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哲用手揪住衣襟,紧绷着嘴角道:“你这粗蛮的女子……”
“王爷,你这左三层外三层的,好不繁冗,借我一件吧!”
她用力去拽,刘哲拼力相护,奈何牵动了伤口,疼地他额上冷汗直冒。
眼看着半个袖管已被沈鱼褪下,刘哲忍不住唤道:“许护院,许护院,快把这女人拖出去,拖出去……”
许逍遥的声音从茅屋外传来,“非礼勿视……属下不敢入内,请王爷恕罪!”
沈鱼听了更加羞赧,倔强的咬着嘴唇,手上动作却更加迅速起来。
堂堂皇子,却被一个随侍丫头剥了外衣,刘哲心里真是挫败又挫败……
看着沈鱼把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衣摆因为过长而聚成一团垂在地面上,衣领处也耷拉着,丝毫没有美感可言。
他颓然叹道:“小鱼,本王觉得在女子里面你能称雄!”
沈鱼红着脸,转身便往门口疾奔,嘴里咕囔着什么赶明儿洗好了便还给你云云。
“许护院,”刘哲唤道,“这下你可以进来了!”
许逍遥拐进屋中,见他面色灰白,衣衫凌乱,发髻松散,活脱脱一副被轻薄了的模样,不由地憋着笑道:“王爷,请示下!”
刘哲忿然道:“回府!”
☆、第九章 属黄瓜的(一)
回到安陵王府时已是深夜,王仲正领着一帮人在府门前焦急地张望着,见到刘哲一行三人出现,他忙不迭地上前道:“哎呦我的王爷啊,您怎么才回来,宫里来人了,都候着您好几个时辰了……”
“王仲,你眼瞎了,没见本王受伤了么?”
王仲的惶恐顿时又加重了几分。
刘哲骂了几句后,便着了许逍遥将他送回了寝殿。王仲的眼力劲也很好使,忙遣了豌豆和芸豆两个丫头跟了上去伺候,自己则往偏殿而去,皇宫里来宣旨的公公可是在偏殿等得不耐了呢。
沈鱼本想着能喘口气了,殊不知刚在厢房里坐下,板凳还没有捂热,豌豆就急匆匆跑来说王爷大怒,摔杯砸碟的,害得宫里的公公铁青着一张老脸,连王管家也应付不过来,无奈之下才过来请她前去。
这豌豆丫头原名婉儿,芸豆原名芸儿,还有晴儿和红儿,这些名字统统都遭到了刘哲的嫌弃,他分别取了前一个字的谐音,加了个豆字,创造了豆子大家族:豌豆、芸豆、青豆和赤豆。好不容易一个叫雪儿的丫头,名字和豆完全扯不上关系,刘哲索性就叫她豆荚。
虽说有‘每天吃豆三钱;何需服药连年?’的说法,但给丫环改名却不是因为刘哲喜欢吃豆,而是他被贬之后闲在安陵王府中,闲得骨头都要散了。
沈鱼心下只觉蹊跷,为毛在摩云山上还好好的,怎地回了王府就闹腾起来了呢,还是当着宫里公公的面?哎,管他呢!自己好不容易从折腾中脱身,哪还有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道理?
想到这里,她语气恹恹道:“豌豆啊,姐姐我很倦了,王爷他爱摔就让他摔吧,说不定过会子就好了!”
豌豆年方十六,大沈鱼两岁,但平日里沈鱼脑袋灵光,豆氏姐妹中大多也都乐意虚称她一声姐姐,时间一长,她也就厚脸皮受了。
“可王爷他点名,点名让你过去伺候!”
豌豆这么一说,沈鱼无奈只得撑着桌面站了起来,道:“遥听王爷怒吼,豌豆来寻了,使我不得开心颜!”
豌豆掩嘴轻笑,打趣道:“你倒是越发有文人的雅兴了!”
“哎!”沈鱼甩头,撩了下额前刘海,道,“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心每一天?我爹说的……”
离刘哲的寝殿还有数十步之遥,沈鱼就听见刘哲高声吼道:“父皇寿辰,母后为何不让我回去,没天良啊没天良,你说,母后到底是何意?”
沈鱼听的心惊,王爷你这是疯魔了么,就算心里委屈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谩骂皇后娘娘,她可是你娘耶!
“回安陵王,老奴不知,老奴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告知王爷一声!”
“哦?”刘哲睨了那老太监一眼,“你倒是会推诿!既然你这么说,那现下本王已经知晓了,你便滚回去吧!”
“喏!”
那老太监微微躬身,倒退出了殿后,一个转身竟和前来的沈鱼撞了个准儿。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公公,没撞到您吧?”
沈鱼笑脸上去给那老太监赔不是,那老太监却见了鬼似的头也不回直冲府门而去。
“本王要沐浴!”目送着老太监远去,刘哲忽然开口道。
王仲忙给沈鱼使了个眼色,小梁子、许逍遥和芸豆随即便退了出去。
温汤池边,刘哲看着磨磨蹭蹭的沈鱼,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要本王自己宽衣啊?”
沈鱼打着哈欠道:“王爷,您脚上有伤,不宜沐浴!”
“无妨,那你就为本王擦身!”
说完,刘哲张开双臂等着沈鱼前来为他宽衣。
☆、第十章 属黄瓜的(二)
擦身?沈鱼蓦地一怔,瞌睡虫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她讪讪一笑,随即仰着头捏着鼻子道:“王爷,小鱼突然流鼻血了,你稍待片刻,我去唤了豌豆前来伺候你!”
“在摩云山上,你不惜为我吸蛇毒,眼下这么又这般不待见我?”刘哲垂下双臂,闷道:“算了,去给本王取酒来!”
一会‘我’一会‘本王’,惹得沈鱼小心肝惶惶然不能淡定,她趁着递酒杯的间隙偷偷瞄向刘哲,只见他心绪低落,完全不似刚才在殿中那么愤慨。沈鱼隐约觉得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他,忽然间就有些同情刘哲了,“王爷,我爹爹常说,人道荣华富贵好,殊不知荣华背后是算计,富贵身后藏心酸;我爹还说,没有皇宫的召见,封了王的皇子是不能私自离开封地的,你可千万不要想着私自回京城。”
“哦!你爹爹懂得还真不少!”刘哲苦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天良说,母后向父皇提议要纳骠骑大将军的长女为睿弟的太子妃,母后啊,睿弟才八岁,您竟想的如此周到了,您真是处处为睿儿着想呢!”
沈鱼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只是又将他的酒杯斟满了。
“小鱼,你不陪我喝两杯么?”
“没天良是谁?”她猛地明白过来,刘哲口中的没天良应该是个人名。
许是酒饮得太快,酒气有些上了头,刘哲道:“梅天良就是梅公公,我做太子时,他是东宫里的管事太监,现在是我母后宫里的人。”
“可是将才来传讯的那位?”
刘哲点点头,而后又摆摆手,道:“自从有了睿弟,母后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得父皇垂怜,赐了我‘安’这个封号,他是让我安陵城这一方土地,也是让我长乐安康。可是小鱼你知道么,我真的没有害睿弟!母后她冤枉了我……”
“晓得晓得!”沈鱼忙应付道,心想刘哲先前睡梦中都不忘澄清,且神经紧张惶恐,想来真是受了冤枉。
“算啦,什么上上之相,凤麟之相,统统见鬼去吧,小鱼,你能不能让我开心一些,要不我们来对诗斗酒,可好?”
沈鱼眨了眨眼道:“行,赢的人喝酒一杯!”
“好!”
ROUND 1:
刘哲手持酒壶坐在汤池边上,面上一副遇见知己的表情,道:“借问酒家何处有?”
沈鱼盘膝而坐,傻乐道:“姑苏城外寒山寺!”
刘哲仰头喝了一杯。
小样儿,你早些醉过去,小鱼儿我也能安稳的去见周公了。
ROUND 2:
轮着沈鱼了,她随便捡了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
刘哲却也反应极快,接口胡诌道:“何必耗神费工夫?”
沈鱼遂自觉地仰头饮了一杯,那酒入口顺着咽喉而下,火辣辣的灼热立刻传遍了周身,额,好烈!
ROUND 3:
刘哲道:“一朝被蛇咬?”
沈鱼道:“王爷没救了!”
刘哲对她的暗讽也不计较,只笑着又饮了一杯。
ROUND 4:
沈鱼联想到太子刘睿即将要娶的是手握重兵的骠骑大将军之女,而刘哲也做了不少年的太子,但他的婚事却似乎一直被皇后忽略着。男子都喜欢美人,而此时的刘哲却无美相伴,哎,悲催啊悲催!于是,酒劲之下她不禁脱口而出:“美人如花隔云端!”
酒醉的刘哲一愣,少顷之后遂迷离着一双好看的凤眼,慢慢向沈鱼凑了过去,酒气喷地她满脸,坏坏道:“长相思,摧心肝……”
道完也不喝酒,竟扣住沈鱼的肩膀,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沈鱼在残存的几丝清明下还能记得抬手去推刘哲,只是刘哲看着她蒸腾着红润的脸颊和唇,却是更加心驰荡漾。额,就是她脸上那星星点点,在他看来,也是那么的好看!
……
次日太阳高悬时,当值的青豆端着铜盆静悄悄地入了刘哲的寝殿,想伺候他起身。
“王爷,”青豆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您可醒了?”
纱帐里,刘哲轻哼了声。青豆遂上前拨开纱帐,岂料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沈鱼和刘哲面对面抱着,腿也互相翘在对方身上,像两只拥抱着的八爪鱼。
“鱼儿姐姐,”她轻轻推了推沈鱼,“醒醒,快醒醒……”
“今儿我不当值,再睡会!”
青豆急了,“鱼儿姐姐,你怎么睡在了王爷的床榻上了?”
晴天里一道霹雳!
沈鱼立马鲤鱼打挺弹跳起来,定睛一看,自己果真是睡在了刘哲的床榻上。她又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周身上下,好在衣衫一件不少。
额,昨日饮酒饮得多了,竟然和他同榻交颈而卧了!!!!!
扭头看了刘哲一眼,还在睡着,沈鱼脑袋转的很快,不管了,决定先溜再说。
谁知,腿还没沾地,半边纱帐还挡在面前,一只修长的手就伸过来抓住了她,只听刘哲低声问:“这是要去哪里?”
“松手!”
“慌什么?大不了本王纳你为妃便是!”
沈鱼挣脱不得,回头嘶吼道:“你属黄瓜的么?”
刘哲睡眼惺忪,“属黄瓜?何意?”
沈鱼恨恨道:“欠拍,欠咬,欠切,欠腌……”
阉?刘哲忙用丝被盖住某处……
☆、第十一章 三人行,必有我妻
若要问起什么东西散播的速度最快,那么沈鱼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流言,而并非是瘟疫。因为就在她仓惶逃出刘哲寝殿准备回自己房里猫上两天时,许逍遥在半道上拦住了她。
半人高的矮树丛后,许逍遥警惕地四下张望后,问道:“小鱼,青豆她们都在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鱼捶着脑门道:“昨儿,喝多了!”
“唉!”许逍遥叹了口气,自责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拉你前来应征。每个月是多了十斗米、两斤肉、两篮子鸡蛋,可,媳妇儿却没了……”
“媳妇儿?”沈鱼随口一问后,立即想到许逍遥说的正是自己,脸又不由地红到耳根。
见沈鱼尴尬地站着,许逍遥手心微微冒汗,他问道:“小鱼,你不是真想嫁给王爷吧?”
沈鱼一听嗓门立马大了起来,澄清道:“我怎么会想嫁给他呢?”
“哦?”刘哲的声音像似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那你说说嫁给本王有何不好的?”
见沈鱼不语,刘哲笑了,他道:“既然你说不出,那就让本王来给你讲讲娶了你有何好处,如何?”
不待许逍遥和沈鱼吭声,他径自朗朗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可自从摩云山一行后,本王就觉得这话得改,改成‘三人行,必有我妻焉;择其靓者而娶之,其不靓者而变之。择其悍者而娶之,其不悍者而使其悍之。’”
“虽说丑妻放在家里让人放心,但太丑了多少会失了我安陵王的面子。”
“况且本王现下闲得很,有大把大把地时间打造你……”
“再者你性格彪悍豪迈,颇能激发本王的斗志!”
“你身形瘦弱,打架却很有一套,加上你又懂草药,”刘哲扳着手指如数家珍道:“有你在身边,家丁侍女太医统统都不用请了。不过本王忘了问,小鱼你可会把脉?”
他说的抑扬顿挫,却久久无人应答,转过身一看,只许逍遥立在树丛旁,而沈鱼早没影了。
“额,她人呢?”
许逍遥垂头道:“跑了!”
刘哲负手,昂首道:“那么许护院便随本王到书房来吧!”
……
转眼到了腊月中,府里的豆子姑娘们已经在王仲的指挥下早早开始筹备过年的事宜了。可就在众人或扫洒或掸尘或备桃汤或酿椒酒时,沈鱼却始终提不起劲,仿佛过年这么个大事都可有可无了。
就在那天她遁了之后,许逍遥随刘哲去了书房,接着便好似从王府中蒸发了一样,连王仲都不晓得他到底去哪里了。沈鱼在刘哲处讨不到话音,便奔上许家问许大伯,谁知许大伯告诉她当日许逍遥回来也只是轻描淡写说要去替王爷办一件事情,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必能回来。
她觉得这事必定是刘哲安排的,她甚至想着是刘哲故意遣开许逍遥好将她骗到手,然而在许逍遥离开王府后,刘哲再也没在她面前提及要娶她一事,只是她敏感地觉察到她在王府中的身份越来越特别。
先前是和豌豆、芸豆、豆荚四人同住一屋的,现下王仲不仅单独拨了个小院给她,还遣了豌豆陪她。
每每刘哲外出,跟随的必定是她。甚至于那次景阳王刘斐化装成寻常百姓造访安陵王府,书房里也只她一人随侍在侧。
☆、第十二章 点背的景阳王
景阳王刘斐是当今皇上的长子,其生母是当今皇上做太子时的姜良娣。原本姜良娣的位分已是不低,加上她又先太子妃而诞下孩儿,当时是很得太子宠爱的,风头曾一度盖过了太子妃。只是姜良娣性子软弱,不及太子妃城府,故而不久后莫名受了风寒,就一病不起了。
后来太子登基承袭了皇位,本有意立刘斐为太子,可满朝的文武大臣竟无一赞成。这已经是很蹊跷的事情,可是还有更蹊跷的,那就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太子妃舒氏只被册封为了昭仪,而并非是皇后。
宫里有人传言说姜良娣是喝了被动了手脚的药之后薄命的,而当时舒昭仪正因为未被封为皇后而耿耿于怀,盛怒之下便将但凡与传言有些干系的宫女太监都整治了。约莫是半年之后,年仅八岁的刘斐被封了景阳王,在舅舅姜平初的陪同下去了封地。
……
其实这回刘斐携了美姬化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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