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了什么?库管员说,业务经理要求他们对来查案的警察有问必答。
作为一个企业,对员工最起码的要求应该是精通本业眼观全貌,既要熟练掌握所在环节的各项技能,又要全面了解整个企业的生产过程,只有如此才能前后兼顾相互配合,使企业蒸蒸日上稳步发展。可是这个海顺公司为何顺道不做,偏取旁门呢?当然,一些技术超前,每有产品问世便蕴涵着最新知识产权的特殊行业,为了高度保密,不至于在产品上市之前被他人窃取,会有意对所有员工采取分段管理,即不要求各环节之间的配合而只要求每一位员工和每一个部门直接对总裁负责,随时掌握这种高端机密和生产全貌的只有总裁和总工程师。那些分段产出的中间产品汇集在一起,便是一个崭新的可以夺得大块利润蛋糕的成品。而海顺公司只不过是一个从事来料加工和兼营保税燃油的企业,并不需要那种极端的保密性,何至于如此?凡是明着搞一套,暗地里搞着另一套的犯罪团伙都具备着这样的特征,前不久被外省的同行们破获的一桩制毒案就是如此。那个制毒窝点在外人看来像是一个小小的化工厂,只让招进去的工人知道各自每天手底下忙活的那一点点事情,其他的一概不许乱说乱问,说是涉及技术诀窍需要严格保密。被蒙在鼓里的工人们直到犯罪头目被戴上了手铐才惊讶地得知,原来他们生产的不是什么化工原料而是把一桶桶的麻黄素转换成了一件件的冰毒。或许这些成天操控着阀门和油泵的库管员们,真的对那些燃料到底有多少个去向一无所知,但在他们看似轻松的脸上,江凯国透视到了躲在微笑后面的一份紧张。
储运区在海顺大厦的北面,大厦的后门与之相连,仓储和发货都在这里。一排排的集装箱占据了货场的半个场地。一辆辆电瓶式搬运车从海顺大厦的后门将已经下线了的电脑一批批地转进仓库,做过入库登记,负责发运的员工再凭着出库手续,一件件地将它们从仓库取出,轻手轻脚地装入海运集装箱,然后再由大马力平板车带着那些装满了货物的集装箱,经海顺公司大门奔往码头。每一部运输车辆的进出,在大门口都有着严格的手续,而且每一次都必须接受门卫的检查,做到单、货一致。在这里,除了一派繁忙的景象之外根本看不出与走私有关的任何迹象。江凯国带着几位警员追踪观察,一路上没有看到他们有中途掉包的行为,装船时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可疑迹象。若在码头装船前掉包,以空代实,集装箱在离开地面被高高地悬吊在空中越过船舷之时,应该会因为缺少重量而显得飘晃,但江凯国和他的警员们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江凯国突然意识到,此次调查如果依然如此这般地按照常规走下去,最终肯定会陷入死胡同。既然对手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欺三瞒四掩人耳目,上一次连海关都能骗得过去,那么作为新的调查者,就应该调整思路相机行事,而绝不能继续按常理出牌!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新主意。
第十一章第十一章
昨天,江凯国有意延迟了离开海顺公司的时间,直到天色全黑了下来才带着所有警员坐进汽车,不紧不慢地驶出海顺公司的大门。看见站在自动栅栏门一侧的门卫,还笑着大声地打了个招呼。
汽车沿着每天回家的路线行进。刚开出一段路,他便让大家在半道下车,只留下今天驾车的警员,他自己则蜷缩到后排坐椅的下面,让汽车原路返回。进门时,那位警员按照他的指示,对门卫说忘了一样东西,然后便将车停在了海顺大厦旁边一个光线较暗的地方,煞有介事地跳下车,跑进楼内,打开查账的房间,在里面呆了一分钟,接着又锁好房门急急忙忙地跑出来重新跳进汽车,开出海顺的大门。这时的车里,已经没有了江凯国。
趁着夜黑,江凯国溜进了那个电子成品储运区。
来到海顺公司的第一天,他便注意到了这个储运区有一个刚能容得下一辆卡车进出的小门,离仓库很近,从那里进来的汽车一转身便可开进离门最近的一间大仓库。从那天到现在,从未见那扇门打开过。一般而言,在库区开一扇后门很不安全,何况在仓库里储藏着的都是些高档商品,这与海顺公司严谨的管理方式极不相符。既然大小车辆的进出都必须通过公司前面严格把守的大门,那这扇小门到底做何之用?总不会是专给偷盗之人特意留下的一个方便吧!
他曾到跟前观察过,铁门上有两把大号铜锁,门的下沿还有一个粗粗的插销顶在地面上一个与之配套的圆孔里。圆孔很结实,是固定在地下的一截钢管。离这扇门最近的那间仓库是储运区内最大的一个,而且上面没有窗户,下面没有通风口,也从未见打开过。有一次他问起了那扇门和那间仓库,储运部经理告诉他,那扇门是海顺公司早先的大门,自盖起来海顺大厦之后开了新的院门,那扇门也就失去了原有的作用。本来想砌道墙把它堵起来,但郝董事长不允许,要留着它作个记念,所以便加上几道锁,紧紧地锁了起来。至于那间仓库,跟那扇门一样,也是最早的。当初盖的时候经验不足,没留窗户和通风口,现在基本不用了。因为有同样的纪念意义,也保存了下来。好在储运场很大,新建的仓库基本够用,不碍事。
依这样的解释,那位郝董简直不是一个机警、周密以赚取利润为己任的企业领导人,倒像是一位松散、浪漫的诗人。大千世界的确存在着一些儒雅的商人,但江凯国很快发现,储运部经理话里有谎。因为那间仓库上的以及那扇铁门上的锁和插销并没有锈蚀的痕迹。锁杆上没有,锁孔内外也没有。可以肯定地说,是经常被人悄悄开启的,换言之,门和仓库一直就没有停止使用过。
厚厚的铁门和严严的仓库,沉重而且神秘。江凯国潜入储运区,就是想摸一摸它们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秘密。
江凯国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何动静,便轻轻地摸过去。夜里的储运区安静而且空旷,一点轻微的声音都会扩散得很快很开。他弓下腰,一边警觉地观察着前后左右,一边伸手脱掉脚上的皮鞋,别到后腰,然后抬起两只脚的后跟,脚尖着地,轻点着向前靠近。太阳烤了一天的水泥地此时烫得难踩难挨,虽然此种行走方法可以将脚步声压到最低,很难被人察觉,但也烙得他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才忍着痛到达了一个便于观察也稍稍凉一点的位置。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揉着已被烫红了的脚掌,禁不住在心里骂道:这贼头贼脑的海顺公司,你他妈已经是本市最大的企业了,赚着老外的钞票还嫌来钱慢。捞那么多钱干吗?买水晶棺材呀?害得你大爷挨这个烫。往回算个几百年,非让你知道知道烙刑的滋味不可。
这个储运区在夜里是不用人巡视看护的,也没有为着一点点轻微的响动便会汪汪乱叫的狼狗,那种方法对于一个可以生产电子产品的企业未免显得过于土气,而早已被海顺公司废除。他们使用的是电子狗,正规的名称叫做光电报警器。每一座仓库从里到外安有三套,一套在库内,一套在门框,另一套则在库外的房檐之下。它们的形状跟通常所见的自动玻璃门上安置的那个黑色的小玩意儿差不多,白天的时候看得很清楚。一般情况下,员工下班之后这种光电感应装置便处于工作状态,发射出肉眼无法看到的紫外光。房檐下的电子狗监护着仓库门外十米以内的区域,它所发出的光线并不是一条或几条,而是散射状的一束,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不太标准的椭圆,像一只怒睁着的巨大的狼眼,隐身匿形地横躺在仓库的门前。只要有人此时接近,踏入了这个狼眼,由于阻断了细如发丝的紫外光,报警器便会立马开启,在储运区和护卫值班室响起刺耳的尖叫,同时会给护卫人员明确地指出有人接近了哪一间仓库。门框上的电子狗发出的紫外光则是一条条呈人字形的直线,从上到下像是挂了一条看不见的门帘,即便狼眼般的头一个关口发生了故障或者被人机巧地躲过,那这道关口无论如何也很难蒙混过去,何况还有一个更大的电子狗在仓库之内等待着每一个不速之客。不但如此,电路中还接有断电警示器,如果有人试图掐断电源使电子狗失去作用,护卫值班室的警示灯则会突然亮起,频频闪烁,并且发出急迫的鸣叫。
江凯国耐心地等了一会,确定了此时的储运区确实没有其他人,便从兜里掏出一个香烟盒大小的东西快步走过去。这是一个小巧的测试仪,也是一个光电感应器,不过它不是用来报警的,而是专门感应紫外光的。每一只电子狗所辐射出的光波都有着特定的频率,即使型号相同、产于同一个批次,也都不会完全一致,总是存在着微小的差别。正如一位哲学家说过的,世界上没有两个相同的叶片。这叫个体特征。
江凯国先从测试仪的一侧抽出一根拉杆,然后摁下开关,双手抓住这根拉杆将测试仪向前平伸,像一只加长的手臂向那间仓库慢慢探去。
海顺公司所使用的监护系统具有非常精确的智能性,一只乱窜的老鼠或者一片被风吹过来的树叶、纸片以及被人有意抛过去的一块砖头,均不足以引起任何反应。只有人体闯入时,同时阻断了许多道紫外光,它才会发出应该发出的警报。江凯国完全可以放心地测试。
果然有感应。测试仪的指示灯突然亮了起来。这就是说,这间所谓废弃的仓库也装有电子狗。
测试仪进入了电子狗的覆盖范围,江凯国立刻改变方向,让自己的行走路线与仓库的墙面平行着慢慢移动,测试仪始终与仓库保持着等长的距离。令他十分惊讶的是,那个发着蓝光的小灯管在移动过程中竟然闪动了三次。三次闪动说明这间仓库的房檐之下一共安装了三个电子狗。可是白天的时候,在这里根本没有见到过那种黑色的小玩意儿。
是何等贵重的东西储存在这个空间之内?又为什么要极力掩盖,将其说成是一个已经多年闲置而只是用来怀旧的老仓库,并且将电子狗安装得如此隐蔽?
此事诡秘,且一时难以琢磨!他收回测试仪,从后腰取下皮鞋蹬到脚上,飞一般地跑向铁门,腾腾几下一越而过,轻轻地落在了外面的马路。然而令他更为吃惊的是,今天一早他让储运经理打开了那间仓库,里面却空无一物,地面干净得像一间餐厅。
种种迹象表明,海顺公司的确存在着欺天瞒地之事。明知其谲诈鬼奸却拿不到直接的证据,此时检举人以及检举人手里的证据则显得异常重要。
第十二章第十二章
其实,自进入海顺公司以来,江凯国一直就没有停止过对检举人的寻找。从那封信中可以清楚地得知,写信人握有关键的证据,最起码也能指出一条揭穿海顺公司走私的直接途径。一只黄鼠狼在天天偷鸡,检举人就是熟悉那只黄鼠狼的知情者。只要有了检举人的协助,肯定会事半功倍,侦破加速。他仔细地琢磨过,能清楚海顺公司底细的,应该是海顺公司的职员,而所有的职员当中,在财会部工作的可能性最大,或许还担当着财会部经理或副经理的重要职位。可是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那位检举者却始终没有出现。
起初,看着几个人有点像,心里也暗暗地做了“圈定”。这些天多次出入财会部,也有意地借请教财会知识的机会与他们单独谈过话,但在反复的接触和试探之中又不得不一一从圈内划去。依照多年积攒的办案经验,那几个只是见到前来办案的警察有些紧张,表情不大自然,或者有的天生一个见面熟,显得有些热情,乍一看有点像,但又的确不是检举人。迷茫之时曾做过检举人不是海顺公司职员的假设,但很快便被自己否定掉了。因为那种可能性极小,甚至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海顺公司的职员,如果不是在财会部这个掌握着全企业核心机密的部门工作的人,又何以掌握海顺走私的内幕?黑道上将走私与贩毒并列,称之为“上前线”,有哪一个走私者会将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泄露给局外人?
江凯国企盼着检举人能主动出现,同时也开始了新一轮观察,仔细搜寻。突然,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跳入了他的脑海,那就是田芬。记得此案开始调查的第一天就见过她,当时她正在接电话,见到一帮身着警服的人走进财会部时愣了一下。确切地说,那一天海顺公司的所有员工在江凯国所带领的刑警面前都出现过短暂的愣怔,江凯国也就没能将她的那种瞬间出现的表情从众多的相同表情中摘拣出来。过了两天,江凯国带着请来的会计师再次来到财会部要清查账目,迎面碰见了她。看她的样子,像是正要出门。江凯国冲她礼貌地点点头,想随口说一句“我找你们部门经理”,但田芬却先开了口:“你们来啦?”接着微微一笑,说:“我们经理在里边。”说着朝财会部经理的单间轻轻地扬了扬脸,话一落音便匆匆地离去了。江凯国立即对她发生了兴趣,因为在她得体的举止和文雅的微笑中带着一种亲近感,也透着一股明显的被有意控制着的热情,只是囿于查案组刚刚介入海顺公司不便过早地亮出自己的身份。
海顺公司是本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如日中天,备受市级领导青睐,正红得发紫,海关缉私专案组都未能撼动其一根汗毛,检举人谨言慎行,有意遮掩,应在情理之中。再者,检举人通常在心理上都很矛盾,即想协助公安将犯罪之人早日绳之以法,又特别担心自己的行为会惹来祸端,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则更会如此。
看着她走进电梯的背影,江凯国便决定了要找她好好谈一谈,首先对她的身份做进一步认定,进而打消她的顾虑,争取在她的配合之下早结此案。但那天等他与财会部经理谈了话,将查账人员安排到一间会议室,又将所有应该注意的事项对手下做了安顿之后,却已经到了海顺公司下班的时间。职员们争先恐后地涌出了海顺大厦,田芬也回了家。次日一早江凯国便来到了财会部,但田芬的那张写字桌却没有人。保护检举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