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鸿一勒缰绳,拦住了渔嫣。
她扶了扶半颜面具,淡淡地说:“不如回府,白城安也应该到了。”
御璃骁并不需要她,她也不想当累赘,人贵有自知知明,她今儿已经多事了,就不必再多下去。
“不行,王妃您在流血。”白鹰看着她的肩,担忧地说。
渔嫣低头,左肩上已被血给浸透了,刺眼得很。
见就见,她何必避着晨瑶?
见她点头,三人便护送她赶紧赶往晨瑶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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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处过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是一座小庙,渔嫣进了小庙的门,扫视一眼。
庙中生着几堆篝火,晨瑶正在熬药,熊熊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微蹙的眉中,有淡淡的惆怅。
赛弥在身边坐着,用力捣药,鼻尖中全是草药的味道。
晨瑶转头看来,眉拧得更紧,愕然问:“你怎么会来?”
“王妃受伤了,若回池城去,只怕王妃受不住。”锦程赶紧解释。
晨瑶点头,起了身,轻声说:“我来看看,怎么会受伤呢。”
“就剑刺了一下。”渔嫣轻轻转头,对几个大男人说:“你们避一下。”
她是女子,要褪下肩上的衣裳,几人当然不好盯着,赶紧走到门边去守着。赛弥从她身边走过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渔嫣对他微微一笑,等他走出去,才看着晨瑶轻声说:“赛弥很喜欢你。”
晨瑶脸色微变,小声说:“别胡说。”
“有人喜欢是幸运的事,喜欢并且愿意无条件地守护你,是幸福的事,放心,我不会去他面前搬弄是非。”渔嫣淡淡地说着,解开了衣衫,露出左肩,让她看自己的伤。
“这是王爷的剑……”晨瑶一看这伤口,立刻心中了然,不解地问:“你和王爷又吵架了么,他为何会伤了你?平常都不许我们冒犯你半点。”
“误伤,瑶夫人为我止血吧。”渔嫣在地上坐下,仰头看她。
“在府里时,你从不肯让我为你看病,现在你不怕我给你下毒了?”晨瑶眼中冷光一闪,轻声问她。
“你不敢,他会恨你的。”
渔嫣拧拧眉,这次拧眉,倒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肩上的伤,剥开了那层布,极为狰狞,她额上已她难看的斑了,不想身上也有丑陋的疤!
晨瑶拿起一边的药酒葫芦,拔开塞子,轻轻地倒在她的肩头,顿时刺得渔嫣顿时尖叫起来。
“王妃……”锦程吓了一跳,赶紧转头,却只看到她秀美雪白的背,顿时大臊,赶紧又转过头去。
“忍着点,只能给你上药,我没带金针,无法给你缝合,不能再淋雨了,不然真会让你痛苦好些日子。”晨瑶麻利地给她上好了药,包好布。
“谢谢瑶夫人。”渔嫣拉好衣衫,小声道谢。
“不谢,我……不和将死之人争什么了。”晨瑶笑笑,看向她脸上的面具,轻轻地说:“王爷让我为你解毒,可惜忘蝶毒无解,王妃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日子吧。”
渔嫣低着头,整好了衣,才缓抬起头来,双瞳里坚毅的光闪烁着,脆声说:“可我找到解药了呀。”
晨瑶脸色一变,惊愕地看着她。
渔嫣只是笑,不往下说。人这辈子,有长有短,恩怨情仇,她也算是尝遍百味了,最后的日子里,能寻到御璃骁这同类,也不枉此生。
所以,御璃骁就是她的解药。
——————————我是乱世儿女见真情的分界线,请一定要疼爱我啊——————————
大雨都冲不散焦糊的气味,御璃骁布置下去,声称在岭秀之处伏击敌军,实则亲自带人,以小部分人诱|敌,再把真正的伏击地点定在岭秀过去十里的地方。
那里是片河滩,河水滚滚而下,上游冲下来的黄沙,把河水搅得混浊不堪。御天祁的前锋军正在此处休整,等着岭秀伏击点的爆炸声响过后,便会全力进攻,冲过岭秀,直冲汰州城,而御天祁真正的大部队将会经毫无防备的官道,扑向汰州。
当岭秀的炸药爆炸之后,后青国青鸟王旗一面一面的竖起来,出发的鼓声大河中突然浮起乌压压的一群鱼背——
“那是什么?快看!”有人发现了河水中的异动,一声惊呼。
就在这时,河里的鱼背突然就弹了起来,河水哗啦啦地被撕得粉碎。
岸上的人惊呆了,天,这哪是鱼背?
分明一群身着鱼皮衣的男子!
他们如同蛟鱼一般从水中弹射而出,用手中特制的弩,向岸上的人射去了密密的弩箭,不管射中了什么,都爆出浓密的烟雾,这浓雾被雨水一刷,即成了淡绿色,异香扑鼻。
御璃骁向来爱剑走偏锋,兵行险招。
他身边有暗探,他却一直查不出是谁,于是索性死锁消息,只传一人暗中去执行此事,要借此次机会,让那细作现出真面目。
果真,岭秀伏击的事传了出去,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再查实起来,就要容易多了,也不会因为大肆查验,而闹得人心惶惶。
骁勇兵将泅水而来,全靠郝海给的特殊药物,才抵挡水中寒冷。再借着大雨,以竹管透出水面来呼吸,在岸上根本无法看清,到底是漂来的杂木,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这批水兵,是从下了大气力来训练的,在水中如同蛟鱼一般勇猛,一个借另一个背用力,强势攻上了岸。
岸上的人根本没防备,被雾迷倒,毫无还手之力,软绵绵地倒下去。
先锋营三千人,是御天祁的精锐,却在半个时辰之类,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有人挣扎着拿出特制的竹筒,想放出烟雾,给御天祁报信。可是火药弹出来,却被雨和迷雾一起侵蚀,成了哑的。
“发信号。”带队的人一挥手,身边的侍卫立刻举起了弩,放上了一支箭头为红色的小箭,往天空中射去。
箭在半空中炸开,一团红光耀目闪过。
“骁王,您看,御天祁的先锋营没了!”
御璃骁身边的侍卫指向空中,惊喜地大叫。
御璃骁只带百人,在此对抗御天祁的一千死士。战,即计。兵法有云,兵不厌诈。两军对垒,除了勇猛,就得有智慧。谁会傻不拉几地,只知提着刀死命砍?能有多少力气,能让人砍多少人?
那日布置,总共有七人知道这次伏击,是谁走漏消息,回去自见分晓。
还有云秦,和他一交手,他便心生了疑虑,但他又觉得依云秦的性子,绝非是受人指使,只怕是成了棋子,被人利用。所以,他让人将云秦带回池城去,阻止云家军前行,自己带着渔嫣往这边过来,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别让莫问离之流又抓住机会,把她带走。
他收了刀,冷冷看向那些死士,漠然说道:“没人来救你们了,愿意死在这里,就随便,本王不奉陪,撤。”
他说完,策马回奔。
众侍卫立刻回撤,纷纷上马,追向御璃骁。
对方的人开始慌乱,约好的绿光为信号,现在怎么变成了红光?约好的时辰也到了,可他们没见着一面青鸟旗出现!
有人放下了刀,看向红光闪过的方向,有人还想扑过来,有人却开始往后退。
御璃骁微微侧脸,看到了侍卫中多出的几人,不悦地问:“你们为何在这里?徐海风何在?”
“王妃让属下等过来帮王爷,徐海风就留在酒馆中保护王妃。”
“胡闹。”御璃骁拧眉,淡淡地说了句。不过也没生气,反而生出几分开怀。此时回去,她是站在门边等待,还是正和锦程一起说笑?把她留在那里,也未说明真实原因,只怕她又会气恼吧?也是一枚小气包子呢,他只要不遂她的心意,她总能生出万般的不乐意来,就那样拧眉愁脸地瞪他,就能让他觉得开怀。
敢这样在他面前胡闹的,也只有渔嫣了,那是一个不为他是王爷而爱着他的女子,她鲜活得令他也跟着鲜活起来。
摸摸怀中,红绳子还在,晚上就用这个绑着她的脚……看她怎么胡闹!
快马加鞭,疾行而去。
碎了御天祁的汰州梦,把御天祁死死堵在南角上,云家军也进不来,他无援无助,御璃骁如今完全可以定行都为汰州了!
【135】是你的心尖宠吗
【135】是你的心尖宠吗
“怎么可能找到解药?”晨瑶轻喃着,紧盯着渔嫣的脸看。
都是女子,都爱着同一个男人,都是有性格的人,她们都容不得对方来夺自己的心尖人,此时此刻,二人已经不想再掩饰真实的情绪,墨瞳迎着水眸,小庙中,只有噼啪的火苗儿在炸响,有几枚火星子飞起来,飞溅到了二人的裙角上。
晨瑶没动,渔嫣却低下头,轻扑着轻烟,轻声道:“裙子又弄坏了……我和裙子是八字不合吗?每天都坏一条,真愁人。”
晨瑶这才坐下去,看了她一会儿,从腰上解下一面小镜,递到她的面前,漠然地说:“看看吧。”
渔嫣接过来,慢慢低头钕。
棱花镜,宝石艳,镜中女子如黑暗罗刹,右脸被红斑覆盖,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久久地盯着。
晨瑶扭过头,用长木勺搅拌着煮药的小铁锅,轻声说:
“这毒难解,除非你想他死。知道我为什么说无解吗?忘蝶毒,乃忘蝶石汇进了锁骨泉水,加上兮攸皇后的血而成。她是因失爱,悲苦绝望而死,所以,要解忘蝶,必须有真爱人之心头血,真爱人之心头肉,真爱人之真心泪。桥”
她说着,手中的木勺停下来,握着木勺的手越抓越紧,刺了她一眼,才继续恨恨地说:
“渔嫣,你若想活,他就得用自己命,才能换你的命。先莫说他不会肯,我也不会肯。我如今只问你,你忍心看他死吗?他受这么多罪,吃这么多苦,他马上就要问鼎天下,他马上就可以实现抱负!我是可以为他去死的,我宁可自己粉身碎骨,我可以为他做一切……就算要我的命去换你的命,只要他高兴,我都愿意……你呢?你心里真的有他吗?”
渔嫣不出声,只盯着镜中看着。
晨瑶的话,她半信,半疑。哪有这样恶毒的药呢?非要爱人去死!她不要御璃骁去死,她也不想死……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莫问离可能知道,夙兰祺可能也知道,她应该去多问问别人才对。她不信,自己的命就这么悲凉,老天爷就这么恨她,非让她孤单。
乌压压的天,似乎随时会塌下来。
渔嫣掩紧衣衫,不让风灌进脖子里,扭头看门外,正在如疾雨一般的马蹄声,纵驰而来。
是他大胜归来了吗?真好,一定是威风八面的模样!
正扬唇笑时,晨瑶已经快步跑了出去,清脆又温柔地大呼道:“骁哥哥回来了。”
晨瑶有些日子没叫他骁哥哥了,这是在提醒她呢,她只是过客,等她死后,御璃骁还是她赫晨瑶的骁哥哥。
她捡起半颜面具,缓缓站起来,飞快地戴在脸上,马蹄声响已经在庙门外停下。
转脸看,他一身淡金甲,披着一身雨滴,站在小庙门口。
晨瑶正踮着脚,给他擦着额上的雨,关切地问:“骁王没受伤吧?”
御璃骁摇摇头,转脸看渔嫣,她站在火堆边,肩上的衣衫已被血浸透了,头发凌乱,一手掩在半颜面具上,那双水瞳里快速游过了惶惶的光,然后,她慢慢地揭下了面具,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
御璃骁的瞳色一沉,脸色顿时变了。
渔嫣无力地合上了双瞳,果然是丑的,他果然是讨厌的。
脚步声到了眼前,长指托着她的下颌,幽暗的双瞳紧盯着她的右边脸颊,渔嫣想挣开他的手指,却被他猛地抱住,随即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右眼上,轻轻地滑到她的脸颊上。
渔嫣其实怕极了,真的,她怕死,很怕、很怕……她怕死的时候很难看,她怕死的时候很痛苦,她怕死的时候,别人都用古怪的眼神来看她,她怕得不停地抖,十指紧紧地摁着他湿漉漉,又冰冰凉的铁甲,仰头盯着他的眼睛,双唇颤抖着,急促地问:
“御璃骁,我是你的心尖宠吗?是不是?”
御璃骁轻轻点头,手掌从她的脸颊上抚过,哑声说:“会好的,我的嫣儿,就算从此这红斑覆盖,你也是我的心尖宠。”
渔嫣嗯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在这世间,她无依无靠,无处可去,大风大浪,大海飘摇,当鱼是自由的,可是当孤单无依的鱼,又是可怜的,她没有家,没有亲人,看看四周,谁无爹娘庇护,独她一人,独担生死,独面人世……
“我害怕。”她偎进御璃骁的怀里,双手不停地抹着眼泪,“我怕死,我不想死。”
“不会死,别哭,回去了。”
“可是,很丑啊,如果长到了满脸上都有,我的脑袋,不就成了一个红薯了,你要不要一个长得像红薯的王妃?你的臣民会笑话你,你的美人会笑话我……”
“我喜欢吃红薯,晚上我们就吃红薯。”他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晨瑶一直站在门口,脸色煞白。她示威在前,渔嫣却以丑颜,把御璃骁的人和心都带走了……她的心脏被钉上密密的碎木尖,顿时血流如注。
“瑶夫人,走了。”赛弥轻轻扶她一把。
晨瑶往后靠了靠,浅浅一笑,轻声说:“是,只是暂时的,对不对?”
赛弥点头,扶紧她的手臂。
“别碰我,他看到了不好。”
晨瑶推开他的手,走到火堆边,捡起自己的斗笠,披风,一一穿戴好,挺直了纤背,走出小庙。
她的金色宝马,她的披风,都曾代表了荣耀,此时她却只拥有这些罢了。
再忍忍,勿需多久,一切会回到原位。
一众人匆匆往汰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徐海风跟在众人中间,一脸煞白,事态并未按那黑衣女子的预言而进行,御璃骁不仅赢了,回去之后,必要查出叛*徒,到时候他要如何是好?他死不足惜,母亲和妹妹又怎么办?
正惶恐如临末日之时,冰凉锋利的暗器穿透了密雨,击中他的眉心,他从马上重重跌下,摔进了泥淖里。
“老徐?”
锦程从马上跳下来,手摁在他的鼻下,顿时脸色一变,扭头看向停下来众人,轻轻摇头。
“带回去葬了,徐海风,战死!”御璃骁一臂环绕在渔嫣的腰前,一掌捂着渔嫣的眼睛,盯着徐海风满脸血污的样子,沉声说:“人即已死,也有功在前,是是非非,勿要连累家人,送五百银给他的母亲和妹妹。”
“大哥英明。”锦程把徐海风放到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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