理。”

乃意并不退缩,“已经二十一岁了,哪有住外婆家住一辈子的道理,有能力最好出去自立门户,若干女演员在这种年纪早已红透半边天,倒转头来照应父母弟兄,可见环境造人,像我们这种清贫子弟,一早就懂得求亲靠友之苦,并无幻想。”

老太太叹口气。

过一会儿她问:“岱宇愿意独立生活吗?”

乃意一怔,本来想用激将法,谁知老太君顺水推舟,真的暗示岱宇搬出去。

乃意强笑一声,“我弟弟乃忠十岁就出外寄宿留学,他行,为什么岱宇不行。”

老太太点点头。

乃意不甘心,“我相信你仍然关怀这名外孙女。”

“我与凌家都会一直照顾她。”

乃意冷笑,“凌家本来待她不错,遗产够吃一辈子,可惜——”

这时岱宇挣扎着按住乃意,不让她讲下去,“你怎么对我外婆无理,一张嘴梆梆的。”仍然帮着甄保育。

甄老太说:“不妨,我不介意听老实话。”

岱宇强笑,“外婆请休息吧,今日够累的了。”

老太太颔首,“明日一早还要去看倚梅,你们也一起来吧。”

她步出走廊。

岱宇蹒跚自沙发上起来,“乃意,叫维真接你回家,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乃意握着她肩膀,细细观察,岱宇脸如金纸,无半点血色,不知道恁地,却映得眉眼更乌,鬓角更青,嘴角挂着丝惨笑,她拨开乃意的手,“看我干什么,怕我做出什么事来?”

乃意这才放开她,拨电话通知区维真来接。

不知恁的,岱宇嘴角一直带着丝嘲弄的笑意,她终于歪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乃意在维真的车上苦苦思索。

“维真,岱宇还是输了,这下子甄保育起码要守在林倚梅身边直到她康复。”

维真承认这是事实。

“一切好像都已注定,”乃意颓然,“作为朋友,我们已经尽力,可怜岱宇人财两失。”

回到家,乃意忙不迭泡热水浴,让维真同母亲解释迟归的原因。

任太太边打呵欠边对女儿说:“报馆打电话来追稿呢,大作家。”

乃意这才尝到写作之苦,眼睛都睁不开来,只得把今天的工夫推到明天,层层积压,怪只怪管的闲账太多,误了正经。

乃意把闹钟拨到第二天六时正起床好赶稿,然后仆倒床上熟睡。

耳畔听见美与慧低低的对白。

美:“当真难为了她,你看她累成那个样子。”

慧:“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凌岱宇的故事写出来。”

美:“那你我岂非要客串闲角。”

慧:“唉,但愿凌岱宇在任乃意的指引下有一个比较理想的结局。”

乃意受不了耳畔絮语,向她俩诉苦:“既然一切均属注定,何苦叫我劳神劳力。”

慧轻轻安慰乃意,“性格控制命运,岱宇受你潜移默化,性情已经有所改变。”

“我可以肯定她已失去甄保育,我无法助她力挽狂澜。”

慧微笑,“你自己说的,生活除了甄氏,还有其他。”

“弊就弊在对凌岱宇来说,悠悠芳心,并无他人。”

美与慧亦十分唏嘘。

乃意说:“痴情司,痴情司,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们已经想尽办法,一代一代一生一生将她身边的人与事简化,希望她摆脱旧时阴影,再世为人,我们又大胆起用你作为助手,灌输新价值观给她,也算是尽了力了,如今她的个案已届期限,再没有起色,上头命令不再受理,我们人力物力也有个限度。”

“我想劝她搬出来。”

“也好,眼不见为净。”

“可是她的经济状况已大不如前。”

慧微微笑,“毋须十分富裕,也能愉快地生活下去。”

“这我完全相信,”乃意由衷地说,“家母常说,屋宽不如心宽。”

美轻轻附和:“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挨不明的更漏,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乃意听了为之恻然,古旧归古旧,老土归老土,这调调儿却贴切地形容了凌岱宇的心情。

乃意叹息,“岱宇还那么年轻……”

慧感慨,“就是因为年轻,感觉随着岁月增长而麻木,再过三五七载,人人练得老皮老肉,聪明智慧,头一件要做的事便是保护自己,就因为年轻,所以这么笨。”

乃意再次叹息。

闹钟在这个时候哗然跳起来叫。

什么挨不完的更漏,乃意呻吟,春宵苦短才真,她完全没有办法起得来。

她挥挥手同闹钟说:“去,另外物色一个人去做大作家,给他名同利好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起床,乃意,起床,弟弟今早上飞机。”

乃意号叫着爬起床淋冷水浴。

乃忠蔚为奇观地看着个性自由散漫的姐姐,看样子她也只好做文艺工作,在那种行业,失职或许可美其名曰性格。

自飞机场回来,已经去掉大半个上午,乃意匆匆坐下赶稿。

她不相信那么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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